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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现在吗”桃剑舒觉得有些突然,然而手真的放到喻闻铮指下时,立时便觉出刺骨的冷。
比前几夜他蛇形时冷得更甚。
眉头不自觉拧了起来,桃剑舒想开口问,又念及众多人看着,只得将所有问题换成一个“好”字。
而后传音与他“师祖,您怎么比之前还冷,是前夜的寒气未完全祛除吗”
“先回去。”喻闻铮如是催促时,搭在桃剑舒手上的指间蜷了蜷。
桃剑舒自然觉出他的不适来,愈发心疼,也不敢再耽搁,同喻闻铮提步离席。
只是好巧不巧,两人正好经过覃靖渠身前。
“看来,乌雪长老对桃掌门家的这弟子很是喜爱啊。”覃靖渠斜着一双眯缝眼,语气意味不明地如是道,倒也算问出了在场不少人的疑惑。
“师祖,我们不理他,这人好烦。”桃剑舒悄悄道。
她明显能感觉到喻闻铮的状态越来越差,可再经不起耽误了。
岂料喻闻铮还是在覃靖渠身前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睥睨他。
覃靖渠被盯得有些气势发虚,却还是不甘地继续道“乌雪长老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覃某也不过是说实话而已。”
“呵。”喻闻铮从喉咙里哼出一声冷笑来,“我倒是不知,师祖爱护徒孙一事竟也值得单独提出来讲。”
他说话的时候姿态极是高傲闲散,单是气质便能震慑住相当一部分人。
只是,沉剑宗谁不知道桃剑舒与宋意的师徒关系不过是个名头,那她与喻闻铮所谓的师祖徒孙情恐怕也不见得会有多亲密。
于是覃靖渠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正欲反唇相讥。
喻闻铮却先开了口“覃长老不会不知宋意与小桃儿不亲近吧是了,连仙盟大会都不见人影,想来是有极重要的人比大会都重要,更不必说我这可怜的徒孙了。”
“我不护着,难道要让她被众人耻笑”
说到后来,喻闻铮不再维持着面上假笑,唇角垂下,已是轻嗤出声。
听着这话,桃剑舒先是一愣,随后心中竟是涌上一阵感动来。
呜呜,铮铮好会说,虽然知道是逢场作戏应付覃靖渠的,但还是好开心啊啊啊
转念又担忧起来,这个坏老头什么时候才能说完,铮铮手都抖了,好心疼
桃剑舒正想着如何寻个理由早些离开,却听喻闻铮直接道“覃长老还有事么”
覃靖渠一副吃了苍蝇似的表情,闻言讪讪笑了笑,“不敢。”
喻闻铮也不应他,甚至都懒得瞥一眼,只抬起手指点了点桃剑舒的手心,“走。”
没了覃靖渠阻拦,两人便沐浴在众人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中离开了留仙台。
桃剑舒原先担心她爹会阻止,不料抬眼去瞄时,只见青华姑姑又按着她爹说着什么,后者则是一副又生气又踌躇的神情。
“师祖,您还能走吗”身边人的脚步已经有些虚,喻闻铮大半个人都靠在了她身上,桃剑舒不免担忧,“眼下没人看见,要不弟子背您回去吧”
喻闻铮锁着眉头,闻言,苍白的唇角竟勾出一个戏谑的弧度来,“凭你”
喻闻铮的视线显然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桃剑舒对比了一下自己与对方的身形,也觉得方才是有些说大话了。
她并不矮,不如说在女子中身形算是高挑的,只是喻闻铮太高,比寻常男子都要高出不少,她这样的身量,便显得娇小了。
因此两人此时的形容实在有些滑稽
喻闻铮半倚在桃剑舒身上,尚且不算太狼狈,可桃剑舒就不一样了,她身子摇摇晃晃不说,脑袋抵在喻闻铮下颌处,整个人像是偷了个不符合自己体型的挂件回家一样。
不,应该说偷了个黄金比例的商场男模回来更贴切一些
“师祖,我可以试一试”桃剑舒在心下天人交战片刻,弱弱道。
她头一次恨自己不会御剑。
“蠢。”头顶上忽然传来如是一声,桃剑舒还未接话,便见喻闻铮抬手挥了下衣袖,华贵的肩舆凭空浮现于眼前。
“用灵力操控。”他言简意赅道。
敏锐地察觉到喻闻铮的气息不稳,桃剑舒连忙将人扶了上去,好在肩舆足够宽敞,坐两个人也不显得拥挤。
“师祖,您坐稳了。”
一柱香后,乌雪居。
桃剑舒一边翻着殿中的瓶瓶罐罐,一边板着脸数落“就算事态再急,师祖也不该去渡天潭冒险,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地方有多危险,要是真有个什么好歹你真是气死我了”
心烦意乱之下,桃剑舒已顾不上尊卑,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难怪喻闻铮恢复的那么快,原来不过是一时的假象而已。
要知道,但凡提起渡天潭这地方,众人第一反应必是想起“九死一生”这个词。
渡天潭是众多修真者向往之地,却也是不敢轻易靠近的地方,只因此地虽有能骤增修为的盛名,能抵过寒潭浸骨的修士却寥寥无几。
九死一生指的是字面意思,可渡天潭的实际恐怖程度比这个形容要甚数倍,说是千死一生都不为过。
若无绝顶的境界与坚韧心性,去了也不过是一抔白骨。
便是运气好些捱过了,骤增的修为实则亦与揠苗助长无异。
“第二个柜子里,愈灵丹。”喻闻铮说罢,忍不住咳了几声,呵出一口白气道“本座现在不是好好的,急什么”
“好好的”桃剑舒按他所说找了愈灵丹出来递过去,又是后怕又是生气,皱眉道“浑身上下冻得跟冰块一样,这也能算好好的”
她平日里在喻闻铮面前向来乖巧听话,至少表面上是。
眼下才鲜少地将真实情绪表露,如炸了毛的猫一般。
喻闻铮五脏六腑如撕裂般生疼,折磨间竟觉这蠢笨的弟子有几分可爱。他倒想嘲讽两句,只是一启唇便呕出一口鲜血来。
“铮铮”
桃剑舒忙上前去,却发现喻闻铮连血都是凉的,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眨眼间,殿内一切东西都被覆上一层寒霜,连门窗处都结了薄冰。
而源头,正是喻闻铮。
如若不是有深厚的修为在,他恐怕冻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才到筑基后期的桃剑舒冷得哆哆嗦嗦,喘着白气问“师祖,怎么怎么办啊”
桃剑舒一张脸都煞白,喻闻铮强撑着祭出几个护体的法器扔给她,压下紊乱相冲的灵力,薄唇动了动,“你出去。”
说罢,以打坐的姿态双手运气,阖目入定。
刹那间,浅金色的流光在喻闻铮周身萦绕出一个结界来。
光界内的人眉头紧缩,原本绝世俊美的容颜都因痛苦损了几分,额上更是不断渗出冷汗,顺着分明的下颌线洇入云肩。
桃剑舒抱着喻闻铮给的护身法器催动灵力,到底是没有依言离开。
此时的喻闻铮并不知道桃剑舒违逆了自己的意思。
他正与梦魇般的心魔幻境纠缠。
七百多年前的旌山绿树葱笼,如今规模宏大的沉剑宗也还不过是个寒酸的宅院。
院中,开立沉剑宗的青年手中拿了本册子,含笑问身边冰雕玉琢似的孩童“喜欢哪几个字”
白发金眸的小团子随意瞥了一眼,抬指纡尊降贵似的在书页上点了三下,便有了“喻闻铮”这个名字。
彼时也有弟子惊恐道“宗主,这孩子身体里可是鸣蛇妖骸,不能掉以轻心啊”
青年却只是摆了摆手,轻笑道“我有数,这话往后不可再说了。”
因是天地孕养的灵物,喻闻铮生长极慢,几百年过去,沉剑宗宗主已是垂老之态,他却才将将脱去稚气,有了少年的模样。
开宗始祖羽化登仙之时,喻闻铮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而已。
许是觉得他年轻,又或许是介怀他体内妖骸,沉剑宗的宗主一代不如一代,修真界对他的成见也愈来愈大。
画面一转,眼前忽然现出覃靖渠那张刻薄的脸,“喻闻铮,你不过是个妖物而已,如今嚣张一时,最后还不是会被正道所诛”
覃靖渠恶声恶气地说着要他身败名裂,言辞难听,喻闻铮却不生气,只是觉得悲哀。
悲哀之余,更多的是孤独。
周身冷极,原是置身寒天雪地,喻闻铮忽然生出一种放弃逃脱的念头,想重新化为天地间最渺小的一片雪。
只是这时,耳边却传来一阵焦急的声音“铮铮,不能睡铮铮”
好吵。
虽是如此想,喻闻铮到底还是抬手捻决,先是击碎覃靖渠那张狰狞面孔,而后心念一动,整片雪原倏然消失。
梦魇破开,喻闻铮甫一睁开眼,便对上一双含着泪珠的眼眸。
须臾,那张哭花了的脸露出欣喜的神色,“铮铮,你醒了太好了,体温终于恢复一些了”
随着桃剑舒抱上来的动作,喻闻铮整张脸都几乎埋进了她怀里。
他略微僵硬地偏开了头,硬声道“叫师祖。”
桃剑舒破涕为笑,“师祖”
相比她的高兴,喻闻铮却不悦的皱起眉来,“不是让你出去么”
此时的桃剑舒比他还狼狈。
“弟子担心师祖”
“担心”也不知怎的,喻闻铮突然有些烦躁,轻哂道“我与你非亲非故,担心我做什么”
“可是”桃剑舒抿了抿唇,索性实话实说“可是弟子喜欢师祖呀。”
听多了她的心声,喻闻铮听过不下十次喜欢。
然而很奇怪,当桃剑舒亲口说出这两个字来,喻闻铮的呼吸还是不自觉乱了一瞬。
一阵沉默过后,他道“呵,你对别人也是这样说吧”
“当然不是”
喻闻铮冷笑一声,“那脖子上怎么回事”
“脖子”桃剑舒往旁边上的冰镜上一照,触见那抹红痕时也愣了一下,“怎么又出来了”
须臾,她收回目光,对喻闻铮小声解释“师祖,这是您压出来的。”
“狡辩。”
桃剑舒没想到他会不承认,又细细说“真的,就是前天夜里,您压在我脖子上,缠久了就留”
说着说着,忽见喻闻铮毫无预兆地朝她俯下身来。
盛世美颜在眼前放大,桃剑舒不自觉噤了声。
有呼吸扫在侧颈上,紧接着,牙齿刺破皮肤,一阵刺痛立时传来。
“这才是本座留的。”
低沉的声音在耳廓如是道。
作者有话要说没压住字数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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