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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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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林虎屏住呼吸,拿出自己小学三年级为了一暖水瓶盖高乐高而跟人比赛憋气的劲头,试图能在狭窄的车厢里多存活一段时间。

    至少多存活一站路。

    等陈林虎想起那场比赛最终以他惨败收场的时候,他已经破功且下意识大口呼吸,韭菜包子的味道立刻掐住了他的鼻腔,伸进了他的胃里一阵搅和。

    三年级的惨败让陈林虎失去了一杯高乐高,而十八岁的惨败让陈林虎差点在陌生的公交车上昏厥。

    坐在前座的大爷对身后乘客的痛苦挣扎毫不知情,继续啃着从皱巴巴的塑料袋里掏出来的韭菜包子,把车窗拉开了三指宽,令人透不过气的热风顺着车窗吹进,将韭菜的味道传播到车内的各个角落。

    大爷舒服地打了一个嗝,长叹一口气。

    陈林虎从没像今天这样怀念乘坐地铁的滋味。

    他在大爷的长叹过后弹簧一样弹跳起,也不管下一站是哪儿,拖着行李箱就挤到后门,两腿因为头晕而几乎走不动道。

    好在公交车刚停稳,他就被其他下车的乘客挤着一道下了车,根本没给他自己走路的机会,一路将他挤到车站旁最近的一棵树边。

    陈林虎扶着树干,看着树根上还残留着的上一位晕车朋友吐出的残渣,寻思原来连要用的坑都给他选好了,这地方真是人杰地灵,妙不可言。

    他干呕了一下,因为从昨天晚上就没吃过东西,陈林虎什么也没吐出来。

    手指狠狠刮擦过粗糙的树皮,陈林虎捂着嘴拉起行李箱,缺了要接触地面的一个滑轮的箱子歪斜着在地上拉出惨不忍睹的一条线。

    陈林虎的大脑还在眩晕的状态,有些理不清该怎么处理。

    裤兜里手机震了震,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刚才在车上打给林红玉的电话没接通,这会儿都半个多小时了,林红玉终于回了条微信儿子,妈刚才在开会,过几天要出差就不送你去学校了,你在你爷爷那儿听话啊,我出差回来就去看你。

    过了几秒,又转了一千块钱。

    陈林虎盯着林红玉的头像。

    头像是一朵荷花,写着四个字我想开了。

    陈林虎又低头盯着自己的破行李箱,十秒过后,他猛地提起被林红玉塞得乱七八糟的箱子,顺着路朝闷头前走。

    他觉得自己确实得想开点,晕车是挺倒霉,那就不坐车,走路挺好。人总不会一直倒霉,倒霉到了谷底肯定会反弹。

    刚想到这儿,陈林虎一脚踢到凸起的一块地砖上,大拇脚指头仿佛发出无声尖叫。

    原来还没到谷底。

    他站在原地片刻,猛地把手里的行李箱狠狠砸到绿化带里,在路人惊讶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离开。

    走出去十来米,陈林虎又在路人惊讶的目光中折回来,从绿化带里扒拉出来行李箱,拖到一边,自己一屁股坐到非机动车道的路牙子上。

    拿出手机回了条微信知道了,注意安全。

    林红玉没再回复,可能要等她闲了,得空了,才会看到儿子的消息。

    陈林虎两手撑在身后,坐在脏了吧唧的地上朝头顶看。

    他知道林红玉出差回来也不会来宝象看他,从小到大他听了无数次这种许诺,但基本都没等来过林红玉。

    就像他也从来没等到过他爸陈兴业一样。

    陈林虎觉得这不能怪他们,工作对大人非常重要,这一点在他还在幼儿园跟人抢积木的年纪时就相当明白。

    他认为自己不能从林红玉那里夺走她喜欢又重要的东西,这对大人很不公平。毕竟他连积木都不想让给别人,大人当然也可以有不想让给别人的东西。

    我可真是个懂事的乖宝宝,陈林虎想,五讲四美啊我。

    既明白这个道理,又很理解林红玉,可陈林虎依旧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会这么失望。

    失望会让人迷茫,陈林虎从幼儿园迷茫到成年,还没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只好拿行李箱撒气。

    陈林虎给了行李箱一脚。

    这很不成熟,很不成年人。

    陈林虎换个了帅一点的动作,又来了一脚。

    刚收回脚,一辆电动车就从他面前飞速驶过,车上的人正边骑车边打哈欠,嘴还没合拢就跟陈林虎打了个对眼,两人都愣了一下。

    电动车开出去三米远才停下,陈林虎坐在道牙子上,看着张训两腿蹬地倒车,慢吞吞地挪回自己面前。

    “怎么着换地儿晒暖儿”张训坐在车上低头看他,“挺好,可以张着嘴晒,不仅晒暖和了,吃灰也能吃饱,双赢啊。”

    陈林虎看着他那辆破得连车篓都有个大豁口的电动车,问“你不是开车”

    “开车啊。”张训拍了拍车把,“车。”

    陈林虎终于明白为什么段乔听到那句“车停附近”之后会打磕巴了。

    他第一次意识到,“电动车停附近”和“车停附近”之间虽然只差了两个字,却可以给人带来如此大的冲击。

    中文真是博大精深。

    张训的小电驴长得不像样,速度倒是一点没被外观影响,载着两个大小伙子,前边踏板上还驮着印着脚印的行李箱,任劳任怨的穿梭在非机动车道上。

    闷热的风吹得急了也显出点儿柔柔凉意,陈林虎缩着两条大长腿窝在后座,风把张训的声音从前头往后带。

    “早说你要去文化宫家属院啊,”张训说,“这顺路顺的,我能直接给你顺家门口。”

    陈林虎“哦”了一声,就没话了。

    张训又说“不远了啊,一会儿拐劳动路上有点儿颠,你把紧别掉了。”

    陈林虎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像样的能把着的地方,只好双手抱臂,尽量维持在后座的平衡。

    “红绿灯,”张训说,“平衡”

    车在十字路口停下,陈林虎跟张训两人同时伸腿,齐刷刷撑住地面。

    旁边骑着一辆亮红色电动车的小姐姐多瞧了这边儿好几眼。

    “忍忍,”张训说,“再拐个路口走个二百米就到了。”

    陈林虎倒没觉得有什么难忍的,他短时间内不想闻到车内的汽油味,又不想提着个大破箱子走二里地,张训和他的小电驴出现的十分及时。

    “嗯,”陈林虎撑着地,痛快呼吸着夏日的空气,“谢了。”

    张训回头看,陈林虎一米八的身高缩在后座,双手抱臂,岔开双腿蹬着地面,导致后来的自行车都得绕开点儿距离停车。

    小电驴的后座让陈林虎坐出豪华轿车副驾的氛围,刘海儿被风吹开,眉尾的疤痕彻底露出,让陈林虎的脸看着有点儿凶。

    再搭配上黑短袖胸前“猛士”两个大字,张训觉得自己像是在给小头目开车的司机。

    张训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

    陈林虎被这声笑搞得莫名其妙,但没有开口询问。

    他给自己定下过一个规矩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这条规矩定下的原因十分令人悲伤,得从他是个早产儿开始说起。

    和大部分早产儿一样,陈林虎刚落地时有些瘦弱,他爸陈兴业和他妈林红玉心疼得够呛,两位知识分子在生了孩子后反而搞起了封建迷信,为了能弥补他的先天不足,所以想要在名字上争取一些非自然力量的庇佑。

    两人为此挠秃脑袋,起名用的草稿纸都写报废了三四大张,也没找到一个能把健康强壮、活泼可爱和父母之爱都兼容到一起的好名字。

    直到林红玉女士在一次午睡中梦到怀孕时总是在家门口遇到的一只猫,醒来时依旧忘不了猫逮耗子时的威武,形似猛虎,当机立断要给儿子起名为“虎”。

    那会儿陈兴业跟林红玉的感情还没破裂,俩人腻歪的不行,陈兴业对妻子百依百顺,不仅同意了这个接地气的字,还把林红玉的姓也写进儿子的名字里。

    陈林虎,意思就是陈兴业和林红玉健康的小老虎。

    在陈林虎刚开始学字的时候,父母就把“虎”这个字吹得十分夸张,小陈林虎甚至一度树立起自己是猛兽之王的错误认知,并在幼儿园开始就四处宣扬自己名字的来历,享受其他人羡慕的目光。

    直到陈林虎上了小学,第一次学到“照猫画虎”这个成语时才犹如雷劈般清醒。

    猛兽之王在一堂成语课后陨落了。

    甚至在此后的许多年,陈林虎一想起自己曾经的炫耀言论就会尴尬得睡不着觉。

    那天起,陈林虎决定要当一个少说话多做事的人。他在成长的途中接触到一个论调,“成熟稳重才是成年人的行事风格”,并且因为这段惨痛往事而觉得此言有理,一直默默践行,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

    这个习惯确实给了他不少实惠,让他能在陈兴业和林红玉争吵冷战乃至离婚分道扬镳时保持外表平静。

    还能在打架时因为少说废话而抢占先机。

    但也在高中的时候没少招惹麻烦。

    不过张训应该不在这些麻烦的范围内,他笑完了,就继续扯起别的话,并不介意陈林虎只用单调的音节回答。

    “这几天都是晴天,”张训发动小电驴,两人又齐刷刷地缩回腿,张训的声音慢悠悠从前头传来,“适合去新地方生活。”

    陈林虎紧绷的嘴角松下,回答道“嗯。”

    去新的地方生活。

    文化宫家属院已经有些年头,院门就是两扇栅栏似的大铁门,大敞四开着,门口坐着个看门的保安,正拿着手机斗地主。

    陈林虎提着行李箱往里走,看门的保安头也不抬。

    也是,看门嘛,看着门就行了,看人干嘛呢。

    陈林虎给自己理顺了逻辑,嘴角勾了勾,余光却瞟见张训还骑在电动车上,跟他一道进了家属院。

    “谢谢送我,”陈林虎刚勾起的嘴角迅速压了下去,“回吧。”

    张训骑着车说“这不回着呢吗”说完一抬手,吆喝了一声,“老严”

    看门的保安把手机从脸前移开,跟张训摆了摆手。

    “回吧,”张训看着愣在原地的陈林虎,“人民群众护送您到家门口。”

    说完又把陈林虎刚拿下去的箱子又提回了电动车的脚踏板上,电车快没电了,张训下车推着走。

    “上门报恩。”陈林虎从震惊中回神,“服务到家。”

    “客气,”张训拱了拱手,“滴水之恩,当往死里相报。”

    家属院里的建筑还是一九九几年的老房子,靠里的三排建的更早,楼也就四层高,左右两侧各有两栋家属楼,中间是一大块开阔的空地,几个小毛孩子尖叫着从陈林虎面前跑过,在玩鬼抓人。

    “你亲戚住哪儿”张训问。

    “三号楼”陈林虎还没说完,瞅见正对着的一家院内理发店门口坐着几个老头儿老太太。

    阳光之下,一颗卤蛋一样的光头正散发着刺眼的亮光。

    “那边儿,”陈林虎说,“最闪的那个。”

    张训顺着亮找过去,一眼就看到自己房东正坐在小马扎上,边摸着圆溜溜的光头边跟人下跳棋。

    没等张训再问,就听见身边的陈林虎喊了一声“爷”

    老陈头年纪大了耳背,陈林虎这一声就喊得格外响亮。

    没想到老陈头声音更大,抬头跟陈林虎一对眼,拍着腿扯着喉咙口音十足地回应“哎我的大孙贼”

    张训心里咯噔一声。

    喊完陈林虎,老陈头又看见张训,拔高了声音又喊“张老师你车上驮了个什么玩意儿”

    现在驮的是你孙子的行李箱,之前还驮过你孙子。

    老陈头今年七十一,身体硬朗略富态,除了听力已经下降到跟谁说话都很考验对方嗓子的地步外基本没什么毛病。

    但也因为这一点,陈林虎跟张训不得不扯着喉咙跟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讲了一遍。

    一通狂吼下来,陈林虎用高分贝向除了他爷爷之外的所有人都宣扬了他是怎么助人为乐的,张训也咆哮着让除了老陈头外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怎么知恩图报的。

    理发店门口的老头儿老太太们都已经开始夸讲的时候,老陈头还支棱着耳朵问“啥你俩大声点儿,谁学雷锋”

    陈林虎闭嘴了,他实在没勇气再进行一次自夸性广播。

    扫一眼张训,这人倒是一副平静祥和,依旧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非常具有成年人特有的成熟稳重。

    陈林虎正佩服这人,就瞧见张训搭在电动车车把上的手指正挖着一处缝隙,抠得十分用力。

    老陈头在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解释下终于听明白了,拍着陈林虎的后背吼道“虎子,干得好”

    陈林虎的嘴闭得更紧。

    “老陈,你孙子几年没回来啦”穿着荧光粉上衣的老太太搭话,“都长这么大了哦呦,还是个热心肠”

    老陈头在周围老邻居的吹捧下很是得意,摸着自己油光锃亮的秃头大声道“啊,前几年不是学习忙嘛,过年都是我去他们那边儿。现在考上大学,就要在我这儿常住啦”

    “上大学好,有出息,上的什么大学”老太太很捧场,“还记得我不你也不常来,记不得了吧你小学在这玩的那次,爬房顶上下不来那回,我给你爸报的信啊”

    陈林虎当做没听见后半段话,只答前半段“宝象师范。”

    “哦,师范要当老师当老师不错”一干瘦老头接口,“记得我不她跟你爸报的信,我领你爸找的梯子啊,好家伙,你爸身手是真不错,一窜就上房顶了,在房顶上就把你一顿打”

    陈林虎“少说话多做事”的做人准则又及时帮了他一把,装得像个听不懂话的哑巴。

    “我也觉得师范不赖,以后跟张训老师一样,得叫陈老师,”老陈头的声音力盖群雄,“我们老陈家还没出过人民教师呢早跟你们说了,我孙子成绩好着呢”

    陈林虎低声道“不是老师,师范学校也分专业,我不是学教育的。”

    “啥”老陈头把耳朵凑近他,“你不属叫驴的”

    “我不教书”陈林虎提了提嗓门。

    “你不叫猪”老陈头扯着喉咙,“这不是劝狗不吃屎吗净废话你那字儿念虎”

    周围老头儿老太太们本来就没太明白师范学校的学生为什么不是老师,让老陈头跟着一搅和,脑袋还清醒的几个这会儿也跟着含糊了。

    陈林虎觉得自己还是别解释了“就当是老师吧。”

    “你看,”老陈头一拍大腿,“还是的啊。”

    陈林虎张开嘴又闭上。

    也不知道这老头儿是真耳背还是只捡自己喜欢的听。

    “未来的人民教师,快给你箱子提家里去吧,”老陈头很满意,“搁我旁边那屋啊,咱爷俩晚上唠唠嗑。”

    其他几个老邻居跟着摆手,边继续讨论教师是个好行当。

    陈林虎可算解脱了,应声走出去两步,琢磨出不对劲儿的地方“你旁边我不住楼上的房子”

    老陈头在这个家属院里的地位不低,一部分原因是他作为大院儿里的铁钉级住户,在院里拥有两套房,老陈头一直自己住一楼带小院子的那套,正头顶的二楼以前都留给过年时会带陈林虎回来的陈兴业和林红玉住。

    “楼上那房子我租出去了,”老陈头用蒲扇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一楼那户够咱俩住了。”

    陈林虎没再多话,点了个头就要从张训车上提自己箱子。

    “走吧,”张训笑得很和善,仿佛没听见没看见陈林虎刚才被掀起的老底和遇到的尴尬,“都说了能给你顺家门口。”

    “你住三号楼”陈林虎没想到这人比想象里住的更近,“几单元”

    “我住你楼上。”张训说,“少房东,咱还走不走了”

    三号楼前的小道一侧的绿化带里栽着一排面黄肌瘦的树,树荫下的泥地里倒是寸土必争地种满了菜苗。

    老家属楼楼洞的大门早就坏的关不上,干脆拿块儿石头顶住,一年四季敞开,一碰就刷刷往下掉铁锈渣。

    “段乔知道了得连夜过来登门道谢,”张训推着已经没电了的小电驴道,“这住的也太近了,这样,你要有什么事儿就拿笤帚棍敲敲天花板,我听见响儿就下来,跟召唤兽似的。”

    “你在楼上跺跺脚,我就当你跟我打招呼了。”陈林虎想到段乔饱含热泪的眼角跟深情的感谢词,又补了一句,“不用跟你朋友说了,你替他跺脚就行。”

    语气很沉重,张训扶着电瓶车失笑“好的陈老师。”

    陈林虎歇菜的心情在“陈老师”的称呼里更加下滑,快到二单元时开口“我美术生,学的是数媒,考不上教育系,也不打算当老师。”

    这茬他跟老陈头说了,但老陈头听不懂。

    其实他也跟他爸陈兴业说了,但陈兴业不想听。

    陈兴业一贯不想听任何让他觉得丢脸的事情,从陈林虎的高考结果下来后,他就没再听陈林虎说完超过三分钟的话。等知道陈林虎没选择复读后,三分钟又缩短成了一分半。

    再缩一缩,陈林虎就能被迫彻底落实他“做人少说话”的人生准则了。

    说完这句,感觉到张训的视线扫过自己的脸,陈林虎闭了嘴。他就是纯粹想找个人让他好好说完整这句话,没想过要怎么解释,或者怎么继续说下去。

    “哦,”张训却没发问,也没硬要继续这个话题,“其实我也不是老师。”

    陈林虎愣了愣“啊。”

    “所以叫张训就行,”对方笑笑,把小电驴推进楼道里,“咱们这种交易关系就不用喊得太见外了。”

    “换个词儿,”陈林虎都接不上这烂梗,“不合适。”

    张训很好商量地点点头“买卖关系。”

    陈林虎搞不懂,张训为什么能这么自然地用语言让气氛山体滑坡一样地急速奔向无法理解的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没人记得高乐高是啥了吧。

    s,学校无参考。

    噩耗工作原因更新不稳定,元旦三天日更,之后尽量维持隔日更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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