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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这一家的拉面也好,荞麦面也好,都超级好吃的。”
好像是她在说话,又不是她在说话,她并没有身体的控制权,只能呆愣着看着她和面前另一个人交谈,豚骨拉面冒出来的热气模糊了坐在对面的人的脸,桃沢香努力想看,却看不清,只觉得这个人好像陌生又熟悉,她很想知道,却认不出他是谁。
一切像是镜花水月,雾气渐渐变成迷雾,笼罩她整个视野,依稀间,她听见对方模糊地说了什么,但他的声音却和他的脸一样,无法被清晰地捕捉。
桃沢香睁开眼,猛地从榻榻米上坐起来,外面的天虽然很冷,但室内空调马力太足,以至于被子竟被她踹到肚子那里去,上半身在外面还好,手甚至有些凉,但还未摆脱被子的地方却出了一层汗。
月光从未拉窗帘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开满樱花的树的投影照射进来,影影绰绰,她看了一眼外面,用手背蹭了蹭自己发烫发热的脸颊,摸索着床边的空调遥控器摁下开关,躺下去想继续睡,闭上眼睛却很逐渐清醒,睡意消散,本来在脑海中散去的梦又这样回拢,饥饿感就那样攀上来,便睡不着了。
桃沢香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只觉得越来越饿,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凌晨两点,行李箱里并没有带可以充饥的小面包,她一方面觉得这个点食物的自助餐大厅连夜宵都该撤下了,一方面又饿的难受不去看了死心一定睡不着,便只好又爬起来草草穿上衣服,踩着拖鞋出了门。
走廊的灯还是亮着的,旅馆中有一段路是走室外的回廊,没有灯,但撇撇头便可以看见月光下的樱花林,风吹过樱花会把落下来的花瓣吹到面前来,而春夜的凉风也就那样把刚从室内出来的,身上还残存的热意吹散了。
明明外套还算保暖,桃沢香还是抖了一下,有一瞬间她想像傍晚面对夏油杰召唤出的咒灵一样伸手接住落下的残樱,可天还是有点冷,她贪恋口袋里的微末温度不愿把手伸出来,棉拖鞋走在木质地板上几乎没什么声音,她的步子走的很快,很快便要穿过长廊,走向阖着的玻璃门,那边也是灯火通明,只是不知道餐厅中是否还放着食物。
而就在她离玻璃门只有几步之遥之时,门的那端突然走出一个人影,桃沢香被这个点还能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就是什么奇谈中出现的鬼怪,在看清是个人之后,她的心落下了一点,可在意识到来者到底是谁之后,刚刚放下的心便又悬了起来。
门那边是室内,没有旅馆大厅的灯会在晚上关闭的道理,于是很亮的光洒下来,把他本就闪亮的整个人照的熠熠生辉,白色的发在灯下被镀上一层暖黄浅色的边,而在光并未能照全他的那张脸。
他站在门的那端,一部分阴影打在脸上,嘴唇抿起,他并没有带墨镜,苍蓝色的眼瞳无遮挡地露在外头,可他的眼睛是无尽延伸的天空,难能让人透过眼睛看见他的心,因而就算他想要坦诚,也只能显得他这样神色莫辨。
桃沢香的视线在触及他的这一瞬就烫到似的收回,并非是因为对方无论何时看都很好看的一张脸,也不是因为他无表情无情绪,尽管看上去多么像是高高在上不存于世的神子,他本质也不过是十几岁的男高中生,说实话,并没有那么厚重的威压,见到他并不会比见到教导主任的感觉更恐慌。
按道理是该这样的。
但是不知怎么,只要见到他,桃沢香的第一反应就是逃避。
并不是厌恶,但和他呆在一起就浑身难受,也不是害羞,但甚至和他多说一句话心就会被揪紧开始加速跳动,不算害怕,却不敢和他多对视怕他看出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她的灵魂还在疑惑,她的躯体却做出了反应。
刚刚还困扰着她的饥饿感在这种紧张下变得不值一提,她本来要抬起移开玻璃门的手刚刚抬起几寸便被回笼的理智催促着放下,她似乎是想隔着玻璃对他打个招呼,但无论是好巧你也在这你怎么还没睡都说不出口,明明不渴,喉咙却像是被撕裂似的发不出声音,最终她只能很僵硬地勾起唇角,好像想用笑来代替问候。
但这种问候也失礼而不合规矩。
因为在她笑完之后,五条悟还没做出回应之前,她便已经在往后退,一步,两步,和玻璃门拉开距离,在那双苍蓝色眼睛下一切小动作都无法被掩盖,桃沢香知道自己被看穿,可是仍旧毫不犹豫地转身。
她想离开这里。
五条悟从没如此清楚地知道现在的桃沢香对他的态度。
说是陌生人,却又顶着那个太宰治熟人的称号,理应稍微亲近一些,杰是如此,也这么做了,她显然接受良好,可到了他身上,这稍微亲近的身份却化作了更深的隔阂,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比陌生人还不如。
至少她面对陌生人可不会露出那样一副像是要哭的笑来。
也许是一直没睡让六眼强韧的神经也会感到疲累,也许是他本就不是会克制自己情绪的人,
“就这么讨厌我吗。”
玻璃门被拉开,桃沢香脚步一顿,也许她现在可以当作没听见他的话夺路而逃,虽然会让他们双方都难堪但好歹心里好过,可不知怎么,大概是他的语气太委屈受伤,又或许是肚子里的饥饿感已经强烈到像是不再吃东西胃酸就会把胃烧穿般,逼迫中桃沢香回了头。
月光洒下来,五条悟从满是光的室内走出来,灯光没有了,月光却来了,他站在月色里,月光落在白色的发上,风起来了,樱花散下来突然好像下雪,和某些迷影重叠,一晃而过,像是饿到太过以至于低血糖而眼前一瞬发黑,桃沢香什么也抓不住,只能眨眨眼,将视线重新聚焦,看向他。
他穿的衣服不多,身形却不单薄,眉头蹙起,好看的眼角微微下压,他的脸是很适合做意气风发的表情的,若想偶尔傲慢刻薄一两下想必也很不错,然而他却在此时露出那种委屈受挫的样子,虽然什么都没再说,却什么都好像说了。
桃沢香想,无论是什么人见到这个人这幅样子都会心软,他的脸真的很好看,寻遍寰宇说不定都找不出比他更好看的一位,她虽然不至于为此着迷,却难免会为此犹豫,心里那些无端出现的慌张在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后又无端地消失,只留下什么感觉也没有的她站在风里长廊上,和他对视。
“不是的,就是”她顿了顿,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似的,又觉得做出刚刚那样行为的自己无论怎么解释都无用,虽然不是讨厌,但左右表现也和讨厌没差,便不再多言,只抿着唇笑了一下,很客套地说,“五条君也还没睡啊。”
被如此生疏地成为五条君的五条悟一顿,他原来以为自己已经能接受很多事了,但桃沢香每一次都能用新的方式提醒他她还远不止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他叹了口气,把那些不忿压下,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轻松地说“睡不着,你呢饿了”
他只要想要,总能摆出一副很讨人喜欢的样子的,之前两次时间太短,人又太多,又因为是头两次见面也没法太热络,他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她她就走了,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虽然她抗拒到不行,但五条悟还是装作没发现似的笑起来。
而他一笑,那种让桃沢香紧张的感觉便消失了,她略略紧绷的脊背放松了下来,五条悟能看见她其实在见到他那一刻就蹙起的眉头一点点被抚平,看她有些腼腆地勾起唇角,声音低低地和他说话“嗯本来想饿着睡,但是太饿了,睡不着,明明晚饭吃了也不少。”
她声音糯糯的,又有点哑,虽然不是在撒娇,一下听起来却感觉像是在撒娇似的。
五条悟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听过她这样对自己说话了,刚刚淤堵在心中的坏心情不知怎么就这样轻松地散了,他忍不住笑,不愿她一个人窘迫“你一说,我也饿了。”
更何况,他也好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算不得撒谎,他顿了一下,思索了一小会儿,开口道“这家店的夜宵已经撤了,最近半夜也开的店就在一两公里外。”
桃沢香一愣,原本她应该摇摇头说既然没有夜宵了那她就睡吧,可也许太饿了,也许是那些梦给她错觉,又也许是这个夜晚,先前一直让她害怕的五条悟态度变得好的不行,她为自己只凭第一印象粗暴对待他而感到抱歉,竟然追问了下去“是什么”
“面也有小吃,看你想吃什么了。”
梦里的食物被面前的人提到,桃沢香竟有一种如梦似幻的错觉,好像梦里的人就是面前的他似的,可在这样的妄念浮现在脑中的那一刻便被她否定。
她想,如果自己真和他一起出去过,又怎么会不记得呢
她抿了抿唇,顺着自己的心意开了口“吃面吧,我想吃豚骨拉面。”
“好。”
五条悟一口应下,事实上,他在做出那样提议的时候没想过桃沢香会答应和他去吃夜宵。
但她竟然答应了。
可桃沢香却在他同意后感觉有些不对,她蹙起眉头,问了个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走过去”
“你想怎么过去打出租的话,现在有点难”
“这倒不必了,我只是”只是觉得咒术师应该有更酷一点的赶路方式才对。
这句话就就这样莫名地出现在的桃沢香的脑海中,但如果真这样说出来也未免太失礼,于是她只笑了一下,冲他摇了摇头,说“没什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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