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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凌晨一点，有人在你家门口站了一个小时。”
听到这句话，研二头皮登时一麻，难以描述的恐惧从内心涌出。
他面容僵硬地看着北岛，却发现听到这句话后，北岛也是瞳孔骤然一缩，身型有一瞬间的凝滞。
她也在害怕。
意识到这一点，比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更为剧烈的悚然瞬间将研二吞没，让他浑身僵直，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
北岛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时已恢复了平日的淡然，她沉着脸对松田说“我知道了，多谢告知。”
研二猛地吐了口气，这才感觉室内的温度逐渐回升。
松田问“要报警吗”
北岛敏锐地察觉到这句话当中的试探之意。
如果自己问心无愧，按照正常人的反应，理应迫不及待地选择报警，恨不得下一秒就把那个暗中窥伺的混账给揪出来；如果心里有鬼，立场和警察天然对立的话，当然不会选择求助于警察。
非常不成熟的试探。
不想报警但自有一番成熟应对说辞的北岛做出吞吞吐吐的语气，犹豫道“呃，暂时就先不报了吧你明天有时间来我家一趟吗我想先看看那个人是谁。如果是熟人就算了，如果是陌生人我再报警。”
觉得报警麻烦，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熟人之间做事留余地日后好相见，这些想法在普通人身上并不罕见，身为警察的研二和松田见过许多案例，也都很能理解。
松田说“好，我明天拿录像带去找你，在这期间如果遇到危险就给我打电话，我宿舍离你家不远，十分钟就能到。”
北岛应了下来“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通完电话的北岛把手机往沙发上一甩，随即，俯身把脸埋进双手手心里。
研二看着她疲惫又沉重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问“阵平怎么会知道昨晚你家门口有人呢”
北岛平静地解释“昨天他把2003租下来了，在门口装了监控器。”
研二“”
他尴尬一笑，知道这种事说以自己的立场说什么都是错的，只能转移话题“在门口站了一个小时，这种行为感觉很怪异，会不会是幽灵呢”
北岛一动不动，只是沉默着。
许久，她才用双手缓慢地上下摩挲两下面孔，露出了阴云密布的黑眸，笃定地说
“不会，肯定是人。”
她表情和语气里蕴含的杀机太重，研二心中一寒，不由道“既、既然是人的话，我们还是去报警吧就算是熟人，这种行为也有点过分了。”
北岛懒得搭理他，身体前倾，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条烟放在嘴里点燃，便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电视机。
昏暗的室内，电视机无声地运作着，综艺节目里嘻嘻哈哈的艺人们没办法给安静的室内带来半分欢笑，明明灭灭的光线慢慢被袅袅白烟污染得浑浊不堪。
鼻子嗅着苦涩的烟味儿，眼睛看着光线下表情阴沉的北岛，感受着空气中逐渐趋于死寂的压抑，研二实在有些受不住，内心对窥伺者的恐惧慢慢转移到似乎正在酝酿恐怖想法的北岛身上。
上一个暗中窥伺北岛的怪物，被她用以性命作饵诱杀了，连一息残存的痕迹都不复存在；
那么，这次暗中窥伺北岛的活人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虽然我杀了很多死灵，但我以前真的一个活人都没杀过。”
一回生二回熟，又一次被直接挑破小心思的研二已经不再像第一次那么尴尬了“呃好吧，其实我是在担心这个。”
北岛并没介意研二的尴尬，只是看着电视，突然问道“人们死后，灵魂自肉体而生，那你觉得当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他的灵魂会在哪里”
研二想了想，说“应该是在名为「肉体」的躯壳里。”
“我的黑线可以直接杀死灵魂。你说，如果我直接杀死躯壳里的灵魂，那个人还会活着吗”
研二无言以对。
北岛本身也不是要研二的回答，只是自嘲一笑“这就是我不杀人的原因。
因为我担心，杀人对我来说，可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如果直接杀死灵魂就能导致人死亡的话，那么现代科学侦测出的肉体死因会是什么呢
心脏麻痹还是尚存意识无法清醒的植物人
如果用黑线当真可以杀死一个人，那么凭借这种无声无息，完全无法被辨别的杀人手法，北岛无疑将成为世界上最为顶级，且绝无可能被逮捕的法外狂徒。
“人的底线就像一张薄薄的白纸，只要用笔在上面戳个洞，都不用继续做什么，慢慢就会被吹来的风撕地四分五裂。
今天我用黑线切断一个人的手腕，明天我就不会介意用黑线杀人；明天我用黑线杀了人，后天我就可以为了清净，把周围看不顺眼的人全杀了。
我不想那样虽然现在我活着像个鬼，但我还想做个人，所以就算是用黑线碰触活人这种简单的试探，我都不敢去做。”
因为担心试探自己的底线便会直接坠入深渊，所以连用笔简单地戳一下白纸都不敢。
她就这样在没有任何人能对其进行谴责、没有任何机构能对其进行制裁无人能察的角落里，仅凭自己的道德操守，默默坚守着自己的底线，一守就是五六年。
研二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他扪心自问，如果有这种能力的是我，我能做到这一点吗
在周围都是普通人的环境中，只有自己是超能力者作恶当然是不可能做恶的，杀人应该也不会杀人，但如果只是用自己的能力惩戒下那些坏家伙，就像北岛说的，让他们手脚痛一痛，自己应该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
或者说，有超能力的人本身就已经超脱于凡人了，不随心所欲做坏事已经称得上道德无损；如果用来惩恶扬善，成为都市传说里的超级英雄，当然更被研二所认同，哪怕两个都不选，只是偷偷用来为自己生活便利的普通人心态，他也不会觉得出乎意料。
然而像北岛这种安于平凡，恪守绝不把能力用在生者世界的底线，把自己真正地活成一个普通人
研二不知道该这么评价这种行为。
只是就他个人感官而言，北岛也许不是一个各种意义上的好人，但她的这种作为却远比当个好人要难得多，其中表现出的心性，总感觉远远比北岛的「狠」更要可怕
也更令人惊心动魄，钦佩不已。
没等研二感叹些什么，下一秒，北岛便把他的感动粉碎得一干二净。
她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吗”
“”
北岛嘴角微挑，眼神也从刚刚的死寂中活了过来，变得杀气十足
“因为接下来我可能要杀人了。”
“为什么呀”研二急道，“都已经能坚持到今天了不是吗就因为一个跟踪狂打破自己的准则也太不值得了”
“跟踪狂吗”北岛不屑地嗤笑一声，“如果是简单的跟踪狂，当然不至于那家伙的身份，有三个可能。”
研二“”
艹
这就是智商和经验上的差距吗他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诶
不不不，因为那家伙是冲着北岛来，身为当事人的她有线索是正常的，如果那家伙是冲着我来的话
如果是冲着我来的话
除了跟踪狂还能是什么啊
没等研二追问，北岛便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第一，他可能是106爆炸事件的凶手。”
“什么”
如同一记惊雷，骇得研二顿时跳了起来，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急切地追问着
“不能吧他怎么敢我的意思是，这里离警视厅这么近，还是他第一次的犯案地点，肯定会被重点监控，他来不是自投罗网吗”
“就像你说的，因为有挑战性。”
“”
“我曾经分析过106案件主犯的性格。他说他的目的是为了勒索10亿日元，但是在他同伴死了之后，本该是能更轻松攥取金钱的机会，他却毫不犹豫地放弃了，选择第一时间引爆炸弹，可见在他心里，金钱并不是第一要位的。”
“这个是这样没错。”
“他最喜欢的，应该是引爆炸弹带来的快感。尤其是已经有过一次成功的犯案经历
想象一下，自己引爆炸弹的事件成了国际新闻的头条，人们恨自己恨得咬牙切齿，警察和记者却拿自己毫无办法。
有过这样一次成功的经历，他是不会甘心于平凡的，等他按捺不住，肯定会再次出现，制造更大规模的爆炸案，满足自己追寻刺激的冲动。
之前我猜测过，他再次犯案的地方会是哪里。想必是人多，或者是有重要象征意义的场所吧商场，医院，幼儿园，甚至是警视厅，皇居，东京塔”
说到这里，北岛露出一个带着些许玩味的微笑，
“当然，最刺激的，也是影响力最大的场所，肯定还是他第一次作案却一个人都没炸死的神谷町公寓20层；而他最想杀死的人，也必然是”
已经跟上北岛思路的研二喃喃道“当时在20层现场，却奇迹生还的唯一幸存者你的存活就是他失败的证明，再次犯案的话，他一定要杀死你，抹消自己失败的痕迹，证明自己的强大。”
“是。”北岛颔首，“不过我以为他过几年才会找过来可能是我用炸弹自杀的消息刺激了他，如果我死在别人手中，他显然不可能完成自己的复仇。”
研二已经信了这番有理有据的推断，他平复了下激荡的情绪，问“那第二个可能呢”
“我的保释金据说是个天价。”
“这个我知道，是20亿日元。”
“那你说，如果我畏罪潜逃失踪的话，这笔钱最终会到谁的手里”
听明白北岛含义的研二失声道“不可能警视厅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北岛看着研二震惊的表情，喃喃道，“请务必告诉我，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是认真的。”
研二有些语无伦次“但是但是，我在工作的时候，大家都很好，前辈们也都很照顾我，都是很好相处的人，还有很多因公殉职值得敬佩的伙伴们我是说”
尽管研二说得磕磕巴巴，不成句子，但北岛理解了研二抗拒的原因。
是她想当然了和她不一样，一直以来生活在阳光中的好人，一时间确实会难以接受污秽的存在。
她摇了摇头，无意这时候给研二做什么思想深化，只是俯身在烟灰缸里弹掉烟灰，平静地说“警视厅里的警察不会，警视厅里的政客会，这么说的话，你会好受一点吗”
失魂落魄的研二其实已经信了北岛的说法，只是心中的憧憬，美好的回忆，身上的制服，都让他没办法迅速地接受这种可能。
北岛总结道“第二个可能，就是想独吞保释金的人派来的杀手不过有一点很可疑，作为杀手来讲，凌晨在门口徘徊一个小时的行为有点太外行了，所以可能性比第一个要低。这个弱智行为倒是和106凶手的智商很相配。”
研二顿时松了口气，精神恢复了些许，接着问道“那第三个呢”
“第三个可能是极东会那边的派来的杀手。”北岛厌恶地啧了一声，“我的仇人，或者是看老头子保释我感到嫉妒的小屁孩，又或者是不想我回会里挡路的蠢货。”
研二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后文，便意识到北岛是不想在这个可能上多谈。
他在心里过了一遍二人的对话，说“所以这就是你要杀人的理由”
北岛歪头，虽然她的视角低于研二，然而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我不应该吗”
此时，研二已无法顾及自己说话的语气合不合规，失不失据，从而惹北岛不快，只是把自己的心里话用直白的语言讲了出来
“确实是合理的但是我，我觉得我们还是报警吧。真的，为了这个破了你自己的底线不值得的。我不想让你变成那样。”
有些时候，确实是越直白越浅显的话，越会令人感到真挚动人。
意识到这家伙并不是觉得自己杀人是不合理的才反对，而是真切地抱着想让自己始终生活在阳光中的愿望才不想自己杀人，北岛有些失语，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抽口烟稳了稳心神，才心平气和道
“如果是炸弹犯的话，报警当然并无不可。但是如果是后两者只要他们进了拘置所，当天夜里就会在拘置所死于种种意外，我又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跑去拘置所找他们的灵魂，还怎么搞明白幕后黑手是谁
所以绝对不能让门外的人落到警察手里起码暂时不能。”
研二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许久，苦笑了一声
“唉如果门外是小偷或者跟踪狂就好了。”
废物
没出息
怕事的胆小鬼
白跟他分析那么多，浪费口舌
北岛快被研二气死了，忍不住骂道“你在说什么屁话当然是第一个最好，你可以得偿如愿，我可以遵守底线，继续做我安分守己的好公民，本来抓他就费劲，好不容易主动送上门来了你还推三阻四嫌弃得不行”
说完，她用右手大拇指指着身后的黑门，呵斥道“还等什么哪去门口盯着啊到底是你想抓犯人还是我想抓犯人啊”
萩原研二“”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结尾好多人感到害怕
其实北岛才是食物链顶端的生物啊闭目
两个人未来的相处模式大概初现端倪了呃呃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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