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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字嘛,对打小就在太傅的严苛教导下长大的太子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当然,也算是值得骄傲的一个长项。他有时在腻歪了太子的身份时,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若有朝一日他不再是太子,是不是可以去街头卖字为生只不知道可有人懂得欣赏,让他换个温饱
每每想到此,李煊就有些惆怅,迫切地需要不知他真正身份的人能懂他、欣赏他,好让他的心落到实处,得到一丝慰藉。
还好,今儿算是遇到了半个知己。这贾宝玉虽说有些不务正业,却颇有一副好眼力,他不过饱蘸了墨汁题了几笔,他就忍不住拍手叫起好来。待他一气呵成将“抚笑堂”三个浑厚的大字写完,他已然激动地跳起来,小心翼翼地捧起纸宝贝一样就往外跑。
李煊讶然,一把拉住他问“你去哪儿”
宝玉激动道“去给我表妹瞧瞧,让她自个儿评一评,是她题的字好,还是你的好”说完,也不管李煊答不答应,一溜烟往后山跑远了。
后山的一棵大梨树下,黛玉正指挥人搬运石块,打算在这附近建一个水池。她都想好了,等春暖花开之时,可以在水池边欣赏水映梨花的美景;等到花谢时,满池的梨花碎瓣染香了一池春水,她又可以在旁边读书写字吟诗作赋。或者再养几只水鸟,无忧无虑地在水中嬉戏,那种自由自在更让人心情愉悦。
对于她的这种构想,姐妹们皆拍手叫绝,又七嘴八舌地给她一些更好的建议,说什么既要建水池,不如把山顶上的活水引下来,这样又有游鱼戏水瞧了。于是你一嘴我一嘴,叽叽喳喳甚是热闹。
这边正在玩闹着,宝玉一阵风似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笑道“林妹妹你来瞧,这题字可比得过你”
黛玉诧异,迎上前一看,先是一愣,随即抢在手里问“这是哪里来得肯定不是你的大作”
宝玉嘻嘻笑道“这是自然我那笔字虽也不差,但连你都比不过,怎能跟这个比你快来说说,是不是比你的还要好些我是真没想到,李兄区区一介衙门里的捕头,每日舞刀弄枪的,居然能写出这么一笔好字,简直惊掉我的下巴”
宝玉劈里啪啦说了一通,黛玉却几乎没怎么听进去,她的注意力全在手里这张字上。说实话,她也甚觉诧异啊,一介武夫,能同时有几分文才倒也罢了,居然连字都写得这样遒劲有力,这样的文武全才却甘愿当一名捕头,真真令人想不通呢
这边宝玉仍在喋喋不休地啰嗦着,引得众姐妹都好奇地过来瞧。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惊叹。
对于众姐妹对李煊书法的赞不绝口,黛玉一开始还觉得心有戚戚焉,可听着听着心里就别扭起来,下意识地就想藏好,生怕别人抢走了一般。于是把纸一收,对宝玉道“这张字可是用我的笔墨写的”
宝玉点头“是啊,就方才刚刚写成的。”
“既是用了我的笔墨,那这字也就归我了。”说完,把它折好,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往袖里一塞,又对宝玉道,“你去问问他,同样的字让他帮我题个匾可愿意若是愿意,索价几何”
“啊”宝玉惊得张大嘴巴,诧异道,“我没听错吧你居然想让李兄帮你重新题个匾这有这么夸张吗”他笑道,“你自己题的那匾也不差啊”
黛玉不服气地哼道“谁说我的差了我只是觉得他的字更适合抚笑堂刚劲硬朗的风格,而我的题字则偏阴柔了一些,但也不差”
“是,是,妹妹的字自然不差,反正我们这些人是比不过的。”宝玉急忙恭维道,“既然如此,那我去前边问一问”
“去吧”黛玉叮嘱道,“若他同意就罢了,若是不同意就不留饭了。”
“啊哎”宝玉心想,若真因为这个就把人撵下山去,这心胸也忒狭窄了些吧可转念又一想,不过题个匾,若李兄不答应,那才是真正的小气呢想到此,顿觉理直气壮起来,紧着转身一阵风似地又走远了。
抚笑堂内,李煊净了手,正在专心致志地看风景,一转头就见宝玉兴冲冲地又回来了。只是令人意外的是,刚刚题的那副字没带回来。
“字呢”他问。
宝玉摊了摊手“被我表妹留下来。”
李煊心中一喜,明知故问道“为何”
“自然是喜欢才留下”宝玉笑道,“不仅如此,她还想让你帮忙题一块新匾,就写“抚笑堂”三个字,还问你索价几何呢”
“啊这”李煊故作惊讶,实则简直要欣喜若狂了他万万没想到啊,不过随手几个字,就能让心仪之人青睐,这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一大收获啊
宝玉笑道“怎样,答应还是不答应你给个准话”
李煊沉吟了一下,方道“为林姑娘题匾不是不可以,不过金银对我毫无意义,你若是方便就替我问一问,除了金银,她还能拿什么来酬谢我”
“嗯”宝玉警惕地眯起了眼,上下打量了李煊一番,疑惑道,“李兄这句问话,怕是别有深意吧”
李煊微微一笑“这个无须你费心,你只管把我这句话带到。至于林姑娘怎么答复,那是她的事。”
“那可不行”宝玉立即严肃起来,把身板挺了挺,正色道,“我表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这关过不了,你甭想从她那里套话。”
“呵”李煊忍不住乐了,把身子往前一倾,哼笑道,“我能理解你身为表哥的担忧,但你若想用这表哥的身份挡了妹妹的好前程,那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宝玉气得拍案而起,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李轩朗,你别欺人太甚那一日我诚心诚意地问过你的意思,你已明确答复过我,不可能给人当赘婿既然不能,为什么又来挑逗你当我们兄妹是好欺负的,由着你摆弄”
这番话,可谓彻底撕破了脸宝玉甚至朝外看了一眼,好确认自个儿的小厮是不是就在廊下候着,以防李煊气急败坏打起来,他们主仆就是拼了命也得把他给扔下南山去
这边宝玉已经如老母鸡一样扎煞起来了羽毛,可另一端的李煊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抚掌大笑起来。宝玉气得直瞪眼,喝问道“你疯了不成,有什么可笑的”
李煊越发笑得停不下来,直到宝玉忍无可忍抓起了手边的茶碗才勉强止住笑声,摆手笑道“你呀,真是天底下最好的表哥了。林姑娘有你保驾护航,哪个敢欺负她”
宝玉一听这还像句人话,这才悻悻然把茶碗放下,没好气道“算你聪明,知道我的厉害既然如此,就把你那些歪邪心思收起来,不然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是,是,我怕了你,我再不敢了”李煊笑道,“不过你怎知道我这次不是真心”
“废话你那天已经明确拒绝过我”宝玉又瞪起了眼。
“没错,我那天是拒绝了你,”李煊收起玩笑,一脸认真道,“可你并没有说对方是林姑娘”
“你什么意思”宝玉心中疑惑,“难道,你愿意为了林妹妹做出牺牲”
“是,我愿意”李煊道,“所以,烦请你帮我问问她的意思。若她也愿意”
“等等,让我捋一捋”宝玉急忙拦住他,一本正经地扳起手指头整理道,“若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原本没有给人当赘婿的打算,所以那天才明确拒绝我。但若对方是林妹妹,你就可以我没听错吧你什么时候对林妹妹这般痴心了那你问过令尊和令堂的意思了吗他们二老也同意”
“暂时还没有”李煊很坦率地摇摇头,“不过你放心,只要林姑娘答应,我就一定有办法让我的父母答应。怎样,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
“不满意”宝玉又来了气,毫不客气道,“这可是婚姻大事,一步错可就步步错。所以,在你那边没有明确的答复之前,我不想让我表妹冒险。万一万一”
李煊眯起眼“万一什么”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你是怕万一林姑娘也对我动了情,可我家中父母仍旧不同意,岂不麻烦”
就是这个理儿宝玉气哼哼地瞪他“你明白就好”
李煊哼笑道“你放心,我这人言而有信。只要答应好的事,绝不反悔,哪怕与父母决裂,也绝不辜负林姑娘”说完,从腰间一摸,不知打哪儿摸出一块象牙白的玉牌来,推到了宝玉的跟前。
“这个给你留作信物。将来我若真的出尔反尔,你将这块牌公之于众,我愿意遭受世人的唾骂,绝不为自己辩解一分”
又是玉宝玉想起冯紫英那一日给的是黄玉带钩,这一次,他又给了块白玉牌。难道他就不怕重蹈了冯紫英的覆辙,也被拒绝
但这话他是不能说的,毕竟紫英那边已然翻篇,若再提及,怕对黛玉的声誉不妙。于是无可奈何地伸手摸过来,看都不看,随口答应了一声“好,我暂且信你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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