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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随安堂,徐衍看到炕几上放着临摹了一半的字帖,拿起来看了看,颇有些头疼的道“你这字怎么比前几日写的还要差,是不是没有专心写”他拧着眉,脸色还是很冷峻的,抬眼看到长宜如点漆一般的双眸,无奈道“过来。”
他提笔蘸了蘸墨,在练了一半的澄心堂纸上写下一行蝇头小楷。他的字看上去端正清逸,笔力老道苍劲,长宜怎么临摹都描不出来这番风骨。
徐衍写完搁下笔,侧头看她,道“有这么难写吗”
长宜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但对她来说小字是真的挺难写的。上午练字的时候她又胡思乱想,写的更不好了。
她把临摹的四五张纸团成一团,说“我再重新写一遍,肯定就没这么差了。”
徐衍有些被她气笑,叫了丫头进来收拾墨宝,却和长宜说“跟我到书房来。”
雪刚刚开始融化,这会子的天还十分湿冷,长宜抱着汤婆子跟在徐衍的身后进了书房。
书案上摆着他昨日未看完的性理大全,他过去搬了书放在一旁的高几上,腾出一块空地来,磨了墨,铺了纸,看向长宜道“你过来,我亲自教你。”
徐衍递给她素日里常用的一支紫毫,从身后握住她的手道“写字的时候要专心,不能想别的事。”
长宜轻轻哦了一声,徐衍的掌心温暖干燥,她的手被他完全握住。
木格花窗半开,斜晖透过竹林照进来,霞光打在徐衍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光,整个脸庞都柔和起来。
长宜不由喊了一声“四爷。”
徐衍轻轻嗯道“怎么了”
长宜抿了抿嘴唇,已经到嗓子眼的话语又被咽了下去,她摇头“没什么。”
徐衍还把着她的手,蹙眉道“那就专心一点。”
长宜低头,看到写在纸上的小楷,果然比她自己写的要好看太多,她自己写的时候,总是拿捏不好哪里用力,粗细写的就很不均,刻板又臃肿。
天色渐晚,万春进来掌灯,徐衍才放开了长宜,让她明天再写。长宜放下笔,才觉得胳膊又酸又疼,比她练了一天的字都要累,不过成效倒好,她倒是悟出来一些门道。
婆子们正拿着长竿挂灯笼,长宜出了书房,在庑廊下遇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姚嬷嬷,姚嬷嬷上前行了一礼,长宜就问“陶哥儿的病怎么样了”
早上的时候姚嬷嬷向她告假,说是孙子跌进了红薯窖,她想回去看看,长宜就准她回家住上两日,却一天没到就回来了。
姚嬷嬷回道“劳夫人挂心,大夫说没伤着筋骨,就是摔得有些重了,乡下人皮糙肉厚的,在床上躺上几日就差不多好了。”
“没事就好。”长宜点了点头道“今儿送来了月钱,你跟我进屋取一下吧。”
进了暖阁,长宜让木槿去拿银两过来,她望着姚嬷嬷,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徐衍说姚嬷嬷很早就服侍她,后来才挪去了庄子上,想来对当年发生的事都是清楚的。
“我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嬷嬷。”她犹豫了下才道“是多年前的事了,嬷嬷可知道当初四爷为何把丫头婆子都遣了出去”她问完就有些后悔了,姚嬷嬷是徐衍给她的人,这和当面问他又有什么不同。
姚嬷嬷却没有多少惊讶,想到昨日夫人逛园子回来脸色不好,她大概就猜到夫人一定是在外面听到了闲言碎语。
府上知道这件事的下人大都被撵了出去,谁还能闲话到四太太这里来,她低着头垂了垂眼,不过这事也不是不能说。外头的人不清楚,可夫人是和四爷一体的,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
“这事说出来只怕污了夫人的耳朵。”姚嬷嬷把暖阁的隔扇关上,小声的道“还是内宅的风波,夫人不知道,当初猗园也是有丫头婆子服侍的,后来有个丫头为了爬床,竟然使了黑心的手段,在四爷的汤盅里下了点春药”
长宜很是震惊,她从没想到在徐衍身上还发生过这样的事,“那后来怎么样了,那丫头可得逞了”
姚嬷嬷摇头道“好在四爷忙着翰林院的事,只喝了两口,药性并不算太强烈,没伤到四爷,太夫人听说了此事,把那丫头杖毙了。四爷那时候又一心扑在翰林院里,很少回府,就把丫头婆子都遣了出去。”
所以这事和郑氏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她差一点就误会了,果然是不能听信流言的。
隔扇外传来脚步声,徐衍推开门进来,长宜和姚嬷嬷都抬头看向他,暖阁一时安静下来,徐衍觉得有些奇怪,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长宜连忙从炕上下来,笑道“今天嬷嬷不在,月钱先搁到了我这里,我让木槿给她拿银两呢。”
姚嬷嬷也应是,徐衍瞥了她们二人一眼,微微敛了敛眼眸,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变,还是平和的模样,一撩衣摆坐在暖炕上。
姚嬷嬷见状就先出去了。徐衍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慢慢喝了起来,长宜知道自己不善撒谎,徐衍定然一眼就瞧出来她的异样,但她又不忍揭开那些往事,走到他跟前道“昨儿我睡得早,倒是忘了问你昨日你去干什么了。”
徐衍把茶盏放在炕几上,一把拉过她来,咬着她的耳朵道“长宜,你以为我看不出来,给你点时间,想想怎么和我说吧。”
温热的气息轻轻拂着她的肌肤,长宜雪白的脸一下就红透了,这些日子相处以来,徐衍早就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
她扭动着身子躲避,徐衍却轻松的钳住她的双手,继续咬她耳垂上的红痣“想好说什么了吗”
长宜羞的都快要哭出来了,这里是暖阁,隔扇外还有丫头婆子守着,若是让人看到听到了什么,她都不要出去见人了。“四爷,真没有什么。”
徐衍也只是吓吓她,他就算再忍不住也不会在这里动她。他松开她的手,长宜趁势从他腿上跳了下来,像是个受惊的小动物般,往后退了几步,瞧着他时还带着几分戒备。
徐衍不由的轻笑。
长宜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吃晚饭的时候都不太想搭理他,又一想到昨日她误会了他,心肠又软下来。
这阵子编纂的事总算是告了一段落,用过晚饭徐衍就陪着长宜在暖阁里看了会书,戌时两人歇下,明日还要去永城侯府赴宴,长宜就允他胡闹了一回,却也是腰酸膝软,事后连眼皮都不想睁开了。
永城侯府在黄华坊,一早徐太夫人就带着长宜出了门。徐家和永城侯府梁家沾了表亲,虽说出了五服,来往不如从前那样多,但多少还是有些交情的。永城侯粱沣就是在徐家族学里读的书。
马车到了梁府门前,早有仆妇侯在门前,引着徐太夫人和长宜入了府,到了垂花门前换了一顶四人抬的小轿,先去了永城侯太夫人所住的院子。
永城侯乃是开国功勋,也是有丹书铁券的,世袭的侯爵。侯府是当初皇帝赏下来的前朝罪臣的院子,叠石理水,白瓦灰墙,院子里遍植奇花异木。
长宜陪着徐太夫人和永城侯太夫人说了几句话,永城侯夫人亲自过来请她们去花厅吃茶,徐太夫人就和她道“你带长宜去吧,年轻人赏赏花听听戏的,我去了那里你们反倒不自在,我和你母亲许久不见,我们老姐妹也好叙叙话。”
从院子里出来,永城侯夫人拉着长宜的手道“妹妹不必拘束,我带你去见见人,你们府上的徕大太太也过来了,都搁在院子里听戏呢。”
一场大雪下过,院子里的腊梅倒都绽放了,空气中都漂浮着淡淡的清香。进了敞厅,永城侯夫人如鱼似水的和那些太太夫人们打招呼,长宜跟在后面,她今日出门是好生捯饬过的,妇人们的目光不由落在她身上。
倒不是因着她穿着打扮有多华丽隆重,而是一张年轻貌美的陌生面孔,自然是遭众人好奇的。人群中传来说话声,倒有好几个在问,这是哪位。
徕大太太也看到了长宜,笑着和一旁的妇人道“这是我们家最小的弟妹。”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前一阵子京城里都在传徐家长房的四爷娶妻,她们都略有耳闻。长宜还从未在这样的场合被这么多人毫无顾忌的打量过,她心思再比同龄人沉稳,可到底还是年纪太小,紧张的手心都濡湿了。
有几位妇人上前来结交,长宜听着永城侯夫人给她介绍,堪堪把人脸记住了,她得体的笑着,看上去虽有几分稚嫩,态度倒不卑不亢的,何况又是少詹事夫人,众人自然是会给她几分薄面的。
一圈下来,长宜的脸都要笑僵了,徕大太太朝她招手道“弟妹,过来这里坐。”才算是把她解救出来。
一旁坐着的穿石绿妆花缎襕袄的妇人端了一盘福橘给她吃,长宜见她面善,朝她淡淡一笑,徕大太太道“这位是英国公侧夫人。”
长宜前阵子刚从姚嬷嬷口中听说过英国公的这位侧室,虽然为了好听大家都称她为侧夫人,但说白了其实也就是个妾室,不过她诞下了国公府的次子,又是国公爷膝下唯一的儿子,长孙身世不明,说不定以后就是她的儿子袭承爵位,众人自然是对她恭敬些的。
能做到这个位置上,定然不会是个简单的,长宜温和的朝她笑了笑,道了声“多谢夫人。”
亭子里正在唱珍珠记,过了一会,有人过来请徕大太太去湖边走走,徕大太太去了没多久,英国公侧夫人也去了院子里看投壶,长宜在敞厅里坐了会,只觉得手脚冰冷。
刚才和她说话的左佥督御史冯夫人朝她走过来,邀她去花房看兰草,长宜正好想出去走一走,就同她一起去了。
花房在侯府的西北的一角,沿着小路过去,越走人就越少,也越幽静,穿过月洞门,前面是一片用石子铺成的小径。从夹道里走过来一个年轻妇人,倒好似没有看到她们,着急穿过长廊,却听啪的一声,衣襟上坠的压襟崩散开来,绿色的玉石散了一地。
正好有几颗滚落在长宜的脚下,长宜弯下腰捡拾起来,用帕子包了送到她跟前。妇人却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默默的拿过玉石。
妇人走了,冯夫人才走过来,摇头道“你可知道刚才那位是何人”
长宜不解的望着她。
冯夫人道“她身份不明,虽说是出身英国公府,京城里也没人待见她,也就你好心,还替她捡玉石,她可连一声谢谢跟你说了。”
长宜这才知道,刚才那位夫人就是梁雍的母亲。怪不得看上去倒有几分眼熟,梁雍的眉眼和她生的很像,是很妩媚明艳的长相。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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