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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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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旁的行灯园中央的喷泉,立柱上的雕塑,还有侧边的茶亭些他都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描摹出具体的样子。

    汽车直行前灯闪烁,快到大门口拐角的时候,一棵别致又醒目的老树映入眼帘。

    据说此树年岁悠久这里开发前就已经扎根,原本一直相安无事,但这几年却莫名焕发生机,突然抽出新枝开始野蛮生长蔓到处盘旋,甚至修剪不出合适的形状。

    这么一来,周围的住户就有了点意见部分都觉得这棵老树的形容略有不妥此处格格不入,遂提出将它移植。只有少数人觉得这么做影响风水和运势,但反对的声音也不大就是了。

    没过多久请和授权委托书就呈递上去,听说市里的立项文件很快就能批下来树一事基本已是板上钉钉。

    当时苏闻禹还觉得有点遗憾。

    他闲暇的时候,偶尔会去树下林荫小坐,炎热季节乘个凉,拿着素描本随手图个鸦实很自在。

    两年了,看着它生根发芽,枝头开花只是棵不会说话的树,也总有了些感情,就这么平白移走,心里难免舍不得。

    不过后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最终这棵树也没有挪,反而一直留到了今天。

    这会儿灯一照,树叶枝桠肆意冒尖,看着倒是有那么点和周围不大协调的意思了。

    就和硬要融入一个不属于他的地方似的。

    苏闻禹停车看了会儿。

    车窗开了一半,夜风习习拂过脸颊,卷起一阵凉意。那一瞬间,心头忽然觉得格外放松。

    然后,他重新发动引擎,向左转弯,直行,从出口扬长而去。

    出去之后,一路顺畅,不堵车,运气好到连红灯都没遇见过一回。

    苏闻禹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东西搬进姜姚的房子,稍微简单地理了理,把生活必需品先整好,然后在卫生间舒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时间就已经不早了。

    自打租下这里之后,苏闻禹来的次数不算少,每回置办一点东西,再蚂蚁搬家似的带过来一点,进进出出的,早都熟悉了,但无论如何,晚上在这里休息还是头一回。

    工作室里的同事因为他总喜欢居家办公,经常神出鬼没,一个个纷纷调侃他恋家。这其实也没说错,他对住久了的地方是有些依赖,甚至还有一点轻微的认床。

    陌生的床榻,突变的处境,斩断的感情,所有的一切叠加在一起,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聚成一个未知的将来。

    分手是很早就做下的选择,但什么时候离开却是刚刚才做出的决定。

    所以这无疑是一个混乱的夜晚。

    他应该辗转反侧,应该翻来覆去,应该彻夜难眠

    然而,苏闻禹闭上眼他一觉睡到自然醒。

    甚至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醒来以后,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看时间,桌面上的天气预报小图标显示今天是多云转阴,不复昨天的阳光。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苏闻禹拉开窗帘一看,却觉得外面亮堂得很。

    天高气爽,秋色宜人。

    手机里的软件对话框和以往一样活跃,主要是工作群很热闹,之前苏闻禹指导过的一个学生在美术比赛里得了个银奖,徐弈棋转发了推文,又转达了家长的感谢,这会儿底下一溜的点赞和爱心,看得他眼晕。

    膜拜大佬下跪jg

    闻禹哥牛批大拇指jg

    再接再厉为我们的事业干杯jg

    奇怪的表情包层出不穷,最后变成斗图大赛,苏闻禹扶额,不禁被这些人的浮夸逗乐。

    原本打算直接去工作室,可出门没多久,车就开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路边正好是那家姜姚给他做过攻略的花店物美价廉,花的品质是周遭这片里最高的,而且特别新鲜,适合送人。

    于是苏闻禹临时改了主意。

    买了开得很娇艳的冬渠,馥郁芬芳的绯扇,还有路边野生的、带着点滴露珠的小白菊。

    从公石西路改道,一路向北,去了盛华路的陵园。

    他想去看看奶奶。

    苏闻禹奶奶去世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虽然也生着不大不小的病,但基本算是自然死亡,没办法阻止,所以他虽然悲伤,却也能接受。

    对于身后事,苏闻禹本人其实看得很淡,他觉得哪一天自己要是不在了,那就随便怎么样都行。

    反正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葬在哪里都无所谓。不管是散到海中漂荡,还是入土归根植树,或是近几年兴起的高压转化,差别都不太大,要是能对社会有点贡献,那就更好。

    可是奶奶不可以这样。

    苏奶奶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后来虽然被坎坷的经历硬生生磨平了棱角和光芒,但依然有着磨不去的温婉和优雅。她喜欢花,爱漂亮,怕孤单,更相信鬼神。

    苏闻禹一直觉得,自己在艺术上的那点天赋,多半是遗传于她。

    苏奶奶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仔细想过最后的归处,她曾经玩笑说,想要睡在一个足够漂亮又十分清静的地方,这样一辈子才算真正圆满。

    但是现在,好的墓园十分紧俏,墓地限购名额不足,还需要满足一系列的条件,而这些苏闻禹有好几条都达不到。

    奶奶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亲人,远远超过不曾承担抚养责任的父母。

    而他居然连奶奶最后的愿望,都没办法实现。

    在最焦急最茫然最无措的时候,是霍城帮了忙。

    所以眼下,苏奶奶才能安葬在这样山清水秀的地方。

    当然,要真的论起来,霍城曾经帮的忙还不止这些。

    从最开始酒吧的出头,到父亲莫须有赌债的解决,往远了说,还有公司对学校奖学金的资助。

    苏闻禹是知恩图报的人,而苏奶奶更是。

    她活了这么些年,见得多看得多,知道两人在一起的事之后,一点都没有表示反对,还经常叮嘱苏闻禹要好好对待霍城。

    “你既然说喜欢他,那就一定要全心全意对人家好,知道吗”

    “你对他好,他自然也会对你好,用真心才能换真心。”

    “日子是人过出来的,谁都有脾气,两个人在一块儿本来就应该互相迁就,互相包容。要是有什么不愉快的,有一方大度点,给个台阶,也就过去了。”

    “记得要少吵架,尽量顺一顺,让一让,感情才不会被一点点消磨干净。”

    苏闻禹每一句都听进去了。

    他是头一回谈恋爱,一头栽了进去就爬也爬不出来,只知道傻傻地对人好,不懂技巧不懂拿乔,也习惯了付出,习惯了不说累。

    所谓喜欢,不就是要让那个人高兴吗

    那么当然要尽力不添麻烦,不强求他照顾,不需要他费心关注,也不用人

    哄。

    以为可以尽善尽美。

    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苏闻禹垂眸,看着墓碑上老太太温柔的笑脸,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奶奶,今天来跟你说的这件事,可能要让你伤心了。”

    他抱着膝盖默默蹲下,把带过来的花一束束小心又认真地放在墓前,然后又很仔细地摆出一串特别的形状。

    “我从前以为,喜欢是可以无限投入的,我也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但现在,我真的已经用尽力气了。”

    “可能有的事情,本来就不一定有结果。”

    苏闻禹淡淡地诉说着,漂亮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片平静。

    “我知道你希望我们好好在一起,但我想,你一定更希望我快乐。所以奶奶”

    他顿了顿,声音隐匿在风中,逐渐飘散变轻。

    “我和霍城,以后都没有关系了。”

    霍城这一忙,就忙到了凌晨。

    他在办公室的隔间套房里休息到早上,恢复精神之后继续处理最近积压的案子,等暂时安排好接下来短时间的计划以后,已经是下午。

    盛煜川跟他合作项目,只能也跟着被迫加班,这会儿是哈欠连天,满脸怨言。

    “我说霍哥,都是只睡几个小时,怎么你就精力充沛你是人吗”

    霍城斜睨他一眼“你该锻炼了。”

    “你什么意思我身体好得很”盛煜川更加不满,哼哼唧唧道“我看分明是因为你家里有人贴心地守着,才让你能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拼起来不要命。”

    “而且,他还给你煮那么多好吃的”

    “我记得你家里有四个主厨。”霍城冷酷地打断他。

    “那能一样吗”盛煜川立马嚷嚷起来,“人闻禹做的可是爱心餐”

    霍城对食物完全挑剔到变态的程度,别人不知道原因,但盛煜川是隐隐能猜到一些的。

    霍家当年争权夺利得厉害,里头关系乱得很,父子可能反目,夫妻也未必真的齐心,反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最后居然殃及到了霍城。

    他的吃食里被人加了东西。

    不算毒,也不是药,就是有点类似强力胶的东西,还带着微弱的腐蚀性。

    那感觉霍城虽然没说,但盛煜川大概也可以想象,说不出话,喉咙被堵住又被黏住,还像火烧一样痛,血管组织都出了问题。

    从那以后,霍城估计就留下了阴影,很抗拒进食,甚至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营养液。

    后来,这毛病不知怎么倒是好些了,只偶尔犯,累一累厨子罢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只要是苏闻禹下厨做的东西,反正霍城吃起来是眼睛眨也不眨的。

    想到这,盛煜川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笑眯眯道“霍哥,你看我都帮你做事了,你要不带我回去,蹭顿小嫂子的饭呗”

    “要说霍哥你是真招人嫉妒,别的咱就不说了,找个对象还哪哪儿都好,而且那么喜欢你,真是绝了。”

    “我跟你那么多年的兄弟,还不许沾沾光啦”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来来回回反复,也不知道哪句话正好戳中了霍城的痒处,眼中不禁泄露一丝笑意。

    “走吧。”

    “去哪儿”盛煜川条件反射追问,茫然抬头。

    霍城抬手看了眼腕表,“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家。”

    苏闻禹一个人静静地伏在桌前,淅沥的雨水像小弹珠似的打在玻璃面上,风穿过没关紧的窗门长驱直入,卷起他额前的碎发,还翻得书页沙沙作响。

    这些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点一点经由空气蔓延到耳边。

    他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两只手扣在一起,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微微低垂,里面没什么情绪。

    啪

    大灯的开关被人按下,刺眼的亮光霎时打在房内的每个角落,然后在长桌旁映出一张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

    “闻禹”说话的人叫徐弈棋,他唱k到凌晨,顺路过来取个东西,没想到还有人在。

    “这个点你在工作室做什么”清朗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诧异,还颇有几分惊魂未定。

    苏闻禹头一偏,不自觉地眯眼,等强光的刺激过去了,迟钝的大脑才开始工作。

    “我有点事。”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哑了,只好清清嗓子,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得,说了跟没说一样。

    徐弈棋白眼一翻,没好气地哼哼两声,把沾了雨水的外套随意抖抖挂在椅背。

    “灯也不开,声也不出,你这是想吓死”话说到半路,他腿一迈几步靠近,鼻子往空气里嗅了嗅,“你还喝酒了”

    “就一点。”苏闻禹抬头,看上去神智清醒,可头顶的灯光那么亮,那张脸却没被照出什么神采,仿佛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阴翳。

    “嘶”这下子,饶是一贯粗枝大叶的徐弈棋也觉出点不对劲来,忍不住凑得更近,上下打量了一圈,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放柔了“心情不好”

    “没有,”苏闻禹摇头否认,“我就是稿子没赶完。”

    “黑灯瞎火赶稿你蒙谁呢”徐弈棋一百个不信,“而且在家不也能画吗”

    苏闻禹的住处在燕郊新城,独门独户的一栋大别墅,三楼就是专门辟出的一间画室,宽敞明亮不说,设备也一应俱全,所以平时待在工作室的时间并不多。

    “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出什么事了”

    “能有什么事”苏闻禹轻嗤一声,“就是想找找灵感而已。”

    想到个合理借口之后,剩下的就好编了,他垂下眼睑,笑道“你这个老板可真难伺候,员工都这么努力想让你多挣点钱了,怎么还不乐意呢”

    “那也不用忙到大半夜啊,你又不是包身工。”

    当了四年的大学室友,睡得还是上下铺,两人的关系自然没话说。毕业后徐弈棋意气风发想开间插画工作室,人手却不太够,苏闻禹也是二话不说就来帮忙了。

    他请人是来工作的,可不是来受剥削的,再说了

    “霍大少爷要是知道了,我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你小子可别害我”徐弈棋轻轻撞了一下青年的肩膀,坏笑着挤眉弄眼。

    坦白讲,当初听说自己这个好兄弟要跟霍城交往的时候,他心里其实并不看太好,毕竟性别一换,这就是实打实的王子和灰姑娘。一个不定就是心血来潮随便玩玩,而苏闻禹又太过认真,到最后肯定受伤。

    作者有话要说书名是跑路,所以正文就到回家为止,是也是终点,兜兜转转绕了一圈终于圆满啦。之后还有个番外,因为霍总还没正式求婚呐,先预祝他成功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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