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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梧第一次知道。
见过猪跑和吃过猪肉,其实相差挺大。有些事儿,光说不做假把式,看过再多小话本内插图,也不见得顶用。
攀骨而来的疼痛直叫她眼泪都挤出来。
可偏偏这人折腾半天,汗液自鬓间滴落,脸颊和耳根皆涨得通红,仍旧是怎么都不上道,把虞清梧憋屈到后来委实忍耐不住,强撑出力气抬脚,把闻澄枫踢下了床。
骤然从床帐中跌出的人险些磕了额头,他坐在地上,仰头望向虞清梧的眼神盈满委屈“姐姐,我”
“你不是说,小话本上的插图都学会了么”虞清梧憋着一口气打断他,平生第一次理解了床笫不睦这个词。
闻澄枫越发委屈“我没说过这话啊。”
虞清梧被他提醒后想起来,现实中的闻澄枫还确实没讲过。这话,是她旖旎香梦中出现的,竟一时弄混淆了。
甚至,眼前这人别说学会,他压根是丁点都不会啊。
所以先前到底是哪来勇气跟她自荐枕席的。
虞清梧抬手扶额,不知该欣喜他还保持着十四年少年时的纯情,还是该无奈他年已十八,却依旧懵懂不开窍。
闻澄枫望着倚靠床头的人脸色颇为难看,除却微恼的痕迹还有些许苍白,概是方才疼得狠,泛出的生理本能。他垂头,牙齿咬住薄唇,伸手扯过放于床头的衣衫,准备穿戴回去。
见他举动,虞清梧问“你做什么”
闻澄枫没敢看她“姐姐歇息吧,我回房去泡会儿冷水就好了。”
虞清梧深吸气,在他将手臂套进衣衫的瞬间,抿唇握住了闻澄枫的手,与他重新十指交扣“回床上来。”
还能怎么办,终究是她心悦的人,既不会便手把手教会罢。
何况这宛如白纸的纯情也并非没有好处,如今纸在她手中,泼墨浓淡,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
含带安抚的吻落在他眼睑,虞清梧翻身而坐。
夜幕渐渐降临,上弦月害羞地从薄云后缓慢钻出,悬挂天际。
屋内床帐垂落遮蔽无限春光时,尚且无需燃灯,如今只能依借淡薄如水月光看清枕边人染了潮红的如玉面颊,一颗心涨得满满的,嘴角笑意抿都抿不下来。
虞清梧累得昏沉,迷糊间寻了个温暖的位置,阖上眼只想休息睡觉。
闻澄枫躺在她身边,捻起她一缕秀发缠在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似怎么都把玩不够。古言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若非如今远在望郡,他真想当即下旨行册封礼。
“姐姐,我们明日一早便启程回颢京。”闻澄枫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还有些浮动,不似睡着的状态,便将声音放柔,细细低语,“等回到宫中,当日那件我亲手打样的凤袍,你穿给我看,好不好”
虞清梧确实没睡着,虽然累极,初体验也实在算不得美好,但似乎那些个秦楼楚馆夜夜灯红酒绿闹不歇,并非没有道理。这鸳鸯交颈似还真就有种奇妙在里头,云消雨散之后,恍如星辰在心底熠熠闪烁,欢喜得紧。
她在闻澄枫怀里蹭了个舒服的姿势,用鼻音发出一声“嗯”,想了想又道
“但你别让他们喊我皇后娘娘。”
“为何”闻澄枫问,“姐姐不喜欢吗”
“确实不大喜欢。”虞清梧认真道,“总觉得冠上这四个字的称呼后,就添了许多束缚,得保持雍容端庄做阖宫表率,还得恪守礼节执掌六尚局,日复一日,想想便甚是累人。”
“还有更重要的,你们老祖宗定下的严苛规矩,后宫不得干政。我以后若再想为你排忧解难,就只能做些羹汤清茶,说是提神饱腹倒还勉强,但实际并解决不了任何棘手麻烦。”
“唔”闻澄枫若有所思,“姐姐在顾虑这些么,其实哪个都好解决。”
“朕是天子,不论前朝后宫都由朕说了算,所有的束缚和规矩,只要朕下旨取缔便好了。”
虞清梧睁开眼睛,自下而上望向他,伸出手去点了点他高挺的鼻梁,笑说“陛下何时也变得如此糊涂了”
“这条规矩不仅北魏有,在南越也有,其本质忧的实乃外戚之祸。你自是能够为我改了规矩,可这样一来,后世子孙便会效仿你的做法,不再遵从祖宗礼制。你我如何能确保,到那时不会有外戚勾结、卖弄权贵的现象”
闻澄枫微微蹙眉,他总是这样。
当事关虞清梧,便会情绪用事欠考虑。
也亏得姐姐向来理智清醒,会驳回他所有不妥的一时兴起,否则,只怕他真有做个沉溺温香软玉的昏君潜质。
蓦地,闻澄枫想起什么,眼睛忽然一亮道“不如”
“嘘”虞清梧点在他鼻尖的手指倏尔下挪抵住他两片薄唇,“别不如了,我好困,明日还得舟车劳顿地赶路,想先睡了,你也快些睡。”
说着,打了个哈欠,极度的困倦给桃花美目蒙上一层朦胧薄泪。
末了,在合上眼眸之前,她似瞧见闻澄枫还在沉吟思索,索性又补充最后一句“你若实在还不想歇息,倒不如好好琢磨琢磨这事儿。”虞清梧屈指敲动床榻,意味不言而喻,含糊嘟囔“我可不想下次再遭罪挨疼。”
闻澄枫因这句话,霎时想起傍晚时分,夕阳与霞色穿透纱帐,给女子曼妙身躯披上浮光跃金。
微微凹陷的腰窝儿握在他手心里,逐渐染透绯红。一时间,竟难分其与落日余晖哪个更明艳。
思及此,原本平静的呼吸顿时凌乱,喉咙也复又燃起灼热,闻澄枫连忙闭上眼,在心底反复默念清心静气。
这还如何想得,能勾起他满腹邪火的姑娘就躺在身侧,是万万不能再想下去了。
圣驾于翌日一早离开望郡,不比来时赶路匆忙,回程时,闻澄枫总关心虞清梧坐久马车难忍颠簸会头晕,中途停歇的时间较多,遂等进入京畿地境,已是十几日之后。
仲春暖风吹拂得山花烂漫。
马车停在京郊外某座宅院门前,外有侍卫看守,俨然是皇家院落。闻澄枫拉过虞清梧的手,带她下了马车。
虞清梧不禁问“这是你的别院吗”
闻澄枫淡声道“勉强可以算是吧。”
虞清梧奇怪他的说词“什么叫勉强算”
闻澄枫牵着她往别院内走,说道“大概在我们八岁那年,这座别院是母后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虞清梧瞬间听明白,闻澄枫口中说的那个“他”是指闻槿妍。只不过那人已被送入太庙此生不得出,这座别院自然回到皇家手里,也就归属给闻澄枫了。
又听他续道“当时我们还小,谁都想要父母的疼爱,自然我也希望拥有别院。可东西只有一件,母后几乎毫不犹豫就将其赠给了他。并且对我说,他是妹妹,我该让着他些。”
“其实在望郡兵变之前,我一直觉得母后是偏心的。从我三岁初初识字开始,就被送去了东宫,一旬只有一日可以回椒兰宫。而相反,他自小养在母后膝下长大,受尽母后的宠爱与照顾。”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有的东西是我最奢望得到的。可我除了羡慕,其余什么情绪都不能有,因为我当他是妹妹,是女儿家,就如这桃花娇艳,他合该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却没曾想,他恨透了我,又杀了最爱他的母后。”
闻澄枫说到后来,不由自主仄起眉头。
虞清梧比谁都清楚,他是个重情之人。纵然处置闻槿妍时那般云淡风轻,看似不留情面,实则强忍着心痛。
她缓缓伸出手去
闻澄枫忽觉额间触到一点微凉,是虞清梧的指尖按在自己眉宇,打着旋儿轻轻揉动,抹开他皱起的深痕。
她温声道“人与人之间终究是不同的,便如昔日虞映柳嫉妒我有的一切,对我屡下狠手,可真正本该拥有这一切的六哥儿却待我如胞姐。说到底,是有些人空读了诗书,心术不正,怪不到谁头上。”
“况且你留了他性命,今世后人也好、列祖列宗也罢,定能辨黑白,断是否,勿要再想这些了。”
两人已穿过正堂与回廊,一片缤纷桃粉色登时映入眼帘。正是花开时节,桃树成林,恍若给天青日暮与高耸白墙都笼罩上一层粉色的雾,肆意游移的云朵也聚出纷飞花瓣来。
恰一朵桃花飘落枝头摊在虞清梧掌心,她倏尔兴起,踮起脚尖将花簪进闻澄枫鬓间。
戏谑说“不许再皱眉了,你瞧这花儿笑得多艳,不如你也学它笑上一笑”
她的少年郎面色陡然愣怔,闻澄枫确实不皱眉了,换作一言难尽地嘴角微微抽搐“姐姐,我是男子。”
“戴这粉嫩嫩的桃花像什么样子”他嘟囔着就要将鬓间花朵摘了。
虞清梧连忙握住他手腕,不准他乱动,歪了歪头道“古有四相簪芍药,你不过佩桃花而已,哪里不合适。”
闻澄枫纤长眼睫颤动,他是不会违背虞清梧心意的,于是想了一会儿,既然不能摘掉头顶的花,那么
他旋即折下一朵开得最绚烂的桃花,抬手簪进虞清梧发间,说道“人面桃花相映红,要配姐姐才好看”
虞清梧见他终于展颜,才松开握他腕部的手,含笑抚了抚自己的发髻。
而闻澄枫望着她,女子一袭春衫轻薄立于花海间,风盈满袖,绮罗披帛飞扬拂过枝头,带落灼灼桃花三两朵,仿佛桃花仙子翩跹下凡。若非芬芳飘逸袭来,真叫人恍惚以为闯进了画卷中。
两人之后又在别院桃林中游玩良晌,趁着城门下钥之前,仪驾进入颢京城。
但如今已然回到宫中数日,除了每日用膳时分闻澄枫会来瑶光殿陪同虞清梧一块儿,其余时候往往连人影都见不着。毕竟他们离开颢京将近一个月,前朝积压了太多朝臣无法决断的事儿,只等着皇帝陛下拿主意。
闻澄枫几乎是住在了永泰宫的御桌前,没日没夜地批阅折子。
如此接连好几日,总算将事务基本处理完,只剩下最后一桩大事儿。
今年恰逢三年一度的中正品评选授之年。
闻澄枫下朝后,留了众阁老在永泰宫议事。
他自离开望郡前夜,脑海里便产生了某个念头,这晌也懒得兜绕弯子,直截了当地开口“吏部呈上来各州郡的品评推举折子,朕已经瞧过了,但一个问题想同诸位爱卿相商。”
“这里头所有人皆是男子,如今朝堂与地方上的官员也皆为男子。”他问,“倘若朕想借鉴南越,推行品学兼优的女子亦可选授为官的制度,你们以为,如何”
几位阁老乍然愣怔,互相交换眼神,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年老耳背听错。
殿内沉默良晌后,闻澄枫目光落在几人低埋着的头顶,催促道“朕问你们话呢。”
“回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丞相头一个站出来不同意,“南越乃我大魏的手下败将,若非当初陛下仁厚,放过越王性命,又收临安以南为藩地,只怕南越如今早已亡得透彻。一个亡国前朝的举策,不值得效仿。”
闻澄枫淡声说“可朕却以为,南越之所以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在于君王昏聩重文轻武,且又有世家勾结卖弄权贵,上梁不正下梁歪害得百姓困苦,与女子为官的举策无关。”
“陛下所言自然不错,可这选官制是从太`祖爷时期就代代流传下来的,定有道理在里头。”丞相续道,“那女子到底与男子不同,及笄婚配,在后院相夫教子,学识眼界难免浅薄些。要是把妇人之仁那套带到朝堂上”
闻澄枫见他两撇眉毛拧得紧巴,顿时笑出了声,打断丞相话语“没想到,爱卿也会有一叶障目的时候。”
丞相过半百的年纪了,被他讥讽得老脸有些挂不住,差点忘记自己后头要说什么。
但闻澄枫也没给他再反对的机会,随即启唇开口“你们可别忘了,南越曾出过光熹、仪宁两位女帝,皆是开创了举国鼎盛的明君。反倒是末代这几位昏庸无能的,为男子。”
“可见,爱卿口中的学识眼界也好,中正品评依据的品行才德也罢,从来就不是男子的特属。朕意已决,这选授官员依旧是择优品评,但需去掉性别考量。”
内阁大殿再度陷入安静,众伙儿这下可算看明白了。陛下这哪里是要同他们打商量,分明是已然决定了此事,在今日告知他们一声而已。他们有异议可以提,但到底还得照办呐。
御史大夫认真琢磨着,其实陛下这些话拨开理学与世俗的禁锢来看,确实合情合理,反而丞相老头儿迂腐了。
他略微思索后道“陛下,臣以为,此举确可试行,但却不是如今。”
“吏部呈给陛下的那份折子名录,是各州郡中正经由三年品评才最终定下的结果,若骤然推翻,只怕会寒了士族的心。而此番因靖福公主案,诸多涉事官员被惩处罢职,正是各部空缺人手之际,这些选出的人必定得用上。”
“臣以为,陛下不如将旨意传达给中正官,从下一度的品评开始变革,也算给百官及百姓逐渐接受的时间。”
闻澄枫手指搭在御桌轻点“那便依照爱卿说的办。”
像此等推翻祖制的变革,无论朝内朝外,难免会引出不满声音。他想让日后入朝为官的女子能挺直腰杆,就要再准备得周全些,不能急于求成赶在这一朝一夕。
但话虽如此,可那品评授官是三年一次,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朝政能等三年,人却是等不得的。
既然姐姐不想被困在后宫做皇后,那便入仕登金玉朝堂吧。
闻澄枫将御史大夫单独留了下来。
他幽幽抿了口热茶后道“朕听闻,令正身子虚弱常年卧床,可有请太医去瞧过”
御史大夫微愣,他还以为陛下留他是要进一步商议品评之举,怎么忽然就说到了家事,一时间没多想,中规中矩地回话“劳陛下关心,拙荆那都是早些年产子时留下的老毛病了,不敢劳烦太医。”
“爱卿不必如此拘谨。”闻澄枫从御桌后站起来,走到他身侧的空椅坐了。
同时给看茶太监使去个眼色,催促他赶紧退下,抹去君臣距离,仿佛话家常般开口。
“朕知晓,令正十八年前有孕,便是同母后当年差不多的情况,上了些年纪,身子骨受不住生育之苦。连带诞下的孩子也比寻常人家的新生儿瘦小,不得不送去城外道观修身养性。”
御史大夫越听越糊涂,他甚至不由得逾矩地低头看了眼陛下手边茶盏。
这里头装的合该是春茶,不是烈酒吧
怎么这大白天的,陛下说话一句比一句离谱不着调,他压根就没有生下来瘦弱的孩子被送去过道馆啊。
何况十八年前,他家中妻子也没有怀孕。虽然自己年纪渐渐大了,记性不如从前,但正妻怀孕生产是头等大事儿,他当年向先帝告假数日陪在妻子身边,断然不可能记错。
可依理说,君主突然关心起臣下的内宅,也不应该故意胡说八道才对。
所以陛下编造这个故事,有目的。
御史大夫脑中倏尔灵光闪过,将前后事情联系起来,霎时反应出些许门道。他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十八年前出生的小儿子,无关紧要,真正重要的,是陛下想让府中有这么个人物。
那他就得有。
御史大夫连连点头“陛下说的是,臣那幼子自小瘦弱,如今好歹健康长大了,年前方才接回家中。”
“嗯。”闻澄枫眉眼顿时勾勒出浅浅笑意,满意地摸了摸下巴,“既然是爱卿的嫡子,这家世便算顶好的。可这吏部的折子里,却并不见其名字,实乃失误。朕而今私自做个主,将令郎添入今年的品评,爱卿可有异议”
御史大夫嘴角已经笑得僵硬了,他哪能有异议。
想起当日岁除宴上,偶然间听到靖福公主说,陛下在瑶光殿藏了个女子,却迟迟不封妃,他就知晓那位的身份不简单。就算他今日没有平白多出个便宜嫡子,朝中其他官员也定会有人摊上这奇葩差事。
他还能如何,这官场上的生存之道,不就在于擅变通,把秘密往肚皮里咽嘛。
御史大夫起身作揖“臣谢主隆恩。”
闻澄枫笑意愈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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