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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难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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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不凑巧,徐凛的那通电话打过去的时候远在瑞士的傅玄西并没接到。

    也不知过了几天,那通未接来电才被捡起拨打回来。

    徐凛当时正在迎客,忙不迭地赔了个笑退到一边“傅先生,白芷放在我这里一枚袖扣,说是您掉的,叫我还给您。”

    傅玄西单手撑额,手里文件不耐烦地哗哗哗翻了好几页,语气很淡“什么时候”

    “就前几天,还有,她提了辞职,往后就不来上班了,我想着,是不是需要重新招个园艺师。”

    傅玄西手一顿,把那文件丢开,往后仰靠在办公椅上,单手覆眼,嗓音里透露出疲惫“不用。”

    徐凛很知趣地应了声好,挂了电话。

    半晌,傅玄西从窒息中回过神,微侧过头看向窗外。

    苏黎世现在才下午三点,外面的利马特河岸行人悠闲漫步,夕阳余晖下的湖面有白天鹅在对着水面梳毛。

    一对情侣坐在河沿的石栏上接吻,恰好有自由摄影师路过,在一旁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这座瑞士最富有的城市,有的是这样什么都不缺都不愁悠闲的人。

    傅玄西单手按着太阳穴,缓慢地揉。

    他也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像这些人那样轻松自在过,明明也有很多时间是在虚度光阴,浪费人生,纸醉金迷,灯红酒绿。

    但他从未觉得自由过。

    总有很多东西压着他,推着他,逼着他,让他厌烦,却又不得不一直前行。

    他似乎什么都不缺,但是终究再也找不回悠闲自在地看一下午花的闲情逸致了。

    想起电话里徐凛说的话,他闭了闭眼,又兀地轻声笑了下。

    那晚她在大雾逃跑的的身影跳了出来。

    真是足够鲜活,那样拼命。

    竟还敢当着他的面藏了他的袖扣,那里来的那么大的胆。

    明明是倔强的小草,却又岁月静好得像是柔软的鲜花,亦或者,讨人喜爱的小猫。

    又想起那天下午在临宜中央大街hite hoe西餐厅跟她安静地享受一顿下午茶,红砖色的拱形窗户外,楼下的银杏、斜阳、行人

    这世界,终归还是有那么点不同的。

    转眼十二月,临宜入了冬,还下了一场雨夹雪。

    许佳钰在宿舍楼下扒拉了半小时,堆了个拇指大的雪人,噔噔噔跑上楼给白芷看。

    “阿芷阿芷”许佳钰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雪人放到白芷眼前,一双眸子盛了星月似的亮,“看雪人”

    白芷放下画cad的鼠标,看着那快要化掉的拇指雪人,很给面子地做出惊喜的表情“哇,好可爱呀”

    “是吧”许佳钰把她手拽过去,将拇指雪人放到她手心,“给你了。”

    “化了怎么办”

    “至少你拥有过呀”

    白芷嘴角微笑一滞,盯着那小小雪人发了呆。

    自上次医院一别,她和他竟再也没有见过。

    原本很有个性地把袖扣还回去,很酷地以为自己对他就此断了念想,却从未真的断过。

    也曾过分担心徐凛把袖扣给他后,他会找她,却没想到就像石头沉了大海,连声动静都听不见。

    算了,好歹也还拥有过他片刻的温柔停留。

    “好冷好冷”宿舍门又被推开了,郑淼淼提着一袋子吃的进来,“我买了吃的给你们。”

    白芷把小雪人放到书桌盆栽的土里,正要继续画图,桌上丢来一个热腾腾的烤红薯和一串冰糖葫芦。

    “人人有份。”郑淼淼说。

    从那次白芷救了她之后,她就老是别别扭扭地做一些别别扭扭的事情。

    像是要对白芷好,又不想那么明显。

    白芷一见她就想起那惊世骇俗的感情,不对味又让人难过。

    “喂。”郑淼淼把东西分完了,又去而复返,双手背在身后靠着白芷的衣柜,欲言又止,十分别扭。

    白芷撕着烤红薯的皮,不甚在意地“嗯”了声,“干嘛”

    “那个”又没下文了。

    白芷不得已转头看她,见她比之前还要别扭,有些好奇“又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什么呀”郑淼淼立即撇了撇嘴,“你就说实习回来之后我有对不起你过吗”

    白芷故作不懂“我怎么知道。”

    “怎么有你这样的人啊我现在对你不好吗”郑淼淼还急了,指着她手上的那个烤红薯,“你这个烤红薯,还是我亲自挑的好不好”

    “怎么,你下毒了”

    郑淼淼气得跺脚跑开“你气死我算了”

    白芷并不只有一份兼职。

    学校图书馆管理员她从大一做到大三,每月五百。

    辞了大雾的兼职后,学姐陈冉给她找了个酒吧的兼职。

    “家教一时半会儿没有,就这兼职工资高点,看你自己选吧。”

    白芷给拒了,期末忙,她实在没精力去应付像在酒吧这样有太多突发情况的工作。

    陈冉骂她疯了“你不过日子了你还有钱吗”

    那时是晚上九点,白芷刚从外面找兼职回来。

    耳机里的电台广播说这是近几年最冷的一个冬天,大概会有比较大的降雪。

    她朝着冻僵的手指哈了哈气,按着冰凉的手机屏幕里的键盘给陈冉回消息。

    天空突然飘了雪。

    风刮着雪花落到她睫毛上,挡住一点视线,连看屏幕都是花的。

    真是

    白芷伸手拂开那片雪花,干脆给陈冉发语音“没钱啊,不过我现在已经在找兼职了,先凑合下吧。”

    陈冉回她语音“我看你是真疯了,这大冬天的你想饿死”

    “哪能饿死”白芷回她,话还没说完,面前停了辆迈巴赫。

    还以为挡了别人路,白芷往旁边让了让,继续对着手机发语音“饿不死的啦,实在不行,我去找”

    那迈巴赫的车门忽地开了,车内暖气一瞬散到她脸上,化了雪。

    “实在不行。”车里的人替她接上话,“你来找我。”

    如玉落地,碎了的响声实在叫人心里狠狠地一颤。

    白芷呆滞地握着手机转头去看。

    隔着一幕飘雪,那刻骨入髓的一张脸,又真真切切地入了她的眼。

    黑夜里,他伸出手“来吗”

    落雪渐甚,广播电台在耳机里吵嚷“新一轮的冷空气已强势来袭,大雪已提前降临,请做好防寒保暖哦。”

    雪似飞花,偏要落她满头满脸。

    白芷眼皮一颤,忙低头拍拍头发和眼睫毛上挂着的雪花。

    她想起那句戴叔伦的“还作江南会,翻疑梦里逢。”,总觉感同身受。

    此时此夜,不似当初江南会,更疑梦里逢。

    “好巧啊。”她扯扯冻僵的嘴角露出个笑,双手揣进外套兜里看着车里人,眼里泛了点酸,“不来了吧,我要回宿舍了。”

    “确定吗”

    白芷不确定,别开眼看一旁的落雪似花。

    “白芷。”车里人叫她,手收了回去,阖在一起,眼帘半敛,不再看她,声音似冷水的沉,“确定不来么”

    白芷没说话,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她直接走掉了。

    但喜欢一个人总是容易变得好没出息,她跑出去几步,又调转回来,车门还没关。

    傅玄西还是刚刚那样带着点散漫的坐姿,见她回来,似乎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好像知道她会回来。

    “好冷啊。”白芷双手伸到他眼下,睁着双泪汪汪的眼看他,“你看我手都冻红了,我能在你车上吹吹暖气吗”

    傅玄西就这么抬眼看着她,好一会儿,看得她都心虚了“不能就算”

    冰冷的手上却覆上来一团如火的热,一阵力道拽着她双手往里一拉,脚下踉跄,睁眼时倒在他腿上。

    “脚拿上来。”

    白芷感觉自己像条蠕动的虫子,咕踊咕踊地往里耸动。

    “拿上来了。”她趴在座椅上,头都不敢抬。

    好像听他笑了下,车门关上了,车里暖和得让她浑身都化了雪解了冻。

    她要发芽了。

    一只手轻轻搁在她背上拍了拍,“还要趴多久。”

    白芷咬唇,简直无地自容,闷闷地回“你腿太长了,过不来。”

    “原来是我挡着你路了。”

    刚听他说话,还来不及解释,细腰被人一掐提了起来,再一睁眼,好好坐在了他旁边。

    没有人提及那枚被还回去的袖扣,就像从头到尾他没有掉,她也没有拿。

    车内安静得有些过分。

    有点别扭,白芷抓着坐垫扭了扭,忍不住想他们有钱人都这么乱的吗,惊世骇俗的恋爱谈了也就罢了,怎么还要跟她这样那样。

    矫情劲又来了,她想她还是不能接受跟室友的男朋友这样那样,低头抠自己的手指玩。

    想了会儿,她终于鼓起勇气问“你这样,就不怕郑淼淼不开心吗”

    傅玄西挑挑眼,不甚在意“为什么要怕她不开心”

    “那”白芷皱着眉头认真想着措辞,“你俩谈恋爱”

    还没说完呢,傅玄西像听见了什么惊天大雷似的,整个人都很不理解地转过来看她。

    语气有些危险“你说什么”

    有点吓人呢。

    白芷往旁边缩了缩,更不敢看他,声音也更小了“你俩不是”

    傅玄西确认自己没听错,闭了闭眼,修长的手指捏了捏鼻梁。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说得很缓慢,像是要一字一句叫她听清楚,“你俩都应该去神经科看看脑子。”

    白芷“”

    有被凶到。

    “那你俩”

    “闭嘴。”

    白芷“”

    凶才是他的本色,温柔都是装出来的。

    十分钟后,她被甩在了宿舍楼下。

    临宜大学宿舍晚上十一点就断生活用电,宿舍里瞬时陷入黑黢黢的一片。

    白芷拔掉台灯插头,开了最小档的光,从铁盒子里拿出那个巴掌大的笔记本。

    里面的每一页,都盛满了小女生矫情的胡思乱想。

    她翻到新的一页,正要下笔。

    郑淼淼在床上打电话,娇嗲的声音字字入耳“我小表叔叫我跟你分手,说你不配,但我不听他的,我就觉得你配。”

    一字一句,分分明明清清楚楚地显示着,她的男朋友和傅玄西是两个人。

    什么惊世骇俗的感情,全是她自己脑补过度。

    白芷咬着笔头趴桌上,回想起在车里明灭的光影下,那人被她那惊世骇俗的话气得额头青筋都跳了下。

    却也,仅仅只是叫她闭嘴。

    是克制有礼,是永不出错的标准答案。

    这样的标准答案,她想据为己有。

    作者有话要说“还作江南会,翻疑梦里逢。”出自唐代诗人戴叔伦作品客夜与故人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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