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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事,陆小凤帮人要债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本就是半真半假地配合人家表演,如今排除一个阎铁珊,又有上官飞燕这个“领路人”,已经没必要了。
阎铁珊也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嘴巴终于松了。但他说出的这个答案,却让陆小凤直接愣在原地。
“我是严立本,当年那个金鹏王朝吃人不吐骨头的严总管。老国王分出的财宝确实是为将来东山再起之用,但奈何小王子根本没有复活之心。我与严独鹤等了几十年,半截身子都没入黄土,不想再等了。五年前我搭上大庆皇室的线,为宫中贵人供珠宝首饰。在为皇商前,我便把那笔钱财连本带利还了回去,顺便还拽上了严独鹤一起。他是峨眉掌门,有一派的人要养,我还给他填补了大半。就是为了与那些旧事断个干净。”
阎铁珊这一番话,不仅撇清自己,还把如今的掌门独孤一鹤也摘了出来。可见二人的交情不浅。
“照你这么说,排除你和独孤一鹤,剩下的那一个便是幕后之人了”林素拧眉,“那青衣楼主”
“也是他。”阎铁珊闭了闭眼,长长叹气“你们既如此大费周章地来问我,自然也要信我说的。严独鹤那性子傲着呢,如今心里头只有三英四秀几个徒弟和峨嵋派,就连他的一手刀剑双绝都排在了后头。”
“他能是小王子改口后继续尽忠的严将军,却绝不可能是那青衣楼主。”
“如此,那青衣楼主只能是”
“霍休。”陆小凤怔怔地接了林素的答案,这两个字他说得艰涩无比,连声音都带着沙哑。
“怎么会是他”惊疑过后,便是黯然。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得了答案,三人退出房间。
走着走着,陆小凤就掉了队。蹲在桥边面向湖水,也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驻足。见他面色复杂,似有伤感,林素扭头轻声对花满楼道“我就说他这个自来熟又轻信人的性子得多看着点儿。果然,这还没过多久就真的有人设计骗他了。”
花满楼摇头笑笑“他这个性子,又怎么看得住”
林素点点头,方才她的话也是感慨。“也是。若改了性子,陆小凤也就不是陆小凤了。与其如此,倒不如多注意注意他的那群朋友。”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陆小凤朋友这么多,如今蹦出一个霍休来,林素总觉着后面可能还会踩雷。
听了这话,花满楼朝她一笑“那从我开始”
“别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意思”林少宫主揉揉眉心,心觉陆小凤说得没错,花满楼有时还就真是个腹黑又促狭的性子,也不知是被他俩谁传染的。
“不说了,我先出去一趟。”
“去做什么”花满楼问。
“买酒。”
“哦”花满楼再度笑出来,他仿佛时刻都带着笑容的。“阿素倒是和我想到了一起。”
“听说山西盛产汾酒,很是有名。也不知道醉不醉人。”说着,林素看向不远处对着湖面发呆的陆小凤,“毕竟,有人可能需要醉上一场。”
“还是我去。”花满楼对她说“阎老板的伤势你或许走不开。”
阎铁珊的伤在林素眼里不轻不重,但在旁人看来就未必如此。林素本就是被请上门的大夫,伤患刚醒她就去买酒,未免不妥。花满楼此举,是为不落口实。
林素心领花满楼的体贴和围护,皱眉道“你的意思我懂,但应该不至于。”
花公子轻叹摇头,合上折扇就去敲她脑门,被她机灵躲开“还来”
“我又怎么了”一没说脏话,二没搞事情,怎么又要挨敲。林素觉得自己太无辜。
一举未成,花满楼便放下了手。他这次动作慢,也没有真要敲上一下的意思。只是让她消了念头。
“阿素,我们这一行人,你是最不合适出门买酒的。”花满楼一语点出来。
林素得在这里停留三日,等阎铁珊的伤势彻底稳定了在动身,所以他们三个都留在这里,谁都没走。
虽说已经跟阎铁珊说了个明白,陆小凤是配合来演戏的,并不是真的找茬要人命。阎铁珊一遭生死,看淡了不少。陆小凤的道歉都没说完,他就摆摆手罢了,不与计较。
但主人家受伤,门客不免迁怒。看他们这一行人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他们四个人,一个是西门吹雪不好惹,陆小凤和花满楼盛名在外,武功也不弱。唯独林素,只是一个才名声鹊起的江湖新秀。此举若被添油加醋传了出去,不论是说医治不尽心,罔顾人命还是性子狂悖,明明应邀而来却不重诺,态度敷衍都会对她名声有损。
再者“虽是门客,但也是江湖人士。各自都有脾气,阿素还是能避则避。”
谁也不敢保证阎铁珊的门客会不会给她下绊子。那可都是使外门兵刃的武林高手,稍有不慎,就会着了道儿。按理说来,不应如此恶意揣测人心,可出门在外,需稳妥为上。除去林素自身的女子身份不谈,她这令人堪忧的战斗力还有清冷表面下与战斗力完全不成正比的脾气都让花满楼不得不为她多想一些。
毕竟,她的火气一上来,可是连西门吹雪都敢对上。
花满楼话里有话。门客再怎样也只是门客,阎铁珊都不说什么,他们不会怎样。但有一个人倒是例外。
林素一双眼眸转了转,道“你说得,应是那个苏少英。”
此人是独孤一鹤的弟子,也是峨嵋派“三英四秀”中的苏二英。
昨晚他对上的是花满楼,只持了双筷子,就要领教花满楼的流云飞袖。然后被花公子溜成傻子。
其人资质不错,剑法使得纯熟。只是年纪尚轻,还缺历练打磨。习剑之人,最佳成长的路径之一便是实战
单就目前来讲“他还不行。”林素说。
不是她看不起这苏少英,只是西门吹雪现身后他那一瞬间露出的破绽太大,明显是被吓到了。对敌之时,尚能如此,心性定都欠火候。
旁人说什么,林素不在意。名声这个东西,她看得也不重。自身也有没亮出的底牌。那升级过后的手术刀,还一次没用过呢。但朋友的好意,她不能忽略。
“你放心,我也不是看上去那么好欺负。”林素耸肩。一双眼眸清且深,如清潭镜澈却不知深浅几何。
比起这最可能被激得动手,年少气盛的苏少英,在得知西门吹雪的剑谱是出自她手后,那昨日未曾露面的几个门客看她的眼神可是十分微妙。但他们大概率不会怎么样,顶多推出苏少英来当炮灰,先试探一番。
“阿素”
“行,你去你去。”林少宫主选择放弃。
只要别再念她,什么都好说。
花满楼出去买酒,陆小凤需要静静。没什么事儿可干的林少宫主想了想,径直走过桥,去了水阁。
水阁内,白衣剑客正捧着一本剑谱,目不转睛。
此时已近第二日午时。自昨晚开始,他便在这里,像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待了一夜。
有的人,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剑的。你只看他一眼,便晓得他是个剑客。
因在瞧那本独孤九剑,那双冰冷的星目一直是亮的,通身的冷气散了不少。明明他只是静坐在那儿,剑未也未曾出鞘。身上透出的剑意已足够逼人退却,让人望而生畏。
但显然林素不在此列。
她走进水阁,西门吹雪似乎早就发现了她,在她进来的一瞬间便淡淡收起了剑谱。
“你还没走”林素的态度自然熟稔,动作也一点不客气,直接坐在他的对面。肩膀倚着美人靠,放松散漫。
说来也巧,美人靠这东西大多都是江南等地常见。但阎铁珊爱湖,自然就修了。
西门吹雪抬眼看她“我为何要走”
“青衣楼主是霍休,陆小凤已经没必要去峨嵋派找独孤一鹤。”
“刀剑双绝听上去确实让人有种一睹为快的冲动。”林素念叨了一声,后对西门吹雪挑眉笑道“可惜,你这次却是碰不到了。”
闻言,西门吹雪收回视线,淡淡道“机缘不到,并无可惜。”
“霍休此人,亦可拔剑。”如今武林中为人所知的战力巅峰中,西门吹雪与叶孤城齐名,独孤一鹤和霍休也在此列。哪怕后者并不使剑。
这倒是让林素意外了。陆小凤请他出万梅山庄,是为了让他作为震慑,好使阎铁珊开口。而独孤一鹤,大半也是西门吹雪有意与其一战。他来山西,只是顺便。当时还没打起来,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如今峨眉不去了,直接准备开霍休这个boss,西门吹雪的反应倒是出乎意料地平静。也不知道这位剑神大人是不是拿霍休当了代餐。
林素身子前倾,问他“你应知晓,此事是我开头,要对上那青衣楼主。”
“嗯。”
这一个字的回答太淡漠,林少宫主哼了一声,眉梢一挑“那我起不是要搭你这个交情。”
她表现得似乎有点儿不乐意。尽管如此,还是没让西门吹雪有什么旁的反应。
“无妨。”西门吹雪指指怀里的秘籍“此物已经足够。”
林素“”
难得的,林少宫主心头升起了一两分挫败感。这西门吹雪实际接触下来没有看上去那么不好惹,但确实很不好搞。
“我见你昨晚就在看它,”林素把身子往前凑凑,瞥到西门吹雪眼中不太明显的血丝,不由拧眉“你难道一晚没有合眼”
“聊聊几页,道尽了何为化繁为简,返璞归真。每阅一遍,皆有感悟。”
林素瞅着他那双亮如星辰的眼,里面是她无法用什么来形容的兴奋喜悦。毕竟,这种新奇,探究又欢喜的眼神太过纯粹,她只在孩子身上见过。
这时,林素突然觉得“西门吹雪”这四个字,不仅是一个名字,一个代号。它还可以是一个形容词。
交了西门吹雪这么一个朋友,她欣喜多了个朋友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棘手。
毕竟,她的好友列表里已经有了个问题儿童原随云了。西门吹雪虽说如今看来没问题,但若放任下去,他只会把自己修练成一把冷冰冰的剑。今日这孩子般的眼神不会再有,半分人气儿也无。
这样的结果,他知道吗
她清冷的眼神闪了闪,红花一般的唇动了动,又闭上。再度开口,带着朋友间拐弯抹角的揶揄“堂堂剑神,竟在人家水阁做了一宿”
“我看,外头那些人不应该叫你剑神,而是剑痴。”
没想到,西门吹雪听了竟思索一瞬,仿佛真的考虑“也并无不可。左右都是他们叫的。而我只是西门吹雪。”
他这话,前一句是同样不在意名声的淡然出尘,后一句便是其人如雪如梅的傲然孤高。
林素不由一笑,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带着不曾掩饰的欣赏“哈也对。这才是你西门吹雪。”
“那你为何笑”西门吹雪睨她的眼神中,带了一丝疑问。
“当然是笑我能跟你交上朋友,喜由心发。”
这一刻,林素突然明白为什么花满楼和西门吹雪的性子南辕北辙,陆小凤却也视后者同为挚友了。
除去他的剑神称号,他的顶尖剑术,他一样是西门吹雪。冰冷的剑客只是他的一面,更多的是一角冰山下,隐在深水中的更庞大的山体。
如同此刻,你会发现这个人,不持剑时,同样是在发光的。
一个如霜如雪的剑客,一个假冷清的大夫。碰到一起,竟也能相谈甚欢。
“踏,踏”脚步声由远及近。声音极轻,但在场的两人皆是耳聪目明,自然明显。
西门吹雪未动,寒霜一般的星目微微恍惚,似乎在出神。他刚刚有所悟,此刻正在脑中消化招式。
林素也没动,依旧倚在美人靠上,顶多只是抬眸睨了一眼来人。
是苏少英。
此人还是昨晚那一身儒衫。比起峨眉弟子,他更像一名书生。
见了林素,他面色一降“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这一句,带着质问。林素笑了,未受伤的左手撑着后脑“那我应在哪”
“自然是大老板那边。”苏少英面色严肃,仿佛理所应当“你是他请来的大夫,如今他受伤卧床,你竟还有心思跑到这里来。”
林素微微眯起眸子,又笑“他那个伤势,若我还需时刻守着。那我这身医术,也就算白修了。”
回过神来的西门吹雪刚好听到这句,看她一眼。
“再者”她上下打量苏少英,发现他今日竟带了佩剑,不由眉梢一挑“阎铁珊受伤,你不是也有心思往这儿跑么”
“你都能来,为何我不能”
“你”
“让我猜猜,你是来做什么的。”她的一双眼眸依旧清澈带冷,似乎能看穿人心。
“西门吹雪自昨晚就一直在这里没动过了。你来这里,自然也是奔他。就是不知,你是对他本人感兴趣,还是对他的剑感兴趣。”
眼神又在苏少英身上转悠了一圈儿,然后她十分夸张地一拍手,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你别是同武当那个叶孤鸿一样,都是他的崇拜者吧”
“西门,瞧瞧连峨眉都有你的崇拜者。”
这大概就是古代的狂热粉叭一直潜水吃瓜的小系统插了一句。
苏少英脸上一红,带着羞怒“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跟那个叶孤鸿一样”
“那又是因为什么”
苏少英全身紧绷起来,因为林素下一句的话他接不了“总不能是为他手里的东西。”
“那本东西,是我给的。你若想要,不如问我还有没有副本。找他兴许会丢掉小命。”
“什么东西你少说胡话”苏少英连声辩驳。什么东西,他是知道的。毕竟西门吹雪一直不离手,想不注意都不行。虽说不知内容,但能让西门吹雪捧了一晚上的剑谱,肯定是为顶级
但他真的不是为这个来的。
他年纪轻,少年热血最爱上头。几个门客凑在一起说话,捧他两句就飘飘然了。而后又是一记激将,他脑子一热就带着剑来找西门吹雪了。
他西门吹雪年少成名,他自认也不差,假以时日也会是一剑术大家。他峨嵋派传承百年,师父独孤一鹤刀剑双绝响彻江湖,也是与他齐名。怎么就成了样样不如他西门吹雪,不如他万梅山庄了
门客那话,越想越怒。他情绪一激动,吐出的话没过脑子“我是来跟西门吹雪比剑的”
西门吹雪掏剑谱的动作一顿,眼睛亮了亮,扭头打量了眼苏少英后,眼中热度降下一半。
“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只是来跟你比剑术,又不是一较武功。”
“武功剑术本就一体。”西门吹雪看他“我不会那种比试的剑术,只会杀人的剑法。”
“我若出剑,必伤人命。你想好了”
闻言,苏少英面色一白,毫无血色。
许是西门吹雪自现身后就没出手过,与林素还能说上几句话,后来得了剑谱就一直安静坐在那里,让人觉得其实他本人也没那么危险冰冷。
可是,安静的狮子,到底还是狮子。
他怎么能忘了这点
“我不想杀你。”西门吹雪说。
“勤加修炼,二十年后,可与我一战。”
苏少英还未弱冠,二十年后才是而立。三十岁,能与西门吹雪一战,可见天赋。这是西门吹雪式的肯定,可惜这孩子听不懂。
都说了,少年人血气方刚。听了这话,还以为自己不被放在眼里,直接一股热血涌上头顶,冲破理智“要打便打,哪那么多废话我怕你不”
“锵”
“咻”
苏少英的话未尽,手里的剑才拔出一寸。一道青芒裹挟着细长的金光破空而去,他便整个人僵在那里。
这标志性的青芒,出手的自然是林素。她站起身,一袭青衣飘逸柔顺,似截了一道天色作衣,披在身上。
她生得清丽出尘,是江湖难寻的绝色。年纪也是芳华正茂,顶多不过二八芳龄。可这回开口,却透着长者一般的说教,老气横秋“怎么张口闭口就是打打杀杀到底是年少气盛。”
说着,她起身走上前去,拍了拍苏少英的肩膀,带着前辈的语重心长“什么名声地位,皆为虚幻。江湖水深,你把握不住,年轻人。”
苏少英“”
“啧,听不懂”林素收起了方才的劝说模样,神色不耐。“那我换个说法,西门吹雪研究剑谱,对你兴趣。”
“教你个道理,少年意气难得,但被旁人激上两句就热血上头,最容易丢掉小命。”
说着,她手中青光一闪,在取出金针的瞬间,一脚把人踹进湖里。
“今日留条命泡泡冷水,权当长个教训。待冷静下来,想明白了就自己滚吧。”
深秋的湖水是冷的,苏少英被水中寒气一激,热血散去。冷静一想,其中确实有不对劲之处。他此次过来,大半是被人激得下不来面。
一时之间,苏少英又羞又怒,尴尬得恨不得一头扎进湖底。他咬咬牙,用力一拍水面。偷偷瞅了上头两眼,见没人看他,庆幸又失落地低下头。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冷水里泡着,无言游向岸边。
“傻子似的。”林素瞟了眼爬上岸的落汤鸡,摇摇头收回视线。她看了眼西门吹雪,见对方又去瞧那本剑谱,道“这东西已经在你手里了,想研究什么时候都有时间。注意休息,三日后便要赶路了。”
西门吹雪换了只手拿剑谱,眼也未抬,回她“不碍事。”
林素“”
行,你伤害高你说得算
三日后。
“上官飞燕已出山西了。”
已经从被朋友算计利用中恢复过来的陆小凤问“去了哪里”
“扬州。”林素摆弄着手中细长的银色小刀,似乎在做战前准备。“无情的人在跟。”
“青衣楼一百零八楼,除却最后不知踪迹的第一楼,皆覆灭了。”
陆小凤眼皮一抖“这么快”
“不止六扇门,据说还有另外几股势力。小鱼小虾的早就被六扇门挡了回去,那几方藏得深,又有意避开六扇门,查不到是哪方。唯一挑明身份的,只有一开始便帮六扇门一起铲除青衣楼的金风细雨楼。”
说到这里,林素好奇多问了一句“话说这金风细雨楼又是什么楼”
看上去跟同为“楼”的杀手组织没什么关系,反而是江湖中亲近朝堂那一派。
“是一群侠义之士组成的帮派。老苏楼主出身朝堂,与朝廷走得近。三年前由苏梦枕接手楼主之位,整顿一番,请了不少人自退帮派,收拢势力,言其贵精不贵多。除了与六分半堂有些解不开的夙愿,打得难舍难分。其余江湖事都不插手。每次出动,都是与六扇门一齐清缴险恶之辈。”
朝堂之事林素不了解,但如今大庆风调雨顺,正是鼎盛。此举,进退可守,不可谓不聪明。
“这人会不也是你的朋友吧”林少宫主的关注点永远清奇。
“是也不是。神交已久,还未曾见过。是朋友的朋友。”
“朋友的朋友”
“他与楚兄交情不浅。去岁,苏楼主伤病发作,需天山至高处生着的雪参吊命。你也知晓,整个江湖,能上去的没有几个。当日,是楚兄为其采来的。”
“雪参性寒,除油尽灯枯或已见死气之人,不会用来吊命,反而适得其反。”林素疑惑了瞬“那苏梦枕年纪轻轻,已病入膏肓了”
“他尚在襁褓时便受了重创,仅凭一口真气护着心脉逃了一死。一直受病魔缠身。当时各位名医都说他活不过七岁。”陆小凤的眸子突然格外亮,那是近乎一种由钦佩、折服组成的热度。明明说得是人的痛处,他竟是笑着的。因为这笑容由心而发,仿佛想到了什么惊起美好的事物。
“可他如今还活着。”林素抬眼。明明陆小凤只说了寥寥几句,她却忍不住对这个人关注几分。
“是啊,一直活到了现在。”陆小凤为其庆幸,又为其惋惜“苏楼主惊才绝艳,一身傲骨。若无这身病痛,又是何等绝顶风采。”
“有意思”林素垂眸轻喃,不禁对这个人更为好奇。
小系统不得不开口,提醒她一下宿主,咱们的主线任务
别说花满楼的主线任务还没做,如今还欠了无情大捕头一双腿呢
“”林少宫主一拍脑门儿,让自己回神“是我想得太远了。”
她对陆小凤说回眼前正事“无情等人在追缴青衣楼残余势力,抽不开空。霍休这个首脑交由我们解决。你把西门吹雪和花满楼都甩在了后头,有信心打得过他”
四人是一起来的,只是可能眼见就要到第一楼了,突遭一波青衣楼的杀手拦路。西门吹雪和花满楼留下来殿后了。
“武功高未必无敌。阿素你可不要小看我。”陆小凤手指挠了挠他这半个月在路上养起来胡子,总觉得手感跟以前还差得远。
“还是你觉得,你这手医术保不住我的性命”
林素被他气笑“你这话说得。”
“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了。你对上霍休,我若是让你在我眼前送了命,我直接原地自刎,给你陪葬”
“呃阿素你这话太严重了。不至于的,我就开个玩笑。”
“这是奶是我为医者的尊严问题”林少宫主一脸严肃,“你往死里作,作死了我也下去找你。”
陆小凤“”
“咳,咱们先不说这个嗯到了”
陆小凤愣在原地,神色怀疑。林素同样如此,不可置信。
“到了”
穿过一片寂静的林子,一栋小楼现出,这就是青衣楼的总坛。
林少宫主指指占地面积还不如她江南豪宅里一间小院儿大的二层小楼,有些怀疑人生。
“就这”
“还天下第一楼”
说好的剧毒致命的一百零八机关呢说好的神秘危险呢把这么一个小破楼摆出来是怎么个意思
怪不得金风细雨楼也来人打他呢,就这也好意思自称天下第一楼
如果林素清楚知晓这是现实世界而不是全息游戏,她还以为这游戏没钱建模了
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楼
震惊杀手组织头目竟是个穷比
陆小凤惊疑过后,倒是接受良好。
“霍休就是这个性子,明明富贵得很,却对自己都十分吝啬。”
“但他为人谨慎,最是惜命。不可能这么简单,我们小心为上。”
林素收敛了神色,也正经起来“嗯。”
“这门上写了个推字”陆小凤踱步来到门前,腾起的好奇心让他的手开始痒痒。
“啪”
林素抓住他伸出一半的手,清冷的眸子横他一眼,冷笑“小心为上”
一瞬间心虚了的陆大侠“”
“难为老朋友特意来此寻我。二位可愿来陪老头子喝上一杯水酒”霍休的声音从楼里面传出,即使在外面听到也如响彻耳边。
“内力不俗。”林素点评了句。所以她有理由怀疑这霍休用内力装x以图震慑效果。
可惜,她林少宫主是不会上当“陆小凤”
林素面色一变,平常清悦如泉水叮咚的声音都尖锐起来。
“咻”
“咻咻咻”
几道破空声响起,暗器迎面而来。
显然霍休十分熟悉陆小凤,所发暗器每一样都不同,角度也是刁钻,每一件利刃上头都泛着点点幽蓝,显然是淬了毒的
暗器密密麻麻,似织成了一张死亡的网,朝陆小凤而去。
林素在直觉出危险那一刻就拽着陆小凤后腰带退了一步,躲过了最近的攻击。后面便用不上她,陆小凤反客为主,轻功施展到极致,带着林素飞速躲开。
“咻咻”
一波暗器又至,两人被迫分开。因为其中一大部分暗器都是针对陆小凤而去,他便把林素松开,自己专心应对。
但他不知道,有人已在暗处蛰伏好久,等得就是此刻。
“”
几枚长针无声发出,混在暗器中,直林素面上而来。
她面色不改,前身躲过。一道青芒浮现,五枚银针作二三并排而出,正正撞上接踵而来的杀机。
“叮”
二者用得都是针,相撞后发出的脆响竟不合时宜得悦耳。
林素半眯起眸子,冷声对右后侧的方向道“上官飞燕。”
“是我。”隐在暗处的上官飞燕走了出来。她的模样是绝美的,一双眸子也是灵动美丽,可惜被里面的狠毒之色破坏得一干二净。
上官飞燕扬起个笑容,美颜又充满恶意,如同一朵浸了毒的花儿。“可惜,我伤势未愈。否则,你方才已经死了。”
林素冷嗤一声“少找借口,菜就是菜。今日,死得只能是你。”
“牙尖嘴利看我一会儿不毁了你的脸”上官飞燕面容被杀意狰狞起来,莫名的嫉妒让她的脸看上去更扭曲可怖。
“你可以试试”林素素手一扬,通身浮现出青色真气,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保护罩。
“咻”
“咻咻”
淬了剧毒的飞燕针再度飞出,这一次林素没有抵抗,正面迎上。
“啊”女声凄厉。
惨叫得只能是上官飞燕而不是林素。
反甲反伤所受伤害的20自身法强10本次攻击
“都有了一次,怎么还不长记性”林素一步步逼近上官飞燕,晃了晃自己还未痊愈的右手,“你的手不疼了”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上官飞燕疼得起不来身,似乎还中了毒一般,浑身抽搐。她眼中的杀气散了,不可避免地爬上恐惧。
林素这一手反击的手段江湖少有,甚至闻所未闻。而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不由升起恐惧之心。
“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你自己。”林素在她身侧蹲下,捏了根飞燕针瞧了瞧,不由扯扯嘴角“好烈的毒,见血封喉。”
“虽说只有少半,但这毒也能要了你的命。”
“上官飞燕,害人终害己。”林素将将起身,却被上官飞燕扯住袖子。人的求生欲爆发那一瞬间是可以忽略疼痛的,但也只有一瞬而已。她全身剧痛无比,抽搐不停,手中却死死揪住那一片青色衣角不放“我不想起,我不能死不可以”
“你是大夫,你肯定有办法的救救我,救救我”
曾经让男人心甘情愿为自己卖命却把他们视为蠢货的心高气傲的少女,她如今卑微乞求让人救她一命的模样真是可怜又可恨。
“你想也不想,直接求我,想来你的飞燕针是没有解药了。”
“救我救救我我有钱,我有很多钱霍休的财宝我也知道在哪里,只要你就下我的命,我都可以给你”
林素取出金针,看在上官飞燕眼中就宛如那留命的金色稻草。
“我对你们的金银不感兴趣。但我也不会让你死。”留她一命,交到无情手里,更有价值。
她手作兰花状,指间一弹,青色的真气没入上官飞燕胸口护住她的心脉。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放大了感官,后者说间便觉得疼痛消退,性命再无危险。
呵,再怎么样,也是蠢货。对对手还能起善心,活该不长命
舒缓过后,上官飞燕心中冷笑,感激之情浮于表面。她的眼神变了,暗藏杀机。
她地上的那只手动了动,朝最近的那根飞燕针摸去。她如今力气还未恢复,不过不要紧。飞燕针上的毒性猛烈,见血即死,神仙难救
上官飞燕的这番小动作林素好似不曾发觉,她只是垂眸翻出几枚银针,一一刺入她身上的几处穴道。
膻中穴、神阙穴最后气海穴。
“啊”
上官飞燕再度惨叫出声,整个人侧着弓起身,如同一只被放入油锅去烹的虾子。
她只觉着方才那浑身剧痛现在全部涌入一处,疼得她要死要活,宛如烈火灼烧。
捂着小腹打滚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来。这处地方很少疼,让她想起了唯一一次被霍休逼着喝下的堕胎药。可那日的疼痛与今日不同,今日让她恐慌不已。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自己感觉不出来么”林素利落起身,半垂着眸子睨她。这个角度,如同高高在上的天人,在俯视地上的蝼蚁。
“丹田已破,内力尽失。”
林素这八个字,如同判了死刑。上官飞燕本就煞白的脸色一瞬间面如金纸。
“你,你怎么敢”
她怎么敢废了她的武功
那是她的倚仗
“我为何不敢”林素觉得好笑,“你我无亲无故,细细算来只有仇怨。废了你的武功,也只是因你还有价值。否则,你以为我为何留你性命”
“你”上官飞燕下唇发抖,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她,仿佛要吃人。
“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天道好轮回罢了。”林素顺顺被上官飞燕扯皱的袖口。
“萧秋雨,柳余恨”林素一个个报上那晚死在珠光宝气阁四人的名字,“他们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为救你豁出性命,不顾生死。你也不是说抛下就抛下,走得干净利落,头也不回么”
“如今,为了你的命,放弃自身武功自然也是可以。”
“那怎么一样”上官飞燕咬牙,不屑一顾“他们男人,只是我手中的工具”
林素静静地看了她好半晌,一双清澈泛冷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好似要把她里里外外看个透彻。
末了,摇摇头,好似一声最后的宣判“你没救了。”
“萌萌。”
啊
“如果无情不收她,记得提醒我一声。”
做什么呀
“杀了她。”
小系统
可惜,林素根本没动上手。
她跟上官飞燕打了这么久,该到的人早就到了。
不仅是西门吹雪和花满楼,就连无情也带着人出现在山脚,眼见着就要逼近这里。
在西门吹雪赶来时,霍休就怂了。暗器也不放了,原本虚掩的门一下子合得严严实实
小楼大门紧闭,显然是有什么机关在内,使得无法推开。
这栋楼是霍休花了重金打造的。可惜,这栋据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死物还是挡不住西门吹雪的剑。
“锵”
剑锋出鞘,雪白的剑光闪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下一瞬,这栋暗藏机关外形朴实的小楼像切豆腐一般,被削去半面墙脚。
“霍休,事到如今你还不出来,非要我进去找你吗”陆小凤走近小楼一步,却被花满楼拽了回来。
他的耳力最是好使,已经听到了旁的动静“这楼要塌了。”
“嗖”
在陆小凤与花满楼后退的瞬间,楼里飞快闪出一道深色的身影。西门吹雪冷哼一声,持剑追上。
“不战而逃,宵小之辈”
上官飞燕眼睛亮了亮,挣扎着起身“霍休救我”
那道身影果然是停了停,转了方向朝这里来。不过并不是为她,而是陆小凤和花满楼封死了他原本的路线。
“噌”
霍休飞身而来,以手化爪,抓向林素,却没破开她护身的真气。
“护体刚劲”霍休一击不成,心下惊疑不定。眼前这青衣少女年纪不大,却已能真气护体他心中大骇,觉着这是个硬茬儿。
可陆小凤这一空挡已经迎面一掌拍来,后又有西门吹雪刺过来一剑。已是进退两难,步入死门。
“霍休”
上官飞燕的声音让他眼睛一亮,电光火石指间抓起她抱在身前转身“噗嗤”
长剑刺入后心,把她整个人贯穿。
上官飞燕面上劫后逃生的喜意还未散,眼底凝固的也是对霍休全然的信任。
“唔”她呕出一口深色的血来,这才低头去瞧刺穿自己的长剑。
“为什么”这时候,恨意怨怼已经无用了。她那双本该清澈灵动的眼眸中,带着孩子般的迷茫困惑。
为她上官飞燕赴汤蹈火的男人很多,可她一个也瞧不上。因为她心中有人。哪怕霍休是个已快入土的老头子,可她还是爱。爱他的钱财,爱他的武功,爱他的权势。
哪怕这份爱意并不纯粹,她也认为霍休是自己的爱人。
可是,如今她的爱人,却拿她的命给自己挡剑。
动作毫不犹豫,冰冷无情。就如同那一晚在珠光宝气阁头也不回的她。
“为什么”
“噗”霍休给不了她答案。他受了陆小凤一掌,老血喷出。但比起活生生受了西门吹雪一剑的上官飞燕,她还有喘息之机。可上官飞燕并不想给。
得不到答案的上官飞燕眼中黑气翻涌,那是要报复的疯狂。
“咻”青光带着金针接踵而至,没入霍休双腿,封住他的经脉使他无法逃脱。
“原来,我们是一类人。”上官飞燕突然笑了,染血的红唇仿佛是开出了一朵美丽的花儿。
她抱住霍休,不让他动作。
哪怕西门吹雪抽出剑来,带得她惯性地往后一动,她也死死抱住霍休不放。
“噗嗤”
长剑再次刺出,这次,越过上官飞燕的头顶,刺入霍休的咽喉。
“可惜了”上官飞燕无力地闭上眼睛,在霍休耳边轻喃“我还以为,他会一剑把我们二人洞穿。”
“嗬嗬”霍休咽喉已短,发不出声来。但上官飞燕好像听清了他说得什么,笑道“是啊,我是毒妇。所以,才要拉着你一起死啊。”
“嘭”
两具尸体倒地,霍休在下,上官飞燕在上。终是霍休给她做了垫背,沾了一身黄土。也不知,这点是不是也是上官飞燕设想好的。
叮世界boss青衣楼主已完成
响起的这声提示音,林素没有去查看。
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受起面上的几分复杂之色。
“大功告成”她扬声道“感谢我的朋友们这一路相助。”
“走下山喝酒”
陆小凤第一个应和“要喝最贵的”
花满楼恢复往日神色,低笑摇头。西门吹雪冷漠收剑,仿佛与此事无关。
“话说这里要怎么办”陆小凤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视线在二者身上停顿。
“交给无情捕头收尾。”林素摆摆手,毫不犹豫地甩锅。
“哈哈哈,你还能使唤得动他”
“谁让他来晚一步。”林少宫主理直气壮。
“别废话了,想想去哪喝酒”说着,她眼眸一亮“听说扬州城内的”
她话还没说完,折扇就已经敲了她的脑袋“阿素,除去青楼。”
“行叭”林素遗憾地和陆小凤对了个眼神,约了下次一定。花满楼却像是扇子都长了眼睛一样,“刷”地一下打开,挡住两人的眼神交流。
陆小凤“花满楼,你这就没意思了。”
“就是就是。”林素点头附和,转头看了眼报剑沉默的西门吹雪“西门,你觉得去哪合适”
她可是听说这位每次出门前都会沐浴焚香,并且请名妓来给更衣的。想来也不会排斥烟喝酒听曲儿吧
西门吹雪墨色的眼珠动了下,看着她回了一句“随意。”
陆小凤凑过来一胳膊勾住林素的脖子,笑道“哈哈阿素,你问他可是问错人了”
“咱们的剑神大人在外头可是既不喝酒也不喝茶,只喝白水吃得东西也只有白水煮蛋。”
林素“”
这绝对是有洁癖,而且是重症的那种。
林少宫主瞅瞅西门吹雪,又开始在剑神大人的长剑上蹦迪“西门吹雪,说真的,要不我给你治治吧”
“锵”
古朴长剑出鞘一瞬,某人哈哈大笑顶着冷气遁走。
许是觉得安全了,她还不放弃,又劝一句“不要讳疾忌医我技术很好的”
“林素。”西门吹雪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啊”
“咻”剑柄一横,停在她脖子前面。
“闭嘴。”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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