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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野在外面徘徊了很久,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才踏进自家小区。
最后,他到底没把那些铁衣架直接丢掉,而是七拐八拐,终于找到路边一家废品回收站。
和老板讨价还价几个回合,十个铁衣架总共卖了一块五,差不多能买一斤打折的临期挂面。
兜里揣着两个脏兮兮的硬币,戚野打开家门,扑面而来的劣质酒气熏得人眼睛疼。
他忍不住用力眨了两下眼,才看清屋内的情况。
“来来来喝喝喝”家里多了几个不认识的男人,大概是戚从峰在外头新交的朋友。醉汉们大剌剌歪倒在客厅里,丝毫不把刚进来的戚野当回事“来给我戚哥满上满上不满上就是看不起人”
戚野深吸一口气。
几乎条件反射想掉头就走,拔腿跑开前,他抬眼看了看窗外阴沉飘雪的天,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最后沉默着进屋,锁好门。
也许并不需要过于担心,戚野安慰自己。
有那群所谓的好哥们好兄弟在,戚从峰忙着喝酒吹牛,顾不上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揍他。
“你去说你呢”果然,歪在沙发上的戚从峰只是挥挥手,醉醺醺赶戚野去干活,“桌子给我收拾干净擦干净一点儿脏东西都不许留”
茶几和餐桌上胡乱滚着用过的碗和空酒瓶,菜汤残酒混着下酒的鸡骨头,一起沾在桌面上,已经完全冷掉。
戚野没说什么,将空酒瓶仔细收好,用抹布擦干净桌子,然后端着碗进了厨房。
煤气灶上放着口铁锅,他揭开锅盖,里面的饭早被醉鬼们盛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几块烧糊的锅巴粘在锅底。
戚野对此毫不意外,没用筷子或锅铲,直接上手。费了一会儿功夫,把那几块锅巴抠下来。
屋里没有暖气,锅巴和锅一起凉透了。
他一点儿不嫌弃,直接丢进嘴里。一边吃,一边打开水龙头开始洗碗。
冬日天气冷,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更是冰凉刺骨。
白天戚从峰拿铁衣架抽得毫无章法,逮哪儿抽哪儿,戚野手上都是一道一道的印子。如今手浸在水里,先是针扎一样疼,后来就渐渐失去了知觉。
像是不属于自己的假肢。
但戚野动作丝毫没慢下来,因为温度实在太低,稍慢一点,残余的水就会结成冰,把碗筷黏在一起难以分开。
他飞快洗完碗筷,用钢丝球刷过锅,回了自己的卧室。
这套老房子是两室一厅的格局,戚从峰占据了主卧和客厅,戚野住在不朝阳的次卧。
阴面常年没阳光,为了省电,他没有开灯。
老式小区照明差,忽明忽暗的路灯根本照不进顶楼的房间,一片黑暗里,寒意似乎更凛冽了些。
“一口闷一口闷戚哥牛逼”
听着客厅里醉鬼们的叫喊,戚野下意识想把手放到脸上捂暖,刚举起手,就摸到了右颊上的纱布。
女孩包扎得很仔细,纱布轻柔而牢固地包裹着伤口。
也许是药膏的功效,也许是他已经习惯了疼痛,不再像刚挨打时那样一抽一抽疼得厉害。
没办法用脸暖手,戚野停顿几秒,把手放下,用力相互揉搓着,思考明天要去做什么。
手机坏了,无法移动支付,卖红薯一类的活计基本和他无缘。然而离正式开学还有整整十天,这十天里,戚野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哪怕是拿着袋子去街上捡垃圾卖废品,十天下来也能攒出不少钱。
戚野在床边坐了很久,直到那群醉鬼不再鬼哭狼嚎、被搓到通红的手终于有了些许知觉,才想好明天的计划。
下意识松了口气,他向后躺去,没收力,“咣当”一声把自己砸在只铺了一层床单的硬床板上。
没盖被子,没脱鞋子,直接闭上眼,就这么和衣睡了过去。
窗外云翳渐渐散开,一轮冬月高高悬挂在天空。沾了余雪,洒进室内的月光也一阵阵发凉。
月色清寒,照亮男孩在沉眠中依旧紧紧皱起、无法展开的眉眼。
翌日,天刚擦亮,戚野就起了床。
去往南面最繁华的几条商业街,他一户一户敲响沿街商铺的大门,询问他们需不需要为期十天的临时工。
收到的自然只有礼貌委婉的拒绝,以及一些毫不客气的嘲讽。
“什么意思啊小朋友就打十天的工你觉得我是开店还是做慈善”戚野离开又一家店铺,走得远了,还能听见老板在背后和别人大声说话,“我说现在的小孩儿说谎真是一套一套的勤工俭学怎么着也得一个月吧十天把我当傻子耍呢”
戚野面无表情地裹紧棉衣,没回嘴,只是在寒风里走得更快了些。
他用了整整一个上午,从街头走到街尾,再走向下一条街。没有任何一家店铺愿意收下他。
其实这也并不奇怪,毕竟只过了一夜,他脸上的伤还没好,除了那块引人注意的纱布,还有其他深深浅浅的淤青,一看就是惹了什么事儿。
没有哪个老板愿意招进来一个麻烦。
很快,这几条商业街上的店铺被戚野转了个遍,只剩下一家才开业几天的火锅店。
火锅店在十字路口的好位置,从上到下占据了足足三层铺面。铺着崭新的红地毯,站在门边的迎宾笑容一个比一个标准灿烂。
戚野看看迎宾身上精致的制服,再低头,看看自己桃红色棉衣上露出的,一点儿已经泛灰发旧的棉絮。
停在几米外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走上前去。
大不了再被拒绝一次而已,这一上午下来,他已经很习惯了。
“啊,你这”不出所料,领班听了戚野的来意,很是为难,“对不起,你太小了,我们这里不招你这么小的孩子”
戚野点头“嗯。”
他谢过领班,正想离开,看见对方冲自己身后招手“南哥”
“南哥,这有个小孩儿想打十天的工。”领班和刚进门的男人说明情况,“你看咱这儿能收他不”
南哥看起来三十一二的年纪,顶着一头亮瞎眼的蓝毛,嘴里叼着烟,流里流气的。一看就是在社会上混惯的人。
他没拿正眼看戚野,余光瞥过来“这一丁点儿的,几根毛啊”说话也相当口无遮拦。
戚野一点不在意南哥的态度“十五。”
他特意多报了两岁,毕竟十三说出去确实太小。
“十五你当你南哥瞎啊”之前那些店铺老板都没提出异议,南哥一听就冷笑,“快滚别搁这儿碍眼”
戚野表情微微一僵。
他倒不是介意南哥的话,只是火锅店里暖气充足,非常暖和。现在又是吃饭的点,大厅里的火锅咕嘟咕嘟翻涌,冒着热辣的蒸汽。
在寒风中走得久了,他不免有些贪恋这短暂的温暖。
对这家火锅店根本不抱任何希望,戚野并不气馁,转身准备离开。
“哎哎哎”没走几步,身后,男人的嗓音愈发暴躁,“我让你滚去后面换衣服,你给我滚哪儿去”
由于许建达要提前离开西川,原本定在正月十五的家庭聚会,不得不也跟着一同提前。
许愿陈诺两家关系好,逢年过节总是要聚一聚。尤其许建达回来的时候,通常会找时间在外面吃上一顿饭。
许愿坐在书桌前,听着客厅里的陶淑君打电话和许建丽抱怨“就是说啊,这也太突然了,根本没个准备。其他馆子都早早定完了,让咱们这时候去哪儿吃饭呢”
许愿正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是陈诺发来的消息“放心,今天我也去。”
许愿一直提着的心勉强放下一半“好。”
陈诺身体不好,许建丽心疼儿子,一般不允许他在外面吃饭。即使是家庭聚会,多半也不会让陈诺出来。
大概因为这是今年过年以来的头一回,才答应带上陈诺。
有陈诺在,许愿就没那么害怕了。
她一点儿都不想一个人坐在饭桌上,独自面对家里的大人们。
陶淑君和许建丽说了好一会儿话,最后,姑嫂两个终于敲定今晚吃饭的地点。
“今天去吃火锅。”许愿刚放下手机,陶淑君推门进来,“你姑姑说新开了个什么南北还是北南火锅,正好在做活动。”
许愿沉默几秒,点头“我知道了。”
昨天在饭桌上大发雷霆后,这是陶淑君第一次主动和许愿说话。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没提起昨晚迁怒许愿的事,也没表露出任何歉疚,但许愿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在陶淑君眼里,这样就算是说过对不起,可以一笔勾销。
许建达仍旧是那种万事不掺和的模样,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直到临出门才回房间换衣服。
许愿家离商业街很近,走路只需要十分钟,不过许建达还是开了车。
一路上,许愿都安安静静的,默不作声听着前排的陶淑君和许建达讲话。
他们在北南火锅门外停好车,进包厢的时候,许建丽一家人已经到了。
陈诺今天穿了件烟灰色的高领毛衣,显得脸更白,见许愿进来,冲她挥手“过来坐。”
许愿刚坐下,许建丽把点菜的平板递给她“我和你哥都点过了,你挑几个你喜欢的菜。”
许愿下意识拒绝“不用了姑姑。”
“姑姑叫你点你就点。”陶淑君推她一把,“都是自家人,扭捏什么。和你哥哥学学,大大方方多好。”
突然被点名的陈诺给许愿递了个眼神,拿住平板,手肘轻碰她“点吧。”
陶淑君在一旁看着,许愿不得不接过平板。
许建丽他们已经把火锅的热门食材都点过一遍,许愿翻了翻,觉得没什么要添的,划去甜品那一栏。
刚点了个芒果西米露,陶淑君皱眉“这个季节哪儿有新鲜芒果,都是罐头里的,别点这个。”
许愿只能把芒果西米露取消掉。
避开那些不应季的水果,她犹豫一会儿,选择了相对不容易出错的巧克力蛋糕。
“外头这些巧克力都是代可可脂的,对身体不好。”陶淑君还是不满意,“你哥哥吃不了这个。”
陈诺立刻说“舅妈,我不吃甜品,妹妹喜欢让她吃就好。”
陶淑君摇头“那不行”
许愿只好又去掉巧克力蛋糕。
去掉水果和蛋糕,甜品里留下的选择并不多。
一时拿不定主意,许愿还在纠结,陶淑君或许是在她身后站累了,开始抱怨“也不知道你这性子随了谁,点个菜明明就两三分钟的事儿”
“爸。”陶淑君抱怨到一半,陈诺突然站起身,看向主位的方向,“我和妹妹去挑一下鱼让他们挑,万一挑得不好就麻烦了。”
北南火锅的特色之一是鱼火锅。
顾客可以自己去挑鱼,也可以让服务员代选。
陈涵正在和许建达聊天,压根没听到陈诺在说什么,毫不在意地挥手“行,知道了,去吧。”
许愿跟着陈诺出包厢,关门之前,听见陶淑君羡慕许建丽“你瞧你们家陈诺多懂事,看看我们家那个,胆子小得连个菜都不会点”
“那她也得让我点啊”怕被大人们听见,走出一段距离,许愿才开口,“我不点说我不大方,点了又说我不会点,这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
许愿性格好,平时根本不发脾气,也几乎从不在别人面前说父母的不是。
今天她是真的无语,又委屈又恼火,气得脸都憋红了,语速比平时快上不少。
陈诺还是一如既往。
火锅店里暖气热乎乎烘着,他依旧面色苍白,说话不紧不慢“你要把这话直接说出来,伯母又该生气了。”
许愿顿时垂头丧气“我不是没当面说嘛”
她清楚陶淑君的性格,刚才只是念叨几句,如果当场反驳,搞不好会劈头盖脸挨上一顿骂。
许愿蔫头蔫脑提不起精神,陈诺失笑“行了,下回碰到这种情况,躲出来就行,不跟他们计较。”
“走吧。”询问过服务员,他带着许愿往一楼走,“咱们去挑鱼。”
“诶”许愿有些发懵,“真去挑啊”她以为这只是陈诺找的借口。
十三岁的小姑娘,没什么太复杂的心思,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简单一句话,就忘了刚才还在委委屈屈的不高兴。
于是陈诺轻笑“当然。”
陈诺心里很清楚。
在外面待的时间长一些,留在包厢里的时间短一些,许愿挨骂的几率就少一点儿。
领班按着南哥的意思,给戚野找了身制服,然后在安排他做什么活计上犯了难。
“要不这样吧。”最后,她挥手,“你这脸去不了前头,后面也别去,帮着小赵他们一块儿捞鱼行了。”
戚野应了声“嗯。”
跟着小赵往养鱼的地方走。
开业酬宾,客流量大,北南火锅的鱼都是现挑现杀,一楼左侧放了好几排水族箱。
小赵简单教过戚野如何分辨不同的鱼,每种鱼的肉质特点和具体价格,然后给了网兜和水桶,让他立刻就地上岗。
这份工作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戚野只是简单重复捞鱼送鱼的过程,偶尔给前来亲自挑选的客人介绍情况。
下午很快过去,转眼到了晚上。
晚上来火锅店的顾客比白天足足翻了一倍,人手忙不过来,小赵被领班抓去后厨帮忙。
戚野一个人守着水族箱。
他刚给一个箱子插上氧,抬起头,就看到了朝这边走来的陈诺和许愿。
女孩没注意到他,正仰脸看着上方色彩斑斓、造型奇异的华丽吊顶这也是北南的特色之一,大胆个性的室内设计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打卡拍照的年轻人。
身侧少年温声提醒“看路,前面地上有水,小心待会儿摔跤。”
戚野微微偏头。
他脸上还贴着纱布,这也是领班不让他去给客人端菜的主要原因。但下午趁休息时间换过药,右颊的伤口已经不太疼了。
按着以往的经验,如果没有她送给他的药膏,至少还要疼上至少一个星期。
眼看两个人越走越近,戚野站起身。
他倒是没打算主动和许愿问好,毕竟他和她一点儿不熟。
走得近了,女孩终于低头“知道啦,你放心,不会摔的”
说完,她顺势看向戚野这边。
戚野已经做好了许愿先和他高高兴兴打招呼,他再礼貌点头回应的准备。然而小姑娘一看过来,目光相触的瞬间,就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
极其惊讶,她足足看了他十几秒。飞快眨着眼,视线从他贴着纱布的脸、身上的墨绿制服和黑色防水围裙、放在一旁的网兜水桶上一一掠过。
接着,一把抓起身侧少年的手。
竟然头也不回地直接跑了。
戚野不由一怔。
跑什么跑
完全不懂女孩突然逃走的原因,他难得茫然站在原地。
愣了一会儿,很快想起昨天,她看见他那部报废手机时瞬间难堪涨红的脸、闪闪躲躲的不自然视线。
这真是戚野嘴角一抽。
他自己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她怎么就先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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