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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淮安很快又被送回产房。
匆匆一瞥, 他终于看见了那个女子,她躺在床榻上,额头上皆是涔涔冷汗,她疼到了极致, 也累到了极致, 唇瓣因忍疼而被咬破,青丝凌乱贴在脸上, 狼狈不堪又浑身无力。
可落入陈淮安眼中, 却胜过这世间所有的美景。
只一眼, 他就知道这是他的娘亲。
唯一的娘亲。
稚儿的身体太娇弱, 本能不受控制,很快就陷入沉睡, 等陈淮安醒来时, 睁眼就看见父亲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陈淮安吓了一跳, 圆溜溜的眼睛倏然睁大。
“咿呀”
他叫了一声,结果父亲的脸色更黑了。
很快,霍余就低声骂了句“闭嘴, 吵醒你娘,我就把你扔出去。”
陈淮安觉得他爹疯了。
他才出生,他爹居然想将他扔出去
但陈淮安又控制不住地开心, 因为, 他知道他爹认出他了。
哪怕躯壳变小, 哪怕物是人非, 他爹仍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但即使如此,也不妨碍陈淮安记仇。
哪怕霍余刻意压低了声音,还是吵醒了公主, 陈媛含含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浑身皆疼,然而她似乎听见了婴儿的啼叫声,让她挣扎着清醒了过来。
她哼唧了一声,霍余立即转身
“公主。”
他不敢乱动公主,只能僵硬地坐在床榻旁,昨日生产,那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去,让他和圣上都紧绷着心,不由得冷了一张脸,院子中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所以,现在霍余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可惜,陈媛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视线直接越过他,落在他身后的嬷嬷怀中。
陈媛艰难地动了动,盼秋眼疾手快地扶她坐起来,软枕靠在她身后,她知道公主在想什么,轻声道
“公主可不得乱动,小世子在呢”
嬷嬷很快将陈淮安抱近,小人窝在襁褓中,一张小脸红通通皱巴巴地,引入眼帘时,让陈媛脸上期待的神情倏然一僵。
许是孕期情绪还未过去,她当即睁大了眼,自己折了半条命进去,他怎么长这样啊
明知不该,陈媛仍旧委屈地诉怨了声
“他好丑啊”
长公主最爱美人,她和霍余皆生得可堪绝色,怎么生出的小人丑巴巴的
陈淮安本来被嬷嬷抱着靠近娘亲时,还紧张得要命,甚至不受控制地咿咿呀呀叫唤,但娘亲一句略为嫌弃的话,顿时让他如遭雷劈。
丑
陈淮安惊恐地将圆溜溜的眼睛转向霍余。
他和前一世生得不一样吗
他眉眼七分像娘亲,自幼在皇室长大,礼仪风度无一或缺,哪怕没了那层尊贵的身份,谁家女子见他,眼中不余惊艳
许是骨子里的遗传,陈淮安对样貌也格外看重。
霍余无视小人惊恐询问的视线,道“嗯,生得的确丑了些,公主先不要看了,让他长两日再说。”
陈淮安懵了。
这是他亲爹吗
他爹既然能认出他,他应该就长得和前世差不多,他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日后会长成什么样
居然在娘亲面前这么抹黑他
陈淮安只觉得二十年的父子情谊,在这一刹那间消失殆尽,丁点儿都不剩。
陈媛细眉紧紧拢着,皆是不解
“可不该啊”
怎么会丑呢
嬷嬷在一旁委实听不下去了,不由得道
“公主,小世子生得很好看,老奴见过那么多婴儿,眉眼五官比小世子好的少之又少,只是刚出声,才会有红痕皱印,待养两日,就会白白嫩嫩的,格外好看了。”
陈媛将信将疑。
抹黑失败,霍余不着痕迹地掀了掀眼皮子。
无人知晓霍余在看见陈淮安那一刹那的感受,惊喜是有,但很快就皱起眉头,变成了提防和警惕。
他太了解公主和陈淮安了。
陈淮安心眼子贼多,格外了解自己的优势,哪怕前世他因公主的死对陈淮安有隔阂,仍是控制不住地对他好。
而公主呢
本就对陈淮安有愧疚,若是知晓他就是梦中的那个孩子,可还了得
这一对母子眼中迟早没了他。
霍余如何能不防范于未然
公主对稚儿绝对是喜爱的,但她也绝对是挑剔的,她将襁褓接过抱了会儿,霍余脸色直接黑了。
襁褓的稚儿至少也有及冠之龄了,被公主抱着,他要不要脸
公主几乎刚接手,就被霍余拦住了,语气很平静,没有让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公主身上尚未养好,不必要亲自抱他,还是先用膳喝药吧。”
陈媛些许狐疑地看了眼霍余,总觉得霍余有些排斥她和稚儿的接触,这态度太不正常了。
但这么多年,陈媛对霍余还是信任的,她没说什么,将襁褓交给了嬷嬷,陈淮安刚贴上娘亲,就被父亲打断,可偏生他还不能说话,娘亲听父亲的,他委屈地瘪了瘪唇。
陈媛任由盼秋喂她喝粥,期间,她止不住地抬头,就看见盼春不知何时走到襁褓跟前。
待了好一阵,直到嬷嬷将小世子抱下去休息,盼春才舍不得地走回来。
陈媛就纳闷了“你不是最讨厌稚儿吗”
太子年幼时,陈媛常入宫看望太子,稚儿总啼哭闹腾,去了几次后,盼春就躲着这差事,宁愿留在府中,也不想和她进宫了。
用盼春的话来说,稍显得不敬,那就是,吵得她脑子嗡嗡疼。
盼春也茫然,她摇了摇头
“奴婢也不知晓,就觉得对世子很喜爱,许是爱屋及乌”
她不解地猜测着,只有霍余几不可察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前世盼春照顾了淮安二十年,将毕生最好的年华皆耗在了这对母子身上。
尤其是淮安,是她寸步不离,亲眼看着一步步长大的,这份情谊浓郁,甚至是他这个父亲都比不得的。
陈媛原还不懂,霍余为何排斥她和稚儿接触,如今盼春话落,陈媛眼神顿时稍闪,她立即紧绷住呼吸,抬头去看霍余。
霍余不想回答她的问题,抬头无声地将视线投向楹窗。
陈媛尚在小月子中,楹窗自然是开不得的,他这一番举动不亚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霍余无声地告诉了她答案,陈媛心中倏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就好似,这一生就是来补偿她,来填平她那些所有的遗憾。
霍余板着唇,闷闷不乐。
他本想着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可他居然忘记了盼春这个不定数,这才打了个照面,就让公主猜到了真相。
有时候,霍余都希望公主不要那么聪明才好。
陈淮安依旧叫陈淮安,这个名字霍余记了二十年,若是忽然改过来,他和陈淮安估计都觉得别扭。
后续和霍余料想得差不离,公主几乎将前世未曾能亲自看一眼稚儿的愧疚,尽数倾斜在陈淮安身上,除了很少近身,那股子亲昵和纵容,让霍余整日都泡在醋坛子中。
前世遗憾补了回来,那日生产给霍余的印象格外深刻,他怕公主又自作主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自己服了药,断了公主会有孕的可能。
消息是太医传给圣上,又被圣上告知陈媛的。
陈媛知晓消息时,脑子直接一片空白,陈儋遥坐在龙椅上,不着痕迹地抬手摸了摸鼻子,这么多下来,他皇宫的后妃又进了几轮新人,可霍余仍旧只守着小妹一人。
这世道,对男子来说,子嗣意味着什么,陈儋不想具言之。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霍余会为了小妹做到这种地步,只是害怕小妹有孕会受苦,就自服断子散。
陈儋哪怕是再不情不愿,也不由得道一句
“他对你,当真是用心良苦。”
这一日,陈媛回到公主府,仍是安静得一言不发。
自世子出生后,公主府就一直热闹不停,陈媛刚回到宫殿,一个小萝卜头就蹭蹭地跑进来,他穿着世子衣冠,小小的人儿却打扮得格外整齐。
刚回来那一日,娘亲那番话给他的印象太深,所以,陈淮安格外注重在娘亲面前的形象管理。
他如往常一般地瘪着唇,泪珠子说掉就掉
“娘”
陈媛对他很包容,哪怕知晓他真实年龄早就及冠,但见小人儿在她面前哭,也每次都心疼得要命,然而今日,陈媛情绪些许复杂,没有像往日一样心疼地安慰他,只问
“怎么了”
陈淮安可能当了几年的稚儿,忘却了很多察言观色的本事,当即吸了吸鼻子,委屈道
“爹爹又欺负我”
伴随这句话,霍余黑着脸踏进来,浑身气压很低,但一见这场景就不由得头疼,立即解释道“公主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陈淮安和陈媛七分像的眉眼顿时睁大
“我没有明明是爹爹将娘亲送我的九连环全部拿走了”
霍余气结,他都六岁了,还日日待在府中玩九连环,这也就罢了,玩归玩,总缠着公主陪他玩,算怎么回事
霍余抬眼看向公主,似有些委屈一闪而过,他板着脸说
“他早该入太学了,公主不要纵着他了。”
这个话题,早在陈淮安四岁时,霍余就不断提起,但每每都让公主驳了回来,因为陈淮安前世的那些才学积攒,根本无需他重入一次太学。
所以这一次,霍余也没有抱希望。
可公主忽然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情绪不明,顿了顿,他就听见公主说
“安儿六岁,也的确该进太学了。”
陈淮安顿时傻眼。
霍余则控制不住讶然,仰仗着公主的偏心,他和陈淮安的争斗中,可从未胜过一次。
霍余惊讶之余,就皱起了眉头,让人将陈淮安带下去,轻步走到公主身边,握住她的手,不解地问
“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
陈媛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他不想告诉她真相,那她就当作不知,陈媛以手托腮,轻飘飘地说
“没有,只是觉得,以前我好似待你不够好。”
然而,话落后,霍余不仅没有放松情绪,反而拧眉“谁在公主面前乱嚼舌根了”
公主待他不好都眼瞎了吧。
陈媛有些心酸,又有些好笑
“就不能是我自己恍然大悟”
霍余紧紧盯着她,确认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后,才低声很轻很认真地说
“公主不要乱想,公主已经待我很好了。”
和陈淮安之间的争锋看似吃亏,但那是因为陈淮安是他和公主的孩子,若换个旁人试试
公主待他绝对的信任,这是任何事物都比不得的。
霍余怕她多想,所以很认真地告诉她
“在公主府的每一日,我从未觉得过委屈。”
所以,千万不要觉得她对他不好。
公主根本不知,他至今仍觉得,这一世的时间都是他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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