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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山别墅。
oya悄无声息的进来,在宴钺耳畔低语“先生,比您想的快了很多。”
宴钺坐在沙发上,微微讶异“来了”
“查到了不少东西。”
“哎与一年前相比,确实是长进不少。”
宴钺漫不经心“或许会有警犬来这里,干扰动物嗅觉的的喷剂处理好,我下去一趟,人来了叫我。”
“是。”
地下实验室。
纪知声被注射了使人昏睡的药,但偏偏大脑一直被电流刺激,察觉到他撑不住想睡觉的时候,就会传来尖锐的刺痛。
感官被最开始注入体内的东西无限放大,他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声音大的几乎震碎耳膜,他甚至怀疑自己会因为心脏爆炸而亡。
被催化的焦虑逐渐化成脑中的燥郁和疯狂。
偶尔的窒息却变成了诡异的愉悦,纪知声眼神失焦,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情绪肉眼可见的变得不稳定。
宴钺进来的时候,手里捏了一只小白鼠,他蹲下来,和纪知声对视。
纪知声目光落在他身上半晌,视线才有了焦距。
宴钺将小白鼠递到纪知声的手边“想睡觉吗你捏死它,我就允许你睡十分钟。”
孱弱的小白鼠在纪知声手边,颤抖着。柔软的脖子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发出无助微微弱的吱吱声。
温热的血就在那薄薄的皮肉之下,最容易唤醒施虐欲的柔弱,它身上的温度似乎烫到了纪知声一般,被扣在金属扣里的手腕猛地往后缩了一下,磕碰出一道血痕。
“滚”
“这是很划算的一件买卖,”宴钺说,“你很轻易就能杀了它。”
“你是想杀的,别违背自己的本能。”
纪知声眼睫抖颤,他沉默片刻,忽的笑了下,冰冷的指尖点了点小白鼠的脑袋,低弱着声音开口“你知道人和畜生有什么区别吗”
宴钺笑容不变,“你继续说。”
“咳人能控制自己的欲望,畜生不能。”
实验室安静了片刻,宴钺思索了一下纪知声的话,竟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轻声道“可惜,人本来就是畜生。”
“所以,畜生的心脏,好吃吗”
他弯弯眼睛,满意的看着纪知声身体骤然紧绷的样子,然后趁着他不注意,握住他的手,狠狠一用力。
咻嗤
纪知声的手指掐进了小白鼠的喉咙。
滴答。滴答。
“”
温热的血染红了指缝。
鲜活的生命在指尖流逝,他甚至能感觉到微弱的脉搏跳动慢慢消失。
纪知声的脑中有一瞬间空白。
血从处刑椅上滴落,宴钺附耳在纪知声耳边,温柔道“看,你杀了它呢,真棒”
“乖,睡一会吧。”
他关了电流,纪知声眼前顿时混沌下来,潮水般的睡意瞬间冲垮了他的壁垒,浑身的肌肉都软了下来。
身体给他传递了一个无比清晰的信号
只有杀了小白鼠,才会摆脱痛苦。
只有眼前这个人,才能让他获得放松。
纪知声竭力抵抗着这个时隔一年不断被加深的暗示,但是却违背不了身体和药物双重作用下的反应。
他垂下头,靠在宴钺肩上,在低沉的哄睡声音中,睡着了。
宴钺笑了“真乖。”
半个小时后,宴钺戴上变声器,换了一身衣服,迎接席矜以及身后的警局人员。
小刘对他简单的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就开始例行问话。阿软不知什么时候从车上溜了进来,对着房间里各处东嗅西闻。
席矜“事情就是这样,请问宴先生,纪教授从你这里离开之后,有没有什么异样表现”
“对于小知的事情我表示很抱歉,”宴钺深深拧眉,“我也是昨晚被秦言通知到的,本来想去看,但咳咳哎。”
他身后的年轻管家给他倒了杯水。
宴钺缓了缓“异常的行为我没有发现,小知走之前喝了两口红酒,但是度数很低,绝对不会醉,应该也不是因为醉酒”
红酒。
席矜目光一闪“红酒可以给我看看吗”
宴钺示意年轻管家去拿。
确实是如宴钺说的那样,这红酒喝下去没什么醉的可能性。席矜将红酒瓶在手里转了一圈,微微皱眉。
“我身体不太好,所以红酒都是定制的,因此没有什么牌子,”像是看出席矜在想什么,宴钺补充了一句。
“纪教授没和先生说过,他不能看太多红色吗”
席矜想起之前纪知声和他说过的,平常的时候没事,但他在情绪极度不稳定的时候,是不能看见红色的,会很受刺激。
“这小知没有和我说起过,”宴钺说,“难道他真的是因为这红酒出事的”
“但是不对啊,他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
阿软着急的转悠着。
太奇怪了,明明它能感应到主人就在这里,可是怎么就闻不到呢。这里它的嗅觉像是被阻隔了一样,麻麻木木的。
正闻着,它被年轻管家拎着后颈皮直接提了起来,塞进了警务人员的怀里“请看好你们的猫,掉毛很难清扫。”
阿软被限制了自由。
这里并没有什么异样,席矜心头的疑虑却更深了,莫名的直觉叫他并不愿意离开,但是小刘已经在催了。
他吐出一口气,“好,我们先走了。”
宴钺站起来“小知的那里我不方便出面,但是他没有什么亲近的家人,葬礼我会参加的。”席矜并没有告诉他纪知声只是失踪而已,现在这件事正在保密调查。
“嗯。”
出了别墅,席矜停了下来,阿软死活不愿意走,它胖的离谱,闹起来一般人还真的治不了,席矜弯腰直接抱起来,“你也感觉那里不对了”
虽然和一只猫说话,在别人看来也很离谱,但席矜却不觉得可笑,有时候动物比人类的直觉更可怕。
阿软喵了一声。
“你知道你主人在哪吗”
阿软迟疑,猫头扭过去看了一眼别墅。它感应到主人,但是找不到。
于是席矜也吐出一口气,四下看了看,忽的目光一顿,视线落在别墅花园里繁茂的蔷薇花上。
越过那蔷薇,边上的树干上绑着一个看着很老旧的摄像头。
席矜心头一跳,忙拉了小刘一把“联系周围的物业问一下,看看那里的监控能不能调出来。”
眨眼就到了下午。
处刑椅下面已经汇集了一滩血。死去的小白鼠被草草的扔进绞肉机里。
纪知声越来越困,半只脚已经踩在了失控的边缘线上。
宴钺知道他状态不好,但是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先前他以为纪知声像一株玫瑰,需要好好的护养才行。
但是一年前那七天的人格摧毁失败,叫他明白了一件事
纪知声并不柔弱。
相反,比起玫瑰来,他更像蔷薇一样坚韧。
他需要用更加强硬的手段,在纪知声的灵魂深处,永久的打下他的印记。
“那群警察来过这里了,但是很不幸,他们没有发现你,就像是一年前一样。”
宴钺觉得十分可惜,改造纪知声实在是个很难的进程,只能在段时间里摧毁他的精神防线,再长期诱导,才会真的建立属于他的信仰吧。
不过很可惜的是,现在给他的时间太短了,先完成一部分,等到g市的封锁结束,或者松了一点,他就可以带着纪知声出国了。
“你是不是还心怀希望,等着人来救你或许说的更直接一点你想席矜来救你”
纪知声听见这个名字,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微微弹动了一下指尖,嘴唇轻轻张合,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由于没有力气,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算算时间,他已经被捆在这里快30个小时了。
胃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东西。
一直接受刺激,他精神已经快要到极限。
宴钺凑过去,仔细去听,可刚一挨过去,他颈侧就传来剧痛,纪知声被金属扣勒到窒息,牙齿却深深的刺进了宴钺的血肉里。
宴钺只是愣了一下,却没有推开,反而温柔的摸着纪知声的头发,安静的等他先丧失力气。
纪知声泄了力,胸口半张脸全是血,宴钺颈侧被咬的血肉模糊。
他丝毫不恼,甚至帮纪知声擦干净了脸。
宴钺说“原来你喜欢吃我的肉,早说”
他沉思了一会,慢慢走出了实验室。
纪知声脸色惨白,仰面闭眼,他在咬宴钺之前,心里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念头
不能让席矜被盯上。
好在宴钺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
一个小时后,宴钺面色微白,手腕上缠着渗血的绷带,俊美的脸上带着奇异而温柔的笑。
他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块薄薄的外酥里嫩的皮肉,和用高脚杯装着的一杯血,血腥气和肉香气几乎瞬间充盈整个地下室。
他微笑着,蹲在纪知声面前“这个都要吃光哦。”
“”
纪知声眼睫抖颤,已经是连干呕的力气都没有了。
恍惚间,他仰头看着头顶冰冷的金属,鼻尖一直萦绕着那股混合的令他作呕的味道,以为自己身在无边地狱,周围都是即将将他吞噬的浓黑。
他没有再次求救,也没有再次寄予希望的勇气了
起码,别让宴钺的注意力落在席矜身上。也不知道那家伙看见他的尸体会不会哭鼻子应该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就是,他突然好想再看一场烟花。
天色渐黑。
源山边上老物业监控区。
“这里其实很久没有住人了,只是有人经常过来打扫修剪,那家别墅的主人常年定居国外的。”
一五十多岁的老头将席矜他们领进去。
“而且,现在源山这边其实不吃香,因为离市区实在是有点远,尤其是这两年开发,监控都许久没有检查过了,我不保证还能用。”
电流滋滋啦啦,席矜屏气站在旁边看着显示屏,黑白的画面里逐渐显出人影
纪知声从宴钺家出来,但是身影被花园里探出来的花遮的模糊,只能看的见一双脚,还有他打开车门弯腰进去的半个身子。然后就是开着车离开的画面。
没有什么异样。
席矜反复看了几遍,眉头深深皱起。
最终他按下暂停键,将某一个画面放大,只去看画面上人的鞋子。
小刘看着他的脸色“哪里不对吗副队”
“纪知声走路很规矩,这个是不是有点外八”席矜又往后调了调,“还有上车的时候,纪知声习惯先进右半个身子,这个确实先探了上半身,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要是在自己车上,还会像这样显得很生疏一样找东西么。
小刘心头一跳,“意思是说,纪顾问可能从这时候就被掉包了”
“但是我们的人查了,没在那间别墅找到什么东西。”
席矜黑眸幽深,他沉默片刻,忽的开口道“这片别墅的电源总闸在哪”
“在源山下面。”
席矜转身,“去联系队长和林局,就说很可能找到纪教授的下落了,我要请求这次行动的总权限。”
是夜。
21:01:09
地下实验室反而只开了一盏很暗的灯。
纪知声恍惚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他被迫醒着已经很久了。只有捏死小白鼠的时候,他才会获得片刻的宁静,然后在一道温柔低沉的声音里入睡
这声音,恍若神明,救赎遭受苦难的灵魂。
纪知声知道自己应该反抗,但是长久的精神刺激之下,他的自我意识已经开始在逐渐瓦解。
宴钺“困么”
纪知声眼神失焦,顺从的眨了下眼。
这种黑暗的环境下,更容易激发人的睡意和疲倦。
宴钺怜惜道“你要是一年前跟我离开,我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再来。可惜的是,我时间不多了。”
他蹲下来,“小知,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会让你变得更加强大。”
纪知声没有任何反应,身体因为偶尔漫过的电流而轻微颤抖,发丝贴在黏腻冰冷的脖颈上,在幽微的灯光下衬的格外苍白。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易碎的质感。
恰在这时,oya推门进来,“先生,外面有动静。”
宴钺眉梢轻扬,片刻后,站起身,在处刑椅后面按了个按钮,椅子动弹了一下,变成了可以推着走的轮椅。
他走到实验室的右侧白色金属架旁边,按了开关,推着纪知声走了进去,“今晚可能有变动,你拦着,除非你死了,否则别让人进来。”
oya恭敬点头,“是。”
语罢退了出去,守在别墅中。
宴钺推了纪知声进了实验室里间,这是一条弯曲的通道,将整个别墅的空间利用的淋漓尽致。
尽头有一扇门,中间有个面积不小的圆台。连接它们的是条笔直的窄路,距离下面的地面有三米的高度。
下面不是平整的地面,而是一条条竖起来的尖锐钢条。像是被破坏的地基。
宴钺将纪知声推到中间的圆台上,扯过旁边的灯,然后将一个箱子放在圆台的桌面。
高温箱里放的是纹身用的工具,摆开一排,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光。
处刑椅慢慢放平,纪知声身上的金属扣被解开,他不适宜的眼睫一颤。
宴钺撩开纪知声身上暗红色的衣料,平坦紧实的小腹暴露在空气中,温热而具有活力的皮肤。
宴钺指腹摩挲了片刻,俯身在纪知声面前,“后背的纹身还在吧。”
他并没有去看纪知声后背的纹身,早在换衣服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见了,宴钺叹息一声。
“我总觉得当初纹玫瑰给你纹错了,你明明比它坚韧的多。”
“没关系,我再给你纹一朵蔷薇。”
宴钺毫不担心纪知声会完全崩溃,变成疯子,他哼着歌,开始调染料,优雅的给纹身针消毒。
纪知声身上的束缚已经被除去,但是宴钺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纪知声会怎么样。后者也确实如此,像是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木偶。
一年前的回忆瞬间被唤醒,被打上烙印的无力和绝望感再次席卷而来,纪知声无神的睁着眼,眼底空荡荡的。
他就要被打上第二次烙印。
21:10:17
“a组已就位。”
“b组已就位。”
“通道已封锁,c组就位。”
冷静压低的声音通过耳麦传来,源山的监控室被临时改成了指挥所,席矜听完各组的汇报,心中稍定。
他一身干练的战斗服,腰上别了枪,将护腕戴好,望向旁边的人“金队,谢谢你。”
金队摇头“不客气,这是你自己挣来的,但你给的证据实在是有点牵强,这次行动要是不是像你推测的那样,你估计留在警局的机会不大了。”
“林局的意思是不要这么着急,毕竟”
席矜“金队,纪教授已经失踪很长时间,真的不能再等了。”
金队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那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你先去探探情况,如果真的发现什么不对劲,再放信号。”
席矜点头,飞快离开指挥室,到了宴钺别墅的左侧,二楼有处窗户,可以爬上去打开跳进去。
他低声道“就位。”
下一秒,整片源山别墅区的瞬间陷入一片黑暗,总闸被警局的人切断,没有一丝光亮,安静的近乎荒芜。
席矜沉眸,扯下夜视镜,攀住墙,无声的翻了上去。片刻后,二楼窗户处出现一个人影,席矜推开,翻身跃了进去。
落地无声。
这是一间书房,书架上都是一些关于心理方面的专业书籍和案例,席矜扫了一圈,手指按在门把手上,轻轻一压。
外面铺着低调的灰色地毯,楼梯呈螺旋状,整个别墅安静的没有人。
与此同时。
oya进入一楼地下的实验室暗道里,向宴钺报告停电了这件事。
这时候,宴钺正在纪知声小腹上刺进了第一针。他纹身的手法与正常的手法很不一样,非常残忍磨人,扎的力度却控制的很好,颜料也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一旦深入皮肤里层,就永远都不会褪色。
数十年如一日的鲜艳。
“嗯,我知道了,可能有苍蝇进来了,你注意点。”宴钺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纪知声腹部的皮肤上。
oya“您还是从后面的门离开吧。”
“不急。”
宴钺轻轻的亲吻了一下纪知声的小腹,满意的看着他的身体敏感的一颤,然后偏头,目光冷了下来,“还不滚。”
oya沉默片刻,青年清秀的面庞依稀能看出几分柔和的神色,他有些贪婪的最后望着宴钺的脸,随后恭敬低头。
“是,先生,您不要玩的忘记了时间。”
他转身出去,在门口背着光,无声躬身,黑色的燕尾服影子落在地上,被拉长到扭曲。
席矜搜索完毕二楼,正在往一楼走,一楼早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已经被阿软闻过了,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别墅里绝大部分的地面都铺着地毯,无形之中方便了席矜行动。
越搜查,他心里不对劲的感觉就越重,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明明白天的时候,还有管家和宴钺在。
可是现在猛一停电,这里非但没有任何的反应,他进来也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就像是这里没有人居住一样。
但是他们蹲守在这里的人分明报告说,今天并没有人出去过。
正在此时,席矜后背忽的发毛,他立即警觉的停了下来,蹲在沙发后面。
红木质地的酒柜缓缓向两侧分开,出来了一个穿着燕尾服的青年,他挪开一瓶酒,露出里面的密码锁,按了六下
不同数字声音不同。
席矜心沉了下去,纪知声在这里的确定性又增加了两成,试问,有谁会在自己不常来的别墅里还要安装暗门和密道。
滴滴滴的按键声传进耳里。
席矜上过密码课,当即在心里得出了密码711907
青年管家走出来之后,并没有在原地停留,而是径直去了二楼,过了片刻,楼上传来一声关门的声音,好像是管家进了房间。
良久,都没有再传出来动静,席矜压着自己心里的冲动,冷静的低声报告了现在的情况,确定管家没有下来的倾向之后,才小心的走到酒柜前。
他挪开那瓶酒,一个个按下了密码。
低微的按键声音在安静的别墅里被放大了数倍,席矜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他心跳速度越来越快,不是害怕自己,是担心纪知声真的出了什么事。按下确认,酒柜缓缓移开,里面是一道全是金属的几米短道。
席矜落地即使再轻,也难免留下声音。
他进去之后,身后的门就自动关上了。
而在他进去之后,二楼的拐角处慢慢出现一道黑色的剪影,oya握着枪,面无表情的装上了。
另一边,席矜下了台阶,里面的空间一览无遗。这是一间地下实验室。
冷冰冰的试验台旁边并没有放太多东西,都是一些很基本的器材,与其说是实验室,倒不如说是一间空壳子。
实验室灯光黯淡。
席矜拧眉,摘下了夜视镜挂在脖子上。
肉眼可见的,这里没有人。
难道他真的猜错了一楼二楼都没有,会是在三楼吗但是心里一股前所未有的直觉叫他脚底下生了根,钉在了这间实验室里。
忽的,席矜视线一凝,目光落在了地上几滴血上。他顺着这血迹走过去,在右边的墙旁,有个绞肉机,上面甚至还有一只死去的老鼠。
墙上还有两个卡扣,像是
席矜隐约觉得有点眼熟,他蹲下来仔细看了看,手指伸过去比了一下。
这卡扣好像是椅子上的。
卡扣前面还有滴落的血滴,不是喷溅状,是滴下来砸开的血花。
席矜心里头忽的一寒。
然而还未来得及瞎想,身后就传来毛骨悚然的危机感,他近乎狼狈的就地一滚
砰
子弹毫不留情的射穿了他刚才所在的地面。
oya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实验室,他歪头微笑,枪口再次对着席矜“还真的混进来一只苍蝇。”
席矜飞快冷静下来,黑眸沉沉,一瞬不瞬的盯着oya的动作,手摸向后腰,蓄势待发。
“你们果然有问题。”
oya“我们没有问题,狗来偷食,我只是负责驱逐。”
说话间,他已经连开三枪,席矜每次都险险避开,飞快反击。但他很快发现,这个和他交手的人反应能力极强,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培养出来的。
席矜眼神一狠,以迅雷之势跃过试验台,猛地把oya扑倒在地,一拳狠狠的砸在他手腕上,oya吃痛,手一松,枪瞬间被席矜踢出去很远。
席矜顺势将自己后腰的枪摸出来,抵在oya脑门上,狠声问“人在哪”
oya显然没料到席矜竟然这么能打,眼中闪过一抹冷厉,下一秒,腿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死死勒住席矜的脖子,用力一拧,伸手去夺席矜手里的枪。
“死了你就能去找他了。”
这话落在席矜耳里,他微微一晃神,手中的枪险些被夺走,他骤然暴怒,宛如一头发怒的狼,一把打开oya的手,枪也脱手而出,青筋凸起的拳头猛地落下,重重锤在他脸侧。
“你说什么”
砰
oya毫不留情反击,脑袋狠狠撞上席矜的鼻梁,电光火石间形势翻转,他右边脸都是麻木的,吐出嘴里的血沫子,压在席矜身上,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你找的人死了。”
“要不是实验室屏蔽信号的功能,你以为你会有进入实验室的机会吗”
席矜神色恍惚一瞬,想起刚刚地上的那滩血
之前在晚兰江边发现纪知声尸体的恐惧再一次侵袭,两次叠加的情绪,叫他心里升起一股近乎冷酷的残暴。
他眼底渐渐攀上红血丝,疯了似的,黑瞳深处涌起强烈到极点的波动,像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出来,一时间,周围的空气都有点扭曲。
轰隆
浓黑的夜幕,惊雷爆响。
极其反常的现象瞬间惊起无数飞鸟。
远在监控室紧张等待的阿软忽的炸了毛,一双猫眼瞪得溜圆,飞快的窜到床边,看着宛如天空裂痕的紫色惊雷。
一瞬间,它心里的担忧到了顶点。
不是吧。
拂枝二主人的气息竟然泄露了,而且隐隐有突破他自己封印的意思,竟然引得这低级小世界的惊慌。
到底怎么了。
拂枝二主人怎么会突然情绪波动这么大。
难道真的是主人出了什么事吗
监控室里的人暂时没有时间去管外面惊雷的事,氛围逐渐凝重起来。
“金队,好像从刚才开始,席副队的红点就一直停在这里没有动过了。”
而且也没有听到席矜的任何回应,这显然不正常。
别墅内肯定有古怪。
金队掌心出了层冷汗,他沉声道“各小组就位,再等五分钟,五分钟之后,包围别墅。”
秋夜里的凉风四起,偶尔有咔嚓的枯叶碎开的声音,暗流无声靠近。
实验室暗道内。
早在响起第一声枪响的时候,宴钺就听见了。
他不但没有任何惊慌,然而还饶有兴致的看着纪知声,“这次比一年前快了不少,听着似乎是两个人。”
纪知声眼睫微颤,腹部尖锐的痛感一阵强过一阵,他呼吸微弱,眼神难以聚焦。
小腹上已经纹了一片落下的花瓣,纹身针刺破的一般都只是表层,并不是很疼,但宴钺不知在哪学的,连针都是特殊制定,扎在皮肤上,痛感十几倍的扩大。
圆台的另一端,就是可以离开别墅的门,但宴钺没有走,甚至慢条斯理的给针再一次消毒。
“猜一下,待会进来的,会是谁呢。”
啪嗒。
他笑着,将手枪放在了消毒箱上面。
“其实你要是不那么顽固,说不定就不用这么难受,”宴钺说,“承认你是我的继承者,其实没有那么难。”
他抓起纪知声的头发,温声道“叫我一声主人,你就不用受罪了。”
纪知声阖上眼。
这幅姿态,在宴钺意料之中,他不意外的放下纪知声,继续手上的动作。
实验室中。
拳拳到肉的声音,偶尔爆发出一声野兽般发狠的嘶吼,叫人脊背发麻。最原始的打斗,地上全是血,偶尔看见一两颗被打碎的牙。
席矜恍如陷入了魔怔,嘴里血糊糊的一片,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可怖至极,他吐出一口血水。
oya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席矜任由他掐着,自己也掐着oya的咽喉。他们在比谁先受不了脱力。
谁脱力谁就死。
他们已经腾挪到之前放置处刑椅的位置,席矜在窒息之前,余光瞥见那卡扣,然后收回视线,宛如看死人一般看着oya,哑声问“他在哪”
浓烈到近乎偏执的感情。
oya晃神了一瞬,脑中闪过宴钺的脸,恍惚间,眼中似有泪光划过。随即他又恢复成那副讥嘲的模样。
“死了。”
席矜不知哪来的力气,骤然勒住oya,将他的太阳穴狠狠的往卡扣上磕,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额头也磕在了墙上,砸出血迹。
砰砰砰
“你才死了”
oya在太阳穴被卡上去的那瞬间,手蓦的一松,瞳孔涣散。
席矜抓住机会,顷刻间打晕了他,手铐死死铐住他的手。
空气瞬间安静。
一时间只能听见席矜粗重的喘息声,他半边脸上全是血,伸出袖子胡乱擦了擦,撑着墙站起来,眼前晕了一下。
“”
席矜甩甩头,弯腰捡起地上的枪。
他循着最开始发现的那些血迹,慢慢走到了一面墙前,席矜凑近看了看,终于在这面墙上发现了一条几乎和墙面融为一体的微小缝隙
这竟是一扇门。
席矜屏住呼吸,伸出手,五指在墙上留下来了一个血糊的掌印。
他侧身推开门,一只脚刚刚迈进去,就听见一道优雅的声音。
“别动。”
席矜一顿,抬眸望去,神色顿时一紧。
只见五米之外一个圆台上,冷冷的灯光下,纪知声就躺在一张类似床的长椅之上,宴钺就站在旁边,姿态仍旧是闲适的。
他漫不经心的拿着镊子,用酒精棉球蘸去纪知声小腹上的血,斜眸看向席矜“真是出人意料。”
席矜的视线顿时落在那沾血的棉球上,脸上的血迹给他添了难言的野性和杀意。
在看见纪知声胸膛仍有起伏的时候,他心中松下来的同时,升起钝钝刺痛。
“你就是t。”
宴钺挑眉,不置可否。
席矜举起枪,冷声道“放了他。”
“要是一年前,c市的警察也像你们一样反应这么快,说不定,我就不会在这里了,”宴钺笑了,手落在消毒箱上,拿起枪,在手里转了一圈。
在席矜骤然紧张起来的视线里,他不紧不慢道“你猜,是谁的枪快一点呢”
“”
纪知声模模糊糊听见席矜的声音,手指轻颤。
宴钺“我不动他。”
席矜显然不信,神色更加警惕。
宴钺摊开双臂,“我真的不动他,毕竟珍宝要是真的有了缺憾,我会后悔终生的。”
他语罢竟重新弯下腰,拿起纹身的工具,恍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在纪知声腹部继续纹身。
席矜瞳孔一缩,往前一步。
“我是不动他,但你再往前走一步”宴钺嘴角一弯,“我就不能确定,我会不会和他死在一起。”
席矜脚步顿时僵住。
他手里有枪,但是宴钺却握着他身上最柔软的肋骨。
所以哪怕宴钺将命门都露给他,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宴钺手里一次次拿着酒精棉球在纪知声身上蘸干净血迹。
他根本不敢赌,他怕万一。
这种折磨人的无力感,带来深入骨髓的冷意和痛苦。
席矜哑声道“放了他,我答应你任何条件。”
宴钺浑然不理,完全沉浸在纹身的过程中,就在这时,他听见纪知声嘴里轻轻吐出一个字。
“走”
他手上动作一顿,眼睛微微眯起,“你说让他走”
纪知声“让他走”
席矜“纪知声”
宴钺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他直起腰,睨着躺在他面前的人,“你喜欢他。”
纪知声不理,嘴里反反复复就一个走字。
“他可以走,”良久,宴钺叹了口气,像是纵容一个胡闹的孩子,“你要用什么交换呢”
他循循善诱,温柔道“我之前让你叫我什么,叫出来,我就让他走。”
席矜“纪”
“吵死了。”宴钺眼也不眨,信手朝席矜的方向开了一枪。
砰
子弹划过席矜的耳侧,挂掉一层皮。
宴钺的五指轻柔的抚弄着纪知声的头发,“想好了吗。”
纪知声脸色苍白,茶色的眼瞳显出琉璃感。
席矜
席矜。
他眼中隐约有泪光,像一片荒芜的禁海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唯一一颗星星,即使微弱,也是仅有的一抹亮丽颜色。
有什么坚持了很久的东西摇摇欲坠,紧紧抓在悬崖边的人,明明还有力气,手指却渐渐松开。
纪知声张开嘴,望向宴钺的眼睛,轻声道“主人”
“主人”
主人。
这个称呼,是在暗示、诱导、催眠、精神刺激、信仰崩塌、洗脑、人格重塑这七步彻底摧毁重塑一个人的过程里,最没有界定的一个东西。
对有的人来说,在被强迫的时候,这个称呼不过随口一句话。
但对纪知声这种人来讲,叫他在被迫的情况下说出主人这两个字,不啻于摧毁他的骄傲,将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像个笑话一样狠狠踩在脚底下,碾碎。
纪知声挨过一轮摧毁,吃药,自毁硬生生扛过一年宴钺留下的精神折磨,努力的活着,抗争着,却在今天因为席矜的一句纪知声,就这样丢开所有的盔甲。
宴钺想尽办法也没能让他说出口的两个字,如今轻而易举的就听见了。
“主人”
“主人”
纪知声低低的喊着。
席矜心头袭来莫名的恐慌,瞬间红了眼,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流下,他被人捏着最软的软肋,喉间哽咽,却不敢上前一步。
“纪知声,别喊了”
下一刻,纪知声的声音戛然而止,宴钺脸上的笑收敛的一干二净,捏着纪知声的下巴,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兴。
宴钺甚至疑惑不解“你为什么会叫出来。”
他拧眉,捏着纪知声下颌的手越收越紧,“为什么,你不是应该宁死不说吗像是一年前那样。”
“为什么为什么”
他视线忽的一凝,转而落在席矜身上,眸中的温柔之色再也不见踪影,透出几分疯意。
“哦,因为你。”
当一个人有了无法放弃的软肋,就容易轻易妥协。
这个人竟然真的在不知不觉间,成了纪知声的软肋。宴钺心想,他选定的继承人,怎么能有软肋呢。
于是他在将处刑椅调高了一些,叫纪知声能够看见席矜。
宴钺在纪知声耳畔道“我可以让他走,但在这之前,我们玩个游戏,我帮你证明一下,这个人对你是不是真心的好不好。”
语气虽是商量的语气,但是他分明不是在征求纪知声的意见,只是打量了下席矜。
“你可以往自己腿上开一枪,证明你不会离开这里,永远陪着他吗”
宴钺笑着,手里的枪挑起了纪知声一缕发丝。
落在席矜眼里,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他眼神一紧,竟不敢去看纪知声的眼神,冷着脸,毫不犹豫的往自己腿上开了一枪。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纪知声眼中的恍惚慢慢褪去,手指慢慢收紧,垂下眼帘。
宴钺微笑“胳膊。”
席矜满头冷汗,压低的眉峰锐利如刀。他再次举起枪,对准了自己的左肩。
只不过这次没有立即开枪,他看了一眼纪知声,见他闭着眼,才抿唇,扣下了扳机。
砰
宴钺缓声“太阳穴。”
席矜毫不意外,抬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同时控制因为疼痛而不断发抖的左臂摸向腰侧。
那里有个微型炸弹,范围小,绝对伤不到纪知声,就算这个地方隔音效果很好,但也绝对掩不住炸弹爆破的声音。
临死之前扔下去,这样的话,纪知声还有被救的可能性。
时间在这一秒被无限拉长,席矜眼神忽的温柔下来,手指慢慢压在了扳机上
异变突起。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偶尔一两缕刺目的灯穿过门的缝隙,外面警局的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在破坏酒柜的密码门锁,首当其冲的就是凶巴巴的猫叫。预计一两分钟就会赶来。
同一时间,纪知声倏地睁开眼,攒的所有力气一瞬间爆发,他趁着机会,打掉了宴钺手里的枪,旁边的桌子猛地翻到在地,叮呤咣啷摔了一地。
席矜已经扑了过来,动作之迅捷完全不像是一个身中两枪的人。
他眼疾手快将宴钺的枪踢出去很远,同时向宴钺开了一枪。然后紧接着将纪知声护在抱下来,护进怀里,大致确认人没有受大伤,心里绷着的弦才稍微松了一下。
宴钺往后扯了两步,微微拧眉,显然是没想到纪知声还能有这样的力气。外面已经有人过来了,这样折腾下去,他也走不了。
他略微遗憾的看了纪知声一眼,到后面捡起来了自己的枪,一直后退到最后面的那扇门门口,指尖按上了门口的一处按钮。
宴钺微笑“或许,明年见。”
席矜瞬间察觉到危险,抱着纪知声弯腰躲在处刑椅一侧。
按钮按下。
轰
悬空在上面的,以圆台为中心的这条路,被猛地炸开了一半,这条路彻底断开。
“咳咳咳咳”
纪知声控制不住的咳嗽,连咳嗽都显得虚弱,唇边咳出来了一口血。
席矜自己流这么多血都不觉得有什么,纪知声这口血一咳出来,他大脑一片空白,忙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没事吧,纪知声你别吓唬我,哪里不舒服”
宴钺微微侧身,眯了眯眼,右手的枪再次抬起来,对准了席矜的脑袋,幽谧的眼中藏着明晃晃的杀意。
纪知声余光瞥见,睫毛抖颤,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艰难的抓着席矜胸前的衣服,仰头吻上了席矜的唇。
将他身上致命的地方,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身上沾的都是席矜的血,哑声说“席矜,你这个”
“傻子”
最蠢的傻子。
宴钺看着纪知声的背影,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终于还是慢慢松开。他永远都不会让纪知声的生命被威胁,哪怕这个人是他自己。
他放下枪,转身推开门,在身影消失的前一秒,身后一声枪响,他腹部蓦的一痛,宴钺微顿,伸手在腹部抹了下。
一手的猩红黏腻。
有人对他开了枪。
门关上之前,宴钺回头,他看见了一双茶色的眼睛,藏着他所熟悉的冷漠和骄傲,漂亮的惊人。
是纪知声对他开的枪,在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一瞬间,宴钺眼中再次亮起奇异的光。
他笑了。
砰。门彻底关上。
席矜从刚才那个吻里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猛地将枪从纪知声手里夺过来,颤抖的吼声里满是后怕。
“你t的不要命了”
“你挡我身前干什么,老子用让你护吗”
吼着,他紧紧抱住纪知声,眼泪唰地砸在他苍白修长的脖颈上,烫的吓人。
“吓死我了”
“吓死我了,纪知声”
“纪知声”
纪。知。声。
席矜从来不知道,有一天,他会单单只对着一个人念他的名字,就能感到满足和心安。
刚才的爆发,叫纪知声再无任何力气,他眼中汇聚的光渐渐散去,意识滑入沉沉的黑暗中,一瞬间,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席矜良久没有察觉到他的动静,连忙松开,却见纪知声紧紧闭着眼,虚弱的将要消失的样子,他心里顿时一慌,勉强将纪知声抱起来,踉跄着往外冲。
奈何他身体也到了极限,刚刚到暗道门口,脚下绊了东西,冷不丁摔倒。席矜下意识护着纪知声,任由自己的手臂狠狠摔在地上。
隐约听见咔嚓一声。
席矜的意识顿时模糊起来。
门外的嘈杂声顿时大了起来,席矜撑着一口气,爬向门边,手指推开了一条缝
“这里”
很快,他就听见了小刘的声音“那里有人”
“快”
“是席副队”
“还有纪教授”
“快叫救护车”
席矜低弱着声音,指着后面的那扇门,道“t,宴钺,逃走了,快”
他将重点交代完,顿时陷入昏昏黑暗。
g市蔷薇刺案件暂时告一段落。
源山别墅被查封,捕获的人质oya却在入狱第二天,用血在墙上写满了先生二字,自杀,抢救无效死亡。
席矜醒来后,带着伤,全程参与了案件流程,没过多久,联合c市之前的卷宗,将蔷薇刺和玫瑰吻两个案件合并。
重命名为ctg
两个月后。
已经是深秋。
医院的梧桐叶落了一地,高级护养区环境极好,深秋的凉意漫过医院的走廊。
席矜一身黑衣,撑在栏杆旁,眉头深锁。
秦言在他旁边“你伤怎么样了。”
席矜“好了。”
秦言看了他一眼,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这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不少,眼底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下颌更加锋利,也没怎么笑过。
他顿了顿,“关于师兄至今没醒的事,医生还是那么说”
席矜沉默片刻“嗯。”
他点了一根烟,拧眉吸了一口,轻轻吐出去。
从两个多月前,纪知声昏迷过去之后就没有再醒来。席矜原本以为他只是太累了,贪睡,后来一直不醒,才慌了神。
请了无数国内外的专家,都得出没有什么问题。就在席矜急疯了的时候,秦言请了一位医学界的泰斗出山。
结合之前发生的事,纪知声昏迷不醒终于有了定论,说是因为精神方面受到的冲击太大,与一年前发生的事无限重合,身体和精神都到了极限。
加上主意识遭受重创,与其说是醒不来,不如说是不愿意醒。
而且就算是醒了,也不能保证精神是否正常。
席矜看完这诊断之后,把自己关了三天,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了钻戒,带着纪知声的照片回了趟家。
当着他父母和亲姐的面,出柜了。
后来秦言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当天席矜从家里走出来之后,去医院看了外伤。
在之后,席家人陆续来医院看望纪知声,渐渐呈现出接纳的态度。尤其是知道了纪知声救了席矜之后,恨不得将他当成亲儿子看。
当时秦言好奇,问“那他们当时为什么要打你”
席矜说“因为我当时拿着照片去的,他们以为照片里的人没了,要跟骨灰盒结婚。”
秦言听罢莞尔,“你在你父母眼里挺不靠谱的。”
席矜却淡淡道“要是他真没了,我也不会把他埋进地里的,守着他的骨灰盒过一辈子,也没什么。”
秦言的回忆到这里结束。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认你这个师嫂。”
秋风将最后一节烟灰吹散。
席矜敛眸,捻灭烟头,丢进垃圾桶,转身道“我再去病房看看他,陪他说说话。”
病房内。
和煦的淡阳穿过明亮的窗户,浮尘在空中静谧的飘动,窗边放着一盆生命力旺盛可爱黄色小花。
纪知声闭着眼,躺在病床上,肤色苍白脆弱,呈现出透明感,手背上都是吊针的针孔,清瘦极了,血管被扎的青紫。
忽的,他指尖轻轻弹动了一下,眼睫微颤,紧接着,慢慢睁开了眼。
眼前的景色由重影迷糊,逐渐变得清晰。
纪知声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沉睡了两个月,他身体虚弱到了一定地步,连这种小幅度的动作,他都显得很吃力。
“”
他看了看四周,一时有点茫然。
纪知声咳了两声,拔掉手背上的点滴,慢慢下床,赤着脚扶墙,往前走。
蓝白的病号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
这里好像不是在g市的医院。
更像是私人疗养的场所。
纪知声走到窗边,外面梧桐叶子金灿灿的铺了一地,好像已经是深秋了。
他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窗台上生命力蓬勃的黄色小花,慢慢的,伸出手拨弄了一下。
苍白的指尖在阳光的照耀下,染上了一抹暖色。
恰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响动。
纪知声微微一顿,转身回眸
席矜消瘦不少,下巴还能看见胡茬,眼底青黑,他僵硬的站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眼睛一瞬不瞬望过来,像是在看一个一碰就碎的梦。
良久无声。
纪知声眼睛一弯“席副队,你傻了。”
席矜也想跟着笑,可是还没笑出来,鼻子就酸了,眼前模糊一片,他捂着脸慢慢蹲下来,肩膀无声发颤。
这些日子的担忧恐惧,做的无数的心理建设,在纪知声一句话里,彻底被击溃。
席矜胡乱哽咽的声音传来“醒了好,醒了醒了就好”
他想去抱抱纪知声,但是看着那人那样苍白的站在那里,他又不敢过去,怕他一靠近,人就消失,梦忽的就醒了。
他害怕。
这样远远的,就很好。
纪知声现下没有那么多力气,他叹了口气,艰难而缓慢的,扶着墙一步步努力挪过去,终于站在席矜面前。
他伸出手,温热无力的掌心落在席矜头顶,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别哭了。”
席矜一僵,良久,将纪知声落在他头顶的那只手拿下来,慢慢握在掌心。
灼烫的眼泪砸在纪知声手背上。
他嗓子哽的厉害,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就只是这样固执的握着纪知声的手,死也不放。
窗外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洒上了一层柔和温暖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鸟儿飞过窗口。
里头病房里隐约传来几句话
“纪知声快冬天了。”
“嗯,我知道。”
“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家过年吗,还有”
“你想过年的时候看我放烟花吗。”
窗口的小黄花晃了晃,微笑着迎接阳光温柔的吻,纪知声偏头看了眼紧张不已的人,眼中闪过一抹笑。
“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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