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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越来越深, 在纪知声将那条消息传出去之后,氛围无形之中更加紧张起来。
这条消息无疑是t发过来的。
他一早就计划好要在这个时候发消息了。
除了那个小女孩之外,还有两个人在外面没有被集中保护。但现在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个失踪了的小姑娘身上, 她最可能是t这次的目标。
纪知声身上有伤, 没有跟着去找人, 他坐在驾驶座上,像一尊静默在暗影里的苍白而精致的石塑。
车灯大开着, 冷冷的光束将冰凉的雨丝穿的清晰。
后面的门猛地被人拉开, 冷风蓦的涌进来, 小刘披着雨衣,浑身半干, 喘着粗气, 给纪知声递上了一份整理出来的资料“纪教授,这是您要的那小姑娘的详细资料。”
纪知声接过来,垂眸一翻
周青, 女, 12岁。性格内敛沉默,六岁父母离异,次年父亲再婚, 孕育一子, 成绩中游, 遭受校园欺凌,于10岁确诊抑郁症
照片上的女孩子长马尾, 校服破旧, 面容清秀。一双眼睛黑漆漆的, 没有半分的神采。
小刘“按照您的吩咐, 我们已经尽快的找到关于她所有的资料, 还有据她同学回忆起来的,她说过什么话,都记在上面了”
他的工作很细,连很多细节都记得很清晰。
纪知声抵唇咳了一声,他手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隐隐觉得有点烫,但是没放在心上。
“这些够了。”
足够他了解这个小姑娘,在心里绘制她的画像,然后去共情。这是他最开始发现自己这种天赋的时候经常去做的训练。
后来对共情真正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才知道他那种行为是及其危险的,容易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甚至慢慢忘记自己原本是个什么样子,甚至感知不到属于自己的情绪。
小刘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纪顾问,这样真的能找到人吗”
纪知声“她突然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上午在学校发生了什么吗”
“是这样,她们班主任跟我说是件小事,说班里有个人丢了钱,那人怀疑是小姑娘偷的,因为就她一年四季都穿着校服,家里一定很穷但是后来在班主任的调解之下,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纪知声“那位班主任怎么调解的”
“呃”小刘挠挠头,“因为没有监控嘛,肯定就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但是他们班好像有不少人都觉得是小姑娘偷的这种事确实说不清楚。”
“哎,小姑娘的父亲已经知道了,现在跟着兄弟们找人呢,老大个汉子,哭的像个老水牛。”
“嗯,”纪知声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吐出口气,垂眸道“你先出去一下,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小刘飞快出去了,将车门关的死死的。
纪知声将车灯全灭了,把自己完全沉浸在黑暗里。
手里资料和他自己得知的零碎消息,在他脑海里慢慢整合成一条条完成的信息。
校园暴力,内向,离异,偷钱,无助
抑郁。
像是无数双看不见的手,缓缓扯住纪知声的身体,将他慢慢的往下拉,一点点的,没有丝毫缝隙的将他裹住,溺水般的窒息感再次席卷而来。
模模糊糊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水墙,漫过耳畔。
隔着水墙,纪知声微笑着,对着另一端漂浮在水里的女孩伸出手。
“就是她偷的还不承认”
“对啊,一身穷酸味,班里除了她还有谁这么穷啊”
窃窃私语声像是一条条恶毒的幼蛇,看着弱不禁风,但一样钻进人耳里,流出粘稠的毒液。
感觉到了吗,我很疼。
“好了都别吵了,小青家里困难,上次在运动会,长跑,还给班里夺了个冠军回来”
班主任斥责的声音落在班里同学的耳朵里,就像是变相承认是我偷的一样。他们看着我的视线带着高高在上的鄙夷和怜悯。
“行了你也不看看你学费有多贵吗你爸爸养家这么辛苦,开塔吊啊,玩命的家伙这点钱足够你花了,平时省一点,还要给你弟弟买房子呢”
地上落着继母给我的钱,我低头站在门边,一点点捡了起来。
我有抑郁症,情绪经常性的持续低落,会突然失控崩溃大哭,哭几分钟会平静一些,甚至可以自己去抽张纸,然后再哭
只有父亲。
只有父亲还重视我。
只有他会信任我。
我真的没偷钱。
真的没
纪知声倏地睁开了眼,他弯腰,额头抵在方向盘上,猛地喘息了几声,才从那种窒息感里回过神来。
他漠然的擦了擦眼角的泪,将心里潮水般汹涌的绝望压下去,抬手落下了车窗的门,外面的雨刮了进来。
他哑声对等在外面的小刘说“派人去她爸爸平常去的工地,她很可能在那里。”
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会下意识的想要得到庇护和相信。她会去找她信任的人,也就是她父亲所在的地方。
周青的父亲是工地的塔吊师傅,在三四十米的高空工作。
工地里有的塔吊没有电梯,施工电梯也不是每次都能轮上。所以就经常要在还没建好的高楼里爬十六楼,再跨过顶楼的钢筋水泥,踩在紧挨着塔吊的三四十米高楼边缘,再往上爬五六米,才能到控制室。
今天下午下雨,工地提前结束,若是周青上午的时候真的去了工地,那肯定不知道她父亲其实已经回来了。
很快有人去调通往工地旁边的监控录像,下午一点半左右的时候,周青确实是往工地的方向去了。
但是按理说,她发现工地没人,就该回来的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警车红蓝的灯光穿梭在雨幕里,排成一列在公路上穿行,警笛声传出去老远。
纪知声和席矜还没有汇合,但是他们都在往工地的方向赶去。
掌心划出来的两道伤口,因为过度用力有点隐隐作痛,纪知声闭眼仰在副驾驶,摩挲着掌心的纱布,浑身一阵阵发冷,额头却越来越热。
他喝了口凉水醒醒神,看向开车的小刘。
“还有多久到”
小刘“两三分钟,您可真的神了,警局在往工地去的转弯大马路那里,查到了周青最后出现的地方,发现就是工地附近。”
纪知声没说话。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的时间,现在已经快十点半了。
虽然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搜集了足够的信息,但是这个时间还是有点晚。
他们算是来的晚的一批人。
等到了之后,工地里已经进了不少警局的兄弟。按理说工地的各个物件都要有人定期检查,但是鸥远区向来缺少投资,这里资金一直缺乏,甚至连老旧坏掉的监控都没有换。
工人工资低,松散,这种情况平时看着貌似是件小事,但是关键时候却成了致命的东西。
纪知声披着透明的雨衣站在工地里,握着手电往里走,其实这种天气穿什么都没用,雨水很快灌进衣服里,衣服冰冰凉凉的贴在身上。
偶尔传来几声警犬的叫声。
手电筒凌乱的光照着这里,高高低低的叫喊声。
“纪知声”
席矜带着喘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纪知声一下回神,他转过身去,刚好看见席矜朝他跑过来。
“还真是你,”席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神情严肃,“你身上还有伤,不该出来的。”
纪知声看着他“我想找她。”
席矜上前一步握住他的左手手腕,掌心缠着的纱布已经完全湿透了,被雨水浸湿的部分隐约能看见几分血迹。
他叹了口气“会找到的,警局派了很多人过来,你现在这样说不准会感染的。”
纪知声没说话,他担心的不是警局的人不够,而是小姑娘的抑郁症。工地因为下雨提前结束,小姑娘在没有找到她父亲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不敢想象。
万一恰好抑郁症爆发。
在那种情绪的重压之下,他们找到的极有可能就是一具尸体。
但是如果她真的是t选定的人t会选择一个不稳定爆炸的炸药包作为第六个骨节吗尤其是这种根本无法控制的情况。
纪知声“我没事。”
他不太在意的收回自己的手,甩了甩手背上的水珠。
席矜“天色太黑了,还下着雨,工地很多地方还是比较危险的,要不然我们一起”
他看着纪知声发白的唇色,有点担忧。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情绪有点不太对。
“还是分开找吧,”纪知声说,“这样快一点,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语罢他不给席矜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开,席矜本欲跟上,旁边却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脚步一顿,只好过去。
纪知声回头,见席矜走了,才吐出口气。他不久之前和周青共情,那种抑郁的状态似乎还残留在身体深处。
虽然没有和t完全共情之后的后遗症严重,但是这种情况按照往常,还是要等两三天才会完全消退。
23:10:53
已经翻了三分之二个工地,还是没有消息,随着雨越来越大,几只警犬基本已经没有用处了。
纪知声闷咳几下,呼出的气都带着几分灼烫,他揉了揉眉心,让自己大脑清醒一点。
种种指向表明,小姑娘就在这里才对,但是怎么就找不到是他忽略了哪里么。
对小姑娘来说,最安全的地方是她父亲所在的工地,那这个范围是不是可以再缩小一点。她父亲的资料里显示,是个工地里开塔吊的师傅。
纪知声忽的一顿,眼中快速掠过一抹光。
他仰头往上看。
十几架三四十米高的塔吊起重机横亘在天空之下,宛如狰狞而沉默的怪物,有几架上面亮着塔吊转用灯,森白的冷光晕出光晕。
周青父亲平时开的那架塔吊纪知声皱眉,细细回想他只看了一遍的边角资料。
是在北面右边数第三架。
纪知声飞快的往那边赶去,他将手机调在了通讯页面,若是周青真的在塔吊上,他会立即通知席矜。
塔吊紧挨着一栋还没完工的大楼,纪知声凝神细看,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竟真的在最边缘的吊臂上看见了一团小小的黑影,黑影极小,甚至不仔细看就会被忽略。
是周青。
吊臂距离地面四十多米,那团蜷缩的身影没有任何的防护,在风雨里显得摇摇欲坠。
这么高的距离,她是怎么上去的
纪知声瞳孔一缩,心跳急剧加速,他飞快的打量了一下周围有没有什么地方能上去,同时飞快的打通了席矜的电话。
“喂纪教授”
纪知声找到大楼的入口,边往上爬楼梯边说“我找到周青了,在她父亲工作的塔吊起重机上,快叫人在下面拉好救生气垫”
他匆匆的将重点交代,对面席矜的语气顿时急了起来,纪知声听见他大喊着的吩咐声。
紧接着,席矜的声音再次传来,几乎是吼的“纪知声,你现在在哪你千万别自己行动听见没有”
纪知声已经爬了十楼,气息非常紊乱,偏偏语气冷静的不像话“救生气垫最多救从十楼摔下来的人,塔吊几乎有十六层楼高,万一出了意外,生存几率并不能达到百分之百。”
“我去试试能不能将她劝下来。”
“纪知声纪知喂”席矜冷着脸看已经被饿挂断的电话,心底狠狠一沉,同时全力往大楼跑。
顶楼最上面都是钢筋砖块和水泥,周围还有施工用的绿色安全网,非常乱。
纪知声一口气爬了十六楼,心跳极快,他将身上碍事的透明雨衣脱下来,手机放进兜里拉上拉链,慢慢往边上的塔吊方向走。
大楼和塔吊之间还有半个身子的距离,纪知声站在大楼边缘往下看,所有的东西都被缩小了,冷冷的风从下面狂涌而来,像是一个巨大的深渊裂口。
没有任何防护,摔下去就只有一个死字。
他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往前探身,抓住湿滑的塔吊,手臂一用力,腿也踩在了上面。
纪知声抓着塔吊低头,这高度给人一种眩晕感。
他抿唇,望上看,从这里到上面也就五六米的距离。
纪知声集中注意力,快速的往上爬,可慢慢他的眼神有点涣散,左手掌心再一次伸出去的时候,竟一下抓空,他整个人往下掉了一截。
他飞快反应过来,右手死死抓住。
纪知声喘了口气,摘了眼镜,沉眸往上爬。
23:30:19
等到他终于站在吊臂上的时候,雨势减小,下面已经聚集了五六辆警车,本来极大的救生气垫,站在四十米左右的高空往下看,就是小小的一块。
前面最边缘的地方,蹲着一个小姑娘,穿着校服,高马尾,一动不动。
纪知声平复片刻,扶着吊臂两侧的长栏,避免脚下踏空,每一步都踩在脚下的黄色金属条上。
冷白的塔吊专用灯灯光落在他的后背,在雨雾里,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
他停在离小姑娘两米远的地方,放柔了声音,极轻的叫了她一声。
“周青。”
小女孩沉默片刻,幅度极小的转身,一双空寂无神的眼睛落在纪知声的身上。
纪知声微微一笑,伸出手。
“你爸爸让我来找你。”
23:32:59
塔吊下面。
席矜透过望远镜,脸色凝重的看着上面。
周围没有一个人大声说话,气氛紧绷到极点。
小刘打完电话过来,低声在席矜耳边说“直升机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席矜掌心慢慢攥紧“本该我上去的。”
小刘“纪教授更适合引导和劝阻,要是那孩子情绪不稳定,看见我们受了刺激,到时候就算是有直升机,我们也没辙。”
“纪教授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副队,您别太着急。”
席矜黑色的眼珠里暗沉一片,他吐出一口气,“万一劝阻失败了呢责任在谁身上或者说万一那孩子情绪真的不稳定,托着纪知声一起跳下来”
他抿抿唇,不再说下去,紧张的看着吊臂上的进展。
23:37:16
纪知声黑色的衬衫完全贴在了身上,他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温度,冷冰冰的。他微笑望着小女孩,“你爸爸很担心你。”
周青反应了一会,“对,我是来找爸爸的。”
“嗯,我知道,”纪知声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轻声道,“你爸爸在等你,跟我下去吗”
周青默不作声的往后挪了一点,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语气低微但尖锐“我不下去,我没偷钱。我不下去,我没偷钱”
纪知声温声笃定道“是的,我知道你没偷。”
小姑娘愣了一下。
纪知声说“被误会的感觉很难受吧。”
“跳下去就不难受了,他们都不信我。”
她顿了下,嗓音蓦的拔高,尖锐刺耳,崩溃道“他们都不信我”
“都不信我都不信我”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身形矮小的不像个正常发育的小女孩,瘦小又可怜,束起满身的刺对抗全世界。
下面紧紧观望的人已经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席矜沉着脸和身后的人商量了一下,把雨衣脱了,也转身冲进了大楼里。
“我理解你,”纪知声说道,“我也经历过,但是哪怕周围的人不信你,你仍旧坚定的相信自己。可我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会不会真的变成一个疯子。”
他伸出自己的左手,将纱布揭开,露出里面泡的发白两道伤痕。
纪知声“我比你更想从这里跳下去。”
他笑着说“一起吗”
小姑娘神情软化了点,沉默的看着他,瘦削的肩膀将校服刺的凸起。
纪知声慢慢往前,浅色的眼瞳渐渐弥漫了一层浓郁的哀伤,眼底压抑到实质的绝望一瞬间让小姑娘以为自己找到了共同患有抑郁症的人。
她看着纪知声掌心的伤,嘴唇嗫嚅“你”
“你还有父亲相信你,陪伴你。我每次控制不住伤害自己的时候,醒来除了一地的血之外,就再没有别的陪我。”
小姑娘眼中波澜更深,“爸爸”
纪知声眼眶微红“你父亲多好啊,现在还在等你回家,找你的时候,哭的像个失去珍宝的孩子,我很羡慕”
“但我没有。”
“我不想活了。”
纪知声柔柔的笑着,来到小女孩的面前,再次伸出手,“握着我的手,我们一起跳下去。”
他微笑着说,“真好,活着没有人陪我,死的时候却有人陪着我。”
小姑娘看着他伸出来的带着伤的手,然后静静的望进纪知声的眼睛。
她其实在这上面待了很久了,看着警察来了,很多人叫她的名字,她却想着,有什么用呢
她甚至很恶毒的想,等人最多的时候,她就从上面跳下去,她写好了遗书,她要报复所有欺负她的人。要让她们永永远远,担惊受怕的记着她。
但是突然有个人出现。
她以为是来劝她回去的,但是却想不到这个人也是来找死的。
她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双眼很漂亮,比她见过所有人的都要漂亮。但就是这双眼睛,里面好像藏了很多浓郁到让人喘不上气的绝望。
他说他什么都没有,所以想跳下去。
和她一起。
但是她还有爸爸,爸爸还在找她。
小姑娘仍旧沉默着,眼中注入了一丝光,她没有握上纪知声的手,甚至不着痕迹的握紧了旁边的栏杆。
“你你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吗”她很敏感的察觉出来,眼前这个好看的哥哥,眼里的情绪真真切切。小姑娘心里难得产生了一丝共鸣。
她想,她的生活都已经那么辛苦了,这个人比她还要绝望,肯定活的更加辛苦吧。
纪知声轻轻点点头,他越过小姑娘,踩在窄窄的钢条上,站在边缘张开双臂,轻松愉悦的吐出一口气,偏头笑道“不啊,我还有死亡没有迎接。”
“死亡不会拒绝你的拥抱,一旦拥抱它,它就永远不会离开你。”
“要一起吗”
小姑娘迟疑片刻,然后伸出手指,悄悄攥住了纪知声黑色衬衣的衣角,片刻后,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一样。
“哥哥要不,你还是别跳了。”
纪知声一愣“为什么我来这里就是想死啊,你是想起你爸爸看见你的尸体会伤心,所以不想死了是吗”
小姑娘低着头,抿唇不语,但是抓着纪知声衣角的手没有松开,眼中的挣扎之色更甚。
纪知声“你还有家人,还有学上,还有很多默默关心你的陌生人,但是我没有了。”
他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眼睛一弯“连我养的猫,都跟别人跑了。它嫌弃我给它的猫粮差,但是明明我自己省吃俭用,都饿到快捡破烂。”
小姑娘神情瞧着更加不对劲了,她抿唇道“其实大部分的猫猫很可爱的,我家就有一只。”
“对,你还有猫,我什么都没有。”
“我家猫很乖,大部分猫也是乖的。”
“对,可我很惨,连猫都不要我。”
小姑娘“”
小姑娘试图劝他,纠结道“要不,你还是真的别跳了,大不了我送一只猫猫给你好了。”
纪知声犹豫片刻“真的”
小姑娘点头“嗯”
“拉钩,”纪知声伸手。
小姑娘伸手,“好。”
23:49:40
下面的人看的眼神紧张又迷惑。但是在上面两个人拉上手之后,所有人悄然松了口气。
小刘招呼道“快,不等直升机也行,招呼几个兄弟戴上安全绳,将人接下来。”
纪知声握上小姑娘的手,转身的时候愣了下。
席矜就站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眼神复杂,不知都听见了多少。
纪知声轻轻笑了下,下一秒,神色忽的一凝,远处模模糊糊传来一声枪响,他蓦的转身,想将小姑娘拉到一边。
席矜神色骤变,几乎是跑着往纪知声这边伸手,也不怕自己踩空掉下去,近乎惶恐的嘶吼“纪知声”
“躲开”
呼啸而来的子弹狠狠的打穿了小姑娘旁边的钢条,因为剧烈摩擦生出火花飞溅,小姑娘脚底一滑,直接向后仰了下去
“啊啊啊”
她惊恐的睁大眼,看着纪知声也跟着她落了下来,下一刻,她手腕被人攥得死紧,身体危险的悬空。
纪知声早在她掉下去的那瞬间扑了出去,同时右手抓住边缘的钢条,另一只手拽住小姑娘的手腕。
两个人在空中危险的晃荡,下方已经紧张成一团。
千钧一发之际,席矜扑过来死死抓住纪知声的小臂,“纪知声”
他眼眶通红,手臂青筋暴起,可见使了多大的力气,“千万别松手”
“快肯定是凶手开的枪去找”小刘怒道,“救生气垫再铺一层,直升机快点”
纪知声额角青筋凸起,左手撕裂般疼痛,伤口缓缓渗出的血流到了小姑娘的手上,因为下雨湿滑,他几乎攥不住小姑娘的手。
“抓、紧,”这两个字几乎是从他喉咙里蹦出来的。
他抬头看着席矜的脸,却冷不丁在他额头看见了一个红点,纪知声脸色一白,厉声道“偏头躲开”
席矜下意识歪头。
砰
一发子弹穿过他耳畔,带起的风在席矜眉骨的位置擦出了一道伤。
席矜反应过来,低咒一声“哪个王八蛋趁着爷爷不方便来找死”
“席矜,”纪知声突然开口,“你松手吧,我还能坚持一会。”
“我不松”
纪知声难得冷厉“你会死的”
“先松开躲到后面,我掉不下去。”
席矜咬牙“我死也不松”
他双臂使力,生生将纪知声往上拉了一截,吼道“要是我送手了你没了”
席矜喉头发哽,眼眶通红,拧着倔脾气,声音发颤,一不小心将心里话全吼了出来。
“你没了我怎么办我去哪找你,我就是喜欢你,只喜欢你,你没了我去哪找媳妇”
纪知声愣住了,半晌“席矜”
23:50:57
淅淅沥沥的秋雨欲停不停,晚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
不远处。
一辆低调的黑车停在路边。
从副驾驶窗口探出来的黑漆漆枪口被收了回去,oya恭敬对后面的男人道“先生还想玩吗”
男人意犹未尽的收回望远镜,遗憾的叹了口气“你听听是什么声音”
oya“警方的直升机。”
男人“该走了。”
oya“是。”
“那边都布置好了吗”
“放心吧先生,都好了。”
“嗯。”
黑车无声无息离去,oya沉默片刻,问道“先生,您没想过,您让我开那两枪,万一,您要的人真的死了呢”
男人垂首把玩着一朵灿然的蔷薇,低声笑道“知道为什么我与一年前相比,更喜欢蔷薇了吗”
oya摇头。
男人勾了勾唇,不再说话。
23:55:56
直升机轰轰的声音传来,从上面垂下来一条绳梯,供纪知声和小姑娘有个抓手,后面的吊臂上传来呼呼喝喝的声音,有不少人带着安全绳走了过来。
营救行动很顺利,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小姑娘被赶来工地的爸爸抱在怀里哭,被警局的人带了回去,好好安抚。
“刚才的那两枪是从哪边打过来的”从直升机上下来的金队神色冷沉,“是这次凶案的主使”
小刘皱眉点头“我们的人已经去查了,时间太短,目前还没有消息。”
“把鸥远区封锁,除了警局的人,其余车辆进出,严格检查。”
“是”
00:05:17
远处声音嘈杂,纪知声脸色苍白,眼皮上却染着不正常的红,任由队医给他左手的伤口包扎。
席矜就紧张的站在旁边扶着,“怎么样啊,他这伤啥时候能好看着怪严重的,要不要缝针啊缝针会不会很疼嗷还有麻醉,但是用了麻醉会不会有后遗症啥的,就是手抖啊之类的,但是用完还是疼”
队医无语“伤口没事,记得上药,别沾水就行。”
他给纪知声重新缠好纱布,匆匆走了。
席矜看着纪知声的脸,担忧道“你还哪里不舒服吗”
“不对”纪知声揉揉额角。
人明明已经救下来了,但是他心里那种微妙的感觉仍然存在,就像是一个建立在假说之上的伪命题,虚晃而无从落脚。
他皱眉,想起来什么似的,往小刘那边走,然而刚站起来,他就踉跄着往前倒,被席矜眼疾手快的一把捞出。
席矜皱眉一探他额头,被上面烫人的温度吓了一跳,“你发烧了”
纪知声挣开他,“不对,还有两个人呢”
席矜疑惑道“什么两个人”
纪知声“就是之前说的,那两个叫周青的上班族,他们现在是在哪,已经接到了是吗在警局集中保护”
“怎么t的目标不是我们刚才救下来的这个小姑娘吗”
恰在这时,小刘神色难看的跑了过来,他捏紧手机,看着纪知声和席矜,半晌没说话。
纪知声轻声道“是不是出事了。”
小刘咬牙道“刚才才收到的消息,说是在南苑公司的那个叫周青的人,死了。”
“就在五六分钟之前。”
“”
一时沉默。
小刘自责道“警力在十点半之后,大部分就放在了这边,那边就放松了不少,是我们没有负责好,对不起,纪教授。”
纪知声垂眸。
这个人,既不是花心上多余出来的,也不是第六节点的。不是他推测出来要重点关心的任何一个。
但偏偏死的就是他。
这只能说明,他先入为主的推测一开始就是错的。鸥远区的这个游戏,根本就不是什么玫瑰骨架,而是t在故意误导他。
所以无论他怎么推测,只要这八个人中的任何一个,有一丁点的异常,对其余人都会放松警惕。
t选的这些人工作杂乱,这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只要给他一点机会,他随便杀一个就行了。
“凶手是个疯子,当场就把那人的心脏和舌头挖出来,他不跑,当众画画的时候被抓了起来。”
“然后那边在疯子身上找到了一张背面写了字的照片”
小刘将手机递给纪知声看。
那照片正面是一处合葬的双人坟墓,坟墓前摆放着一束白色的勿忘我。背面写着一句话
“蔷薇比玫瑰更坚韧,期待下次真正的见面,y beiever”
纪知声手指一划,再次回到照片的正面,看着上面的合葬墓地,骨节泛白。
席矜“这是”
纪知声大脑阵阵发晕,他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这是我父母的墓地。”
t
纪知声抬眸,望着席矜的脸,他努力的想要分辨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还是听不清,眼皮越来越沉。
他挣扎了两秒,还是没能抵抗住脑海里传出来的深深疲倦之意,闭上了眼,脱力倒在席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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