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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李长安在府中召见了崔炎。
两年前,李长安走钟本的路子帮崔炎上本脱罪,之后就正式将文宗纸的买卖交托给他。两年过去,如今李家文宗纸的买卖最大的收益已并非纯卖纸,而是贩售各类印刷书籍。
以大陈朝目前的平均教育水平,能够读书识字的几乎都是世族子弟。所以,崔炎负责的这门生意几乎是避无可避地要走高端路线。这出入高门大户,脸上再带着刺字就不太好看了。李长安也曾问过崔炎,是否要他帮忙想办法把这刺字给消了
可崔炎却笑着回绝了,只道“二郎,我留着这刺字只为提醒自己,再不可行差踏错”
李长安想到北宋名将狄青,便也没再坚持。
好在,在崔炎接手李家纸铺的买卖前,李长安已然将大半的太原世家都收拾了一通。是以即便崔炎曾是个罪卒,那些世家世仆们也不敢得罪他。在李长安将雕版印刷术折腾出来后,崔炎只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就将印刷装订好的各类经史子集和佛、道经典送上了太原世家的书桌。之后,他又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攻克了河东和关中的市场,中间没有一次来求李家为他找门路托人情。
李长安冷眼旁观整整两年,确定了崔炎的确能吃这碗饭,这才起意要带他回金陵衣锦还乡。
也许有读者会问明明活字印刷术才代表着更先进的技术,为什么还要搞雕版印刷呢
事实上,一开始李长安也想一步到位直接搞活字印刷。
可等实际操作的时候,他就发现以整个太原郡目前可怜的识字率,将能认字的工人安排去当活字雕工和排版工实在是人才的巨大浪费
但如果搞雕版印刷,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首先,他不用再等给老雕工扫盲后,才安排他们上岗。反正对老雕工而言,雕画和雕字也没多大的区别,只要有现成的样子让他们依样画葫芦就行。其次,华夏字库庞大,但目前李家售卖的书册却有限,显然搞雕版比搞活字的成本低多了。
所以,作为一个成熟的资本家,李长安果断选择了代表落后的雕版印刷术来为他攫取更大的利益。
至于自己抄后世经典小说来扩大李家纸铺的产品种类、提升盈利
李长安老子理工科与其抄书,继续搓大蒸汽机它不香吗
而当崔炎听闻李长安这次去金陵要将他一起带回去,却本能地皱眉推辞。“二郎,这关中和河东的市场才打开局面”
可不等崔炎把话说完,李长安已快言快语地打断他。“你都说了已经打开局面,后面的事派人跟进就好金陵我是准备开家旗舰店的,千头万绪没你不行再者说,你来太原也七年了,你外甥劝你回家的书信都不知写了多少,早该回去看看了。你就别再拖延了,免得时间越久,反而把心气拖没了,近乡情更怯。”
崔炎亦知自己的心结所在,此时见李长安快刀斩乱麻地帮他决定了,他不但不排斥,反而对李长安又多了几分感激。毕竟,当一个人处于人生的十字路口犹豫不决的时候,的确会很需要一个真心的亲人或朋友出来推你一把,让你知道以后的路究竟该往何处走。
只见崔炎感慨万千地轻声一叹,又问道“旗舰店”
“嗯怎么说呢”李长安侧头想了想,如是总结。“总而言之,这家开在金陵的新店铺必须地段最好、门面最大、招牌最亮、货品最全、服务最好,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价格最贵”
崔炎听地哈哈一笑,当下起身道“那我明白二郎的意思了,这就回去挑人。”
崔炎思忖着以李长安的要求,能够在这旗舰店工作的店员想必也要嘴最甜、人最机灵、样貌最好才行。可不得精挑细选
“不忙。”眼见崔炎起身要走,李长安赶紧又递过去一沓写满字文宗纸。
崔炎接过来一看,发现这一沓居然都是李长安的亲笔。第一张纸的内容最少,上面的标题是晋阳县防疫卫生顺口溜。
“勤洗手,讲卫生,疾病不会跟着走;喝热水,吃熟食,每日平安肚不痛”崔炎跟着读了两句,不禁会心一笑,只觉这顺口溜还挺适合用来让小孩子学认字的。
然后,他又翻到下一页,上面的标题是张仲景论防疫。
崔炎眉心一跳,忙抖着手问“这是医圣所著”
崔炎也是读书人,自然知道大陈现有张仲景的著作唯有一本伤寒杂病论、一本辨伤寒,以及一本口齿论,其他几本著作皆已在战时散佚无踪。
哪知,李长安却答“是谁著的不重要总之,你回去后先将这本张仲景论防疫开版付印,太原、关中、河东三地都要铺货。等去了金陵,再在金陵铺货。至于这防疫顺口溜也要印刷,派人到各村免费发放。无论如何,至少将小朋友们都教会了。”
崔炎秒懂了。以他在大陈朝的阅历,哪里见过李长安这种自己写书却冒名人大名以提升销量的骚操作
于是,他忙倾前身小心翼翼地劝道“二郎,这么做是否”
可不等他把话说完,李长安已然随手端起茶盏,淡淡言道“崔先生辛苦。你办事,我放心”
“送客”下一秒,一直侍立在门口的抱石就已扬声大叫。
就在崔炎离开后不久,风眠又将“食为天”的管事李良文带了进来。而在李良文之后,还有太原豆油铺、瓷器铺、杂货铺的掌柜们等候召见。
直至用过午膳,李长安终于一一见过在太原的诸位掌柜,又去书房见李雍。
很意外,李梦得和李探微两兄弟竟然也在李雍的书房内等着李长安。
见到李长安出现,李梦得急忙拿着一份礼单走上前来。“长安,是我下聘娶妻,怎么能将你的产业也当作聘礼送人”
“文宗纸”李长安随意地接过礼单,又放回李雍的桌案上。“大哥,这不是我的产业,是爷爷名下的产业。况且,这次也不是将整个产业拱手送人,只是将文宗纸的制作方法与王家共享。”
李梦得与李长安都认识这么多年,还能不明白他偷换概念的本事
他根本懒得与其辩口舌,只将那份礼单又拿了回来塞进对方手中。“大哥只知,文宗纸由你所创。这天下间哪有兄长娶妻,弟弟下聘的道理若是传扬出去,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这大陈朝下聘的规矩,李长安还真不如李梦得了解。于是,他接过礼单轻轻一叹“既然大哥如此坚持,便罢了。我原想着金陵纸价腾贵,若我家能与王家联手,必能将价格打下来,造福无数寒门学子可惜,可惜啊”
对着李长安哀怨且责怪的目光,李梦得不禁一阵无言。若非他心意坚定早知对方手段,怕是早就如那些曾被李长安说服的对象那般开始反省自己。
“唉”眼见李梦得目光复杂,李长安再接再厉又大声一叹。“豪门世族垄断知识、垄断官职、垄断财富,可怜我天下贫苦百姓,也不知何年何月才是出头之日”
片刻后,李梦得仰天长叹,伸手向李长安无奈道“给我吧”
可不等李长安再发话,李梦得便又急急补充“你若敢说代天下百姓谢我之类的话,这礼单我就不要了”
李长安果然没有说话,他只是莞尔一笑,与李梦得紧紧地拥在了一起。
直至两兄弟感慨万千地放开彼此,李雍才轻咳一声,又手中的新一份太原郡集议纪要递给李长安。
“这是希文刚着人送来的,你伯父领汾西的申请,钟机已经驳了。钟机的意思是,临汾跑来晋阳的百姓就归你伯父。临汾县人口减少,今年的税赋任务就相应减少,由晋阳承担。”
汾西原属临汾县且与晋阳县交界,这几年临汾县的百姓源源不断地跑来晋阳谋生,临汾县几乎空了一大半。临汾县令薛尚正终于终于坐不住了,于是在今年年的太原郡集议上把李承宗给告了。
所谓的太原郡集议,可以简单粗暴地理解为省委年度工作会议。
当然,钟机作为大陈朝太原郡的一把手,由他主持的太原郡集议可比后世地球位面的主持的工作会议容易多了。什么工业、农业、环保、卫生、教育、知识产权等等等等,他全都不用管。年度集议只有一个目的分解当年税赋任务。
而在工作任务极其轻松的同时,他手上的权力却非常大。比如他可以不经朝廷批准,自行调整各县所领土地面积和人口。
于是,既然薛尚正把事情摊到了明面上,李承宗就顺势要求把汾西之地划拨给晋阳县,用以容纳自临汾而来的人口。
可万万没想到,钟机居然给驳了
李长安讶异地一挑眉,脱口道“临汾那边不是还有很多逃人去了太原么”
为了收买钟机,李长安可是从无到有亲手帮钟家建了一间豆油作坊,佣工则多为临汾而来的逃人。这他妈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啊
哪知李长安话音方落,李探微就已噗嗤一笑。“二哥,你觉得薛尚正敢提这件事么岂不是成了你说的那句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李长安自失一笑,喃喃道“言之有理。”
李雍亦道“钟机心量狭窄,想是将豆油作坊当做了李家向钟家的赔罪。”
赔你妹啊
若非顾忌李雍,李长安就要爆粗口了。钟机如此悭吝,李家纵使想与钟家合作,也很为难啊虽然常常告诫自己不要高估世族,可直至今日,他们的愚蠢和自大还是会令李长安瞠目。
“明日集议就要定论,长安,你可有对策”
“地图”
“这呢”李长安这才一声令下,李探微就迅速将地图取来铺在桌案上。
李家四人头碰头看了一阵,只见李长安一手指向吕梁山脉,言道“这里既然不给我汾西,那就把吕梁山一带给我。”
吕梁山脉所说大部分归属太原郡,可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山区简直不能称为鸡肋,而是完完全全的负累。山民与野人无异,非但不能向他们收税,反而要置兵力以防闹山贼,这是纯粹的负资产。是以,通常而言,大陈的山区虽说也属各郡治下,但基本都是三不管地带。
这种情况下,如果李家拿下吕梁山一带,无疑是帮钟机这个太守减轻了负担。毕竟,吕梁山终究是属太原郡治下。虽说收税指望不上,但若遇上战事,防务的责任却是在太守的头上。可李家若是要了去,一旦出事,钟机就不是第一责任人了。
于是,李家的三人同声问道“要来干嘛”
“养鸡”李长安正色道,“另外,汾西可以不要,但是晋阳的百姓去汾水一带养鸭子,临汾不能管”
“又养鸡又养鸭,你到底想干嘛”李探微疑惑道。
李长安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着李雍,沉声言道“爷爷,这几年我让我们李家各处庄子的庄头仔细记录每年的降雨天数。我得出一个结论这些年的降雨量一年比一年少。不久前我在朔州救了一对鲜卑母子,这件事爷爷你是知道的。可他们,是从大鲜卑山那边逃荒过来的。这就说明,草原那边已经开始干旱了,并且还因为干旱起了疫情。”
“旱极而疫。”李雍的脸色一下子很难看。
“但在中原,还会旱极而蝗”李长安的脸色也不好看,“鸡鸭吃虫子,养鸡养鸭是为了应对未来可能的蝗灾。”
“不不会吧”这下,连李梦得和李探微的脸也都绿了。
会小冰河时期,400毫米降水分界线南移,这是天意
李雍也相信会。他毕竟比李梦得和李探微年长太多,数十年来他至少在朝廷的奏本上见过不下五次这样的历史重演。
有时候灾情只会波及几个县,奏本最终在得到皇帝一句“知道了”之后就被束之高阁。可有的时候灾情会蔓延至几个郡,那个时候满朝文武都会有数月睡不好觉。他们唯恐大灾后大乱,皇帝责问下来会连累到自己。
可无论灾情是大是小,无论大乱生或平,无论皇帝最终砍下了多少人头,无论各世族如何在朝堂洗牌,有一点,从来不变。
民不聊生
“我不能等。我不能等灾难发生再来想办法,那会死很多人我一定要提前做准备爷爷,我请求,从今年起,李家庄园不再种麦子了,全都改种糜子和大豆。”李长安盯着李雍,一字字地道。
李雍眼眶一热,瞬间想起了曾经那个在朝堂上声嘶力竭的、年轻的、无能为力的自己。
“好修水库的事,爷爷会亲自盯着。”说着,他又掂了掂手上的集议记录。“这次我李家只要些荒山野水养点鸡鸭,钟机若再不答应,我亲自去与钟逊说话”
说到这一句,李雍已是怒目圆睁须发皆张。显然,事关太原千万生民,谁若还敢阻他,他就要拿出文宗的全部本事,非弄死对方不可
“谢爷爷”李长安向李雍深深一揖,又转身看向李探微。“三弟,我和大哥要去金陵,爷爷年迈、伯父政务缠身,家里的事全都要靠你来支撑了。”
大灾在前、大任在身,李探微只觉一阵热血沸腾又是一阵忐忑难安,久久才道“二哥,我不如你,我怕我做不好”
“谁说的”李长安微微一笑,揽着李探微的肩头缓缓言道。“二哥提前加冠是事出有因,这并不代表二哥就强于你。这些年二哥为了家里的事东奔西走,你虽在家中也从来没有荒废学业。二哥听闻,在南方有一种竹子名为毛竹,竿型粗大可为梁柱。可当农人将其种下,精心照料,前四年它却只长了一寸高。而从第五年开始,它每天都能长一尺,不出两个月就能长到四五丈高。三弟,你可知为何”
“为何”李探微下意识地追问。
“因为前四年,它在土壤里将自己的根系延展了上千尺。三弟,在二哥眼中,你就像那毛竹。这些年,你不是没有成长,你只是在扎根。而到了今年六月,你就要加冠了。这说明,属于你的成长期终于到了”
李探微在李家虽说是团宠,可哪曾喝过这样温暖人心的热鸡汤他当场感动地眼泪汪汪,急忙握着李长安的手哽咽唤道“二哥”
李长安满脸温柔地拍拍李探微仍显单薄的肩头,然后塞给他一张单子。
“我和大哥走后,矿区就交由你总负责,有三件事是重中之重。其一,煤炭的生产不能停。若是旱情果然要来,天气必定一年冷似一年。到时候,不但人需要煤炭取暖,牲畜、农作物同样需要。其二,平板玻璃的研发不能停。我对一切玻璃制品都没有兴趣,我只要平板玻璃哪怕只能做窗户那么大,也是成功。到那时,我们就可以给所有的农作物盖玻璃房。其三,将文宗纸的产量减半,多余的产能全部生产厕纸,并教育晋阳治下百姓学会使用厕纸。”
这第三条听地李探微几乎呲牙咧嘴,忙问道“为何”
李探微虽说出身富贵却也知道这五谷轮回之事,富人用丝绸、穷人用厕筹,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得益彰。为何连这也要管呢
因为厕筹能反复使用,容易成为传染源;而厕纸只能一次使用,可以最大限度地杜绝传染。当然,配合肥皂效果更佳。但是肥皂太贵了,老百姓负担不起。
李长安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继续恶心李探微了,于是便简单答道“大旱之后有大疫,防疫卫生工作就是要从这点滴做起。”
说着,他又伸手拍拍李探微的肩头,殷切叮嘱“任重道远。三弟,晋阳县百姓的平安,全都靠你了”
李探微我当时害怕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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