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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八六
癞痢头走后,我和徐洁两两相望,都有些气结。
我一时感情用事其实是不想再被癞痢头气着,成全了新一代的杨三句。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真是古人诚不欺我。
癞痢头走之前,真就只说了三句。
他先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徐洁一眼,说“四段阴缘皆是空,缘尽才知空是空。”
接着转向我说“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人行万里全看秉性,兄弟你万万勿忘初衷。”
说完这句,他表情忽然纠结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双手抱拳,冲我一躬到底“最后一句兄弟,我觉得那大胡子不怎么靠谱,我老娘落葬的事,还是得拜托你了”
说完直起身扬长而去。
我是真被他气得不行不行的,甚至都怀疑,这孙子是不是太小性了,因为我说话不入他耳,故意报复我
可我那些不入耳的话,还是真没说出口呢
但让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是,人的确是会变的。转变的过程,往往是一个旁人看来还不怎么算是有说服力的契机。
总之,我是没想到,癞痢头会将只说三句奉行的如此彻底,甚至于达到了另一种极致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徐洁先开口,问我
“这杨大哥可是说了,你有四段阴缘呢,你就不问问我,都是跟谁”
我随口就说“啧,你听他瞎白话,你爷们儿就只一段姻缘,就只跟你”
徐洁白了我一眼,随即正色道“我还是得把他说的,跟你再说一遍。”
耐着性子听徐洁说完,我眉心都快挤出裂缝了。
我问徐洁“你没问他说的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徐洁也是眉头紧蹙“问了,可这老大哥就是不肯明说。就一直翻来覆去的说,四段缘分都不属于你,就说什么让你只管往前蹚,蹚到什么份,就是什么份。”
“那他说这些有什么意思这不是存心搅合人家两口子吗”我越发不忿,就差追出去,把癞痢头逮回来严刑逼供了。
见我快要压不住火,徐洁习惯成自然的放松了口气,却是幽然看着我说
“行了,得过且过吧。就算是普通的两口子,最后也都要有个先后脚的。”
见我抿着嘴不说话,徐洁拉住我的手,柔声道
“又滚轴似的连着忙活这么多天,累了吧。累了,就上楼睡吧。”
我点点头,看着她眉梢眼角,忍不住道“一起啊”
癞痢头,不,应该说是新一代的杨三句。他老娘,也就是虎婆子的坟地,最终还是选在了城河街对岸的陵园。
落葬的前一晚,也就是虎婆子头七当晚,我从驿站拿出了五宝伞,唤出山灵髦杨倩,让一家三口团聚了一回。
这当中细节不必细说,我也不想细说。
只能是说,一个被拐卖到山村的少女,时隔多年,能够再和亲人团聚,那场面,各种情绪中都夹带着现实的残酷。想必是三清道祖在场,也无法用言语周全的。
转过天虎婆子落葬完,回来的路上,刚迈上连接护城河的那座桥,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是白晶打来的。
在我印象中,这美女律师一直都还是非常理性的,但这次刚一连线,白晶就有些气急败坏
“徐祸,你现在哪儿我不管你在哪儿,你给我过来马上过来”
我听她口气不对,冲徐洁使了个眼色,徐洁点点头,招呼窦大宝道“大宝,帮个忙。”
眼看窦大宝把轮椅调了个方向,倒退着往桥下慢慢滑,我走到一边,对着电话问“什么事啊”
“你马上过来我快气死了我特么快气死了”白晶竟飙起了脏话。
我算是浪催的,又或是潜意识里自我调节,想要尽快摆脱悲伤气氛,就说“地址。”
大致安排妥当,驱车来到市里,到了白晶说的地点,我多少还是有点发懵。
“哎,兄弟,我觉得吧,这个姓白的小律师挺好的。”
说这话的是癞痢头,不,是杨三句。
母亲落葬,他无疑是最悲痛的。
再加上昨晚兄妹相见,情绪起伏剧烈,所以我前脚跨上车,他后脚跟上来说要去散散心,我也就没好拒绝。
我说“杨大哥,你这算是第一句”
癞痢头咧咧嘴,“不算,我就是觉得,你真要是将错就错,跟她在一块儿,也还真不错”
“你这么说不合适。”我瞪了他一眼,转身下车。
先前之所以发懵,完全是没想到,时隔多日,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故地重游。
而所谓的故地,不光是我,乃至和我走的最近的窦大宝、以及枕边人徐洁,都绝不陌生。
癞痢头察言观色,似乎也发觉我不对劲,小心翼翼的问我“我又说错话了”
我摇头“话是多余,但主要的不是话。我以前,曾经在这条街上坐过堂,接待过一些客户。”
癞痢头也不知是真遵循了三句法则,还是仍沉浸在悲痛中,就此没再多问,只跟着我,沿着稍显凌乱的小街往里走。
我却是感怀有余,耐不住说“我第一次见到我爱人,呵,算是第一次吧,就是在后街。我是真没想到,接手31号的,居然是白骨精。”
我说的是事实,听白晶在电话里报出地址以后,到现在我还懵着呢。
直到走到小街中间,看着被改换过的门脸,再看看不怎么起眼的门头标识牌,心里就更觉得奇异了。
后街;
31号;
白晶律师事务所
“有没有搞错,喝的起两千多的酒,在这里开事务所”
我心里嘀咕着,抬手想去敲门。
手指关节还没挨到改换过的磨砂玻璃门,两扇门就同时被从里边拉开了。
“进来”
我眼望白晶,很有点不知所措。
我才发现,原来记忆是不牢固的,从来都不是永恒的。
我怎么都没想到,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此间已是物是人非。
癞痢头杨三句是一直都没开口。
反倒是我,进了大门,忍不住就说“这儿变化也忒大了,前头是个丧葬铺,现在一下子变成跟大公司的前台似的”
说话间,钢化玻璃组合的前台后头,一个染了黄头发的女孩儿微笑着冲我点了点头“您好。”
这本是很普通的礼仪,但女孩儿说完之后,又接着一笑,突兀的说道
“我叫黄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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