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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裴无双×印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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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底喜不喜欢她呢

    遇到印海后,这是裴无双最常问自己的问题,每每于心中发问时,总是甜蜜欢喜,满怀希冀,最终却又总是都化作一声丧气的叹息这般上演了不知多少次的心路历程,一如她与他的结局,好似一切早都注定了。

    那晚道别时,她也在心中叹气了。

    听说她要入宫,他没有一丁点起伏,更不必提是劝阻了。

    他果然是不喜欢她的。

    一点儿也不。

    她失望,却又矛盾地庆幸。

    也好。

    一厢情愿总比两情相悦却被迫分离来得好。

    一厢情愿本就是求而不得,反正结局都一样,如此她便不会不甘,如此她便不会遗憾。

    可她还是哭了,在入宫前两日的夜间。

    为何是入宫前两日呢

    实是经过缜密思虑的若待到入宫前夕再哭,肿着一双眼睛入宫,被宫中的人瞧见便麻烦了。

    看吧,她果然是长大了,如此面面俱到,连哭也是计算好时机的。

    但,大人也真是不容易啊。

    她固然不是真心实意想要入宫,而圣人也不见得想让她们入宫帝后乃是少年夫妻,恩爱和睦。

    可新帝登基,朝局不稳,四下尚且动荡,他们这些人家需要借送女儿入宫表忠心,新帝也需借此来平衡各方势力。

    谁又容易呢。

    刚入宫时,日子还是有几分提心吊胆的

    今日薛宝林推了柳采女下水,明日张美人又在薛宝林的胭脂里做了手脚,再过几日,方御女竟被告发与人私通秽乱宫闱

    裴无双躲得远远的看热闹,目标明确,只想抱紧皇后大腿。

    皇后人美心善,手段却不软弱,慧眼明断,赏罚分明,恩威并施,在其治理之下,原本鸡飞狗跳的后宫逐渐便平静了下来。

    而这般成效,不仅仅是皇后娘娘手段了得,亦有圣人的缘故在这一两年间可见,圣人虽无皇子,却并不热衷子嗣之事。

    这是为何呢

    直到有一日,裴无双远远瞧见了圣人在园中考问嘉仪公主功课时,眉眼舒展而满含期待的神态

    彼时,她家阿衡站在一旁,眼中也有着同样的东西在闪耀。

    裴无双怔怔地看着那立在阳光下的小公主,陡然间大悟。

    她的视线转了转,又落回到阿衡身上。

    真好啊。

    她家阿衡,在做一件大事。

    一件,极了不起的大事。

    而她只是这般远远瞧着,便好像也站在了那耀眼温暖而充满希望的阳光之下。

    但宫中的日子,大多数时间,难免还是孤寂的。

    她的位份不高不低,住所不大不小,起初她会东走走,西逛逛,待日子久了,便没了兴致。

    走来走去,所见也不过都是那些东西而已,日复一日,从无新奇。

    她独自发呆的时间渐渐变多了。

    再到后来,她最常做的事便是坐在廊中,看着宫墙下的那株桃树。

    桃花开了又落。

    眨眼间,她入宫已有六年了。

    不同的是,在这第六个年头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十五岁的嘉仪公主,成了大盛名正言顺的储君。

    接下来的日子里,便是宫中的宫娥们,走路时的脚步好似都变得轻快了。

    曙光之下,大家都蓬勃舒展,期盼着更好的未来。

    立储大典后,身穿官服的阿衡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同她说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啦。

    是啊。

    这几年来,阿衡为立储之争而奔波操劳,无一日是轻松的。

    但在这样的忙碌中,阿衡却一日比一日更加耀眼了她从无退缩,从无疲色,甚至在一场场的激烈争议甚至阴私狠辣手段中,肉眼可见地越发坚定,乃至坚不可摧。

    大树已经长成。

    储君理所当然开始参政。

    阿衡却不曾“功成身退”,依旧忙碌着。

    而她那四岁的女娃娃,随着渐渐长大,愈发缠着娘亲,时常跟在阿衡身后,行走宫中。

    皇后和嘉明公主都格外喜欢小晨微,于是多是阿衡去忙政事,她和皇后娘娘帮着哄娃。

    这样的日子也挺开心的。

    但莫名其妙地,不时总会觉得心中闷疼一下,钝钝的,像是被人忽然拿闷棍打了一记,像是在提醒着她什么,紧接着便觉得眼前事物皆黯然,好似提不起任何兴趣了。

    她从来不去深想。

    也从来不曾开口打听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但总会不经意间知道些什么

    譬如她知道,他在圣人登基那年,便回到寺中剃度了

    果然,他来这红尘世间不过走一遭而已,师父交待他的事情他完成了,便彻底皈依了。

    只是不知,他剃光头穿袈裟是什么模样呢

    他如今还那般随性吗应当不会了吧,僧人可是每日要做早课诵经的。

    他如今还喝酒吗应当不会了吧,那可是犯戒之事。

    他如今还记得她吗应当必然是不会了吧。

    整整八年了呢。

    八年的时间啊,银杏叶落满宫院八次了,风起雨落从无停歇,雪也下了一场又一场,足够抹灭许多事物留下的痕迹了。

    更何况,她于他而言,也不算深刻啊。

    她本不该再想这些的。

    储君十八岁了。

    立储已满三年。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朝局人心也总算真正稳固了。

    这一日,一名宫娥飞快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对她行礼,喘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这时,阿衡来了。

    正是金秋时节,天地间金灿灿的,阿衡的笑脸也格外粲然。

    阿衡亲自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她可以出宫了。

    不是出宫探望家人,而是真真正正地恢复自由了。

    自由二字,是她自决定入宫起,便未曾再妄想过的存在。

    储君之位已经稳固,圣人下令遣散后宫嫔妃,准各自归家,予丰厚赏赐,甚至鼓励再嫁。

    此等大举,可见来日之风。

    裴无双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忽觉天地格外浩大。

    她如一只被圈养多时的猫儿,突然踏出此门,一时竟有无所适从之感。

    而阿衡轻轻抱住了她,身上的官袍有些淡淡笔墨香气,叫人格外安心

    裴无双忽而泪目,伸出手紧紧反抱着好友。

    “阿衡,谢谢你。”

    与印海道别那晚,她亦抱着阿衡哭了一场,那时,阿衡眼中有愧疚,同她说对不起,自责未能帮得上她。

    而此时,阿衡与她道“叫你久等了。”

    霎时间,裴无双摇着头,泪意汹涌。

    回到家中之后,裴无双很是舒坦了一段时日。

    但没多久,阿爹阿娘就开始响应号召,开始替她拉起了红线来

    因在立储之事中站对了阵营,裴氏如今混得很是体面,替她择婿的标准也颇高且照阿爹那架势来看,是想最好给她招个赘婿上门

    到底阿爹阿娘只她一个女儿。

    可她已快三十的人了,如今要招赘婿

    怎觉有种历经沧桑之后,要祸害无辜少年之感呢

    裴无双一时只觉心态不好转换,在爹娘日复一日的念叨下,每日恨不能将自己锁在房中谁也不见。

    直到有一晚,跟随她多年的女使小声提议道“娘子,不如咱们跑吧出去躲躲清净”

    “跑”

    对

    她可以跑啊

    裴无双恍然大悟。

    于是,连夜收拾行囊,带足了银票,又送信托衡玉替她于各处打点一二。

    “终于是走了啊。”次日,裴定满眼欣慰,叹息道“不逼一把,她是活不过来了。”

    窦氏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泪花,点着头。

    裴无双这一跑,便跑得远了。

    每过一地,她便觉身上的枷锁好似又卸下来了一点。

    次年深春时,她来到了江南。

    许久之前,她曾无比天真地同一个人说过那样一番话

    她说,想同他同游天地,去过无拘无束的日子。

    她说,此生他去哪儿,她便去哪儿。

    她还自作多情地告诉他,她喜欢江南山水。

    而他只是说你我当各行其路,各得自由。

    的的确确是各行其路了。

    也各得自由了吧。

    “一尘酒馆的风知酿都传到京师去了,说是圣人都派了人过来讨酒方呢”

    “单有酒方怕是不成,只有江掌柜亲手所酿才是风知酿。”

    “那圣人若召江掌柜入京可怎么办,往后咱们还往那儿找酒喝去”

    裴无双行于扬州城中闹市中,听得路人闲聊,不由好奇探问这酒馆在何处。

    那人便给她指了个方向。

    带着女使循着方向去找,果在街尾处寻到了那间酒馆。

    然而那酒馆里的伙计却道,今日店内不售风知酿“今日我家掌柜有好友至,仅剩的两坛都拿去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了,还请娘子勿怪。”

    又道“小店可不止有风知酿,娘子可以尝尝这个”

    伙计极热情地推荐着,跑了场空的裴无双随意打量着店内陈设。

    “或者娘子可以后日再来,后日便有风知酿了。”

    “后日啊。”裴无双被酒馆里的布置莫名吸引了去,轻声说着“可我们明日就来离开扬州城了呢,真是可惜了。”

    她本也不是什么馋酒之人,纯属是凑热闹出于好奇,才来得此处,若说为了一坛酒了多留两日显然是不至于的。

    伙计便赔笑说“下次下次”。

    裴无双转了身正待离去时,只听有说话声隔着帘子隐隐从后堂传出

    “此次来,可要多留几日。”

    “怕是不成。”

    “怎么,北地如今固若金汤,你这么着急回去作何”

    有一道男孩子的声音插话道“因为出门时阿娘交待过,若回去得晚了,我和阿爹都要挨揍的”

    旋即便有“哈哈”笑音响起。

    裴无双听得脚步僵在原处。

    王敬勇从后堂里出来时,手里正揪着儿子的耳朵,脸色涨红“你小子胡说什么”

    他不要面子的吗

    一旁木簪束发,着宽大衣袍的男子还在笑着“孩子说实话,你揪他作甚”

    这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落在裴无双耳中,却叫她迟迟未能转过身去,好似手脚都动弹不了了。

    而片刻后,那男子抬眼之际,面上的笑意戛然凝固。

    食客来往,堂中嘈杂。

    人影摇晃间,他眼中却只剩下了那道背影。

    “娘子,是是印”裴无双身边的女使吃惊不已,结结巴巴。

    “瞧什么呢”王敬勇顺着印海的视线看过去。

    裴无双动作僵硬地转回了身来。

    两道视线,越过八年岁月,三千个日暮,再次相汇。

    酒馆外,垂柳轻动,春光明媚。

    之后,裴无双问

    “喂,你不是剃度了吗”

    “嗯剃了数月,不甚习惯,又留回来了。”

    “那你还回去吗”

    那人状似惋惜叹息“师父说我六根不净,将我逐出师门,再回不去咯。”

    “哦。”

    “哦什么”

    “他们都喊你江掌柜你本姓江”

    “来了江南,入乡随俗,随意取的。”

    “这是哪门子入乡随俗啊况且,姓氏怎能随意呢”

    “那不然我随你姓吧恰听闻贵府在招赘婿”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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