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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崔氿深蓝的眼中溢满潮起伏涌的冷色,他看上去与平时低调沉稳的模样全然不同,手背的青筋鼓起的吓人,可他依旧克制自己的情绪。
像是沼泽中的巨兽被它本人亲手斩断,死死束困在身体中。
有那么一瞬间,陆沧甚至产生一种错觉,眼前的青年根本无需借助他的权势,甚至可以说,是陆家僵死的程序规矩让他没法彻底的施展身手。
陆沧与崔氿之间的关系根本就不是宿主与寄生者,崔氿是深海的游鱼,他知道如何掩饰自己的光环,永远清楚陆沧、他这位自私冷酷的父亲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陆沧很欣赏这样的年轻人,尤其是在对方展示出更多的魄力与手段的时候。
宋厌固然也很有能力,只是对方对谢慈过分的痴迷,在谢慈的面前,宋厌甚至不能被称之为人。他的脑子里只有贪欲和至死暴烈的爱情。
这样的人过分虚无,也极容易被摧毁。在陆沧眼里,毫无价值。
至于那位大儿子,性情与能力比起其他两人便显得极为平庸,毫无出彩之处,根本不必考虑彻底拉入陆家。
这样一来,崔氿无疑是其中表现的最出色者,如果能成为陆家的助力自然是再好不过。
现在,一切都被推翻了。陆沧完全没想到,这个他最为看重的年轻人,竟然也对他身边亲密的助理先生产生这样的想法。
并且,就目前情况来开,崔氿的对谢慈的觊觎或许不止一朝一夕,只是他惯来会伪装、忍耐,他将自己的爱慕隐藏在深冷的皮囊下,他企图成为最终的获利者。
只是他太急了,到底还是年轻人,他冲动的暴露出自己,试图拯救他的心上人。
陆沧慢条斯理的卷起衣袖,金丝框中狭长的眼仿佛某种绞灭着一切的废墟,他没有再对崔氿说什么,反倒是对对方怀中闭眼的青年冷淡道“谢助理,穆先生已经被我们彻底控制住了,你该到我这边来了。”
陆沧知道,他的心情有些糟糕。
他不想弄清根源,只是粗暴的将一切归咎于助理先生太不听话了。
身为他的左膀右臂,谢慈就该永远将视线投注在他身上,他就应该永远站在他身边,应该抚平他心中一切的不满这是他身为一个下属本就应该做的。
谢慈从前的数十年内都将这件事做得很好,他无比听话、指东不往西,他们经历过无数风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骨肉相连的两人。
他们的血液都互相流淌在对方身体中。
谢慈并没有动弹,他的脸色太红了,像是即将窒息而死的、头戴着玫瑰王冠的夜莺,青年眼尾的颜色比中世纪粗暴涂抹的油画家调出的颜色还要放浪。
他什么都不知道,无辜的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没有回答陆沧的话,他神色茫然可欺,脆弱泛青的手指小心的牵住崔氿的衣袖。
所有人都能看见,他的手腕上还有被束缚时留下的红痕,隐隐绰绰的,可怜的叫人想垂头吻一吻。
他缠在崔氿的身上,像花枝藤蔓附在高大的、可依靠的树根上。
于是此时的崔氿便成了他唯一的支柱与信仰。
陆沧摩挲着指尖,面色阴晴不定,任谁都能察觉到这位绅士现在无比糟糕的心情。
崔氿嘴角静静扬起一抹极浅的笑意,他感受到他怀中心爱的云雀正在旁人看不清的地方,小心、俏皮的握住他的拇指,安抚的轻捻。
明明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见面时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在不久之前,崔氿只敢在暗处观察、默默喜欢他的玫瑰。
可现在,他们亲密的相拥,对方会亲昵的用小动作来安抚他,好像全世界没有人再比他们更加默契、相爱。
崔氿揽着青年消瘦的腰身,脚步稳健的走到陆沧面前,黑色的皮鞋在地板上踏出沉闷的声音。
沉稳的年轻人礼节性的对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颔首道“父亲,阿慈有些难受,现在估计无法遵从您的命令,我就先带他离开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陆沧甚至看到他的那位助理先生对着他的养子露出一个醉乎乎、甚至有些微傻的笑容。
而他的那位养子轻轻揉了揉对方的脸颊,他们亲密无间、自成世界,显得他陆沧倒像个难看的局外人。
脚步声彻底远去,陆沧微微抬头,额前卷曲的黑发在灯光下于额头透出扭曲的影子。
他的眼中是纯然的黑色,透不出分毫的光亮,修长的手掌伸出,在西装的口袋中拿出一双丝绸的白色手套,慢条斯理的套在自己的五指上。
地板上被压着的男人瑟缩的垂着头,他衣衫散乱,狼狈不堪,哪里还有之前半分从容的姿态。
陆沧皱着眉点燃一根烟,白色的手套衬的他的指节有种难言的性感与禁欲。
烟雾弥散在半空,陆沧并没有抽,只是任由它灼烧,仿佛这样他才能勉强冷静下来一点。
那位穆总低着头,额头上全然都是汗水,他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颤,他道“陆总、是我、是我不识好歹,你放过我,放过我那桩生意的大头我全让给你行不行公司股份也能分出来”
他说到一半陡然停住了,刺痛的感觉在唇角绽开,像是有人拿着一根铁锥锥入他的脸颊与牙齿间,灼烧的痛感叫他瞳孔微缩,控制不住的开始挣扎发出惊叫。
陆沧慢条斯理的将剩余的、被折断的烟头仍在地板上,十分随意的用皮鞋捏碎。
男人的嘴角早已被火星烫出血痕来,那张人模人样的脸上全都是泪水、冷汗与血液,看着狼狈又恶心。
陆沧慢条斯理的捏住男人的下颌骨,指骨不断收缩,他的力气太大,好像要硬生生将男人的下颌骨扯断才好。
他的声音喑哑如蛇,冷郁道“今天玩的开心么穆总”
男人吓得浑身瘫软。
陆沧笑了,他的笑容很奇怪,因为五官深邃,嘴唇张开,这样看来便有种蛇化成人的诡谲感,他说“凭你也配肖想他”
尖锐的皮鞋尖踢在男人的膝盖部,穆总哭嚎着摇头,一边道“我错了,陆总,我不敢了,是我熏心,你饶了我,穆家股份给你,我名下的都给你只要你留我一命”
陆沧直起身,他将纯白的手套拖下随意的丢在男人的脸上,表情冷淡嫌恶。
“谢慈不在,陆一,你想办法把他解决了。”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点点头,他是由谢慈一手培养出来的助理,就是为了以防万一,陆沧以前从未碰用过这个助理。
从前,谢慈无时无刻不在他身边。
就像空气,在他未曾察觉到时候,将他的整个生活都包围了起来。
陆沧只要回头看,他的人生周围,全部都是谢慈。
这样的结果就是,某一天当人真的不在他身边,陆沧便会难以克制的生出几分烦躁与不悦。
谢慈已经成为他这个人的习惯了,是戒不掉,无法抹除的存在。
那天的事情过去没多久崔氿便被陆沧直接派去南部接管生意,谢慈知道的时候只是浅淡的勾了一下唇。
老东西嫉妒了。
人都贱得很,以前知道对方被自己牢牢握在手里就无所谓的很,现在不确定了,就上赶着来排除对方身边的威胁。
陆沧并没有对谢慈表露过多的暧昧或者什么意味不明的动作,他更像是明晰了几分想法,却依旧蛰伏的蛇类。
头颅与剧毒的牙时时刻刻盯着他的猎物。
陆沧当了这么多年的上位者,他根本无法拉下面子去承认自己被谢慈所吸引,他无法承认自己是喜欢对方的。
陆沧取下眼镜,他揉了揉太阳穴,侧眸看向一边垂着眼整理文件的青年。
外面的天色已经接近黑暗,灯光照彻,像是在迷雾森林中搭建的一道通天阶梯。
暖色调的灯光照在斯文青年的脸侧,光影交错,温和寂静的不可思议。
陆沧垂下眼,他打开烟盒,取出一根烟。
修长的指夹着烟身格外的利落好看,他随意的摸了一下上衣口袋,却没找到打火机。
陆沧皱眉,刚想说什么,谢慈便走到他身侧,将文件按照重要程度摆放整齐,青年的语气斯文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心。
“打火机应该是被您放在二楼那边的办公室去了。”他温和的语气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您最近用餐胃口不太好,身体重要,建议您还是少抽些烟。”
陆沧手指微顿,他随意的放下烟,轮廓深邃的脸上是英俊成熟的笑意,陆沧的声音有些微哑,低沉又好听,他慢声道“嗯,我听阿慈的。”
很暧昧的话,就好像他们是普通的一对夫妻,妻子抱怨似的说了一句,而丈夫则是宠溺的应下。
谢慈手指下意识的蜷缩起来,他现在的姿势与陆沧靠的很近,甚至能透着薄薄的一层布料感受到对方身上温浅的温度。
肌肉绷紧,陆沧的手压在谢慈的指尖,像是某种暗示。
就在气氛微妙间,陆沧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谢慈抽开手,耳垂泛红,唇也抿紧。
陆沧皱眉,眼中有几分郁气,接通了电话。
过了好半晌,陆沧才放下了手机,他戴上金丝眼镜,手中捏上钢笔,他恢复了一本正经、衣冠禽兽的模样,对谢慈道“阿慈,段家这边有点事,你去把段南至接过来,我和他需要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啾咪,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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