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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危潭入世二十四年后
荧路在打两份工。
二十四年前,步入轮回前,魔尊曾凝炼三魂七魄修为悉数交予她,云淡风轻地道“成欢主持大局,你到人间为我护法。天庭律法不许仙人轻易插手劫数,若无谁照看花神,你便酌情护护他。原来他亦是莲花元神,待到劫后归位,我有心事问他。”
天地间何来免费的佳肴,先前魔界四分五裂,荧路实是伴随过另一位老魔君的,深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兼之魔族生性凶残,难免越是垂涎三尺,越是诚惶诚恐,拱手略低头“这不妥。请您收回成命。”
危潭问她“怎么不妥我去了人间,近百年身,力量空悬,不如请你辛苦。必要时还须回援成欢,作生死战。”
荧路迅道“陛下信我如此,不妥。纵无此等殊荣,臣自然赴汤蹈火,恪尽职守。”
危潭指指自己鼻子含笑应“我却是一个多疑妖魔,多疑,更要疑人不用,也便用人不疑,对不对”
哪怕单为他这一句话,荧路听罢,满腔渴望霎时烟消云散,心头一静,无言一拜,转而甘心替他多多盘算起来,叹问“待到您劫后归位,天庭或已攻陷,花神还会一五一十招供么传说他们仙君总爱悲愤欲绝,一损俱损。”
魔尊道“天仙爱舍己为人、顾虑无辜更多些。倘若他素未认识危怜,问无可答,倘若认得,又大约守口如瓶。俘虏捉多了,才顺便能吓吓他,逼一逼真言。”
荧路遂遵命潜伏人间护法,顺路盯盯花神。
谁料越盯越不对头。
那花神有古怪。
此生此世,花神负月投生成了一个清闲王爷忠王秋旷醒;他们魔尊投生成了暂受困于同一座深宫的异国质子。古怪其一,忠王天生怪病缠身,体弱腿瘸,实际出身嫡长子,乃是今上异母的兄长,端因为常病常昏睡无法继承沉重乾坤。荧路不大认为这是冥主原本为他安排的命格,询问果真,冥主素眠答道“秋旷醒这一命,虽然碍病不帝,本该只有小病。”
荧路疑心骤起,借魔尊修为施法察看花神元神,见到一朵狂怒似火的摇曳红莲,光华几乎叫人注视不得,竭力注视下去,却见花虽华贵,蕊虽灿烂,这元神真身居然残缺两瓣,断瓣空自飘香。
她着意往忠王寝殿来得勤了。
古怪其二,她总隐隐猜测花神的仙力封印得不彻底。
说来话长,伪做一只黑鹤潜伏人间宫廷的某一年,荧路不踩运撞上了不该她撞上的事情。暮夏某夜,夜半三更,一股凛冽豪气从天驰近,惊动她暗地寻觅,隐踪窝在忠王寝殿一角,不意目击来了西海一条青龙皇。月冷风暖,人世处处多已歇眠了,那龙幻形成人,步伐如铁,接近早已安睡的秋旷醒,独立床边,端详半天,长长一叹。
荧路“”
花神么,当日奈何桥畔她见过一见,就察觉其修为莫测,修得魂魄含香,不止肉身瑰丽。缘此,这一世花神带香轮回,引为坊间奇谭。眼下暗室梦床寒芳萦绕,铺袭一天一地,仿佛月光,源头恬寂,显然龙君心思翻涌;仙魔命长,一笔情债往往不知沧桑几何,思来想去,荧路深感不插手得好。正很迟疑,忽然间双眼前方灼色起舞,不是烛,不是火苗随青龙越靠越近,不解何故花神一根指尖微颤,腕旁急绽红莲一朵、转瞬红莲数朵、或有金莲相依、直若冷香一般大片大片铺袭挥荡开去随一吻意欲落下,越发五光十色花丛乱涨了,但看他人仍沉静睡着,颈边涌发墨莲小巧,青丝尽头洁白连绽,胸腹旁浓红暴跳,连膝侧也粉株攀缠。
荧路吓了一跳,好险以为花神仙魂怒醒,即将降罪青龙暴打一顿了,接着大感意外人没有醒,一无所觉,难不成是神仙渡劫封印不牢固,龙魂感染震动了负月封存的仙力她拿不准,便未外退,皱眉旁观。
那青龙也讶了一跳,大感意外,不过没有离开;香亦不断绝,冷冷清气积繁,渐显甘甜;花不断绝,不谢愈密,沿花神近身贴体绽放的大都是亲昵红莲,四周边缘迅迅无声地淌泻飙闯金白柔粉,这拱卫浑像网罗,锦床猛变花舟,妩媚得有些虚幻妖异。
香越泛甜,花越茂盛,直到省出这条青龙胆大包天,不懂收敛,荧路只好不耐地拈拾一片落瓣,送咒飞越窗缝假托有人叩门,惊走不速之客。回首再看,一刹那群芳消逝,片嫣无留,来无告去无痕,忽地金宫玉殿恢复寂寞无波;忽地平白是一场万丈霞熄,定睛燃烧,眨眼跌还暗夜;忽地难禁她这不爱花月的魔将也略一惆怅,浅浅惋惜。
便留法术一道,荧路欲飞入御花园转转,赏赏人间皇帝老子的花。出了门时,随意朝窗缝外沿一瞥,无疑她方才送出的那段叩门咒已经失效不复,她还以为瞥得见侥幸残瓣一寸,料不得那惟一墨色残瓣亦飞灰不剩,倒是间接指引她发现殿外窗棂上不明为何溅着了一滴血迹。
荧路这又是怎么回事卿本佳人何必成仙为什么替仙君护法会比替魔尊护法麻烦一百倍
这尚不算最劳碌的。不久各界流言狂妄,甚嚣尘上,风传九重天上花神渡劫,转世成人后躯壳脆弱多病,不解是否由于命格单薄,惹了种莫名其妙的制约只消是命格够贵够硬的身份,帝王将相也好,千年妖鬼也罢,一旦靠近他,似乎他就病况顿艰,神志昏沉,浑身一动也动不成了,却群芳天香簇拥如故,堪称任君采撷;呼吁“有仇报仇,有情送情”。荧路听闻眼前一黑,悔不该不拔剑斩了那条孽龙,从此只得白日瞧瞧魔尊,黄昏紧赶慢赶,夜里盯紧花神。千防万防,一回午憩花神还是差点遭两只小鬼掳走,照旧真是人不醒,一无所觉,午后苏醒若无其事地赏花种花。
所幸那最让荧路烦恼的“逢帝王将相即抗拒不得”的传言看来虚假。古怪其三,约摸因流言委实广远夸张,很快终于惊动了天帝,又一子夜,天帝亲驾云临,荧路藏起身来辨得清清楚楚,花神立即醒来了,睡眼朦胧,但是面对祥云奇观,气定神闲。
借用魔尊的力量默然偷听,荧路马上听出他二者怕不是在凡间头一次照面了。负月半卧支头,微微地笑,周身飘香无花。天帝长髯长身,面无喜悲,和声道“你决不决意暂将它关押别处凡人身躯,更难消受折磨。”负月便反问“我守得住么”天帝应答“三界之中,纵使朕与危潭也可一试,你已是不二上选。可它毋须非得关押在生灵身上。”
负月徒道“假若牢狱可信,起初它怎样任我取得守得住当然守下去,谢君美意。”说罢这句,停一停,好奇转问“危潭是谁你是天帝,莫非他是冥主”
听罢后句,荧路悚然才知天帝不是唤醒他仙魂神魄交谈,不知怎地,自己额角冷汗一渗,细思茫然似无恐惧理由,复思越想越疑。
于是隔几日,荧路谨慎旁观,放生了花神。三更天,悄悄地竟然是御花园芙蕖池中的锦鲤精试探而来,五指刚一触碰到花神软白衣角,金粉艳象闪烁急凋,殿内四下鸦雀无声,鬼鬼祟祟的小红鲤精霎眼就原地跟斗大跌,手指沿腕沿臂飞速传上一圈封印,涟漪般荡漾的白光漠漠淡淡地亦闪过黑夜。次日一大早,荧路数数忠王住殿侍候的宫人人头多了一颗,正是一脸懊悔的红锦鲤精。花神,不,忠王倦容晨醒,与她一同无言地望了望这生面孔仆役,便若无其事打一个呵欠饮起了药。
荧路“”
荧路肃然起敬。
这是哪门子的仙君花神不入魔,根本是屈才了。
腊月初二,清早。
飞雪达旦,为了看雪,秋旷醒起了个大早。出生在人间三十一年,碍于天生体弱,冬季他常常精神不济,错过的雪天很多。
原本一切如常洗漱更衣,喝汤药挽长发,皇帝不来打扰他,他近年散养在寝殿常蹦来吃食躲雨的黑鹤乖乖也在殿内溜达,没冻着,身畔宫人擦轮椅的擦轮椅、备晨茶的备晨茶。只不过多出一只额印一斑红痕化形未尽完美的小妖怪,迥异于周围其他宫人们的麻木脸色,满眼忿忿懊恼,当他勉强紧握扶手撑起身坐上轮椅时,忙不迭自告奋勇道“仙王爷,我来推你吧”
秋旷醒
秋旷醒柔声叫住一旁冷漠运水擦窗的一条蛟龙“有劳你引路,带他去凉暖坊洗一阵子衣服。”
蛟龙平淡道“衣服老狐狸在洗,预测还得洗三四天才能心如死灰。”
锦鲤“”
秋旷醒略感为难,改口详问锦鲤道“你是不是妖是什么妖”
飘过的画皮艳鬼顺口答“锦鲤精。去不得御膳房。”
锦鲤“”
秋旷醒彻底陷入为难,征求左右意见“刺绣似乎教习不易,容易为绣女们添麻烦。”
蛟龙“嗯。”
水鬼“还行。”
秋旷醒反复沉思“年关将至,不知需宴贡圣上的小羊长大些没有”
忽而水鬼利索地斩钉截铁地道“这个好,我也去,王爷明鉴王爷仁义我等一定认真喂羊,不负仙恩,早日洗心革面”
锦鲤“”
转瞬锦鲤被拖走放羊去了。
不过,他特地有心赏雪,不代表今日便没人打搅他。
一切如常,直到秋旷醒慢悠悠独自手动驭使轮椅,想要转出暖殿去外头庞大天地看雪的时候,不料他身边惟一一个人间的侍从叩门而来,报“王爷,镇国大将军夏悟求见。”
秋旷醒叹气道“他为何而来不见。”
侍卫夏珑两不相帮地如实答道“大哥说他找来了新的擅长医治幻象的神医。”
秋旷醒听得眉头一皱,又道“代本王谢谢夏将军。暂且不见吧。”他知道,夏悟替他到处寻觅这类大夫,也不全是因为狐疑他周围的怪人怪事,主要是因为五六岁初见时,他二人都还小时,秋旷醒每次映照镜子水潭,一定是看见自己浑身染血、指尖滴血、淌落得身边满地都是,一遍遍受惊;可是直到如今,他身边的旁人一个也不曾看到,无论是妖妖鬼鬼、鱼龙凡人。
外加宫中太医几乎也从未治好过他的病,只能调养一二,所以这位青梅竹马坚定地认为他需要比太医更好的名医。
但秋旷醒不这么想。
“是。”公事公办,侍卫是服从他吩咐的,只又请示了一句,“午前王爷是谁也不想见么”
秋旷醒点了头,疲惫道“除非有要紧事。”
谁知还来不及他再度转动轮椅,要紧事就来了。侍卫夏珑出而复返,再报“王爷,奇怪,太子殿下今日也求见您。”
“太子”秋旷醒意外。大多数时候,他是并不插手政事的,与这侄子平生交谈恐怕都不超过十句。
侍卫夏珑道“对,太子说是想请求您劝劝圣上,同意他自作主张想结的一场亲事。”
夏珑是有些了解秋旷醒,才抢先将这件事说出来的。他们王爷一向很喜欢红娘话本,很喜欢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曲,绝对看不得真心爱侣遗憾分飞,因此这便是件要紧事了。
果真,虽然前一瞬已在神色无奈地苦笑了,这一瞬秋旷醒顿时挑眉,思索“让我主婚太子爱的人是谁”
夏珑忽然欲言又止“这身份不高。圣上与宫里不少人都觉着,太子怕是年纪轻轻,被引诱利用了。”
嗯
也罢,侍卫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太子本人一定说得清楚。秋旷醒勉强打起一点可以见客的精神,撑着扶手坐直身体,道“那便请太子进来。”
压抑咳嗽两声,又道“今年是哪一年了”
夏珑想不到他常常几日睡半日醒,连今年是哪一年一时也记不清楚了,听得心一沉,怕秋旷醒其实也记不住皇帝年号,想了想道“今年,距离上一场战事,已太平十年了。”
不知怎地,秋旷醒闻言放松一笑,才闭上双眼,懒洋洋向后靠去,示意他去宣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皇叔,我们是相爱的
两次自己当皇帝时都没有后宫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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