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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了粮仓”
萧衍皱了皱眉头,手上动作一顿。
鲁云鹤道“探报的人是这么说的。”
萧衍从丈来高的瞭望台上下来,将长刀递给旁边的军士,与鲁云鹤一边往大营方向走,一边问“除了粮仓,还去了哪里”
“没有了,只有粮仓。”
鲁云鹤摸不着头脑,“按道理来说,王爷进入西州之时,就已经控制了西州的所有钱粮,他不可能不知道。那他还能做什么”
萧衍也琢磨不透。
但他知道,那人行必有因,况且他在朝多年,对各地财政了如指掌。
而他们长年在漠北打战,那种苦寒之地,榨都榨不出油水,压根没有什么冗杂的财务,就连鲁云鹤这样博学多才的人,当时对着西州的一撂撂旧年账簿也是两眼一抹黑,看不懂。
而前任知府刘志清明显是个多年混迹官场的老油条,不能为萧衍所用,所以,萧衍直接将他革职了,然后接收了西州的所有钱粮。
行为简单粗暴,但有效。
至少他从漠北带过来的人马不用饿肚子
鲁云鹤跟在他后头进了中军大帐,思忖着道“不过,西州号称天下仓,养着我们区区十万左右的兵马,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目前单凭这些粮仓里的粮,我们只能勉强撑个半年。虽说可以靠收取当地的赋税来养兵,但看今年赋税的体量,也明显不足以养这么多兵马。”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对劲”
萧衍面沉如水,只吩咐道“找几个靠谱的探报盯着那个衙门师爷。”
“哎,这个在下知道,早让人盯着了。”
谢含章若要办事,也不会自己亲自出马,只能交给别人去做。
他将主案上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目光微沉。
萧衍倒是想看看,谢含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两人一时没有思路,便又开始转回眼前的事上来,他们目前最棘手的问题,仍然是羌江对面虎视眈眈的南梁。
西州地处中原腹地,天然拥有两条水路的优势。
南梁自古以来,便依靠着羌江作为天堑,占据一方,水军极其成熟,而这恰恰就是萧衍从漠北带来的军队所不具备的。
他的骑兵在这里并不能发挥出最大的优势,因此他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训练出一只能够在水面上作战的水师。
然而,这些从漠北过来的大老粗们一站到船板上,居然还会出现晕船、呕吐等情况,着实十分棘手。
据军中的大夫说,长期生活在平原地区的人第一次登上船只确实会出现晕倒的情况,但是如果经过训练可以改善。
而眼下已经是冬天了,天气越发冷了,一旦江面结冰,便无法进行训练。
所以,这段时间军中训练异常严苛,萧衍也是几乎天天待在军营中,要不是偶尔要接见当地的官员,他大概连城中都不会回去。
二人正在讨论着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便听见大帐外面忽然一阵喧哗。
“见过丞相。”
“拜见丞相。”
萧衍和鲁云鹤对视一眼,随即抬脚往外走去。
今日无雪,浓云滚着一圈乌黑,把日光遮得严严实实的,整个江边灰蒙蒙一片。
一道裹着一身狐裘的白色身影,站在众人之中,笑意和煦,丝毫不见上位者的威压,且生得唇红肤白、容貌昳丽,瞧得一众十几岁的少年兵们不觉脸红。
他手里揣着一个暖手炉,温言吩咐道“铺开一点,才能铺得均匀。”
只见军士们拿着几个布袋,通通倒在空地上,里面是轻屑似的干草药,一股子淡淡的药气。
“丞相,今天没太阳,晒草药有用吗”
“是啊,北风这么大,等一会一吹就吹没了。”
谢含章颇有耐心地解释道“这草药有大作用,好不容易等到这两日没下雪,拿出来吹吹风,正是要吹去一些药屑。”
“大作用”
“是什么作用吗丞相。”
军士们纷纷好奇追问。
他便解释道“诸位都是从漠北过来的,初次到来,又经常在水上训练,想必会经常会有些水土不服的症状,这些草药里面有苍术、藿香、白芷、橘皮、佩兰、艾叶、大青叶、金银花等,可以略微缓解大家的症状。”
江风略疾,草药的碎屑便纷纷扬扬,飞得满天都是。
萧衍远远瞧着,见他捂鼻不及,蓦地就咳嗽起来,他原本就刚受了风寒,还未好全,一下便咳得面颊通红,呼吸急促。
要不是他身边的老仆扶着,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晕倒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军士们准备要去请军中大夫过来看看,他才缓缓止住了咳嗽,却扔掩不住孱弱,脸颊泛红,看上去面色楚楚,别有一番美貌。
萧衍微沉了脸色,都是男人,他当然看得懂那些围着他的愣头青们的心思。
他自己肖想了十年,却不容许别人妄想染指。
萧衍缓缓走过去,不冷不热道“丞相病了,还这么劳心劳力来军营,这是怕打探不到什么,回去无法跟皇帝交代”
众人见他过来,立即作鸟散状,纷纷让路。
谢含章顺了顺呼吸,揣着手炉,从容不迫道“王爷说对了,本相奉旨巡军,自然要恪尽职守。”
萧衍一哽,他这话原是刺他来这里做细作的,没料想他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他的目光移到地面的干草药上,随手捡起了一截苍术,打量了片刻,道“这东西能吃不如丞相吃下去看看。”
他将那截苍术戳到谢含章跟前来,大有让他干吃下去的架势。
周边人面面相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丞相和自家王爷不对付。
谢含章微微变了变脸,抿了抿嘴角,却没有发作,慢条斯理地反刺道“原来王爷的草药是这么吃的,真是让本相长了见识。”
鲁云鹤在一旁瞧得心焦,见二人这是要闹起来,赶紧出来打圆场。
“多谢丞相为将士们着想,在下这就吩咐人去做,只不知这东西要怎么用熬成汤汁”
谢含章微微转头看向了他,他记得他是那天送他回知府府邸的人。
萧衍很不可理喻,这手下却是个得力的干将,识时务、知进退,一心为萧衍着想,却不会完全听他的,很有大局观,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谢含章如是想着,温言道“将这些草药制成布包,让水土不服的将士们佩戴在身上,可缓解头晕呕吐等症状。”
鲁云鹤连连点头道“在下明白了,这就让人按您说去做,多谢丞相费心了。”
谢含章摆摆手,“言重了,都是为我大夏将士尽力。”
他施施然地转过身,准备离去之时,似乎想起了什么,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提醒王爷。”
萧衍微愣了下,面上却瞧不出什么。
谢含章压根没看他的神色,只远远地望着江边,缓缓道“如今已经是冬天了,很快江面上就会结冰步入深冬之后,冰块会越结越厚,等到来年春天,江面上冰块融化,便会迎来汛期,江水会上涨,王爷的军营扎在长江的下游,一旦汛期来临,很有可能就会被水浸泡,到时再来拔寨,可能就来不及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周围众人俱是悚然一惊。
他们长期在漠北干燥冷冽的地方作战,对付冰雪天气是经验丰富,却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种情况。
这要是被泡水了,不仅粮食遭殃,就连兵器铠甲都得作废。
谢含章继续道“除此之外,南梁最近一直没有过来骚扰,难保不会等到汛期之时,趁着你们兵甲泡烂了,再集中全部力量攻击大营,到那时候你们的战斗力会大大削减,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轻易将你们击败。”
众人俱是听之色变,小声议论起来。
“怪不得那段时间我们在水面上训练水师,南梁那边连个动静都没有。”
“还以为他们是被我们打怕了。”
“原来是想等我们被水淹了再来打。”
“还好丞相看出来了,不然到时候还真有一场硬仗。”
谢含章微微一笑,看向面沉如水萧衍,“王爷,言至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便随着鲁云鹤,往大营门口而去,乘了马车,飘然离去。
他说的自然都是真的。
萧衍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的能力。
他在江风中站了片刻,然后吩咐旁边的军士“传令下去,明日暂停训练,全军拔寨,沿江边后撤二十里。”
接下来一连数日,又是鹅毛大雪的天气,冷得骨头都冻僵了。
谢含章每日都闭门不出,躲在暖阁里,把这些年的西州志从头翻阅,偶尔还会动手批注,把西州里里外外差不多都扒干净了。
“丞相,听说萧衍拔营后撤了,应该是撤了二十里左右。”
谢含章将一颗剥得干干净净、泛着清香的栗子放进嘴里,漫不经心道“萧衍不傻,要是不退,迟早有好果子吃。”
荀老迟疑了片刻,问道“老奴不明白,丞相为什么要帮他”
谢含章微顿了顿,失神了片刻,才拢紧了裘衣道“我帮他,自然有我的用处。”
这日,难得天气好,熹微的日光斜入廊下。
谢含章披着大氅,坐在贵妃椅上看书,看得昏昏欲睡。
直到鲁云鹤冲进府邸,神色慌张地冲向谢含章身边的时候,他才被声音吵醒。
“谢丞相,能否借你的骑兵一用”
谢含章见他满脸烟熏火燎,狼狈不堪,当即去掉了七八分睡意,脑子也逐渐清醒,“到底怎么回事”
“丞相来不及细说了,南梁偷袭我们了”鲁云鹤急得头上冒汗。
谢含章顿时彻底清醒,目光如炬,“你说仔细点。”
“上次听了丞相的话,我们准备拔寨后撤二十里。谁知今天正在拔寨,南梁偏偏瞄准了这个时机过来偷袭,而且采用的是火攻的方式,在南面的营寨点火,这个季节刮的正是西北风,风一吹,我们放在北寨的粮草都烧了抢救不及,损失惨重,现在王爷正带着所有兵马撤到山里”
谢含章听得震惊不已,南梁这么多年能偏安一隅不是没有理由了,除了占据天险之外,作战也是老道极了,着实很会选取时机。
“现在南凉兵马穷追不舍,在下趁机逃了出来,就想跟丞相借五百骑兵,去临近州县调兵。”
谢含章站起身来,断然道“现在调兵来不及了,萧衍撤往哪座山里了”
“灵掬山。”
谢含章顿时顿住了脚步,忽然想起了什么,疾步走到案边,将西州的舆图拿了出来。
他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后,蓦地笑道“萧衍还真是运气好。”
鲁云鹤懵了,“怎么说”
“这座山的地形很特殊,很适合伏兵。”
“丞相有办法救我家王爷”鲁云鹤眼中顿时燃起了希望,“那请丞相快快说出法子,不然恐怕来不及了”
他指着图上的地方道“你看这图上的这个地方。”
鲁云鹤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这里有一个山谷,两边都是悬崖峭壁,而且这条路特别特殊,几乎横穿整座山,只要是进了这座山,想要出来就一定会经过这条路,所以萧衍一定会带兵从这里过,那么你们等萧衍带兵过去之后,可以在这上面伏兵。”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带着五百骑兵去埋伏在这上面,然后等王爷经过之后,我们再乱箭射出,将南梁全部截杀在这里。”
谢含章微微摇了摇头,“南梁何其精明。现在仓促之下,你们没有足够的羽箭,更没有布排好山石、火油等,根本无法将他们全部截杀。一旦停下攻击,他们就会察觉你们到你们穷途末路了,那势必会全力追杀。”
鲁云鹤一点就通,顿时恍然大悟,“丞相的意思是不必射箭,而是故作疑兵”
“是。”谢含章点点头,“灵掬山之后是大片山脉,南梁孤军深入,怕被包抄,绝不敢继续追杀,所以只要他们到达这里,你们便大肆摇旗呐喊,让他们误以为这里有大量伏兵。哪怕他们也怀疑可能是疑兵,但绝不敢轻易冒险。”
“好”鲁云鹤掩不住激动,“多谢丞相搭救我家王爷,这份恩情”
谢含章摆摆手,没有让他说下去,唤来了荀老。
荀老心领神会,早已取出了符信,递给了鲁云鹤。
“五百骑兵现在南山下,你凭这个去带走吧。”
那是谢含章从京城带来的虎贲军,虽然数量少,但个个都是精锐。
鲁云鹤连连道谢,小心收了符信,踉踉跄跄地夺门而出,走得太急,还险些被雪水滑倒。
谢含章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角门处,目光飘渺,若有所思。
他刚刚站起来得急,身上披着的大氅滑落在地,荀老连忙捡起来给他披上。
谢含章却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反身捉住荀老的手,语气微微急促,“荀叔,有一件事,要你帮我亲自跑一趟。”
荀老面露疑惑,“公子有什么事,吩咐就是。”
谢含章脑子里转得飞快,心思玲珑缜密,“如今南梁全军追击萧衍,那他们的大营,岂不是空虚的”
荀老登时明白过来,“公子是想”
谢含章微微一笑,“此时布趁机劫了他们的粮草辎重,还待何时荀叔,你带上府内所有兵丁,驾上马车,这就去江边运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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