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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西州。
奉旨敕造的信王潜邸内,纱棱花灯交相辉映,灿若铺金,亭外蓼汀之侧,银花雪浪,叙不尽喜庆吉祥之致。
府邸外便是西州城长街,十里红妆,铺得焰焰灼目,看不到尽头。
一朝丞相与一方藩王的婚事,在世人眼中,堪称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极致盛景。
长街两侧早已人满为患,个个削尖了脑袋,你推我搡,都要瞧一瞧这传说中的潘安之貌的谢丞相究竟生的什么模样
竟然迷得信王萧衍不知西东,不惜自请削藩,也要求娶他。
酉时刚过,晚照如同熔金,笼在西州城墙上,欲坠未坠。
随着沉闷的吱嘎一声,西州新漆的朱红城门缓缓打开,长长的仪仗在身着黑金铠甲的虎贲军护送中,徐徐逶迤进城。
通报的侍从远远瞧见了,忙不迭地打马往回奔去,禀告信王府。
“王爷,丞相金辂从北城门进来了”
此时信王府的后堂上,门窗紧闭,数十军士分站两侧,整装待命。
上首站着一身着沉黑甲胄的青年,横披窗漏进来的光影将他的脸遮去了大半,看不清神色。
他下侧的布衣老者,扬声对外面的通传道“知道了,下去吧。”
随即又旋身,低声拱手道“王爷,吉时已到,得到外边迎接了。王爷放心,府内外暗甲皆已埋伏停妥,一旦有变,可立即响应。”
萧衍淡淡地应了一声,将腰间的长刀取下,卸了身上铠甲,旁边的来福将早已备好的吉服赶紧给他穿戴上。
暗红的冠袍驱散了他眉目间的沉郁,连略低的眼尾都仿佛微微上扬,额高骨颀,越发显得面庞坚毅,丰神俊朗。
吉服的腰带下垂着一枚同心绦,内嵌一块色泽通透的环玉,寓意“同心如意”。
萧衍瞥见了,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将其微微勒紧了,摆弄齐整。
老者挥挥手,示意堂上的军士退下,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来,叮嘱萧衍,“王爷切记,万事小心,近身防兵刃,入口防毒物,夫妻之间尽量避免唇角触碰”
这话说得略显僭越了,萧衍神色微沉,径直越过他,抬腿跨了出去。
他身高腿长,几步走出了后堂角门,老者却还站在檐下,浑浊的眼底隐隐担忧。
来福捧着萧衍的铠甲出来,走至他身边,劝道“鲁相公,您啊,又不是不知道王爷的脾性,有些话不该说。”
鲁云鹤背着手,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先前给王爷卜了一卦这婚事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来福倒是不意外,“那肯定,那位掌权这么多年,就这么甘心下嫁给一个藩王”
鲁云鹤一听,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心中总是有不好的预感,可这不祥之感从哪里来,他也说不清楚。
该安排的都安排了,其他的,也只能静待天意了。
随着鼓乐笙箫齐鸣,信王府中门大开。
长街尽头,只见重重虎贲军之中,围着一辆四马金辂,那是仅次于天子玉辇的车马,四周以莽龙花鸟为饰,其上撑着錾金宝盖,四角垂下金丝缎子结成的红团花,随着车马前行,微微摇晃。
待至府门前,金辂停定。
一侍从挑起车舆的帘子,里边缓缓伸出一只修长如竹的手,在猩红的袖袍中显得有些苍白。
那人扶着勾阑微微躬身出来,着一身暗红的曲裾深衣,披着红盖头,身形清瘦颀长。
他身体似乎有些孱弱,手上捏着帕子,在轻轻咳嗽。
隔着丈来距离,萧衍浑身顿住了,眼底微热,喉结轻滚。
他身上穿的,正是他给他准备的婚衣,合身得仿佛丈量过。
直到旁边侍从出声提醒了,萧衍才骤然收神,下了台阶,来到车舆前,将红绿牵巾的另一头递给他。
他牵着他跨过信王府高高的门槛,跨过烧得旺盛的火盆,在宾客们的恭贺声中,缓缓走进了正堂。
周遭鞭炮喧哗不断,萧衍的眼神却始终落在那个人身上。
交拜的时候,他察觉到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拜到底,微微倾斜的盖头下,尚能瞥见他白皙姣好的下颚。
礼毕后,宾客尽兴,萧衍牵着他进了房中,犹然有些恍惚。
直到案上两侧高高的红烛烧得爆出了灯花,萧衍听见他开口了“王爷,还不掀盖头”
他的声音温温和和的,像清流击石,一如当年他跟萧衍说那句话时的语调
“鄞都是个金笼子,殿下囿于此,便永远只能是燕雀,广袤的边疆,才是鸿鹄的归处。”
彼时萧衍十三岁,谢含章十九岁。
他那时还未封相,却也是先帝最中意的臣子,日常随着太子办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先帝替太子择选的良臣。
他少年成名,风华正茂,一句提点的话,也许是无心插柳,也许是偶然施恩,但萧衍信了,义无反顾地扎进了最荒凉的漠北,一待就是十年。
十年的苦熬风雪、开疆拓土、养民练兵,他远远地甩开了他的那些兄弟们,成为了手握重兵、为朝廷所忌惮的一方藩王。
他终于娶了自己肖想了十年的丞相。
就算其中有什么阴谋又如何人已经在这里了。
萧衍深吸了一口气,取过案上的喜秤,一寸一寸地掀起了红绸盖头。
凤冠上的珠玉熠熠生辉,半头墨发如瀑,衬得人面温润如玉,唇红肤白。
他从前只是远远地隔着众多大臣,看他站在大殿上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如瑶台仙宫里的人物,如今近在眼前,更好看了。
“王爷,看够了吗”
谢含章似笑非笑的目光斜斜扫过他,端的是雁过无痕般的风轻云淡,不带一丝旖旎。
萧衍微微错开视线,紊乱的呼吸才渐渐平复。
眼角余光里,他瞥见那人自顾自地站了起来,开始宽衣解袍,取下那顶沉沉的凤冠。
百鸟朝凤的朱袍缓缓褪了下来,露出里边白色的中衣。
他像是寻常夜里上榻休息一般,动作行云流水,从容不迫,甚至将冠带置于架上,都捋得齐齐整整。
那人躬身褪下最后一件亵裤时,背脊骨微微凸起,瘦削而形态优美。
但他面无表情,冷得像一块寒天玉,美则美矣,没有温度。
萧衍想起不久前收到的信件,想他与皇帝萧靖不清不楚的关系,当下心凉得透透的,嘴上不冷不热地刺道“丞相这么娴熟,看来是没少伺候人。”
谢含章取下头上发簪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一点冷意转瞬即逝,却懒得否认,反而微微一笑道“王爷强娶他人为妻,还这般气定神闲,想必平日也是做惯了的。”
萧衍被堵了一句,竟一时寻不到话说。
论嘴皮子,他一个常年在漠北吃风刀子的兵痞,绝不是日日在朝堂上与百官打机锋的谢含章的对手。
而他当初上书求娶的时候,也确实没有询问过他的意见。
谢含章倒了龙凤酒,一手捏着一个瓷白酒盅,笑吟吟地递到萧衍跟前,已经没了方才的龃龉不快,漫口念到“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王爷,请。”
俗套用烂了的诗文,从他口里说出,都如此温柔缱绻,任是无情也动人。
谢氏世代宰辅,真正的诗书簪缨之族,自是把“蕴藉风流”四个字都刻到骨子里去的。
而萧衍,虽顶着个皇天贵胄的皮囊,却是先帝众多儿子中被遗忘的那一个,十年漠北的苦熬风雪,内里早成了个兵匪子,不吃诗书礼仪那一套,更不晓得什么叫君子动口不动手。
他信奉的是“动手原则”。
萧衍深知手上却取过酒壶,连酒盅也不用,仰头灌了一口,然后一把用力将他拉了过来,坐在自己腿上,捏着他的后颈,喂了过去。
鲁相公的话犹在耳边,“夫妻之间尽量避免唇角触碰”
那他以命相赌,又如何
那些年他在刀刃尖上喋血求存,不也是以命相搏
如今,萧衍还想再搏一次,搏得个才貌仙郎,地久天长。
谢含章猝然被呛了一下,咳嗽不已,没片刻就咳得满脸通红,气若游丝。
他刚想要挣扎起来,却被萧衍按了下去,在绝对力量面前,饶是谢含章舌绽莲花,都显得苍白无力。
双手被钳住,直到他几乎快喘不过气了,他才放开了他,借着焰焰烛火,可清晰地瞧见他脖颈的交领处,几个清晰的红印子格外显眼。
萧衍抿紧了嘴角,旋即将他扔在宽阔的床榻上,骤然撞上冷硬的门围子,疼得他轻哼出声。
他想起身去吹灭红烛,可刚起身,萧衍便发觉不对劲了。
胸口的绞痛一阵一阵加重,眼前发黑,渐渐地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他甩了甩头,蹒跚着继续往前走,突然“啪”地一声,笔直地倒了下去。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汩汩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他中毒了
酒里没毒,毒在那人身上。
颈间还是唇上
意识在渐渐模糊中,他听见床榻上的人下来的声音,踱至案边,点了烛火,乍然一室明亮。
他隐隐约约地瞧见他略显凌乱的鬓发,红肿的唇畔。
萧衍不怕死,只是很不甘心。
鲁相公算的那一卦果然字字皆谶,“此卦为坤卦,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王爷这次南下,要么是威赫赫黄裳元吉,要么是昏惨惨黄泉路近。”
谢含章端着烛台,看清了萧衍的面容,骤然浑身僵住,脸上闪过震惊、错愕的神色。
七窍流血
他迅速俯下身去,颤着手一摸萧衍的鼻息,已经没了温热的气息。
谢含章顿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顿时一片清明,却终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浑身乏力地微微颤抖。
他将手覆上萧衍的眼睛,帮他阖上。
侧屋里的窗棂不知什么时候开了,秋风灌了进来,凉丝丝的。
谢含章坐了一会儿,才掩不住浑身疲惫地站起来,从袖笼里取出一截大小的竹节,底下跟着一条白色细丝。
他走到窗边,用力一抽细丝,只听得“咻”地一声,下一瞬间,一枚焰火猝然在墨夜中绽开。
霎时间,宁静的信王府四面八方猛地响起“嘭嘭”声,无数黑影骤然凭空钻了出来,宴饮未毕的宾客们被吓得惊叫出声,连滚带爬,仓皇逃走,一时间宴席上碗碟噼里啪啦地砸到地上,满地狼藉。
埋伏在信王府外的漠北精兵反应迅捷,瞬息之间便已经杀进园中,与杀之不尽的黑衣人缠斗起来,刀光剑影,在暗夜中霍霍生风,短兵相接的铿锵声裹着肃杀凌厉。
如人间仙境般的园子,顷刻之间成了屠宰场,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有人嘶声喊道
“王爷呢”
“不是在新房里吗”
“他爹的这些黑衣人哪里冒出来的”
这是一场绝对压倒式的围杀。
信王府无一漏网之鱼。
作者有话要说悄咪咪开文
萧攻谢受,不要站错哦。
不要被开头吓到,是甜文。信我。
文中出现所有诗词,都不是我原创哈,如果忘记备注了,或者作话被清除了,大家可以在评论区提醒我,谢谢姐妹们
博得个才貌仙郎,地久天长红楼梦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古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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