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 其他小说 > 放妻书 > 001

001

聪明人一秒记住 笔搜屋 www.bisowu.com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m.bisowu.com

    一秒记住【笔搜屋 www.BISOWU.COM】,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抬”

    “起”

    “再抬”

    “再起

    “封”

    三四月暮春时节,时至清明。

    “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

    云城半城人皆在扎纸点炮,举办一年一度的祭祀节日,或相邀城外踏青扫墓,唯有太守府吴家檐下挂白设幡,正在举办丧礼。

    丧幡从房顶悬下,共设三根,均为白布包裹,一为下马幡,一为整仪幡,一为落泪幡。

    灵堂外,祭祀僧人正在盘坐超度,仪仗队的祭师举办祭祀和吟唱,吟唱逝者生前功德过往,前来吊丧宾客依次排队下马整理仪容,于落泪幡前掩面哭唱。

    丫头小厮哭着将宾客往里搀扶,入内只见灵堂正对面设一大号的“奠”,“奠”下设有一口上好柏木棺材,棺材正前方摆放一火盆,并两个蒲团,供吊丧者祭拜。

    灵堂里熙熙攘攘跪了数十身着白色孝衣之人,全都趴跪在地上,悲痛哭丧,悲悯低沉的呜咽哭泣声,令闻者落泪。

    宾客到齐,时辰已到,祭师手执拂尘朝着空中一挥,便开始高声唱吟道“封棺”

    这话一起,跪拜在灵堂上的数十后人纷纷由呜咽抽泣变成了高声激动的哀嚎声

    “不,母亲,不要走,您老怎能忍心舍下这一屋子老小啊,您不要走啊”

    “祖母,惠儿舍不得您,不要丢下惠儿,呜呜”

    “祖母,呜呜,带了佩儿一道去罢”

    满屋子瞬间变得鬼哭狼嚎,悲天悯人,颇令人红眼动容。

    甚至有人哭着哭着往那棺材前扒拉着,不让封棺,也有人哭着哭着背过了气去,令人无不感叹,太守家母慈子孝,兄友弟恭,上慈下孝的和睦画面。

    整个人群中,唯有一年轻姑娘始终跪坐在火盆一侧,手中抓住一把黍子,一把一把往火盆里添着。

    她身着一身白色孝服,头戴白布所作蓑帽,腰间用麻绳捆绑,她跪坐在棺材底下,微微低头侧脸,令人瞧不出具体面容,不过那麻绳底下盈盈一握的腰身和蓑帽侧沿中若隐若现的侧脸,依稀展露出一抹皎皎美好的上好颜色来。

    只见她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任凭周遭哭喊声震天,好似归然不动,只呆呆愣愣的跪在那里,抓一把黍子,送入火盆,再抓上一把,如此反复,唯有待细细瞅去,方才偶见几滴晶莹的泪花自凌白帽沿中洒落,啪嗒一下坠入那火盆里,带起两缕轻薄的青烟来。

    “老夫人生前独宠爱她一人,可这三日三夜来,独不见她哭过一声,真真养了个白眼狼来。”

    “是啊,到底是外姓来的,养不熟的,瞧瞧人惠姑娘和佩姑娘,一个个都哭得要背过气了,到底是有着亲厚的血亲啊”

    “不过说起来也是个可怜见的,从前有老太太庇佑着,这会儿老人家去了,这小儿便不知该何去何从呢,哎,你说,那宁家十年前便将人弃了,这会儿会派人来接么怎么说到底也是侯府嫡女,往这山高皇帝远的乡野之地一送便是整整十年,不闻不问的,该不会当真不想要了罢”

    “不要了便留在吴家得了,喂不起她这一口饭么再者,不也到了年龄么,吴家那深哥儿顺哥儿不都还没娶妻么,虽相貌许是比不上她,不过男儿重在建功立业,一副皮囊差便差些,几十年后,谁跟谁还不是一样皱巴耷拉呢不过,就她那个病秧子身子,指不定到底是谁嫌谁呢”

    宾客中,偶有妇人议论。

    云城不大,算为贫寒之地,便是太守府,也多与邻里相交,云城又乃吴家祖籍之地,上下五里之地,多为自家族亲,闲言碎语,鸡零狗碎乃往日常态也。

    在一片悲痛激动的哭嚎和议论声中,一支仪仗队和抬棺队伍涌入灵堂,开始封棺抬棺下葬,棺材一盖,自此天人永隔了,在祭师的唱吟声中,吴家哭喊的老幼被仆人拉开,棺材被手腕粗细的麻绳捆绑,开始抬棺,不想,八个抬棺壮汉赤着胸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竟一时抬不起那口柏木棺材来,八人咬着牙,使足了力气,却见那口棺材稳稳当当的停放在了那里,挪都没挪动一下。

    此举一出,整个灵堂惊诧一片。

    灵堂里宾客中开始有人议论起来。

    “来,再来一次”

    “我数三下,一起发力,一,二,三”

    指挥抬棺的掌事抹了抹汗,一溜烟跑到了灵堂中央来亲自指挥。

    他细数了三下后,只见八个满身横肉的壮汉咬紧了牙关,齐齐倒数,终于将棺材抬了起来,然而不过片刻,只听到“砰”地一声,棺材竟又重新落了下来。

    这一举动落下,吴家大老爷吴庆平脸色尤为难看。

    底下宾客纷纷脸色大变地议论道“这是这是棺材里的人还不愿走啊”

    “老人家可是还有心事未了啊”

    “还是还是走得不甘愿啊,生了怨啊莫不是老太太的死有些缘故不曾”

    “这棺材落地,可是极不吉利的”

    “吴家怕是要倒大霉了。”

    整个灵堂里外开始议论纷纷。

    吴家两位老爷黑着脸上前询问,只见祭师闭着眼,伸出五指在空中闭眼细算了一番,方睁开眼道“逝者有心事未了啊”

    话一落,吴家人急作一团。

    “祖母是不是还不想走啊”

    “这这该如何是好啊,她老人家她老人家莫不会还想留在阳间再享享福罢那那夜里会不会来寻咱们啊”

    祭师这话一落后,吴家几个小辈们缩在一起缩成了一团。

    这时,年龄稍长的惠姐儿扫了众人一眼道“怕什么怕,祖母生前最喜欢的可不是咱们,便是要来寻,也不是来寻咱们的”

    话一落,她细长的眉头一挑,朝着那棺材底下那道清瘦的身影身上扫了去。

    彼时,只见跪在火盆旁的那道瘦弱身影终于从呆愣中缓过了神来,只见她紧抓了一把黍子,扭头盯着头顶的棺材,嘴里喃喃低语道“阿嬷可是放心不下瑶瑶”

    话一落,只见宁瑶瑶缓缓起了身,突兀的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步一步朝着那棺材走去,许是跪得久了,双膝早已发麻了,又许是三日三夜未曾进食,整个人已经是连走带飘了,落入外人的眼中,便是一白衣身影一寸一寸朝着棺材之处飘荡了去,远远的瞧去,莫名有些瘆人。

    八名抬棺壮汉见她过来,纷纷放下绳索避让。

    宁瑶瑶一路缓缓飘到那棺材前,只见她抬手将手心放在那棺材之上,将脸缓缓贴在那棺材的寿布上,远远的看上去,像是将整个棺材抱在怀里似的。

    宁瑶瑶一手轻轻的抚着棺材,一边将脸贴在棺材上,忽而轻轻一笑,语气轻哄道“阿嬷,去罢,放心的去罢,瑶瑶定会好好的。“

    她短促的轻笑声在寂静的灵堂里显得有些瘆人。

    令人生生打了个颤。

    话一落,宁瑶瑶双眼两行清泪坠下。

    她笑着拂去。

    而后,缓缓松开棺材,冲着几位抬棺壮汉道“抬棺罢“

    几位壮汉闻言你瞧瞧我,我瞧瞧,再一齐齐发力时,棺材竟当真被轻易来了起来了。

    此事,颇为纳罕,叫见者震惊,为此,在吴家腹地广为流传,令人津津乐道。

    有人道是那老太太放心不下那病秧子外孙女儿,也有人道那老太太原是想将最疼爱的那苦命的外孙女儿一并带去了,横竖,在一片议论声中,吴家老太太终于顺利安葬了。

    吴老夫人虽被病痛缠绕了数月,到底年纪大了,临故前,儿孙满堂,尽显孝顺,算为寿终正寝,不过,丧事办完当夜,还是多人不敢往西院老太太那故居旁靠近,因抬棺停棺一时,不免惹人害怕忌讳。

    然而当夜,宁瑶瑶依然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宿在了西院,就宿在了老太太故去的那间正房的偏房里,当夜只闻得打从西院里传来阵阵咳嗽声,一声声,俨然要咳断了气了。

    往常,老太太若见宁瑶瑶犯了旧疾,定当立马着人去请大夫相看,可这会儿老太太去了,纵使那咳嗽声再大,偌大的太守府却也好似再无一人能够听到似的。

    “这支笔乃用上好的山兔毛所做,乃恩师所赠,应当能当个二两银子,莫要被掌柜的骗了,你明儿个去当了给你家小姐抓把药吃。”

    “小姐小姐跟前还有些体己,老夫人走前留了些,多谢公子挂念着,回头我会跟小姐禀明表公子来过。”

    “莫要诓我,你家小姐哪舍得当掉老夫人生前所留的那些物件,拿去罢,莫要与你家小姐说便是,也莫要说我来过。”

    时值半夜。

    宁瑶瑶旧疾复发,悠悠转醒时,仿佛听到窗外传来细微说话声。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外头说话声骤停。

    不消片刻,脚步声轻轻远去,“嘎吱”一声,贴身侍女雏云怀中藏有一物蹑手蹑脚走了进来,见宁瑶瑶已然苏醒,已爬起来靠在了床沿,雏云忙道“姑娘,您醒了可要喝水”

    说着,赶忙过来服侍。

    宁瑶瑶却摇了摇头,直直朝着雏云怀着看着。

    雏云无法,知瞒不住小姐的火眼金睛,便只得将那支上好的毛笔取出,如数道“表公子方才来了,许是听见小姐的咳嗽声了,让奴婢去当了此物给小姐抓药。”

    宁瑶瑶闻言,将紫色檀木的笔盒打开,只见里头躺着一支上好的兔毛毛笔,毛笔笔尖柔软细腻,一看便知乃上好绝佳之物。

    “二两银子实属浪费了,怕得值个七八两,这么好的东西,甭贱卖了。”

    “这怕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罢”

    宁瑶瑶摸了摸笔尖,喃喃说着。

    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m.bisowu.com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