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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蝉是自己走回张家的。

    她走到张家时已经是晚上了,头顶是璀璨的星河万里,面前是明亮的灯笼连绵。她浑身是血,一路走回师父的院子之时,沿路遇到的几个人都骇着脸,停在路边看着她先走过。

    阿蝉就那样走到了师父的院子前,她没有再往里走进,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悲切。

    师兄先看见了阿蝉,他走向阿蝉的时候一向稳重的脚步竟有些难得的慌乱。阿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师兄,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开,却因满脸染的血污看起来有些吓人。

    师兄的手放在阿蝉头上,轻轻揉了揉“你辛苦了。”

    阿蝉有些鼻酸,她睁着一双明亮的眼,一下不敢眨,只等着初春干爽的风带走她眼眶里那么一点点的湿意。

    *

    阿蝉的皮肤很白,十年来的风吹日晒也没有让她变黑。她往自己身上浇着热水,用香胰一点点洗掉身上的血污,绸布用力地擦洗着皮肤,擦得发红才作罢。

    她手上一条很深的伤口,到这会儿才感受到细密的痛来,她盯着那伤口重新渗出血来,瞬间就好像回到了那墓道里,尸鳖避着她血的样子就在她面前。那女尸的脸好像还贴在她眼前,半张脸盖着自己猩红的血,笑声闷在喉咙里。

    阿蝉又觉得有些害怕了。

    师兄和师父都坐在她房间里,面前一个大药箱。

    阿蝉慢悠悠地挪了进去,伤口的血滴在地板上,随着她走动连成了一条线。她在师父面前站定,眨眨眼睛,扯出一个笑容来看着师父。

    师兄很轻地叹了口气,扯过阿蝉在一旁坐下。

    “只上来了你自己吗。”师父很轻地问出声,他盯着阿蝉手臂上的伤口,皱着眉。

    阿蝉的笑意在一瞬间就淡了下去,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师兄在给她的伤口上药,她浑身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手臂上那条深得肉都翻卷了出来,露着森森白骨。

    “起尸了。”药粉敷在伤口上,刺激着发出的痛感让阿蝉声音忍不住地颤抖,她垂眸去看师兄单膝跪着给她上药,青年的眉目里都是认真,“我护不住那些人,我连我自己都护不住。”

    师父挑挑眉,没再说话,视线盯着她伤痕累累的皮肤。

    空气静了很久,阿蝉说“师父,我是怪物吗。那墓里的东西,都害怕我,害怕我的血。”

    师兄缠绕绷带的动作骤然顿住,他抬头去看这个少女,她脸上少见地带着害怕的情绪。他抿唇,继续垂眸为阿蝉打着绷带,动作又慢又轻柔。

    “麒麟血嘛。”师父也叹了口气,从阿蝉到张家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了。不如说,阿蝉就是因为麒麟血被带了回来,师父指了指师兄“你师兄也是,没什么稀奇的。”

    其实不是,麒麟血很稀奇。

    师兄这么想着,却没说,他认真地为阿蝉清理着其他的伤口,烛光映着他有些温柔的眉眼。

    “同行二十六人,他们都没有,他们都死在了我的面前。”阿蝉去看师父的眼睛,企图从他平静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来,可惜没有,她的师父倒突然笑了。

    “小七啊,麒麟血是张家最古老纯正的血脉。”师父突然起身揉了揉她的头,一阵风吹来,桌上的烛光明明灭灭地摇曳起来,“没什么不好,师父训练你比训练你师兄的时候要严厉得多,因为你是女孩子。

    师父倒不是说女孩子不好,只不过啊,这世道对女子是不好的。师父希望你能变强,日后能在这混乱的世道里,从那些觊觎你的人中保护好自己。”

    师父笑起来真好看,他带着女气的脸让人无端觉得温柔,蜡烛凝了一滴泪流下来,师父又继续说“你哪里是怪物呢,你永远是师父和师兄的小七。”

    他却没说,张家为了延续血脉的纯正,会让拥有麒麟血的女子与族长结婚,传承下另一个麒麟血。而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族长的他笑了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

    师父说完就走了出去。

    师兄合上了药箱,他坐在阿蝉旁边的凳子上,叹了口气,说着那句他很久没说过的话“小七,如果很痛,想哭就应该哭出来。”

    烛光莹莹地照在阿蝉的脸上,她没哭。

    那长命锁正放在桌子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东西了,已经被氧化得发暗。是祥云的样式,隐约能看到上面镌刻着“长命百岁”四字。

    夜渐深,春日夜晚的风还是微微的凉。

    “人可真是脆弱。他们就这样倒在我面前,瞪着眼睛,摔在地上闷闷地一声响。”阿蝉说话的声音很慢,她垂眸盯着那长命锁,纤长的睫毛在鼻梁上投着一片细碎的阴影,“人死之前会想什么呢,会害怕么,会后悔么。”

    师兄没有回答她。

    “他们才这么小,就像我刚来张家那会儿似的。我太弱了,我连一个人也没有护住。说到底,要不是麒麟血,我也不见得能从那儿出来罢。”阿蝉嗤笑一声,重新抬起来的眼睛里一点儿光亮也看不见了。

    “可我不就是因为麒麟血才被抓来张家的吗。”她又说了这最后一句话。

    “这就是人生,小七,那些生不逢时也好,无能为力也好,都是人生。”师兄隔着桌子握住她的手,捏得有些紧。

    阿蝉看着师兄的手,没有说话。

    *

    在他们之间陷入沉默很久以后,师父走了进来,他手上捏着一封发黄的信,把它轻轻地放在阿蝉面前。那信封上写着

    与囡囡书,宋。

    阿蝉伸出去触碰信封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的手悬在信封之上好一会儿才敢放下,拿起了这封看起来有了些年头的信。阿蝉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她在晃动的烛光中展开了这封信

    囡囡,见字如晤。

    别后已有两年有余,不知囡囡是否有长高是否顽皮现如今已是阳春三月,燕舞莺歌,柳树抽芽,念及吾之囡囡离家甚久,心中想念,故提笔书信,聊解牵挂。

    老大、老二现均已成家,余下众人皆已长成少年,欣喜之余,思及吾家囡囡,涕零而下。

    吾已老,白发苍苍,佝偻而立。生活尚且顺遂,然,甚思念吾之囡囡。今日吾尚康健,与囡囡离散不可见为人生一大憾事,愿吾死前可见囡囡一面,便再无遗憾,步入那漫漫黄泉长路。

    书不尽意,愿吾之囡囡,平安喜乐。

    这信不过寥寥可数的几十字,阿蝉反复看了十几遍。

    “啪嗒。”

    她的一滴泪落在泛黄的信纸上,氤氲出虚糊的边界。

    “昨天去世了。”师父也叹了口气,他轻轻地揉了揉阿蝉的头,“你不能去,是上面的意思。我一直没有把这封信给你也是因为这个,他们需要的是你忘记以前的所有,只记得你是个张家人。我知道你这几年都想回去看看,生死由命,我觉得还是应该把它交给你。”

    阿蝉抬着朦胧的泪眼,看着师父。

    “张家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这里有比外界还要森明的等级制度。张家的所有人都只能与族内的人通婚,这是族规,若是张家人与外界通婚,大多会被张家灭口,好些的也是被赶出张家。

    在这里,几乎每个人都是在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开始进入了张家的训练,日复一日的训练,放野只是检测他们的一种方式。像这样一次放野没有人回来,也是常有的事。

    所有人都为张起灵而生,所有人都可以为张起灵而死。这就是张家。”

    “谁是张起灵”阿蝉抓着师父灰色的长衫,眼泪不断地滚落下来,划过脸颊,滴滴答答地落了下去。

    “张起灵不是特定的某个人,是一个称呼,张家的每一任族长都叫张起灵。只有身负麒麟血的人才能成为张家的族长,张家的所有秘密都只有成为族长后,去张家的古楼才能真正揭晓。”师傅走到一旁接了杯茶水,许久没人添换,入喉冰凉。

    “那现在的张家族长是谁呢。”

    师父阴恻恻地笑“现在的张家啊,没有族长。张家除了族长之外,还有五个祭司,就是你回张家那日坐在这儿的,除了我之外的另外五个人,在没有张起灵的时候,就由这五个祭司代为处理张家事务。”

    “师兄会成为张起灵吗”阿蝉看着一旁安静地师兄,突然这么问。

    师兄摇摇头,他漆黑的眼睛里映着烛火微弱的光“我不会成为张起灵。”

    师父像是说完了,捧着那杯茶回来坐下。

    阿蝉也不再说话,她怔怔地低头去看手里的信。信的两边被她用力攥得发皱了,像是再多用一点力,脆弱的信纸就要承受不住被撕裂开一般。

    阿蝉来张家的十年来,日日跑步、扎马步的时候她没有哭,被鞭子打散一身肌肉的时候她没有哭,断两根手指的时候她也没有哭,放野只剩她一人从墓里逃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哭。

    可此刻她看着眼前这封信,那信上写着“愿吾之囡囡,平安喜乐”。

    阿蝉的指腹轻轻拂过那四个字。

    平安喜乐。

    在张家的十年,阿蝉其实很少想起来宋先生。

    那瞬间阿蝉陡然痛哭起来,像是要把多年压抑的痛苦全都发泄出来似的,皱着一张脸,鼻子都哭得红通通。阿蝉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自己像是溺在水里,一点儿都喘不上气来。

    师兄这时候走到了她的面前,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浮木般,抱着师兄嚎啕大哭。

    张家是一双扼在她灵魂上的手,紧紧地掐住她,要把她一起拖进地狱里。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张家大部分设定皆为私设,经不起考究,大家看文图一乐就好,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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