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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濯之怒,殃及桅桁。
原本还有些小娘子舍不得走,在曲江之畔团团簇簇,争相围观,此时都作鸟兽散尽。
徐善躺在榻上,天塌下来就是不动。
想不明白陆濯这腔无名之火来自何处,桅桁甚惨,真是同情日后的五皇子妃。
“小娘子,醒醒。”
习秋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唤她起身。
其实她有些迷茫,她送老大夫出去的时候,小娘子分明刚刚躺下阖上眼,怎么这须臾的工夫,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装睡的人永远不会被轻易唤醒。
徐善担忧陆濯折回来发疯,倒不是惧怕,只是她不愿横生枝节,陆濯自作多情,这辈子又耽误她。
权势的滋味她已经尝够了,自变法失败,徐善就与自己和解了。她上辈子送走了太多人,被别人送走的时候,虽不是寿终正寝,但也算遗臭万年。
与沉迷修仙问道、嗑丹药嗑到英年驾崩,丢下一堆烂摊子的的陆濯着实般配。
苍天有眼,重来一世,上辈子的福气徐善不要了。她与陆濯,自当早早划清界限,即便是有了落水相救这一不幸开端,也不能动摇徐善的心志。
半晌,陆濯没杀回马枪,徐善终于悠悠转醒,轻叹一声“我这是怎么了”
习秋钦佩道“小娘子,您在五殿下的雷霆之怒下,都能酣然入睡。”
“什么,五殿下来了,还冲我发怒了”将将坐起的徐善指尖一颤,玉容失色,害怕道,“这可如何是好”
习秋“”
小娘子,你方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徐家的马车早在曲江畔候着了,好不容易候走五皇子,才接回病体恹恹、弱质纤纤的小娘子。
徐家老实巴交很多年,万万没想到会有此飞来横祸。
一家之主徐正卿从翰林院回来,就在堂前高坐,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大郎君徐羡面露忧愁,作揖道“父亲,我此次春闱必当全力以赴,考得功名,争得底气,不叫小妹受人欺辱。”
“大哥,别装了,我看你自己根本没有底气。外地的游子都去曲江踏青,你偏生在家抱佛脚。若你同去,小妹就不会发此事。”
二郎君徐羌顿时拆台,不顾徐羡变黑的脸色,慷慨激昂道“爹,不能指望大哥。等他中春榜,还不知中的是哪一年哪一春”
“你”
徐羡气急,“今非昔比,如今我已有十分把握,不学无术如你岂会懂”
“大哥太迂腐。”徐羌看向徐正卿,大声道,“爹,不如就让我的那个赵家兄弟把小妹娶了吧这样小妹就不用参加选秀了,贵人们的气也生不到小妹头上了。”
“信口雌黄”徐羡越发地激动了,“赵家竖子与你一般德行岂能迎娶小妹”
“都收收声”
伴随着一道轻喝,温氏板着脸走进来。她垂着眼一扫,刚刚还老僧入定的徐正卿顿时起身,迎她上座。
“夫人,善善如何了”
“还伏在褥上伤心着呢。”温氏眼眶红红的,唇角抿得直直的,“善善担忧开罪了贵人,耽误了徐家,真是叫我心里疼得慌。”
“这个五皇子真是太过分了”
徐羌气愤,他不理解。换成寻常人这样欺辱自家小妹,他早冲过去把人打一顿了。
“慎言”
温氏声量一提,瞪了冲动的二儿子一眼。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觉得徐羌说得在理。
善善落水,五皇子相救,无非是在众多的士子面前图个好名。回过神来,想到选妃在即,他一不小心可能搭进去自己的婚事,而善善只是个五品京官家的女儿,他自然不愿意了,于是不顾善善虚弱,闯入画舫大发雷霆,还踹断桅桁。
简直是为所欲为
从未想过置善善于何地。
怎么会有这样坏的人
徐正卿叹气“是我官位太低了。”
温氏看向大儿子徐羡“学学你父亲的自知之明。”
“”徐羡欲言又止。
徐正卿骄傲地挺起胸膛,转瞬想起徐善的事,胸膛又一塌。
“要不把我藏的那幅江山垂钓图送与何首辅,托他早日将我放出京城。”
徐正卿这京官当的不上不下的,至今朝上没他的一足之地。他就想着能被放到地方上养老,风水养人的江南水乡尤其是好。
清正了一辈子,徐翰林打算为老不尊一把,走个何首辅的后门。
他们早些出去,京城这些浑水就跟他们没干系。
皇子们长大了,朝局要乱了,徐翰林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他已经洞悉一切了。
“徐翰林,你当何首辅与你一般,喜好那些个书书画画”温氏冷笑。
凉水一泼,徐翰林老而为贼的打算破灭了。
他蔫头巴脑的,两个儿子都同情地看着他。
“远水解不了近渴。”温氏叹了一声,“平王妃的赏花宴将至,我们家也收到了帖子,先把眼前的应付过去吧。”
去吧,怕五皇子看了来气。不去吧,怕开罪了平王妃。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小商了会儿,徐翰林、温氏、和徐家的两位郎君都惦记着西跨院的徐善,一个接着一个过去看她。
西跨院里,习秋正贴着墙根罚站顶砚台,就看到四个主子做贼一样过来了。
四个人轻手轻脚地来到徐善的屋外,贴在门边看向里面,头上叠头小心翼翼。
习秋“”不敢说话。
屋里,徐善果然正以手掩面,嘤嘤地哭。
“我肯定被五皇子厌弃了念夏,五皇子的样子真的好可怕,他不会想要再见到我。”
这个莫名其妙的五皇子
徐家四人站直身子,相顾四望,抱头痛哭。
善善真是太可怜了呜呜呜。
庙堂虽高,但当今的老皇帝,耳目众多。
皇帝虽老,但他自己不承认,他觉得自己风华正茂,龙精虎猛。
太监们把伺候过的柳贵人裹上红绫抬走,老皇帝沐浴更衣,重新坐回了案前。
他的手上捏着本折子,折子上写的就是陆濯逞能救了徐善又去闹事的事情。
徐家全家上下都知道的事,皇帝陛下当然也得知道。
“安进忠,你来看看,老五存的是什么心思。”
他随手把折子一扔,正好砸到御前总管安进忠的手上,安大公公夹着拂尘,不敢多看,语气高兴极了。
“五殿下有善心,遇事不拘小节。奴才琢磨,这徐小娘子必然是感激五殿下的。”
“你这老东西,别替老五那小兔崽子说话。”老皇帝哼笑,“他真有善心,又岂会闯人画舫乱使性子朕看那徐小娘子已下不得台了,怎会感激他”
安进忠小心地把折子放回案上“怕是其间有什么误会”
“你是说朕老糊涂了,是真是假分不清了”
老皇帝冷不丁把几案一拍,惊动上头的汉白玉镇纸。
安进忠利落一跪,膝盖砸地上“奴才失言”
“安进忠啊安进忠,你简直是越老越胆小。”老皇帝是越老越喜怒无常,指着安进忠哈哈大笑,“你有这个闲工夫,还不赶紧安排下去,盯紧老五”
说着,他笑容收起来,眼角露出厉色“朕倒要看看,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安进忠磕头应下。他不再多话,他知道这个时候,皇帝陛下只需要自说自话。
“老二啊老二,你连兄长都做不好,底下的兄弟们都学你经营贤名,你开了个坏头。”
二皇子是何首辅的外孙,也是素有贤名的平王。当今天下并无太子,平王占了个长,又占了个贤,生母还是皇贵妃,地位俨然凌驾于其他皇子之上。
平王妃也自认为是准太子妃了,轰轰烈烈设赏花宴,挑弟媳妇的重任让她沾了手。
办的好了,又是一桩贤名。夫妻同体,平王妃的贤名等于是为平王争的。
有这对兄嫂以身作则,底下小的可不得削尖脑袋,围着虚名打转吗
老皇帝又生气又嫌弃。
“可惜一个不如一个,老五连没用的虚名都谋不好”
莫非虚名想要,高门之妻也想要那必不可能,作为慈爱的父皇,老皇帝不介意让他一无所有。
陆濯仿若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他的府邸日日夜夜神神秘秘,出入了好些大夫。从民间的神医到江湖的术士再到曾经的太医,五殿下求医心切。
“殿下脉搏强健、经络通畅,正气之躯譬如草木方萌、旭日初升殿下,殿下”
老太医絮絮叨叨,陆濯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几案,神情散漫地听,听着听着突然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惊得老太医柳树皮老脸失色。
“诊得很好,继续诊下去。”
陆濯抬起来一只手,在王得志的服侍下勉强止住了咳,冲老太医微微一笑。
老太医把长须一掐,这还让他怎么夸。
“殿下吐纳有力、气息调和”这就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陆濯失望地看着他。
又一个庸医
真不知道太医院里养着多少滥竽充数之人,难怪前世他说驾崩就驾崩,偌大的太医院拿他毫无办法,都是这些庸医的错。
他疑心自己患了耳疾,即使没有一个大夫诊得出来,但陆濯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
他委实不愿承认,那些声音就是徐善的心声。明明王得志他们一个都听不出来,而徐善又是那样的无辜。他和徐善当了那么多年的夫妻,从艰难困顿、危机四伏中一路走上帝后之位的,没有人比他更懂徐善。
若徐善亦是重生,陆濯格外自信地想,徐善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与他再续前缘。这一世,他们再次携手,一定会比前世走得更轻松,曾经的那些遗憾、误解、隔阂都不会发生。
陆濯越斟酌,越认定是他罹患耳疾,听到了不曾存在之声。
徐善其人,爱他敬他,视他如天。毕竟,她出身平庸,而后又六亲凋零,除了他这个丈夫的宠爱与信任,她无所倚靠。
平王妃的赏花宴,他不信徐善不会赴会。相反,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可以让徐善尽情地勾引他。
一如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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