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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前的第一场雪站不住,青石板小径上湿漉漉的,兰画撩起裙角,朝太夫人的禄安堂走去。
刚踏进正门,迎面扑来一股子淡雅的龙涎香,室内温暖如春,炭盆里燃着银骨炭,正烧的哔啵作响。
太夫人是先祖皇帝的妃子,曾封贤妃,先祖皇帝去世后,她跟着儿子秦王出宫养老,就一直住在这誉王府。
兰画自进了誉王府,大多数时间都是养在太夫人的膝下,因而在王府,她跟太夫人最是亲厚。
来之前,兰画先去煮了一碗蜜枣茶,趁热端着走,待进了太夫人的院子,汤里的那股子热劲堪堪散去,入口是正舒坦的温热。
看见兰画走来,太夫人立刻弯起眉眼,对一旁的花嬷嬷笑道“画儿一来,我就有口福了。”
花嬷嬷浅笑,“您的口味呀,都被兰画这孩子养刁了,膳房的厨娘们可天天绷着皮呢,生怕赶不上您的口味。”
说话间,兰画已经翩然走到眼前,她先把手里的茶碗交给花嬷嬷,有礼有矩的请了一个万福,这才拉着祖母的手,亲昵的坐在她的旁边。
外面化雪,空气里湿气重,一路走来,兰画两鬓沾着薄薄的一层水珠,太夫人从袖中掏出帕子,在她发丝上轻轻擦拭。
兰画也不客气,转过脸,把另一边也朝着她,“谢谢祖母,还有这边。”
太夫人笑着把另一边也给她擦干。
花嬷嬷换小玉盏盛蜜枣茶,给太夫人和兰画各递了一碗,忍不住打趣道“这天底下,也就画姑娘敢这么使唤太夫人。”
兰画傲娇道“还不是祖母疼我。”
话音一落,她心里仿佛被刺了一下,如果真要离开王府,她唯一舍不下的就是祖母,活了两辈子,她所有的爱都是太夫人给的。
喉头一噎,她忙灌了自己一口甜汤。
太夫人也揭开碗盖,满含期待的饮了一口,“嗯”她肯定的点点头,又连喝了三小口,末了才将玉盏交给花嬷嬷,赞许道“画儿的手艺又精进了。”
兰画抱着太夫人的胳膊,头虚虚搁在她的肩膀,真诚道“祖母若喜欢,画画以后天天给您做。”
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着点点头。
花嬷嬷道“画姑娘孝顺,又生了一双巧手,能抚琴能下厨,这以后谁要是娶了她,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太夫人道“想娶我们画儿可不容易,祖母给你把着关呢。”
兰画故意舒了一口气,“那画画就放心了。”
一句话逗的太夫人哈哈大笑,正堂里欢声笑语,气氛融沐。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异动,接着传来此起彼伏的问安声,悠忽之间,门槛处出现一个挺阔的暗影,仿佛一座大山挡住了门外的光亮,那肃然的气质登时打破一室的温馨。
太夫人看见来人,却是眼前一亮,抬声道“湛儿,你怎么有时间到祖母这里”
听到这个名字,兰画敛起了眼角的笑意,松开太夫人,坐正了身子。
江湛三两步就走到跟前,和祖母说话,他的声音难得温和,“刚从宫里回来,顺道过来看看祖母,你们说什么呢,祖母笑的如此开怀。”
太夫人抿着嘴笑,“我们刚才说,谁娶了画儿,以后就有大福了。”
江湛眼睛在兰画身上扫了一眼,浅笑了声,“祖母说的是。”
兰画听出他话里的敷衍,也不以为意,转过身子倚在木几上帮祖母剥松子,仿佛没看见来人一样。
江湛撩袍坐在太夫人一旁,花嬷嬷端来一盏蜜枣茶,太夫人催促,“你近来在吃食上越来越讲究,快尝尝画儿的手艺。”
江湛信手端过茶盏,仰头喝下一口,抿唇咂摸后,漫不经心道“花蜜太厚,有待精进。”
太夫人乜他一眼,转脸对兰画道“瞧见没,你什么时候得他一句好话,这功夫就到家了。”
兰画塞太夫人手里一把松子仁,神情松散,“画画没有大志向,伺候得祖母满意就知足了。”
上一世兰画可是有大志向,挖空心思给他做各种吃食,可无论她费多少心力,端到他面前,永远只能得一句“有待精进”,为了得到他的肯定,她铆足了精气神,可惜他被伺候的口味越来越挑剔,却从没说她一句好。
她现在才知道,跟食物有什么关系,在他心里,她这个人不好,所以做什么都不好。
热情选错了对象,可不就是自讨苦吃,这一世她不再去碰他这颗冷石,故而他那句有失偏颇的“有待精进”,也就伤害不了她。
太夫人听了兰画的话,心里十分熨帖,面上却佯嗔,“你还能一辈子伺候我呀,这眼见着就要嫁人了。”
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太夫人转向江湛,“文会发生了那样的事,搅的画儿这边也没结果,你在朝中接触的年轻人多,也操心操心这个妹妹的婚事。”
江湛慵懒的靠在座背上,一只胳膊搭在木几上,修长的五指轻轻转动手里的玉盏,闻言他挑了一下眉,缓缓问了一句“画画妹妹自己想嫁人么”
猝不及防被他这么问,兰画手下一顿,夹松子的小金钳狠狠压在指腹上,登时冒出一颗硕大的血珠子,她低低的“嘶”了一声。
中间隔的不远,江湛正好看到那颗血珠子,他心里猛然一悸,头跟着眩晕起来,兰画手上的那滴血仿佛慢慢的扩大,在他脑中绽开,一大片一大片的血渍,不断往外喷涌,他下意识捂住了脑袋。
太夫人忙命花嬷嬷拿来疮药,又见江湛眼眉紧蹙,脸色惨白,忙问“湛儿,你怎么了”
一瞬眩晕过后,血色褪去,脑中恢复清明,江湛抬起头,眼中已经没有痛苦的神色,淡淡道“没什么,许是昨夜没休息好。”
嘱咐了他两句,太夫人又去顾兰画。
金钳小巧,兰画没怎么受伤,抹去血珠子,几乎看不见伤口,再涂上金疮药,就无大碍了。
太夫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她转脸,就着刚才的话头责怪起江湛来,“你这是什么问题,女子年龄到了,哪有不想嫁人的,画儿未出阁,脸皮自然是薄的,这都被你给吓着了。”
江湛轻按眉心,眸光晃了晃,也没有接话,似乎刚才那阵眩晕还未完全褪去。
老夫人于是开始赶客,“好了,你昨个辛苦了一夜,快回去休息,画儿也一起回去吧,我也该去佛堂诵经了。”
兰画起来福身应了一声“是”,而后和江湛一前一后走出了禄安堂。
太夫人喜静,她的院子在最西头,誉王府又大,这里离翊和殿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院门外宴行和一辆马车早早候在那里,见江湛出来,他忙迎上去,“王爷一夜没睡,还是坐马车回去吧。”
江湛点头,抬腿上了马车,车子朝前走了一段,忽又停下,宴行疾步回到兰画面前,躬身道“兰画姑娘,王爷请您上车。”
兰画垂睫,轻声回绝,“谢王爷好意,归晴苑离的不远,我习惯走着回去。”
宴行无奈,又跑了回去,隔窗跟里面传话后,车子却还是没动,静静停在原地,兰画兀自往前走,经过车身时,江湛的声音隔着车帘传出来,“上车。”
原来竟是在等她。
兰画远远的站在车外,有礼有矩道“王爷何事,在这说就行,画画听着。”
这里距太夫人的院门不远,偶尔有仆从婢女经过,她举止有度,让人挑不出个理,江湛自然也不能强迫她。
车帘被打开,江湛半敛着狭长的凤目审视她,清冷的眸子透着淡淡的不悦。
见他半晌无言,兰画失去耐心,轻轻一礼,“画画告退。”
“兰画妹妹,”江湛拖着尾音,语气疏懒,“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多了,本王的耐心可是有限。”
闻言兰画心里一怔,气急反而想笑,这个男人竟然以为她在欲擒故纵
她明明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也是,她费尽心思接近他,而后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确实不和常理,看来是她表述的还不够清楚,让他产生了误会。
她向前走了两步,距离车窗更近,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我和王爷之间发生的事,皆是因为一时糊涂,现在我想清楚了,保证此后余生再也不纠缠王爷,更不存在所谓的欲擒故纵,王爷还像以前那样,当我是这王府可有可无的义妹吧。”
她这番话照理应该是江湛想要的答案,可不知为何,亲耳听到后,他心里无端冒出一股子躁意。
记忆中每次回府,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总是乖巧的跟在他身后,仿佛他一转身,她任何时候都在,总是水眸盈动的看着他。
可如今她说余生再不纠缠,言辞恳切,没留一点子余地,是真的想和那夜的事断个一干二净。
江湛本应该相信她的,可是莫名其妙的想到那件需要浸泡三天三夜的薄绢寝衣,多年的昭狱断案经验告诉他,动机这般大,怎会如此轻易放弃。
他倒是想看看,她后面还有没有别的花招。
“唰”的一下拉下车帘,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疏冷,“你最好说到做到。”
“决不食言。”兰画脱口而出,顺带着举起右手对天发誓。
江湛眸光一顿,缓缓吐出一个字,“走。”
第一场雪后,天气越来越冷,炭盆里烧上了银骨炭。
这一日,兰画正和碧竹围着炭盆烤红薯,云翘慌里慌张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姑娘,姑娘。”
兰画用火钳扒拉着焦黄的红薯,漫不经心道“你慢点,什么事”
云翘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说这件事,“裕昌侯府来人了,说是要给冯世子和姑娘说亲。”
兰画手下一顿,刚捞起的红薯,又掉进炭盆,“冯世子哪个冯世子”
“冯霁安呀。”云翘着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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