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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交心之谈后,李煊与冯紫英的隔阂迅速消解了。在回去的路上,李煊叮嘱他道“关于我的真实身份,暂时先不要同贾宝玉透露,我怕他知道了实情反而与我疏远了。”
提起这个,冯紫英这才想起昨儿一心只担忧与林姑娘的事,竟没顾得上问问宝玉到底是怎么与太子结识得。而且,太子用得还是假身份
想到此,冯紫英笑道“殿下的吩咐,紫英不敢不从。只是,殿下如何结识了他呢依我对他的了解,似乎并非是殿下所赏识得那一类吧”
李煊笑笑道“他这人确实才情有限,但胜在为人热情、直率。而且据我这几次与他的接触来看,也并非传闻中那么不学无术。比如那个隐密的小书房,你也是去过的,那里面的藏书可是花了不少精力和代价的。单凭这一点,你能说他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这倒也是”冯紫英点点头,“他若不是这样的人,我怕也难与他交往。只是殿下与他交往仅仅凭的是这些吗”他笑道,“我总觉得这并非是殿下赏识他的真正原因。”
李煊哼笑道“你这人,倒会揣摩人的心思。”说到这儿,也不再隐瞒,便把自个儿那晚在南山脚下被围劫一事同他简略说了,最后道,“那一晚,若不是他下令打开山庄大门放我们进去避难,我们一行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原来如此冯紫英恍然大悟的同时,顿觉不对劲儿。因为他清楚得记得宝同他说过,那南山山庄乃是林姑娘所置私产,她就是因为有了这处山庄,所以才想招赘上山。至于宝玉,不过是顶了一个名义上的主人罢了,偶尔替她出面处理一些棘手之事,实际这山庄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啊
也就是说,那晚救了太子的并非宝玉,而是林姑娘吧
想通了这一层关系的冯紫英,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有那么一瞬,他的神思都不知飘到了哪里去,只看到太子的嘴一张一合,至于说了什么,他竟一个字都没听清
对于冯紫英突然的异常反应,李煊也有些惊讶。他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诧异道“你怎么了瞧你这神情,像是突然受了天大的惊吓一般”
冯紫英瞬间回神,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没没什么就是被殿下的遭遇吓一跳,突然突然有点耳鸣”说着话,故意掏了掏耳朵。
李煊笑起来,奚落他道“瞧你这点出息还没娶亲生子呢,人就未老先衰了,难不成过阵子你也要眼花了不成”说完,笑着催马往前去了。
冯紫英心中一阵恐慌,急忙催马追过来,故意借着他话主动透露道“说到娶亲,我倒有桩喜事要同殿下透露我要议亲了”
“哦”李煊猛地一勒马缰,强迫急行中的马儿迅速停下步子,然后诧异地回头看他道,“我记得你几年前就说过,若心中的那位姑娘不出阁,你是不会议亲的。怎么,那位姑娘出阁了”
呃这话他的确说过,难为一个日理万机的太子居然还记得
冯紫英笑道“没有她还未曾出阁”
“这么说,事情有变”李煊眯了眯眼,打量他道,“难道她不嫁别人了你有机会了”
“殿下猜得没错”冯紫英笑道,“我要议亲的这位姑娘,正是她”
“哦”李煊的心瞬间空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若无其事地笑道,“那真得提前恭喜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冯紫英笑道“谢殿下”又问,“殿下可知这位姑娘是谁”
是谁能是谁呢若他猜得没错,应该就是那个昨夜里一直扰得他心神不宁的姑娘那个立于窗下虽以扇遮面,却也敢于驳斥他的观点,并抢他书的姑娘
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并不希望就是她啊他虽知道现下他没资格起这个心思。但他就是自私地期盼着,冯紫英口中所指的这个姑娘不是她
所以,在这一刻,他甚至破天荒地有点怂了于是,他扭过头去,故作漠不关心道“不知而且我也不想知道”
“为何”冯紫英有些失望,“殿下不关心紫英的终身大事”
李煊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说这话可是没良心我记得几年前就曾巴巴地追问过你,可你倒好,咬紧牙关打死不说。怎么,现如今又上赶着想让我知道了我才不稀罕听”
别啊,这事儿您必须得知道,否则日后您打着不知的旗号横插一杠子可怎么办您干这事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您今儿不想知道也得知道,这对我很重要
想到这儿,冯紫英厚着脸皮笑道“以前不想让殿下知道,是因为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人家姑娘可什么都不知道。我若是胡乱宣扬,岂不害了人家的清誉可如今不一样了,我马上就要去她家提亲了,这是板上钉钉的喜事,就算提前告诉了您,也无甚要紧。所以哎,殿下,您等等我,跑那么快做什么”
李煊是真心不想听啊,所以没等冯紫英啰嗦完,已然一夹马腹朝前狂奔进来
冯紫英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扬鞭打马迅速追上来,一把薅住他的马鞭,死乞白赖道“殿下,您别跑您今儿必须听我把话说完,要不然您就是故意要伤我的心”
李煊哭笑不得。他认识这厮这么多年,竟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强人所难的一面
于是,不得不勒停马,气恼道“我就伤你的心了,你待如何想当初你拒绝透露那姑娘是谁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有多憋闷如今我不想听了,你又埋怨我伤你的心,凭什么”
“哎呀,我的好殿下,我给您赔不是还不行吗”冯紫英嘿嘿笑道,“我当时一心只想保护人家姑娘的清誉,没考虑过您的感觉。作为惩罚,我今儿跟您坦白到底,让您心里也亮堂起来”
说完,也不管李煊爱不爱听,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当初如何遇上黛玉,又如何对她一见倾心。后来又如何隐忍不发,直至前些日子得知宝玉定了亲,才央求父母到荣国府提亲等等等等,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说了一个遍。最后埋怨道“昨儿也是巧,好不容易得了次机会能见见林姑娘,谁知殿下竟来了还好巧不巧地坏了我的好事,殿下您说,该如何补偿我”
呵,好大的口气,居然敢问我要补偿你们无缘无故把我卷进去,害我也对人家姑娘一见倾心,这笔帐又该怎么算
李煊恼得头顶冒烟。可冯紫英敢厚着脸皮把这尚且没谱的事儿说得有鼻子有眼,可他却不能。为何因为他已经是有了婚约的人啊他没资格啊
一想到他那个让人头疼的准太子妃,李煊就有些泄气。捎带着,连争强好胜的心都没了,只得朝他拱拱手道“不知者不怪,我只能提前恭喜你了愿你早日心想事成,与林姑娘结为秦晋之好当然,你若是只图一时新鲜,将来左一个纳妾又一个收房的,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你可听清楚了”
“呃”冯紫英顿觉一阵泄气。这个太子殿下啊,我要的是补偿,您不给糖也就罢了,怎么还给了一记闷棍呢您这成心不让我好过啊
可太子的警告他又不敢不收下,只得苦笑着领了,极不情愿地敷衍道“谢殿下忠告,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又补充道,“将来太子妃一事若有不便出马的,尽管吩咐紫英。紫英为太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着,在马上深深一揖,倒把李煊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唉,就这样吧以林姑娘那般楚楚之姿,将来若真跟了冯紫英,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至少,比自个儿那个乌烟瘴气的东宫要好多了
这一刻,他从未如此地羡慕起冯紫英来。同时,也从未如此地懊恼自个儿这个身为太子的身份。这简直就是个束缚啊束缚,他何时也能像冯紫英这般无所畏惧地争取到底呢他在心底又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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