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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迎来大幅度降温那天,期中考试的分数也冷冻出炉。
学校外面那家书店的学习区,周思源苦着张脸,双手托腮长叹了口气“好烦呀,雾雾你说,明明都让沈岸辅导了,怎么还是没考好”
桌上有两张数学试卷,很显眼的数字,一个66,一个71。
不及格。
虽说这次数学卷很难,整个重点班考差的比比皆是,但想到明天要开家长会,周思源实在郁闷。
欲哭无泪,她挽过岑雾的手靠在她肩膀上,嘴巴撅起,唉声叹气“雾雾,你们家谁来开家长会啊,会骂你吗”
岑雾望着鲜红分数的眼睛终于眨了眨。
“没人来。”她平静地说。
从她上学起,从来就没有人来学校给她开过家长会,连送她到学校都没有过。
“我们继续努力,下次再进步。”她轻声安慰。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她的心底却控制不住的沮丧,看分数一次,她就要忍不住想到梁西沉的次次满分。
她咬住唇。
周思源没有注意到那句没人来的异常,她哀嚎“我觉得我妈明天看到这分数会打断我腿的,啊啊啊”
“什么打断腿”明显带着挪揄笑意的声音传来,是谢汶。
岑雾原本想再安慰周思源的话倏地堵在了嗓子眼,眼底一闪而过自己都没察觉的欢喜,她全然是本能地抬头。
这一眼,她心跳失控。
上次篮球赛后再没有见过,现在他的头发又剃回了短寸,眉眼是一如既往的深邃冷淡,愈发衬得棱角分明的五官桀骜不驯。
谢汶满脸的笑“哟,怎么了这是,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他和谢汶一起,岑雾的心跳随着距离的拉近就要无法负荷,而空白两秒的大脑在谢汶伸手要试卷时陡然恢复清明。
下意识想拦,但晚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谢汶把她和周思源的试卷拿起来,顺手也递给梁西沉。
就那么巧,她的在梁西沉手上。
他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诧异她究竟是怎么考出这个笑话分数的。
瞬间,岑雾只觉有种难以言喻的难堪汹涌而来将她包围,她坐立难安,恨不得找个地洞立刻钻进去。
她是71分。
虽然这次的试卷连老师也说很难,相对于她上次月考来说其实进步很大,老师也鼓励表扬说继续努力会越来越好。
可是。
梁西沉次次满分,是学神。
岑雾突然觉得心口闷闷的。
最后开口的还是谢汶,其实是玩笑话,却也能将人击溃“这是你们的试卷厉害啊。”
周思源气呼呼地瞪他“那厉害的谢学霸也没有考过年纪第一啊。”
谢汶“”
“我错了,姑奶奶,”谢汶当即双手合十算是求饶,“我给你们讲题,再请你们喝奶茶赔罪,行吗”
“哦,行吧。”周思源哼了声,忍住笑,一副很勉强的样子。
谢汶啧了声,转头问梁西沉“你买”
“喝什么”梁西沉掀唇,语调是一贯的漫不经心。
周思源顿时眼冒星光快速说了个口味,又问“雾雾你呢”
岑雾没胃口,想说不用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中冒出了那日在燕尾巷的那杯招牌奶茶。
“招牌的吧。”鬼使神差的,她说。
等懊恼已经来不及,梁西沉放下了她的试卷,转身往书店外走去。
垂下眸,她拿过试卷,上面还留着他指腹的温度,却是在提醒她难堪和差距。
谢汶拿的是周思源的试卷,周思源便先起身坐了过去,傲娇但也很认真地听他分析自己的问题。
岑雾则看着自己的,眼睛久久不眨。
直到一杯奶茶被放到她面前,其他两杯一杯给周思源,一杯给谢汶。
“谢谢梁神”周思源开心得不得了,脱口而出私下里大家给梁西沉取的外号,又猛地喝了口,一脸的满足,“真好喝”
谢汶笑了声“哟,那叫我声谢神来听听”
“哼,”周思源翻脸不认人,“做梦。”
“哎,我还给你讲题呢。”
“那也做梦。”
“”
岑雾仍然没动,不是走神,而是不敢。
只因梁西沉突然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两条笔直的长腿一条往桌底前伸,一条懒慢地伸在外面。
熟悉的清冽干净气息瞬间悄然萦绕上她鼻尖。
“试卷。”言简意赅的两字。
岑雾身体僵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指骨修长的手出现在视线中,抽走在她手里的试卷。而试卷的一角隐隐有了褶皱。
她抬头。
他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声音有些慵懒“有草稿纸吗
手心潮湿,睫毛扑闪了下,岑雾佯装冷静地低下头从书包里拿出几张草稿纸和圆珠笔递给他。
他接过,笔尖指了指她做错的一道大题“这题。”
解题步骤被刷刷写下,字迹苍劲有力,又和他的人一样透着桀骜锋芒。接着,他讲解思路。
“懂了吗”侧头,他问。
四目相接。
岑雾的手颇为心虚地捏着衣服,张了张嘴,最后无声地点头。
“做给我看。”草稿纸被推过来,他出了道类似的题给她。
岑雾硬着头皮接过有他体温的圆珠笔。
“再听一次。”他睨她一眼,又把纸笔抽了回去,淡淡开口。
第一次,岑雾体验到了什么叫羞愧难当,也体验到了什么叫喜欢的人随便一眼一句轻而易举就能将自己击溃。
不敢再胡思乱想,她专注听讲。
一旦认真,她发现他的解题思路比数学老师的还要简单清晰,瞬间就能让人明白继而举一反三。
她逐渐被他带入数学世界。
“好了,我们得回学校了,还有课,下回见啊。”等都讲完,时间也差不多了,谢汶率先起身。
虽是周六,但他们高三下午还要上课。
身旁的梁西沉也跟着站了起来,岑雾顺势抬头,借着这个机会不着痕迹偷偷地飞快看了他一眼。
窗外有阳光进来,正好笼住他的脸廓。
她看到他拿走了他的奶茶。
奶茶还是上次燕尾巷的牌子,但不再是招牌口味。
只有她的是。
再见到谢汶是周一放学。
她正要上车,谢汶突然跑来她面前,将一本笔记本塞她手上“数学笔记,对你和周思源都有用。”
因为来不及,她只说了谢谢。
回到燕尾巷后,吃饭做作业练舞,等她想起笔记本时已是深夜。
她连忙从书包里拿出来。
翻开。
心跳倏地漏了拍,岑雾愣住。
梁西沉
2009
上周见过的字迹毫无征兆地撞入视线。
好久。
她的眼睛一连眨了好几下,一颗心乱得厉害,指尖下意识地想要触碰又猛地收回蜷缩起来。
须臾,她重重舒了口气,找出谢汶的。
她的号还是周思源给她注册的,当时好友只有她和沈岸,后来多了谢汶。
深呼吸着,在几次反反复复的纠结后,她终于问出了口我看笔记本有梁西沉的名字,是他的
谢汶回得很快对,原本我想找我的笔记,发现找不到了,就问阿沉有没有,他说可能有,回去找了找找到了。
岑雾的呼吸有些热,心跳很快谢谢。
客气什么,其实你和周思源的问题还好,加油啊,下次肯定能考得更好。
嗯。
对了,我最近竞赛班太忙抽不出时间,如果对笔记有问题可以找阿沉,他不用,这是他电话。
岑雾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下一秒,一串数字赫然跃入眼帘。
指尖微颤,她咬着唇好,谢谢。
想了想,她又补充你也加油。
谢了啊。
两人没多聊,谢汶的头像很快变成灰色。
岑雾端过一旁的玻璃杯想喝水,却忘了水是她练舞后刚倒的,滚烫的水冷不丁刺激到舌尖,她慌忙放下。
眼睛却始终直直地盯着那串数字。
她深吸了口气,拿出纸笔克制着有些发抖的手记下,随即又小心翼翼地保存到手机通讯录中。
输名字的时候,她犹豫了。
梁西沉这个名字迟迟不敢输入,哪怕手机除了自己其他人没可能碰到。
反反复复地输入又删除,最后,在脸蛋明显越来越热的情况下,她只输入了一个字母
。
无意识的,她翘了翘唇。
等保存好,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在这种事上磨蹭了十分钟,明明几秒钟就能结束的事。
她摸了下脸,好烫。
但很快,脸开始往更烫的方向发展,在她纠结地在短信页面不断地进入又退出,要不要发短信给他道谢。
终于鼓起勇气,短信内容几度编辑,最后却还是不满意地逐字删掉。
太晚了。
明天吧。她想。
视线不由自主地重新看向笔记本,指尖轻碰上他的名字,一眨不眨地看了片刻,岑雾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想法。
笔记本是可拆卸的活页本,写着他名字的那张被轻拿下,薄薄的偏透明的草稿纸随即印上。
她拿过笔,小心翼翼地临摹。
一遍又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字迹终于看不出真假,睫毛止不住地扑闪,她强忍住,想将自己临摹的换上。
阁楼寂静,这一刻,岑雾却无比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怦怦怦。
每一声都是在见证疯狂。
脸上的热度像是要爆炸,到底是羞耻的,她停了下来,最后宛若珍宝地将两张纸先收了起来。
做完,她起身将窗户推开,好让外面的晚风吹进来。
一推开,对岸灯火璀璨的运河岸高楼出现。
她一时失神。
片刻后,她拿过手机拍下有运河岸的夜景,而后放入一个秘密相册里。
相册里只有三张照片。
一张拍于此刻,一张是初见梁西沉那天的光景,还有一张,是燕尾巷他意外入镜的那次。
当时她没有察觉,后来才发现紧张中她竟然按下了拍照键,尽管只有鞋。
那年岑雾的手机还是普通的按键手机,相机像素不高,但这三张照片却陪了她很久很久,在后来很多个辗转难眠的深夜让她看了一遍又一遍。
即便难过,却始终舍不得删除。
隔天周二。
岑雾终于在纠结中鼓起勇气,想当面和梁西沉说声谢谢,如果能在实验楼天台幸运遇见他的话。
她告诉自己应该早些道谢,实际上她心里又清楚,想得冠冕堂皇,不过是为了想看他一眼。
她在微喘着一口气爬到天台时,眼尖地看到门没有关严。她欢喜,深吸口气准备把门推开。
“阿沉。”她听到了谢汶的声音。
她急急站定,想等会儿。
后来,在很多个深夜,岑雾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那天她没有去天台,是不是就不会听到那番话,是不是也就不会有后来很久的难过。
可惜,没有如果。
而后来她也明白了,就算没有那一次,还是会有下次,下一次。
中午的阳光正暖。
谢汶意味深长的声音隐隐绰绰地钻入她耳中
“周末你是不是和一女生在商场喝奶茶来着那谁啊,说说呗”
“啧,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她是谁她不就是三中的校花夏微缇你喜欢她还是她在追你”
“和她干什么去了,昨天睡了一整个早自习”
那天岑雾没有听到梁西沉的回答,在天台的风从门缝里蹿进来呛得她要咳嗽时,她捂住嘴躲开深怕被发现。
她竟忍了一路。
在跑出实验楼时,她终于忍不住,咳得弯腰,满脸通红。
等要回教室,手收回,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手指碰到了月季花茎根上的刺。
一粒血珠涌出。
有点疼。
眼前莫名浮起淡淡雾气,她本能地放到唇边含住,然后在这一刻突然想,她就是一个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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