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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浔安不知道严则那边的动静,见他迟迟没吭声,心里悄悄得意了一把。
他就知道,严则不可能没触动。
说话做事甭管多狠,人心都是肉长的,嘴上说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们之间那七年是实打实的,哪那么容易翻篇。
昨天周佩心一直劝他要冷静,温浔安其实听进去了。
晚上一个人躺床上,闭眼琢磨这大半个月发生的事儿,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跟严则闹成这样,归于他对严则的了解太浮于表面。
一直以来严则对他百依百顺,温浔安压根没想过这人会跟自己对着干,以至于事情真的发生时,他的本能反应是用更强硬的态度压严则一头,逼他服软。
谁料到严则比他还狠,更狠的招温浔安不是没有,但这不是拼狠比赛,继续斗只能让场面更乱,到时候离婚估计都收不了场。
这不是温浔安想要的,他只想跟严则继续好好过日子,像以前一样。
虽然不想承认,基于这个想法,他这次就是比较被动。
温浔安活到三十来岁,落得这么被动的情况一只手都数得清,但凡有别的办法,他也不想对严则低头。怎么说呢,别扭,没面儿,让他浑身不自在。
但温浔安犟归犟,却不是那种不懂转弯的,他安慰自己,冲严则朝他低了七年头的份上,他低这一回不丢人。
手机界面显示还在通话中,严则没挂电话。
温浔安没再提冰岛那茬儿,情分这东西得靠自己琢磨,越磨越有,挂在嘴边老提反而掉价。何况他心眼多着呢,没必要逮着一只羊可劲薅。
温浔安跟严则提了点别的“索索一直在我爸妈那不合适,我下午打算去接他放学,顺道就接回家住了,你跟我一起去呗。”
严则已经恢复了正常车速,奥迪平稳行驶在车道上,一如他的情绪。
“不去。”惜字如金式拒绝。
温浔安好几秒没说话,随即了然道“哦,我忘了,他放学早,你还没下班呢。没事,我自己去接,晚上我们一家人出去吃饭,太古里那边开了一家主题餐厅,索索肯定喜欢。”
可能是他说得太家常了,严则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温浔安快把这个周末都安排完了,他换了一只手握方向盘,出声打断“不全是因为没下班。”
温浔安说得正起劲,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没明白“什么”
严则只好补充“索索是你儿子,他的一切事务你说了算,不用捎上我,我也不用知道。”
换做之前温浔安听了这话立马炸了,不把严则骂得闭上嘴他就不姓温。
现在他心态变了,内心默念三遍“我不想离婚”,硬生生把火气压了下去,然后笑着跟他打哈哈“我一句气话你当什么真,你看你说了那么多我有一句当真的吗”
严则“你应该当真,我说的都是”
温浔安叹了口气,自顾自往下说“你突然跟我一刀两断就算了,我是成年人,你怎么往我心口捅刀子我都受得住,小朋友可不一样,索索心思多敏感你不是不知道,你真的忍心他叫了我多久阿爸,就叫了你多久爸爸。”
跟严则结婚的第四年,温浔安去藏区拍戏,在宾馆那条街上捡到了一个藏族小孩。
小孩大冬天的在野狗窝里冻得直抖,只剩一口气了。
说来也邪门,他在看见温浔安的第一眼就冲上来叫他阿爸,直到休克晕过去。
小孩在医院醒来之后哭闹不止,只有见到温浔安才消停,还一个劲冲他笑。
一打听,原来附近的居民都认识这孩子,管他叫索索,快四岁了,是个弃婴,在当地孤儿院生活,很不听话,经常偷偷跑到这一片玩。
因为爱咬人又偷东西吃,没有谁喜欢他,见到就赶,跟野狗一个待遇。
听完这些,再对比索索对他的态度,若不是温浔安清楚自己没跟哪个藏族女人有过一段,都要相信这是他亲生儿子了。
温浔安见索索实在可怜,请人给他洗了澡,剪头发剪指甲,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这么一捯饬,孩子才算有人样了,平心而论,是个极好看的长相,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像被雨冲刷过的天空。
纯粹,敞亮。
说不上是父爱上头还是心软过度,温浔安把索索抱回了家,给他冠上自己的姓,当亲儿子养着。
领养孩子这件事没有提前跟严则商量,但严则没说什么,对索索很好。
温浔安经常在外拍戏不着家,细究下来,温索索名义上是他儿子,其实严则管得更多,他对孩子的爱不比自己少。
所以温浔安才故意这么说,好让他在思考离婚的时候,至少会顾及孩子的感受。
索索每天一口一个爸爸叫着,爱他黏他需要他,天长日久,严则难免不动摇。
水磨的功夫,温浔安也会。
这次严则沉默的时间变得更长,温浔安静静等着,既不再开口也不先挂电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那边传来低沉的一声“今晚不行,我下午有手术。”
温浔安问“很棘手要做多久啊”
“时间说不好,病人年纪大了,基础病多,肺大疱长达30,右肺挤压情况严重,开胸过程中不排除”
一般这种问题都是病人家属开口问的,严则听到相关字眼就下意识描述病情,说了几句才感觉不对,及时收住,简单总结“棘手,今晚没时间。”
温浔安“哦”了一声,没说什么,反而对收住的内容更感兴趣“你怎么不说了,不排除什么”
严则莫名其妙地问“你听得懂”
“听不懂,就觉得挺严重的,以及你很厉害。”温浔安笑了笑,“我就是想听,你都好久没跟我说这么多话了。”说完,他感觉不太确切,补充了一点,“提离婚那些话不算。”
直球来得猝不及防,严则迎面接下竟有点词穷。
温浔安似乎也不需要他回应什么“你该忙忙,吃饭什么时候都行,不着急。”
严则“那我先”挂了。
话没说完,温浔安忽然叫了他的名字“严则。”
“索索要是问我爸爸为什么不回家住,我要怎么回答他”
严则屏息沉默,握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加深了力道。
温浔安还在那边慢条斯理地自问自答“骗他你出差了可这也骗不了多久。说实话更不行,小朋友接受不了,我总不能突然让他选要阿爸还是爸爸吧,这也太混蛋了。”
“严则,你不说话是要让我无剧本演出吗这出戏我真演不了,你教教我怎么骗小孩吧。”
严则张开了掌心,又缓缓合上,这次没使什么力气。
现在都说什么小孩子才二选一,成年人都要,其实全扯淡的,年纪越小越做不到二选一。
就像他和温浔安离婚,索索只能跟户口本上的监护人。
他不会再有两个爸爸了,他没得选。
前方路口转弯,严则单手把方向盘打死,弯开始转,方向盘慢慢回正。
在这个过程中,他感受到心中的天平已经改变了倾斜方向。
严则看着前面的路,听见自己说“你不用回答。”
温浔安“嗯”
“我暂时回去住。”
“暂时”
“暂时。”
温浔安的声音明显透着失望,却没再多说“好吧。”
严则挂断了电话。
一腔情绪哽在那里,车再也开不下去,他靠边停下,摸出烟点了一根。
他抽得很猛,似乎在借此泄愤。
他对自己的愤怒、厌弃以及无力在这通电话后达到了峰值。
七年了。
每次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充足准备跟温浔安结束,现实都会狠狠给他一巴掌,劝他,要不再等等。
严则也想做心肠硬的那个人,可是每次看见温浔安一皱眉,他就觉得是自己的错。
这次挺过了皱眉,挺过了争吵,甚至用温浔安的事业名誉作为筹码去威胁他。
严则自认为做得不留一丝余地,结果栽到了孩子身上。
一根烟很快燃到尽头,严则没有察觉,直到火星子烧到手,他猛地被烫到,烟一脱手掉在地垫上,马上烧出个小洞。
说不上来的烦躁。
严则一脚捻上去把火星灭了,降下车窗,外面的冷风灌进车厢,吹散了烟味。
伤疤没好就忘了疼。
给点甜头就跟人走。
严则一拳捶到方向盘上,伴随他对自己的低骂,喇叭发出一声巨响。
“真他妈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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