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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台监狱, 阴云密布。
原本因为裴君关押在此,外围就多了一些守卫,可森严程度完全及不上此时。
五步一卫, 层层把守, 无论进入的人是谁,都要接受严格的盘查,除非有明帝谕旨。
此番鲁肇亲自领着阿酒、木军医、大海三人进入监狱, 便是有明帝口谕,但只许他们几人进入,其他千牛卫全都被隔绝在外围。
而且鲁肇也只能走到外监, 再往里便被拦住。
“鲁将军, 请止步。”
鲁肇止步,看向阿酒,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平静道“我在此等你们。”
阿酒自进入御史台监狱,发现全都是守卫, 连一个狱卒都看不见,心便又提起来, 听到鲁肇的话, 只简单地点点头。
等到守卫一放下阻拦的刀, 她立即便踏过去, 心神完全没放在他身上。
从前鲁肇要是见到她对裴君如此, 便是表面上不在阿酒面前表现, 心里也要呷醋,可如今知道裴君是女子,他便平和许多。
不过站在原地目视阿酒的匆忙的背影,仍旧忍不住会想, 如果他出事,阿酒是否会在意他
阿酒三人快速走到裴君的牢房,见到她那牢房的帐幔,都顾不上惊讶,视线始终定在木板床上卧躺的身影。
裴君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看起来十分虚弱,跟阿酒先前以为的假装完全不一样。
“将军”
三人皆忍不住惊呼,就连大海也不例外。
阿酒扶住牢门,稳了稳身体,才急步进入,扑跪在木板床边,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放上去仔细把脉。
木军医提着药箱,赶忙进来,大海走在最后。
“阿酒,如何”
阿酒眉头皱得死紧,嘴唇咬得发白,并未出声。
忽然,裴君的手一动,随即反手握住阿酒的手。
“将军”
阿酒立即回握,另外两人也都凑到木板床边,紧张地看着她。
裴君缓缓睁开双眼,安抚地弯了弯嘴角,“你们到了我没事。”
阿酒眼里噙着泪,“我是大夫,您有事没事,能骗得了我吗”
“阿酒这般聪明,难道会察觉不到我的暗示吗”裴君手指轻轻拍她的手,视线则转向大海。
阿酒一脸固执,“我就是察觉不到,我只知道您又受伤了。”
裴君无奈,“若是不真的中毒,怎能取信你该信我,是严格控制过量的,绝对不会有意外。”
“您说不会有便不会有吗”阿酒实在气她不爱惜自个儿,干脆拉过她的手臂,隔着衣物咬下去,偏又舍不得咬重。
“脏。”裴君连忙抽手,没抽回来,便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抵在她的额头上轻推,“我这几日都只擦了擦身,衣服却没换过。”
阿酒立即松口,侧头吐了几口,回过头时却还口是心非地说“我又不是没见过将军一身泥的狼狈模样”
裴君现在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而且阿酒打量了一眼牢房内的布置,完全不像是牢房,也没有任何异味。
单看这些,便知道裴君关押这几日过得不差,总归比打仗时强多了。
“那也没下嘴咬过。”裴君起身,摆手拒绝阿酒扶她,手支着床板起来,同时对大海吩咐道,“桌上有茶,拿给阿酒漱漱口。”
大海立时去做,单手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单手递给她。
阿酒双手接过,向他道谢。
大海又扭身去倒了一杯,回来端给裴君,“将军,喝茶。”
裴君接过来,对他颔首以作道谢,见他又去倒茶给木军医,便道“你自己也倒一杯,你千里迢迢进京,我在大牢里也不便招待你。”
大海完全不在意道“我一个残废还能为将军做些事,是我的荣幸。”
裴君不赞同道“你们能活着,便是幸事,切莫再妄自菲薄。”
大海挺高大个汉子,站在那里,沉默地点头。
阿酒放下茶杯,再次抓过裴君的手,把脉,越把越是皱眉。
裴君不想她太过担心,解释道“御医亲自来为我看诊的,毒已经解了,我此时虚弱,并非因为中毒,而是旧伤作痛,许是天气的关系。”
至于御医解毒后看到裴君肩背、四肢上的旧伤疤痕,以及膝盖、脚上风湿的肿胀时,那震惊的神色,她没有说。
裴君其实可以等到阿酒来为她看诊,但她没等。
从前裴君顾忌着身份,只教木军医和阿酒为她诊脉看伤,如今她身份已是人尽皆知,她这一身伤痛全是为大邺所致,有什么需要遮掩的。
为善不欲人知裴君可没有那么善良,也不怕人说她伪善,她做她的,自有她的业果,管世人如何说。
裴君再次推开阿酒的手,淡淡道“御医已经为我诊治过,我找你们来,一是做给旁人看,二也是不想你们在外听到些流言,太过担忧。”
而她越是不愿意让人看,阿酒越是不放心,两只手抓住她的手腕,非要看。
裴君叹气,故意道“阿酒,你这般,我如何能够放心请你帮忙”
阿酒不松手,问她“您想要我做什么”
裴君看向她和木军医,道“我没打算在大牢里一直待下去,朝堂上和百姓的愤慨情绪如今应是教我中毒之事调动起来,此时苦肉计便可要用起来。”
木军医在一旁,出声问道“将军是想我们两人散播您身体不好的流言”
守卫离得远,裴君说话便没什么顾忌,直言“是,越严重越好。你们出去后跟婵儿说一声我的情况,便让她称病不出吧,免得教人察觉。”
这事儿,阿酒和木军医起个头便可,剩下的都有裴君手下的人做,但让阿酒有些事情分心,也好。
木军医闻言,严肃地应下。
阿酒攥着她的手腕梗了一会儿,才在木军医的劝说下,松开了手。
裴君又柔声安抚阿酒几句,方才让他们暂时出去,她有些事情与大海说。
阿酒使脾气归使脾气,极有分寸,立即便起身,和木军医走到牢房外,确定他们的位置听不清了,才停下来。
而牢房内,大海站得笔直,郑重地问“将军,您有何吩咐,属下定然竭尽全力。”
裴君看向大海,却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情,而是温和道“我先前听廖狱卒说起,才知道还有这样的缘分,你竟然能通过他联络我。”
大海老老实实地说“属下因伤离军时结实的兵友,一直有通信,知道他在京中开了个打铁铺子,进京后便在他那儿落脚了,没想到他竟然认识御史台的狱卒。”
裴君在监狱里,对外头也没有失了掌控,原本联络要用她的暗线,因着这一层关系 ,有些无伤大雅的消息联通,便借由廖大和大海进行,其他的再由暗线传递。
不过见一面安安心,便可到此为止了。
遂,裴君对他笑道“你能帮我的已经做好了,还是早些回晋州吧,听说你成亲生子了,正好,我给你准备了一份贺礼,宋管家会替我转交给你。”
大海皱紧眉头,“将军还未平安无事,属下怎么放心离京属下还是想您亲自送属下贺礼。”
裴君拒绝,直接命令道“回去,你妻儿需要你在身边定心。”
她想了想,又道“估计晋州也听到了消息,你若真想帮我,便替我劝我裴家的族人们莫要进京,顺便做些准备,北境又要乱起来了”
大海一惊,瞬间门便心神不定起来,断掉的手臂甚至都隐隐作痛似的,似乎在畏惧战乱的恐怖。
裴君摇头,笃定道“这一次,大邺准备充分,绝不会再有天和十四年连下十八州的惨痛。只是战起,必然要人心惶惶,未免有人趁乱生事,你还是回家中看顾为好。”
每有战事,外敌烧杀抢掠,内里亦有些穷凶极恶之人趁势为恶牟利,大海深知轻重缓急,便不再要求强留,保证会将她的话完整带给裴家人。
裴君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有些累了,便没再多留三人,教他们回去。
阿酒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大牢,不知为何,得见天日的一瞬间门,眼里的泪喷薄而出,当众便哭了出来。
鲁肇霎时心疼,有心想安慰,然而木军医始终在阿酒身边儿,他只能在旁边担心地看她。
阿酒就这么当众哭了一段路,便是到后来止了泪,眼圈儿也始终红通通地,一看就是哭过。
有些人知道她的身份,一见她这般,难免要怀疑是裴将军的身体果真像传得那般不太好了。
她这是歪打正着,后来木军医在医馆,又摇头叹气、欲言又止地一番作态之后,“裴将军危在旦夕”的流言便在京中彻底传开来。
阿酒回去悄悄跟裴婵沟通过,裴婵便开始装病不出,四公主那里,她也通了气儿,没让三郎听到外头那些危言耸听的流言。
民间门反应激烈,朝廷也得顾忌民意,必须给百姓一个交代。
就在这期间门,明帝身体微恙,交代燕王代理朝政的同时严查,是以燕王便借着裴君中毒一事,大肆镇压强力反驳变法的一批朝臣。
崔家首当其冲,嫌疑巨大,且百口莫辩。
事实上崔家也确实希望裴君死,或许有所动作,或许这一次可能是真的冤枉,可没有在意,甚至谁都不知道,背后推波助澜的人,就有燕王。
燕王逼着亲舅舅来求他,勉为其难地答应,劝说崔家主暂时偃旗息鼓,暂避锋芒。
而他们这边一退,主张变法的官员们势头立时便大涨,燕王趁机定下几条新法,并且迅速公诸于世,还在有朝臣反驳时,表示他同意之举乃是为了转移百姓注意,免得百姓们对裴君中毒一事耿耿于怀。
这一切缓慢进行,距离裴君入狱已经过去月余,每日都有裴君不行了的新说法,而且是递进的说辞,监狱外所有人都相信,裴君是真的生命垂危。
突厥的暗探将消息传回突厥,突厥汗王欣喜之余,也对近臣唏嘘“她是个强大的敌人,可惜汉人向来最爱勾心斗角,倒是替我们亲自折了大邺一臂。”
就是敌人,也对强大的对手心存敬意。
突厥今年有旱情,边境早就有异动,如今得知裴君命若悬丝,深恐错失良机,突厥汗王当即便下令,突厥大军攻入大邺。
大邺兵强马壮,也确实准备充分,镇守边关的镇北侯得到线报,第一时间门便整军,准备迎敌。
战报八百里加急送入京中,京中一下子被拉入到当年突厥入侵大邺时的恐慌之中。
即便后来朝廷宣告大邺兵强马壮,不会如当年一般,朝中上下依旧惶惶不安,越发在意裴君的安危。
裴君适时转好,引导朝中舆论,为她重新归朝进行铺垫。,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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