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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十几分钟,许愿没有看课本,一直在瞧戚野怎么包书皮。
速度放缓,包得很慢很慢,直到下课铃响起,他只包好了语数外大三门。
许愿在铃声里拼命点头“我终于看懂了修中间斜角的时候不能剪太多,不然就包不起来了”
小姑娘格外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语气透着种明快的活泼劲儿。
戚野垂眸,没说话,收起折叠小刀,又把剪下来的废纸片一一收好。
“去吃饭吗”其他同学已经结伴,三三两两出了教室,许愿问,“我带你去食堂吧。待会儿吃完饭,正好让我哥陪你去买校服。”
西川一中学生不算多,占地面积却不小。每个年级都有单独的教学楼,加上实验楼、大礼堂和食堂,初来乍到的人不容易分清。
更别说去找出售校服的杂务处。
“你见过我哥的,就是”
许愿指了指最后一排的陈诺,想起上次见面的场景,飞快眨动两下眼,“反正以后有什么事儿找他就行,他是班长,所有事都归他管。”
陈诺正在往他们这边看,见许愿指向自己,笑着同戚野招手。
戚野注意到陈诺的动作,冲他微微点头,然后一口回绝“谢谢,不用了。”
他拒绝得太快太直接,许愿一时没回过神,还在往下说“如果找不到他和我说也诶”
她茫然看向他。
刚才还特意放慢速度,好让她看清包书皮过程的男孩站起身,语气平淡“让一下。”
许愿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
他不带表情地越过她,没说再见,把废纸片扔进垃圾桶,自顾自走远了。
“所以他就这么走了”食堂里,石小果凭借身高优势,走在许愿前面,帮她在人群中硬生生挤出一条路,“明明早上是你帮他解围的好不好”
许愿无奈“你声音小一点儿。”再大声些,所有人都能听见。
“啊你说什么”中午食堂人多,吵吵闹闹的,石小果没听清,“我说那个七”
“你吃套餐还是面”见石小果还在纠结戚野,许愿不得不转移话题,“吃面的话我去排队。”
比起大锅饭的普通套餐,现下现做的面更受学生欢迎,队伍总是排得特别长。
石小果一听就笑“行了,你这点小身板排什么队。先去占位置,待会儿我把面给你端过来。”
说着,她把许愿往就餐区的方向推。
石小果的力气比很多男生都大,许愿反抗不过,只能先去找座位。
刚找到一张空着的四人位,陈诺和江潮端着餐盘过来。
“我看咱们班长马上就要修仙成功,随时准备白日飞升。”江潮心有余悸,“下次还来什么食堂,干脆直接搁外头花坛里,随便摘点小花小草行了。”
许愿瞧了眼陈诺的餐盘,里面简简单单几道素菜清炒小白菜、炖豆腐、胡萝卜配玉米粒。
食堂做菜一向重口味,偏油偏咸。而陈诺身体差,一切油腻辛辣的食物都不能吃。
能找到这么清淡的菜品也很不容易。
许愿给他们让出位置“姑姑上次不是说,以后要每天给你送饭”总这么吃素也不行。
“没事的,就中午一顿,来回跑多麻烦。”陈诺微哂,“我觉得在食堂吃挺好。”
江潮完全不能同意后半句,拿筷子狠命戳碗里的红烧鸡块,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怎么一点儿没感觉”
许愿抿唇“那你下回点外卖嘛。”
江潮家境好,家里有几个规模很大的工厂。按理可以天天大手大脚点外卖,或者专门请阿姨送饭。
“我可以再忍一忍。”但他就要和他们一起吃食堂,听见许愿这么说,还煞有介事,“那谁谁曾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石小果端着两碗面回来,毫不客气打断他“放心,你这辈子过完也轮不到什么大任,所以不用忍了。”
“哎哎哎”江潮想要反驳,看了看她手里的面,又腆起脸,“小果小果,那什么,给我分点面呗。”
石小果言简意赅“滚。”
最后,还是许愿给江潮挑了一筷子自己的面。
几个人坐下来吃饭,没吃几口,石小果继续方才的话题“对了许愿,你和那个七爷到底怎么认识的”
“人家叫戚野。”石小果说得无心,许愿想起自己之前的误会,还是很尴尬。
纠正过称呼,她语气尽量轻描淡写“也没怎么,就是在路上偶然碰到,他帮了我的忙。”
石小果接着追问“什么忙”
她问得太具体,许愿还没想好怎么圆,陈诺放下筷子,“我去买瓶水,你们要可乐还是橙汁”
说最后一句时,他看向石小果。
“橙汁。”石小果下意识回答,想了想,又起身,“人太多了,我和你一起去。”
许愿顿时松了口气“我也要橙汁。”
江潮毫不犹豫“可乐”
许愿准备把自己的饭卡给石小果,一摸口袋,刚才还在里面的饭卡不知道去了哪儿。
“等一下。”她说,“我找找我的卡。”
石小果匆匆摆手“别找了别找了,刷我的就行。”
陈诺和石小果去买饮料,江潮继续拿筷子处刑鸡块。百无聊赖,他戳着戳着,眼睛突然一亮“你看快抬头快看”
许愿诧异抬眼“怎么了”
江潮终于肯放过鸡块,用筷子指向食堂门口“瞧那是不是你的新同桌”
戚野离开教室,先去了何老师的办公室。
如今,开学时的缴费一般都直接从银行卡里划,学期内零散、小数目的各种费用则在群里转给老师。
早上才从戚从峰那里拿到钱,戚野既没有空去银行存起来,手机坏了,也没办法转账。
只能当面把那几张皱巴巴的纸币交给班主任。
何老师一点儿不嫌弃已经不成样子的钞票,伸手接过,又从桌下拿出一套校服“刚上课忘了和你说,我回来一看,这儿还有套去年多出来的衣服,你看看码数合不合适。”
校服被强行塞进手里,戚野低头看了眼码数。
码,是他平时穿的尺寸。
沉默几秒,他抓紧校服“谢谢老师。”
“合身的吧那太好了,正好不用继续放我这儿,也不用再叫班长带你去买了。”何老师显得很高兴,“待会吃完饭记得把校服换上,不然被值周生抓住要扣咱们班的分。”
戚野应了声好。
何老师又嘱咐几句,让他安心学习,以后有什么事来找她,就让他先去吃饭。
离开办公室,戚野没有立刻去食堂。转头进了卫生间,换上衣服,然后在包装袋里,找到一张印着生产批次和日期的白色小卡片。
看清上面的生产日期,抓着袋子的手微微收紧。
最后,他没把包装袋和卡片丢进垃圾桶,而是和那件换下来的旧校服一起,仔细小心地收起来。
回班放好,这才走出教学楼。
正是吃午饭的时间,戚野分辨过人潮前进的方向,很容易找到食堂在哪里。
来得晚,大厅内人头攒动,他没看见就餐区的许愿和江潮,站在离窗口几米远的位置,认真端详菜品定价。
在进食堂之前,戚野已经想好要自己吃什么。压根不看花色种类,迅速找到最便宜的几个菜,在脑海里计算出总价。
然后有些迟疑。
西川一中是公立初中,有政府补贴,食堂价格并不贵。即便如此,在这里点一份套餐,最低也要五块钱。
换算成打折的临期挂面,他一个人能吃上很长一段时间。
刚得出结果的瞬间,戚野几乎抬腿就想走。
但食堂里充满了各种食物的香气,温暖的,诱人的。随着呼吸一起,拼命往早晨什么也没吃、空荡荡冷冰冰的胃里钻。
他独自站在人群中,犹豫许久,最后还是走到队伍末尾。
卖套餐的队伍排队快,没一会儿便轮到戚野。
在他前面排着的是个身形很壮的男生,饭量大,一个人点了四五份肉菜,还要了三两米饭。最普通实惠的套餐,硬生生点出了四十多的价格。
阿姨用两个餐盘才盛完,递过去,又问戚野“吃点什么同学”
戚野扫了眼离自己最近的红烧肉,喉头微动“一份冬瓜,一份白菜,三两饭。”
冬瓜两块,白菜两块,米饭一块。
加起来正好五块。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元纸币,正想递过去,阿姨摆手“咱们这儿不收现金,你去办个饭卡。”
“就在那儿,在对面。”她热心给戚野指窗口,“一张卡押金二十,办完回来再刷就行。”
戚野的手一顿。
几秒后,他收起纸币“那不要了,谢谢。”
阿姨不由愣住“哎”
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男孩毫不留恋地转身,直接掉头离开。
许愿和江潮坐在座位上,看着戚野从队尾一直排到最前面,然后挤开人群,什么都没拿,两手空空的出来。
他没去其他窗口排队,甚至没在食堂里多停留一秒,神情冷淡、步履匆匆地径自朝出口走去。
江潮顿时感觉找到了知己“我就说吧咱们学校的饭真的很难吃”
许愿有些迟疑“是吗”
“怎么不是”江潮没心没肺惯了,认定戚野和他一样不喜欢食堂的饭菜,“你看你同桌也受不了,所以真不是我挑食”
许愿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
然而当她想追上去问个清楚,他单薄瘦削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人潮中。无论怎么寻找,都再也看不见了。
同样怎么找都找不到的,还有许愿自己的饭卡。
吃过饭,她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一遍,石小果他们也一起帮着在附近寻觅。一直找到快要上课,还是没看见饭卡的踪影。
“别找了,什么时候有空再补一张吧。”最后,陈诺说,“我卡里还有不少钱,你先刷我的。”
没有别的办法,许愿只能点头“好。”
除去二十块钱的押金,补办饭卡还要交一张一寸照片。
放学回家后,许愿在自己的房间里找了一圈,没看见平时放照片的纸袋,又去书房里找。
翻箱倒柜大半个小时,终于在客厅的电视柜抽屉里,找到了本该放在书柜上的照片。
不用想,肯定又是陶淑君“帮忙收拾”的。
收拾完了,并不告诉许愿,如果许愿去问,就会被骂“连自己的东西都不知道在哪里,就你这种态度能把学习搞好”
所以许愿宁可自己埋头找上一两个小时,也不会去主动问陶淑君。
但毕竟在书房和客厅来回走了好几趟,陶淑君还是发现了她的动作“你在找什么”
许愿原本不太想回答,想起早上出门前,陶淑君的质问,微微抿唇“照片。”
陶淑君继续追问“你找照片干嘛”
许愿拿出两张一寸照片,把纸袋重新放回抽屉“饭卡不见了,明天去补办一张。”
自认为回应的没有任何问题,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陶淑君的冷哼“学也学不好,东西还能丢。你和那些同学一起玩,人家没瞧不起你”
听清这几句话的瞬间,涌上许愿心头的并不是愤怒或委屈,而是迷惑不解、一头雾水的茫然。
这几件事之间有联系吗
她只是不小心丢了一张饭卡,和她的成绩、她的朋友们有什么关系
是真的不明白,她忘了生气,也忘了替自己辩驳。
不知所措地回头看陶淑君。
“怎么,你不服气”而这个表达疑惑的动作被陶淑君当成了挑衅,语气更加嘲讽,“你看看你多能啊,一张饭卡都看不住。一天天丢这丢那的,你怎么不把自己也丢了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许愿死死捏住照片,咬紧唇。
有那么几秒,她想和陶淑君认真解释,她没有总是丢东西,没有天天丢三落四。从小学到初中,这是她第一次补办饭卡,之前从来没有丢过任何一张。
但陶淑君根本不给这个机会“早上我说你你还不乐意,现在知道了吧开学第一天就能丢饭卡,以后还要丢什么“
陶淑君嗓门太大,最终,许愿一句话都没说。
她只是默默回到房间,把已经被捏皱的照片放进笔袋内侧的夹层,拉上拉链,确保它们不会偷偷掉出来。
而客厅里,陶淑君的声音只高不低“我看你就是把脑子也丢了,才会考那么差你说你这样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干脆不要上学,少浪费资源,留给其他孩子算了”
尽管许愿已经离开,她仍然在喋喋不休,内容从许愿丢了一张饭卡,衍生到她上课不专心、听讲不认真、考试不仔细,平时不努力等各种方面。
甚至后来,又扯到了思想道德的问题,指责许愿只知道记恨父母,一点儿也没有包容心。
是个品德极其有毛病的小孩儿。
许愿坐在桌前,呆呆盯着笔袋,听着屋外陶淑君越来越高声的叱骂。
感觉自己像是那张放在笔袋里、皱巴巴的照片,被拉链锁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
没有生气、没有委屈,许愿满心满眼都是空洞的、毫无力气的茫然。
只是一张饭卡而已,她想。
她没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只是丢了一张饭卡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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