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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潆脸上的红一直没褪。
她就顶着两坨红蛋蛋去食堂吃饭，彤妹心疼极了“崽，现在怎么办啊哦哟哟，真是豆腐一样嫩。”
小姑娘抱着一个小铁盆，里面是阿金拿手的炒饵丝，加多多的辣子和香菜，呼噜呼噜吃的圆滚滚，吃完挽着小姐妹的手一起回宿舍。
方清源蹲在围墙下的菜地里朝她招手，彤妹笑着推推她，自己先走了。
小姑娘憨兮兮叮嘱着“你等我一起敷面膜哦”
天还亮着，方清源看见她脸上的红蛋蛋了。
云潆先在他身边站了站，这人，摘桃子砍菠萝现在还种菜在学校的食堂种菜
方清源是云潆从来没遇到过的一种人，明明看着不像，却实实在在地扎在地里。
他的手沾满泥土却不让人觉得脏。
小姑娘挪了挪，蹲在他身边。
“问你个问题。”方清源扒开土，让她看露出来的香菜根，“种菜要撒菜籽，那种菠萝呢”
“也撒菠萝籽嘛”云潆想都没想，嘟起嘴巴。
“菠萝是无性繁殖。”方清源微微抻腰，拎过一个小笸箩。
“那怎么办”
“要摘掉顶芽做下一批种植的准备。”方清源说，“我以前第一次吃菠萝，酸倒了牙。”
永远忘不了野菠萝的味道。
“吃凤梨啊，凤梨好甜”
“都是一样的，凤梨是菠萝的改良品种。”方清源说，“这次的水蜜桃，改良了基因，所以不怎么有虫害，药也几乎没用，你尝过，说好吃。”
“恩。”
“你好奇我在做什么，这就是我在做的事。”方清源顿了顿，“菠萝也是。”
云潆眨眨眼，没听懂，但隐约摸到了门，她读的艺术学院，身边这样的神人很少，但高中有个同学后来上北大，专攻物理学，大概就是做科学家那一类的工作，有一次同学聚会，听说他做的也是基因方面的东西，同学给她举例子“袁隆平爷爷侬晓得伐”
云潆不太懂，但聊天时听同学说起这条路的困难和孤独，心中满是敬佩。
她在泛着香菜气味和知了叫声的傍晚，将“科学家”的牌牌贴在方清源身上，顿时，就觉得熨帖了。
但是她却故意说“什么你的成果，你只是种，苗苗是人家专家研究的嘞”
方清源听了，好脾气“我本职在市农科所做植物基因研究。”
就
你放眼一看，满目的大山，很普通的农作物，完全不能和基因研究联系在一起。
电影里，基因研究总是在很厉害的实验室里，实验室被剧组美工老师装修成未来科幻风格。
如果不是这样，上映了是要被观众吐槽的。
但
搞研究的人就在眼前，说我在农科所工作。
长得像大明星，有金闪闪的学历背景，却不提，只问你桃子好不好吃，菠萝要做罐头。
穿着一件半旧的衬衫，手上有很多小伤口，留在一个有希望小学的贫困县，成天和果农们混在一起。
甚至自己种地
农科所
云潆一直觉得农科所就只是卖种子的地方
“你很厉害吧跟袁隆平爷爷一样”
方清源摇摇头“袁老做的是关系亿万人的事，而我只是一小部分。”
“那就是一样的嘛，一个种水稻，一个种菠萝。”
方清源顿了顿，说我给你讲讲我的研究吧。
小姑娘眼睛一亮，点点头。
“菠萝是仅次于香蕉的主要热带水果。福建的小金砖你听过吗”
“我吃过”
“国内的话整个行业在那边发展的最好。国外，菲律宾和越南的水果品质也很好，我们和越南相邻，是有种植优势的。”
“那为什么种的人那么少呢”小姑娘边问，边啪地一下打死胳膊上的吸血蚊子。
方清源站起来“里面说吧。”
她趁机捏住了他的衣角。
最近玄幻小说看多了，想试试增加接触这一招。
他发现了，没说破，只是没能理解这丫头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云姑娘嘀咕“你当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方清源看了她一眼，她催促“往下接着说呀”
小尾巴似的，跟着方清源走进食堂坐下。
方清源回答她的问题“前十年主栽品种退化，良种推广不到位，种植水平不够，这三个都是原因，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是，大家不敢下手。一种作物，种的人多，说明安全，有利润，少有人碰，就意味着风险大。我们这里的人，穷怕了，攒点钱不容易。”
水果是全省仅次于烤烟、蔬菜、甘蔗的一大经济作物，但菠萝在其中占很小。
方清源回来那年，菠萝种植面积仅占水果种植面积的003，菠萝产量仅占水果产量的036。
云潆作为一个生产者，一个有自己生产线的suer网红，职业素质立马抬头，一手扯着方校长衣角，一手数给他看“不对啊大家都种苹果，苹果价格就低，换做是我，我就要选别人不种的你看看晴王，多贵啊而且你也说了，这里是很适合种菠萝的”
方清源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这个小姑娘，说到了另外一个关键点。
“菠萝前期投资大，育苗三年才开始结果。”从他回国到现在，一刻没停，云潆今天看到的那片试验田就是他这几年的工作之一。
这里的老百姓从靠天吃饭到会主动到基站掏钱买新品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时间和各部门的通协合作。
这其中的过程不是云潆一个来到这里短短数日的过客可以看到的。
“已经好很多了。”方清源看了眼不知不觉靠过来，捧着餐盘或者举着手机在查的老师们。
他和云潆被围在了中间。
吴海挠挠头，笑着“其实我们也挺好奇你的，借云老师的光，跟着听听。”
云潆咧嘴笑，问“李老师，你在查什么啊”
李明先是刷了一遍袁院士的伟大经历，现在在查啥是改良育种以及袁老花了多少年做到目前的成绩。
网上说受自交不亲和与高杂合度限制，菠萝很难改良。
“是这样。”方清源让大家坐下，本来没想这么深，既然老师们有兴趣，他就多说了一些，“我的工作更多是在破译菠萝基因。”
他比了一下“如果解码了所有基因，就相当于创造了一本菠萝字典，可以找到控制自交不亲和的因子，把自交不亲和变成亲和。这样，就可以走袁老的那条路子，参照不同的自交系产生杂种，加快改变品种的速度和加大改变幅度。杂交水稻的优势和共享已经体现出来，未来也可以通过杂交优势产生杂交菠萝。”
“阿么么。”刘老师感叹，“虽然不太懂，但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呢。”
大家笑起来，笑他一个东北汉子学当地人说话。
在这里有编制的另外一个老师很少听方校长说这些，赶紧问“水稻咯是c3菠萝也是”
就听不懂。
大家朝这位林老师投去崇拜的目光。
他是这里唯一能和方清源搭上话的。
李明大哥表示“方校长，你尽管说，不要担心我们听不懂。”
身边，齐刘海小姑娘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她听财务报表都没这么起劲。
方清源说“许多植物在进化过程中经历了基因组的多次复制“加倍”。从根本上改变dna的含量、染色体数量，菠萝和禾本科植物的祖先都经历过多次基因组加倍。我和我的团队发现菠萝在进化史中有两次全基因组复制，验证了菠萝基因组与一些禾本科植物拥有共同的祖先，菠萝的基因组比水稻刚好少一次“全基因组复制”，是研究谷类作物最好的对照植物。”
他对林老师说“严格来说，菠萝是c4，最早出现在六千多年前。”
这时，云潆经纪人打电话过来，铃声从第一天上岗起就改成了钢琴曲，她捂着手机往外走，正在说话的方清源瞥了眼她的手机。
当云潆告知不需要出具律师函也不需要找水军降温，网上的那些风言风语任其自然发展时，她的经纪人炸了，在那头叽哩哇啦让小助理找速效救心丸。
“我真的搞不懂你怎么想的”
云潆看着被围住的方清源，他好像正在说光合作用。她从前生物课难捱到要吃掉一包糖才能不睡着，现在却听得起劲，听他沉稳地说如果找到植物的呼吸开关，就可以让它们长在干旱贫瘠的劣质土地，虽然研究的是菠萝，但对农作物的基础研究也具有重要意义。
果然，有一类人，不论多困难，总会选择去做同样的事，走上一条不好走但必须要有人开荒的路。
云潆喃喃“我也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上海有什么好的，这里，有人在讲自己研究的未来。
方清源被林老师拉住交流了一下对转基因的看法，大家散开时，早不见了云潆的身影。
估计是听烦了。
等他走到操场习惯性地抬起头，冷不丁看到了这个姑娘
一脸厚厚的芦荟胶，像戴了一脸的果冻。
身边还站着个高个子白脸鬼，在夜里怪吓人的。
俩姑娘也在看他，矮个子那个冲他吐吐舌头。
方校长无奈地摇摇头，真想让孩子们都来瞧瞧，瞧瞧他们云老师私下里是什么样。
第二天的美术课，四年级的孩子们已经听说了试验田里的小羊羔，不肯去桃子园了，于是云老师又挥着小旗子，领着一个班的孩子找方校长借地盘。彤妹有课，没跟着。
方清源早把羊给牵了出来，绳子拴在树上，先喂了一顿大餐。
一回头，看见孩子们来了，云潆急急忙忙跑过来，小小抱怨“你等我来牵呀今天全校都知道我被羊追嘞好没面子的孩子们觉得我笨怎么办”
“不会，他们喜欢你。”方清源垂眼瞧她，她躲躲闪闪的，扭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云潆嘤，好丑，方清源你不要看我
方校长那两团红蛋蛋还蛮可爱的。
就直男神奇的品味哈哈哈哈。
文中出现的种植率不是真实数据，我没查到，根据18年的数据酌情减了一点，
关于方清源的研究简单来说就是培育更好的菠萝品种，帮助当地脱贫，发展新产业，
往大了说是作为水稻的参照物，通过基因解码和改良光合途径实现耐旱作物，目前大家都知道的是袁爷爷的盐碱地水稻。
在此致敬袁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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