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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之再次睁开眼时,入目是一片雪白的屋顶,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想起晕倒前的事情。
他是来找程离要书包的,一路紧赶慢赶,结果话还没说一句就当场倒在了人家家门口。
姜之叹了口气,想掀开被子下床,头刚离开枕头,眼前就一黑,等视线重新清明之后,他已经又躺回了床上。
“妈的”姜之缓了一会儿,看着自己身上的几层被子,这是夏天吗
“你发烧了,自己都不知道吗”
姜之掀起眼皮,就见程离端了杯水进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程离语气与平常似乎没什么不同,但姜之却感觉听起来更冷淡了。
他内心冷笑,这个人嘴上说着感谢他,但真当自己晕在他家的时候,他还是嫌弃的。
不过这也不能怪程离,毕竟非亲非故,他已经是赖在程离家第二次了。
姜之开口,“我”话刚开了个头,姜之就被这嗓音吓到了,仿佛锈了好几年的机器重新动齿轮,那声音简直没法听。
突然一个水杯递到面前,程离皱着眉生硬道:“喝水,你烧到快四十度,自己都没感觉吗”
姜之接过水杯,哑着嗓子道:“区区四十度,有什么感觉。”
程离手上一空,顿时气得不想说话。
姜之喝完水,感觉稍微不那么难受了,便想下床,“行,那我走了,诶你家打死买被子的了给老子盖这么多”
“走”程离音量突然提高,看着费劲想要下床的姜之,脱口而出,“你现在发着烧想走去哪儿,再继续喝酒去吗”
“喝个屁喝”姜之瞪他一眼,吼道:“我又不天天喝酒,就刚好这两天赶上了”
姜之本来就心情抑郁,这傻逼还在这儿跟他大小声,听着就来气。
他跟程离对视两秒,程离表情隐忍,一脸苦大仇深,然后姜之发现对方眼眶居然有些泛红的趋势,他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随后又想起岳峰说的“爱哭”。
“算了算了,我跟你说什么。”姜之摆摆手就要下床。
可他现在四肢无力,身上那几张被子边边角角都掖得严实,他一时之间竟掀不开。
姜之烦躁冲程离道:“过来给我掀开,我要走了”
程离没动,姜之瞪眼,“快点啊。”
程离把脸一转,低声道:“爷爷说了,你要退烧了才能走,不然他怕你死在外面。”
“放屁,”姜之咬牙道:“我身体素质好着呢,这点低烧烧不死我。”
姜之心说他在这儿装什么装,明明就不想看见他,还偏偏非要留他。
程离眯眼,“姜之,你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吧,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温度再高一点都能烧死人了。”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发烧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让你管了吗你赶紧把被子弄开,我看见你就烦。”
姜之此刻就像一只敏感易怒的小兽,对一切恶意都示以龇牙咧嘴的反击,也分不清别人话里话里的态度,他看到程离对他冷淡,就觉得这小子讨厌他,再回想起在学校时,他也看自己不顺眼。
最让人生气的是他居然还在程离家里睡了两次,虽说都不是他主观能控制的,但这种感觉就像有一个明里暗里蔑视你的傻逼,偏偏你还非要去他家吃饭一样难受。
程离闻言一愣,随即姜之就见他嘴唇抿了起来,看向自己的眼神浮现出几分带着委屈的愤懑,偏偏还很隐晦,看起来就更加欲盖弥彰,仿佛姜之是什么毁他清白的负心汉一样。
呸,什么狗屁形容
但姜之再一眨眼,程离便又恢复成了那张冷冰冰的脸,他两三下把姜之刚才挣扎翘起的被角重新塞回去,冷静的声线不掺杂一丝情绪,“烧退了再走,你现在出去我怕明天就得去澜水湖里捞你,把药吃了。”
他把一个包成三角形的纸包拆开,露出里面黄黄绿绿的药片,连带着刚才那杯水一起递给姜之,“吃了。”
“咒谁呢你啊,你去捞谁”姜之用力蹬着胳膊腿儿,“我他妈现在就让你尸沉湖底”
他乱挥的手碰到水杯,里面的水顿时洒出来泼了程离半身,药片也被打翻滚了一地。
程离看着他的目光终于染上怒火,姜之也毫不示弱地瞪着他,眼眶因为生病而泛着血丝,与苍白的脸色形成极大反差。
这时程离爷爷进来了,看到两个小孩梗着脖子的样子,道:“怎么了这是,小姜,你醒了啊,医生刚走,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
程离看着姜之,语气不善道:“不用管他,让他出去烧死吧,爷爷,跟医生说把药都退了,反正他也不需要。”
爷爷埋怨地走过来,从程离手中接过那半杯水,又弯腰从地上两三下捡起那些药片,放在嘴边吹吹灰,一手按住姜之后脑,把药片直接给他塞进了嘴里。
“唔”姜之目瞪口呆,他的第一反应是那些药都掉地上了啊
药片刚进嘴里,程离爷爷又把水给他灌了进去,然后使劲一拍他后背,“咽了”
姜之还没反应过来,那几个药片就顺着喉咙滑进了肚子里。
紧接着他又被程离爷爷按回被子里,“小姜,刚刚我孙子把你抬进来放他爹妈床上,给你跑前跑后找医生,又翻箱倒柜地拿了几床被子出来,他从小就这样,只背地里对人好,面上说不出来。”
“你救了我一命,他心里感谢你,这是把你当恩人啦。这几天就在爷爷这儿住,等好了再说。”程离爷爷枯槁却厚实的大掌拍拍姜之被子,又看了程离一眼,“好好说,别吵架。”说完便出去了。
留下房间里在床上裹得圆圆滚滚的姜之,和一旁站得僵硬的程离。
姜之拧着眉毛思考,刚才他听到了什么
程离把他抬进来,程离给他叫医生,程离给他拿被子。
他皱眉看了一眼在床边绷得很紧的程离,其实,这似乎是显而易见的,他从门口被移到床上,醒来捂了一身汗,又有递到嘴边的药。
反正不是程离做的就是他爷爷做的,姜之感觉有点别扭,可这也不能怪他吧,谁让程离不说呢,而且一睁眼就劲劲儿地跟他说话,他本来就心情不好。
姜之自己想明白了,决定不跟小孩一般见识,一转头看见程离还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在较什么劲一般。
姜之咳了两声,“你爷爷说你给我找了医生,多少钱,我给你。”
程离听见这句话,却突然卸下身上的劲儿,冷笑一声,抬脚出去了,关门的时候发出“砰”的一声。
姜之莫名其妙,觉得他脾气不小,没等他再想什么,那种疲惫和眩晕的感觉再次席卷上来,他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经是晚饭时间,姜之被一阵肉香味儿勾醒,这一觉醒来,身体里那种挥之不去的倦意终于减轻大半,姜之也有力气掀被子了。
他刚下床,就见程离推门进来。
门口漏进一道光,外面客厅的光亮映进没开灯的房间,连带着饭香和烟火气一下涌了进来,仔细分辨还能听出电视机在播放新闻联播的声音。
姜之有些怔愣。
程离见他已经醒了,语气也与平常无异,好像已经忘了睡前的事情,“出来吃饭吧,爷爷炖了排骨。”
“哦。”姜之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晚饭并没有在餐桌上,而是电视前的茶几,程离爷爷坐在沙发,他俩人一左一右坐板凳。
茶几上一锅清蒸排骨正咕嘟咕嘟冒着香气,把姜之看得眼睛都直了。
然后他收回目光,看了程离一眼,又看向程离爷爷。
程离爷爷哈哈笑道:“赶紧吃呀,动筷子。”
姜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就再也顾不上别的,端起面前的米饭狂吃了起来。
仔细想想他今天一天都没吃上饭,昨晚还喝了酒,现在整个人处于一种急需进补的状态。
程离就坐在他对面,跟他的吃相一比,程离就显得冷静多了,双肘支在膝盖上,埋头安静吃着。
姜之刚从砂锅里夹了块排骨,就见程离爷爷从桌子下面拿出一瓶白酒来,姜之顿时感觉胃抽了一下。
程离也看见了,抬头道:“爷爷,他今天发烧了,不适合喝酒。”
程离爷爷不以为然地瞪他一眼,冲姜之道:“来,小姜,别听他的,这龟怂不喝酒,咱爷俩喝两杯。”
说着就拿杯子打算倒酒,“发烧啊,最重要的是身体要出汗,这是我自己酿的,保准你两杯下肚”
话音未落,酒杯就让程离夺了过去,他淡淡道:“你自己喝可以,他不行。”说着看了姜之一眼。
姜之被他这一眼弄得心虚,知道程离是在提醒他已经连着喝了两个晚上了。
姜之自己就更不想喝了,他赶在程离爷爷发作前说道:“爷爷,那个,今天就算了,改天吧,改天我一定陪您喝一杯。”
程离爷爷赌气地放下酒杯,冲着程离骂道:“你就会给我找不痛快,这酒度数低,让小姜陪我喝两杯怎么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半个男人了还滴酒不沾,随了谁了你”
程离不为所动,等他骂完后,继续说:“你也只能喝半杯,今天刚从医院出来。”
程离爷爷用鼻子重重哼了一声,又开始拉着姜之聊起别的。
一顿饭吃完后姜之帮着程离收拾了桌子,基本是他在旁边看着,程离刷碗。
程离爷爷休息早,吃完晚饭就回屋了。
程离要回房间做作业,姜之这时才真正意识到他刚才睡觉的房间不是程离的,爷爷似乎说过,那个房间是
“你去屋里再躺会儿吧,药给你放床头上了,上面有说明,你按时吃。”程离从厨房出来,对姜之说。
“那个房间是谁的”
程离顿了一下,“怎么”
姜之之前环顾了一下,程离家并不大,是标准的三室一厅,他一间,他爷爷一间,那剩下的一件怎么也该是
“那不会是你爸妈的房间吧”姜之出离震惊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去别人家住主卧。
程离低下头,擦着手上的水,“没事,睡吧,他们很久没回来过了。”
姜之噎了一下,看程离的反应感觉自己提了什么不该提的。
但程离下一秒便恢复正常,“去休息吧,我会房间写作业了。”
“嗯”姜之点点头,在程离关上门之前,突然叫住他,“程离。”
“嗯”程离与他对视。
“今天谢了,照顾我生病。”
程离没说什么,关上了房间门。
客厅安静下来,姜之在他门前站了片刻,也转身回了房间。
程离把论文降完重,给对方发了过去,已经是凌晨一点。
他转了转僵硬的脖颈,关了电脑。
他已经两个晚上没去夜总会了,昨天是为了消除爷爷怀疑,今天家里又来了个不速之客,还是病号。
他在漆黑的电脑屏幕前坐了良久,等到终于酝酿出一丝困意,起身去了床上。
结果刚脱衣服躺下不到一秒,就听见黑暗中发出“砰”的一声,紧接着就看见他房间的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了。
程离被这声巨响弄得心脏剧跳,下一秒他看见一个人影走了进来,竟然是睁着眼睛的姜之
接着床头灯微弱的光亮,他眼睁睁看着姜之面无表情地来到他床前,然后一手把他往里面推了一把。
程离此时已经坐了起来,上身光着,抓了被子掩在胸前,就看见姜之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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