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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 1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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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兹力送消息来时,吉安一家正在用晚膳。他倒想摸副碗筷自坐下吃,可见着坐在楚老太爷上手的那位主儿,立时将双腿并好,端正身姿。

    楚陌咬掉了红烧肉肥腻的部分,将瘦的放进他媳妇碗里“你说祁澍将人送来的”

    “对。送到南谦门,已经确定身份。费远光费远阳昏沉着,还没醒。”魏兹力头皮发痒,目光带着好像没什么胃口的楚侯夫人。今日又闹了一场,可这会瞧他们两口子也不像过不下去的样子啊难道是因方圆大师回来了

    吉安这会确实没胃口,下午淋雨回来,她被楚陌盯着灌了两大碗姜汤。现在嘴里还都是老姜的味儿。

    祁澍,前大理寺少卿祁中垣和已逝原配费玉寜之子。那么多人没寻着梁启绢的两子,却叫他逮着了。楚陌露笑“你放祁澍走了”

    “我不想,他也没走。”魏兹力眼看方圆大师“统领京机卫十年,我是看出了为什么历史上名将都写得一手好诗词。没有满腹经纶,哪来深谋远虑像祁澍这样的,脸上有瑕,文官路肯定不通了。但咱们武将不在乎这个。他想进京机卫,我惜才,何乐而不为”

    这话是说给方圆师父听的,吉安夹了碗里肉送进嘴中。

    “你确定他是想进京机卫”楚陌瞥了一眼洋洋自得的京机卫统领。魏兹力的儿子魏东宇,十三岁就进了皇帝密卫营。不出意外,这回大事了,其就该入京机卫。京机卫的首领,全是出身皇帝密卫。

    魏兹力脸一拉,不甘愿地说“祁澍想见你。”要不是城门有守卫,进出必查,他估计祁澍能把人直接拖进汪香胡同。

    “知道了。”楚陌看向老和尚。

    方圆吃着炖得极软糯的小猪蹄,眼也不抬“明日将姓费的两小子同黎应岷一道挂安崇门上。别让他们轻易死了。”也别跟他说姓费的两小子无辜,他们从梁启绢肚子里爬出来时,就有罪。

    “是。”魏兹力又看了一眼楚陌两口子,心里更疑,拱手告退。

    二十一日一早自安崇门进出京的百姓,就发现城楼上吊着三人,一老两小,议论纷纷。

    “这是谁呀”

    “不知道。但吊城楼上,肯定犯事不小。”

    “哎哎你们看那个手拿长竹筒的是是宣文侯吗”

    “好像是他。官员里没有他这么俊的。那侯夫人也是,有这么俊的相公,多几个姐妹享怎么了这三人是他吊城楼上的”

    “他怎还有心在这那位昨天不是又哭闹了,说是不想跟他过了。他拿孩子做威胁,把人带回去了。我就看不懂了,你们说那位手里是不是握了他什么把柄,不然他图什么呀”

    “天下间美人多得很,就以他的才貌权势,还不是应有尽有”

    城楼上,楚陌拉长千里眼,城里城外地扫视,捕捉可疑。城下百姓蜚语,他也听见了些,全记在心里,等会回府寻他媳妇说道。

    张仲在知梁启绢的两儿子已经被抓到,欣喜有遗憾也有。欣喜朝廷离铲除前朝余孽更进一步,遗憾那两人非他拿下。

    “爹,我已去信让二弟回来了。”这些日子奔走,又没睡一个踏实觉,张恒安眼见消瘦,在心里不止一回怒骂孽子。可骂完,还是得想法子救他。

    倚靠太师椅背,张仲朝上长吐一口气“与漠辽夏疆的谈判还在继续,老夫力持一步不让,照单来。若是能谈成,也算是功劳一件。”

    那回宫宴,宣文侯一力震慑住了四国。但单子上所列,于四国又确实苛刻。四国使臣现抱在一块,抵死争辩,企图缩减列单。叫他松口气的是,宣文侯那顿发作之后,再不插手谈和事。

    张恒安见父亲疲累,心酸至极,跪地掉泪“儿子不孝。”

    “别说这些没用的。派人去南怀,找梁贡淮。梁贡淮与梁启绢一道长大,问问其有没有见过与梁启绢往来密切的老妇”张仲闭目,宣文侯乃程隐太子的弟子,他都将人挂城楼上了,想来也是没法子。

    前黎朝永宁公主,藏得是深。进奎文长得也护母,脸模子竟全似了黎应岷。

    “是。”张恒安爬起,擦去眼泪“儿子告退。”

    听着关门声,张仲长吐一口气,慢慢睁开老眼,伸手拿了书案上那封朱正倾送来的密信。这信是从拢北杰阳来,报骆斌云失踪案进展。

    思及宫宴那日,皇上对宣文侯作为的怒颜,他将信丢回案上,朝着门口叫到“向东。”

    “老爷,您有事吩咐”守在门口打扮似田绅的中年男子入书房。

    张仲敛目“你带人去拢北杰阳收拾个人。”

    在城楼上待了一上午,没什么发现,楚陌便回府了。府中吉安正与辛语、花朝几个商议着给信旻成亲的去礼。

    “因着愧对我,宣文侯爷有意补偿,所以给内侄成亲的礼要实在。”

    楚陌进门就听到这话,笑着摇首走到盆架那,冲还坐在榻上的吉安道“快点过来伺候我。”

    “好嘞。”吉安放下单子,就欢而快地上前“侯爷今天洗手,是想用牡丹花皂还是甘菊香皂要是两样都不喜欢,我可以奉上珍藏的牛乳皂,保准您洗完的手,比小虎子还细腻嫩滑。”

    将人揽到怀中,楚陌配合着说“只要是夫人亲自给本侯洗手,用不用皂,本侯都心里淌蜜。”

    笑闹过后,吉安说起正经“三哥归三哥,信旻那孩子我还是挺喜欢的。他又是三房长子,以后要顶立门户。这回去礼,我们内里不走虚,给点实在的。再看库房有什么用不着的大件,搭上几样,做个外样儿。你说呢”

    “听你的。”楚陌没意见“礼着周明送,等信旻成完亲,就把爹娘带回京。”

    “这个看两老怎么想吧。”吉安感谢方圆师父。他老人家虽提早回京,但却将跟着的暗卫留在了陕东,还着寒因寺方丈看顾些吉家。“你说梁启绢会出现吗”

    楚陌说不准“我想应该会,你忘了费還是自杀。”这说明梁启绢对费還并非无情无义,至少她让费還死了个明白。

    黎应岷三人在安崇门城楼上吊了一日,津州费家大房人进京认出了费远光、费远阳。一夜后,人尽皆知城楼上吊三人,是为逼梁启绢现身。这梁启绢可了不得,朝廷悬赏百金缉拿她。

    可过去这么些天,愣是没拿住。

    京南郊红玉村尾,鸡打鸣,有妇人就起身了。点灯洗漱,烧水准备早膳。早膳将好,听主屋起动静,妇人立马兑了水,端进去。

    “你放着吧,本宫自己来。”

    “公主,今天让奴婢再伺候您一回。”

    屋内沉凝片刻,传出一声幽叹,跟着道“决定了要去看看孩子”

    昏暗的灯光下,梅余馨眼中泪闪闪,递上温热的巾子,跪下凄笑“他们的命是奴婢给的,苦也是奴婢带来的。奴婢这个做娘的,看不得他们苦痛,又又救不了他们,只能给他们个痛快死。”

    着黄色里衣坐在床边的黎永宁,面上亦不好“是本宫无能。楚陌大奸,他但凡将人换个地儿,本宫还能设法拼一拼,救六哥和远光远阳。可偏偏是城门之上,众目睽睽下,本宫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梅余馨低泣“奴婢不求,只想再伺候您一回。”

    “梅儿,本宫也为人母。”黎永宁凝噎“明明知这是去送死,虽想阻止,却又知拦不得你。”

    “公主且放心,奴婢”梅余馨心里悔,她不该心存侥幸,生下孩子“奴婢绝不叛了您。”

    黎永宁摇首“不要犯傻,他们问你什么你就答,据实答。”看着梅儿惊愕,不由生笑意味深长道,“本宫在此等他们。”

    此举没叫梅余馨心暖,反而脚底发寒。公主是要用她到死嘴里更苦,她弯唇笑之,也罢,就算报养恩吧。最后她还想提醒一回,算是全了多年的主仆情。

    “奴婢不在您身边,您也说了楚陌大奸,遇着什么事,一定要三思再行。”

    眼睫一颤,黎永宁知道她是指什么“吉氏嫁楚陌,原就属高嫁。如今楚陌身居高位,又手掌重权,她更是微末。要是再没个好名声,那日后宣文侯府还有她站脚的地儿吗”

    “理是这个理儿,只奴婢总觉不对。”梅余馨凝眉“景程隐就是痴人,他养出的弟子会多情且在宫宴上当那么些王公大臣的面儿,他因吉氏委屈就杀了北漠公主。奴婢觉他对吉氏情深。”

    “不是情深,是他娶不得北漠公主。景帝倒是希望他娶,可若娶了,三十万北伐军就得交出来。”黎永宁笃定道“他表情吉氏,杀北漠公主,不但能保得三十万北伐军,还可趁机大贬漠辽夏疆,造盛名。”

    梅余馨眉头仍旧紧凝。

    黎永宁叹“女子重情,男子重名重利。吉氏小家出生,未受大家礼法教,钟情楚陌,不容妾室通房,合情合理。你安心吧,本宫会谨慎行事。”

    “谨慎点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暴雨后连着三天烈日,楚陌再上安崇门城楼,才拿出千里眼就闻黎应岷有气无力地说话。

    “她不会来的。你们还还是别废力气了。本尊这只右眼就就是在黎永宁逼迫下挖掉的。她舌灿莲花,拿捏我我不能生养,再为为黎氏留下血脉,要我我护她儿。”

    黎应岷哭笑“那时候进奎文虽像我,但毕毕竟还小,天长日久哪有个准。她她逼我挖去右眼,实则是为残部。男尊女卑,我不残不死,黎朝的残余势力又又怎么会效忠她。哈哈谁谁要那残部,本尊本尊志在高远,志在赢景程隐,哪哪怕一回。”

    楚陌听而不闻,抽出千里眼看远处。扫视一圈,没发现异常。也许是母子连心,就在楚陌要放下千里眼时,一声嘤咛自费远光口中溢出。他强撑着抬起头看向西方。一个挎着竹篮的妇人慢慢进入视野。

    唇角上扬,楚陌低语“来了。”

    看到挂在城楼上的人,妇人脚下急切。一队京机卫冲出,拔刀以待。不等到城楼下,妇人就哭到“对不住,娘对不住你们。”

    百姓围观,指指点点。进到城门五丈地,梅余馨跪下,放下篮子,仰望楚陌“宣文侯爷,我既来了,就逃不了”

    “娘”费远阳落泪。

    “我生他们一场,今天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你也有子,该能体会。我没别的给他们了。”梅余馨侧首看向竹篮“这里装着我亲手烙的饼,他们兄弟两最爱吃。”

    楚陌收起千里眼“拿下。”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是无辜的。”梅余馨看京机卫冲来,哭嚷道“我来了,你尽管冲我,我求你放了他们。他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被摁在地,吃了一口沙尘。

    “无辜”楚陌背手看了一眼刺目的高阳“原来你还知道无辜那费玉寜、祁澍无辜吗,三十年前闳卫府丧在瘟疫下的百姓无辜吗你有算过被你害死的人里有多少无辜吗”

    停留的百姓,交头接耳,皆惊于楚陌的话。他是在意指,三十年前闳卫府那场瘟疫是人祸

    梅余馨挣扎“放开。”

    “将她吊在费远光、费远阳兄弟中间。”楚陌走向楼梯“这也算是母子团聚了。”

    “楚陌,我将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你放了我的孩子。”梅余馨嘶吼。

    楚陌笑之“我不信你的话。”

    公主算计错了,梅余馨手脚被绑缚,她们从未看清过楚陌。

    楚陌下了城楼,就拿了地舆图,叫来了魏兹力。梅余馨扮村妇,这算是给了他一个提醒。又是从西来,那方村落不少。

    京机卫出动,不搜查只张贴告示,到处宣扬梁启绢同伙尚逍遥在外,要百姓警惕。见到眼生的人,一定要远离,报官府。

    阴暗的诏狱,七号牢房中的进奎文一身脏污,苟延残喘着,双目中无一丝神光。他在等着今天的酷刑,可直至天黑都没人来提他,心里慌吗不慌,甚至在期盼,期盼着铡刀快点落下。

    夜半,魏兹力来了“进大人,咱们换个地待。”

    进奎文勉力扯起唇角,笑笑答道“好。”

    次日安崇门城楼上,又多了一个人。百姓见惯不怪了,只想着这些人能熬到什么时候京机卫也够损的,三餐不落地喂,屎尿全不管。反正挂在城楼边,非正中,秽物也落不到人身上,每日一冲刷就行。

    背着背篓卖菜买菜的老妇人,每日出入安崇门,面上无一点异样。没人在意她,她也不在意旁人,只看着路。

    八月最后一日,楚陌黑沉着脸去早朝。起早出来遛马的杨宁非,见楚小叔右颊上一道血痕拉至下巴,气愤地撇过头,就当没看见他。

    活该被楚小婶抓,换他,他也不跟楚小叔过日子。原一家多和美,现在就多糟心。可怜巴巴小虎子,摊上这么个没良心的爹。

    府里,吉安在楚陌走后,抱着可怜巴巴的小虎子到床上,吩咐辛语“去拿把小剪过来。”给儿子擦了擦眼泪,“哭什么哭,你爹就替你试试温热,你就一把刀过去,将他脸抓破。他给你两屁兜算客气的。换做我,我就扣你两天鱼汤。”

    才收的小虎子,似听出了他娘的责怪,瘪嘴又大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嘴张大嚎。

    小嘴一张大,正好方便吉安看他牙板。一颗小乳牙冒头了。

    楚陌破相,百官看,无人多嘴问。皇上是连三咽,他楚小奶奶认真起来,还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大戏唱得,叫他都想搬凳子坐楚府门口看。

    “张爱卿,与漠辽夏疆使臣,谈得如何了”

    张仲出列“启禀皇上,漠辽夏疆的使臣已上书他们的首领,现只等四国王城来信。”

    “好,辛苦你们了。”

    “能为皇上为大景效力,是臣等大福。”

    一日两日过去,九月见凉。安崇门城楼上五人,先是黎应岷断气,再是进奎文。梅余馨竟撑到了最后一个死。不过即便他们死了,尸身也没被放下,仍旧挂在那风吹雨淋日晒。

    陕东迟陵县枣余村,谭灵芷一早备好早膳,端去正屋“爷奶,今天吃鱼片粥,我又摊了饼子。听相公说,您二老都喜酸菜肉馅的,我也不晓得这味调得合不合你们口”

    吉孟氏喜欢灵芷这孙媳妇“你做什么都好吃。快放下,歇会儿。”

    “有奶这话,我心就安了。”

    “你娘怎么样,起身没实在不行,就去镇上请个大夫来瞧瞧,别由着她。”

    “母亲起身了,您和爷别忧心。”谭灵芷一肚数,知道黄氏病在哪她不是怀鬼胎,而是胎没落干净。不给请大夫,是怕事败露。由着她吧,再有半月,他们就要启程去南延了。

    到了晋华县,吉伯父总会管。

    吉孟氏也懒得说黄氏。欣欣端了糖包送来,见新嫂子也在,立马唤人。

    二伯家的欣欣最近跟着学灶上活了,谭灵芷看着一盘糖包,笑问“哪个是你包的,嫂子尝尝。”

    “歪嘴的这个。”欣欣拿了,双手递上,期待地看着。

    “嗯,这皮被你揉的劲道又薄,好吃。”

    吉家早饭才吃好,一辆牛车停在了门口“吉老太爷,您家来亲戚了。”话音未落,一布衣少年就跳下了牛车,掏了钱袋出来要给车钱“有劳老伯了。”

    “别拿别拿,我就是带你一程。”老伯赶了牛车就跑。

    少年追上两步“老伯等等”

    “谦哥儿,你怎么来了”谭灵芷走出,看是弟弟,眉头蹙起,急急上去“怎这个时候到你昨晚就在迟陵县了”上下打量。

    与谭灵芷像了七分的谭中谦,虽举止得体,但也才十一岁。他一夜没睡,眼下浮青,见到姐姐,眸里生泪,朝着迎出的吉家二老拱礼道“中谦打扰了。”

    吉忠明有些可怜这娃子,亲娘走的时候,他才两岁。这些年灵芷是又当姐又做娘,姐弟感情甚笃。

    “说什么话快进来,早膳可用过”

    “用过了。小子想与姐姐单独说两句话。”谭中谦不等回应,就拉了他姐往偏僻处。

    谭灵芷斥道“你做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姐姐,我寻你有急事。”谭中谦也不想,但他怕晚了,要出大事,走到偏僻无人处,立马压声道“姐,拢北杰阳知县詹云和被人追杀,他前儿夜半逃到齐州府,祖父和爹将他藏在你的芬冉苑。”

    “什么”谭灵芷惊愕。

    谭中谦紧抓他姐的手腕“我夜里睡不着,就偷偷潜去你院子,想瞧瞧。可谁料竟遇着这事听詹云和说,他之所以被追杀是因查了骆斌云失踪事,要杀他的是宣文侯爷。詹云和跑到齐州找祖父,是觉你和信旻哥成亲了,宣文侯爷的人不会为难谭家。”

    谭灵芷吞咽了下“祖父既知道詹云和查宣文侯爷,为何还助他”

    “不知道,但听他们说话,我直觉祖父父亲也在查宣文侯爷。”谭中谦看着他姐“我拿了爹一千两银子,偷跑出来,半夜到的迟陵县。姐,詹云和说他要去京城告御状。”

    告御状谭灵芷双目一敛“你等等我,让我好好想想。”现在外头都在传小姑父功高盖主,行事又张狂,皇上怒不敢言等等祖父是张仲放到齐州府的。张仲嫡孙被关在大狱,难道其想帮皇帝扳倒小姑父立功救孙

    谭志敏呢他就没顾念过她这个亲孙女

    顾念什么他们祖孙之间本来就横着大仇。况且骆斌云失踪案已成谜案,多少人都在观望。他一个刑官若是破得,声名必远扬,说不定还能因此得功更上一层楼。

    另,宣文侯爷与吉家三房的情谊,本来也没多深厚。这回她和信旻成亲,侯府明面上就只来了个管事。小姑还正和小姑父闹不和。谭志敏妄想靠她这个孙女沾上光,难

    结合种种,那还是踩着宣文侯爷上位,利好。

    “你别回齐州府了,等过些日子,随我一道南下。”

    “好。”谭中谦抿嘴,眼里有欣喜,他从来就只有姐姐。

    谭灵芷抬手抹脸,有些事总猝不及防。她原是想等到了南延看过家翁处理黄氏后,再想如何了结州府的事。现在是不行了,她得重做打算。

    听爷说谦哥儿来了,信旻立马出了书房。没见着人,便往院外。才走到院门,就见人回来了。

    谭灵芷屏住气,看信旻“我有事要与你说。”

    吉家二老因着吉俞中举,这趟没跟着周明一道回京。不过周明带回了一封信,谭灵芷的。吉安有些惊诧,谭灵芷给她写信看过之后,面色沉沉。

    信中,谭灵芷讲述了她母亲的死。也是可怜,其母因意外发现谭志敏暴行之事,从此被挟制着给犯人行酷刑。犯人有男有女,谭志敏只要是动私刑,就会令谭灵芷母亲下手。

    谭灵芷母亲内心受尽折磨,日渐消沉,最后竟吃什么吐什么。进不得水米,能撑多久

    母亲死后,谭灵芷霸着幼弟,带他至七岁,又通过罕州舅家,将满七岁的幼弟送去了罕州的寄宿书院。就这样,一年中她弟弟只在家不到三月,算是隔断了谭中谦与家中长辈往来。

    这回她想带她弟弟离开。写信到京,除了告詹云和之密,还求一事。吉安将信送进小书房,给楚陌“你看看吧。”

    楚陌阅过,对詹云和之行丝毫不意外“济崇知州马骞刚升任阳安知府,我手书一封,让周明送去给信旻媳妇。她要告祖父、伯父、父亲滥用酷刑,逼供成瘾,找马骞就行了。将事情交代清楚,也不用她出面,马骞会处理好。”

    “那就多谢侯爷了。”吉安走到楚陌身后,帮他摁压肩膀“詹云和呢,你打算怎么应对”

    “我等着他到东午门告御状。”楚陌拉过媳妇“桐州韩家至今未来还银,想来是有别的打算了。”

    “应该是。”吉安坐楚陌腿上,捧起他的脸“从明天开始,我就不给你准备随身的方巾了。”

    楚陌看出她的担忧,戏言道“把你的丝帕给我揣着”

    “嗯,”吉安没否认,俏皮道“还有小虎子的围兜。他现在可爱淌口水了,那围兜上味道浓郁。你叠好放襟口,保你邪祟不侵。”不管别人怎么刺激他,他都沉浸在小虎子的奶香中。

    “别瞎想。”楚陌贴上她的面“我早说了,他们全死了,我都不会死。”家有妻儿老小,他不敢也舍不得死。

    吉安亲吻他的眉眼“我侯夫人还没当过瘾,你得给我好好的。”

    “遵命。”

    楚陌以为吉安是说着玩的,没想次日出门,她真给他塞了块小虎子没洗的围兜。那个味道,奶酸奶酸的。

    谭灵芷给吉安写信前,与信旻谈过。两口子又寻吉诚、吉俞商议,最后还是吉俞陪信旻驾马车,送谭中谦去吉安县郊庄子小住。拿到回信后,夫妻二人又在吉诚的陪同下去了趟阳安。

    马骞的动作极利索,看过楚陌的手书,当天夜里突袭了齐州知州府。也该谭志敏父子三人倒霉,被抓时,他们正在府上地库对人割手。

    詹云和早不在知州府了,人去哪了,也没人追究。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谭家一夜之间崩了。新上任,政绩上就添了一笔,马骞高兴之余,也送了个好给谭灵芷,将谭中谦改随母姓,自此就叫许中谦。

    九月下旬,信旻两口子携黄氏、两个弟弟南下。于此同时漠辽夏疆四国的回书也抵京了。大景强势,四国首领没别的选择,只得同意赔军饷丧葬,割城,年年上贡。

    在四国使臣离京返回时,宣文侯楚陌的名声被推到了鼎盛。而楚陌对前朝余孽的追缉愈发紧迫,每日都有人被抓,每日都有人死。

    吉安还是三日一小闹,五日一大闹,为京里添了不少谈资。

    “楚爱卿,你追剿前朝余孽是好,但不能随心所欲调动京机卫。”景易浅笑着好声好气道“在调动之前,你该先向朕上书。”

    楚陌一点不客气“等上书,人就跑了。”

    “但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楚陌全不给皇上脸面。

    百官都胆战心惊。自那场宫宴后,这戏码已经上演几回了。京机卫首领魏兹力,夹在中间左右开罪不起,都称病好些天了。

    津州一小庄上,黎永宁听过属下回报京城事后,知都如她所料,烦闷的心情好了些“将詹云和带来。”

    青衣女子拱手退出屋,不一会,詹云和至,进门即问“你是谁”神色中尽是警惕。楚陌手眼通天,他只在谭家住了两天,谭家就没了。

    黎永宁连头都没回“别管我是谁,你只需知道我能送你进京。”她也没想到这年轻人能查清骆斌云案,确实有点本事。不过寻他来,不是要拉拢,而是想问些事。

    “楚陌妻子吉安,为人行事如何”

    只问这个不关己身,詹云和没保留“清冷、贤淑”眼睫颤颤慢慢下落,“刚烈。宣文侯夫妻的闹,我也有所耳闻。吉安确实容不得楚陌有别的人。”

    “噢你怎么知道”黎永宁眼里已经有笑。

    詹云和蹙眉“吉欣然身边的嬷嬷,私下劝吉欣然时,有说过吉安言语。我我不是有意要偷听,只是她们说时,我正好到门口。那嬷嬷劝吉欣然别学吉安,吉安说楚陌若背离,她定弃如敝履。”

    黎永宁轻笑“又非孑然一身,怎么能说弃就弃”像现在,吉安不就困在孩子上

    这日傍晚,南平侯府拖粮的车队入京,城门守卫只大略看了下,便放行了。翌日寅正,当百官聚在东午门外,在冷风中抖抖霍霍时,几辆驴车驶来,停在百丈外。

    见着这景,众人一顿,又有告御状的。

    一身布衣,胡子拉碴的詹云和紧抱着一只小包袱下车,携七八人匆匆上前跪地铿锵道“下臣拢北杰阳知县詹云和,求皇上做主。宣文侯楚陌年少时,于迟陵县善林山寒因寺杀前齐州府知州骆斌云,将其埋在三世佛大殿前的菩提树下。

    下臣已确认那棵菩提树下确埋有尸骨。一月前下臣在府中遭暗杀,侥幸保得命,逃往陕东齐州,求齐州知州谭大人庇佑。谭大人藏下臣在府中两日。下臣不想此举竟害了他。

    安阳知府马骞,曾受过宣文侯楚陌曾祖楚镇中的恩惠。他带人深夜突袭知州府,说谭家父子三人杀人都可,何况是滥用私刑,还望皇上明察。

    宣文侯楚陌,一手遮天,任意杀害朝廷命官,证据确凿,臣请皇上严查,尽快将其缉拿正法。”

    站在武将列首位的永宁侯杨文毅眨了眨眼睛,詹云和刨了哪的菩提树善林山寒因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他不会动了树下的尸骨吧

    张仲颔首,詹云和命真大。他怎么进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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