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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怕她找唐钝有急事,特意腾了间视野开阔的屋给她,载着学子们的牛车刚驶入街道她就瞧见了。
“唐钝”她提起裤脚,高兴地飞奔下楼,雀跃的脚步踏得木梯剧烈颤了颤,招呼客人的掌柜笑着提醒,“小娘子你慢些,别摔着了。”
牛车停在县学外,学子们跳下车,各自整理好衣衫后着手搬车板上的书籍,虽风尘仆仆面有倦态,但眼神熠熠生辉,明显还沉浸在游历的兴奋里,又看才高八斗端庄自持的唐钝被自己娘子呼唤得脸红,愈发来劲,抵唐钝胳膊,起哄道,“小嫂子望眼欲穿,若愚兄赶紧走吧,书和包袱给我们”
“对对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瞧小嫂子急成什么样了,待会我们替你向先生告假,你好好陪小嫂子,赶明个儿早课就行。”
几人夺过唐钝手里的书,意味深长的催促,“小嫂子在街对面等着呢,再不过去,她就扑过来抓人了。”
“”
云巧歪着脑袋,目含急切,学子们暧昧地将唐钝往前推,“小嫂子,人我们给你送过来了啊。”
云巧嘿嘿的笑,“谢谢。”
“”唐钝故作深沉的皱起眉,训云巧,“好好站着。”
云巧乖巧的站直,“唐钝,你回来了呀。”
身后有人看着,唐钝语气没什么变化,“你何时来的”
“来好几天了,门房说你们游历去了,不知道哪天回来。”她说话细声细气的,见那群学子推攘着往前凑,她弯起唇,回了个灿烂的笑。
学子们一怔,跟着笑了起来。
唐钝看她望着身后,笑得一脸傻气,眉心跳了跳,大步进了客栈,她忙小跑跟上,“唐钝,他们为什么唤你若愚兄啊。”
“山长给我起的字。”
男子及冠,家里长辈都会取字,普通百姓家不讲究这些,但孙山长说他往后要走科举,会有人借此奚落嘲笑自己。
“以后你就有两个名字了”
“这么说也行。”
掌柜领着客人到房间出来,见唐钝穿着学子服,身形挺拔,淡雅韵致,像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态度不由得恭顺许多,“公子可要住宿”
他已经知道两人的关系了,不是重男轻女人家养出的兄妹,而是夫妻。
唐钝有事问她,夜里回去会惊醒同屋的学子,便说,“她对面的屋有客人住吗”
“没,给你留着呢。”
云巧这几日没出过客栈的门,街上有卖吃食的,她吆喝两声,人家给他送到楼上,掌柜觉得她无聊,每天都会端两盘瓜子给她打发时间,今个儿已经送过一盘了,她们进屋,掌柜又送来一盘。
出去时忘记关门了,云巧想起翔哥儿给她的钱藏枕头底下的,进门就奔去床边,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掌柜眼观鼻鼻观心的放下盘子,同手同脚走了出去,眼神都是飘的。
给臊的。
“掌柜,楼上还有房吗”
“没了没了。”掌柜急声回,想起什么,叩了叩门,小声道,“公子,客栈不太隔音。”
动静小点。
“”
唐钝知他会错了意,没有多解释,关上门,拉开凳子坐下,“找什么呢”
“钱啊,翔哥儿给的。”
钱没有少,云巧将钱袋放回去,拿枕头压着,唐钝好笑,“谁把钱塞枕头下啊”
“翔哥儿教我的。”云巧这几日剥瓜子剥的大拇指指甲疼,坐在桌边,望着瓜子不动,见唐钝也不动,道,“你吃呀。”
“你不吃”
她抬起手,大拇指有些肿,指甲里还渗着血丝,唐钝她怎么弄的。
“剥瓜子啊。”
“”唐钝撇嘴,“你也就这么出息了。”
他捡起粒瓜子拨开壳,将瓜子仁搁到桌上,云巧眨眨眼,唐钝下巴指了指,“不吃吗”
“哦。”她放进嘴里,慢慢嚼起来,“唐钝,你是不是胖了呀。”
肩膀好像比以前宽了些。
“嗯。”
“胖了也好看,对了唐钝,你喜欢我什么呀。”
咔嚓,手滑,瓜子刺进指甲缝里,他吸了口凉气。
常年握笔,他没有留指甲的习惯,瓜子刺着软肉,犹如针扎。
“谁说我喜欢你了”
不害臊。
云巧撑起下巴,注视他,“你不喜欢我吗”
唐钝弹了弹大拇指,眉心微拢,“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就算了。”
“但唐竹想知道。”云巧看他垂眸盯着大拇指,拿起他的手,嘴凑过去,轻轻吹气。
唐钝像被烫了一下,猛地抽回手,“你干什么”
“你不是疼吗”
唐钝将手搭在膝盖上,不知是不是她沾了她口水的缘故,大拇指痒痒的,不太舒服,他转移自己注意,“好端端的她怎么问起这个”
“她没说。”
唐竹给她干活了,她得帮唐竹要到答案。
他不看她,扭头看向窗外,两只鸟掠过,叽叽喳喳的,他不答反问,“你呢”
“我什么”
“没什么。”唐钝觉得自己魔怔了,竟和她聊这些,“爷奶身体怎么样”
“好着呢。”相处这么久,云巧已经能从他表情察觉些他的情绪了,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瞧了瞧,天空灰蒙蒙的,什么都没有,她缓缓道,“唐钝,你没回答我呢”
“你害不害臊啊。”
唐钝略微不耐,此番去邻县,夜里露宿山林,同窗们除了诗词歌赋,聊的最多的就是风花雪月,偷偷翻墙出去跟喜欢的姑娘表明心意,青梅出嫁那天追随五里地,爹娘阻挠亲事和喜欢的人私奔,少年,心酸又甜蜜。
说着说着,他们好奇他和云巧的事来,齐齐问他看上她什么了。
她家境贫寒,其貌不扬,于他前途没有半点帮助,以他的学识才华,什么知书达理的姑娘娶不到。
他反驳他们不是那样的。
她赤诚直率,一旦认定就会死心塌地矢志不渝,不会被抛弃。
同窗们笑他杞人忧天,世上只有怕被休弃的妇人,没有怕被抛弃的男子。
孙山长说她对他,或许是被父母抛弃后的慰藉,并非真心想和她过日子。
回想那些,他有些烦躁,执起桌上茶壶倒了杯水,云巧目不转睛盯着他,目光坦诚,“有什么害臊的”
唐钝瞪她。
云巧努了努嘴,“你不说就不说,反正这也不是什么重要事。”
“”
“我找你,是想和你说我的婚事。”
“”喝水的唐钝差点被呛着,这件事他还没想清楚,况且,她还是个小姑娘,知道什么是成亲吗
他生得白,脸红得像海棠花似的,云巧不知他是生气还是其他,垂下眼,数盘里的瓜子道,“嫁给李善就是将军夫人,挺好的呀。”
“什么”唐钝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摔了,脸由红转白,“你要嫁给李善”
李善此人阴险狡诈,她嫁给他,估计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不行。”
他重重落下杯子,里边的水撒出少许,溅在他白皙的手背上,他浑然不觉,厉声道,“李善不是省油的灯,哪日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没关系,嫁给他,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唐钝眉头拧成了川字,“李善和你说的”
呵,他没找他算账,他竟背后挖自己的墙角,真觉得自己打不过他是不是
云巧确定他是生气了,不知他气从何来,老实交代,“不是,李善想让我嫁给平安,他是将军,嫁给他比嫁给平安好。”
“”唐钝脸黑成了锅底,“你在家就琢磨这些事儿去了”
云巧以为他抱怨自己没干活,目光闪了闪,辩解道,“我有干活的,割草,喂鸡,生火”
唐钝怒气更甚,“我是问你这个”
“那是什么”她舔舔唇,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
两人陷入了沉默,唐钝闷闷灌了两杯水,动作有些急,被呛了两下,云巧悄悄看他一眼,垂头继续数瓜子。
她如今算数不错,一盘瓜子,没多久就数完了。
准备书第二遍时,唐钝按住她的手,磨牙,“你喜欢他什么”
“李善吗”云巧抬头,茫然无措,“我不喜欢他啊。”
“”不喜欢还嫁给他,她脑子被门缝夹了是不是唐钝牙齿磨得咯咯响,“那你还嫁给他”
“他钱多啊。”
“”
鼎鼎大名的南境大将军,钱能不多吗
唐钝心里堵得慌,早该知道她没心的,当初接近他无非也是仗着他有钱,怒色褪去,他的脸变得很白,“你想清楚了”
“嗯。”
“随你。”他怒腾腾起身,拂袖而去。
楼下,掌柜歉意的招待新来的客人,“楼上住满了,几位要是不嫌弃,一楼还有房”
一楼潮湿,稍微讲究些的人都不乐意,掌柜赔着笑脸,“要不诸位先坐会儿,我上楼问问可有要退房的”
话声未落,就看楼梯旁下来个仪表堂堂的白衣男子,掌柜探头往他身后瞧了眼,想说是否太快了,不过他既完事,楼上就能住人了,他像如梦初醒一般,拍自己额头,“瞧我这记性,楼上还有两间房,那是客人昨天预定的,说申时不来就作罢,这会儿申时已过,我竟给忘了”
说着,笑眯眯领他们上楼,作为赔礼,赠了两盘小吃。
唐钝这一走就没回来,云巧庆幸自己没有和他说身份文书的事儿,他心情不好,铁定不会给。
盘子里的瓜子到底还是被她吃完了,瓜子壳装在盘子里,开门喊掌柜收走。
掌柜躬身进屋,端着盘子欲走,看她软塌塌的趴在窗棂上,衣衫整洁完好,不像翻云覆雨过的,回想唐钝离去时怒沉沉的脸,“你和公子吵架了”
“没有啊。”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你服个软,他就消气了。”
云巧坐直,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掌柜看眼盘里稀碎的瓜子壳,咳了咳,“你家相公英俊,你多夸他,多撒撒娇,不行的话裹起被子好好伺候一番就没事了。”
“那不行。”最后那事成亲后的夫妻才能做,她做了,翔哥儿会拧断她的耳朵。
果然吵架了,掌柜本不该多嘴,但县学门口经常围着群姑娘找唐钝,她本就丑,再使性子,唐钝恐离她越来越远了,掌柜苦口婆心,“这辈子能嫁给这样的人是你莫大的福气,小娘子,要惜福。”
“唐钝不是我相公。”
“”掌柜摇头,心想到底年龄小,受不得委屈,这种话都往外说了。
“要给他留房吗”
两口子吵架不定何时能和好,唐钝不住店的话,房间就给别的客人了,云巧望着县学大门,陆陆续续有学子出来,不过没有唐钝的身影,她说,“不知道。”
掌柜叹着气走了。
县学的门开着,有几个姑娘站在门框边,新奇的往里张望,门房出来,与她们说了什么,几人情绪有些激动,云巧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只看没多久,换了身青色衣衫的唐钝走了出来,朝她方向看了眼,目光冰冷阴翳,像有莫大的仇怨。
云巧百思不得其解,将窗户掩上些。
但看他掉头回去了。
姑娘们跺着脚,娇滴滴的喊他。
他置若罔闻。
这个位置,能看到县学的走廊,唐钝走得极快,转瞬穿过垂花门,不见了人影,她敞开窗户,与楼下面摊的老板说,“老板,来碗面。”
“好呐。”
洗完盘子出来的掌柜听到这话,又是声长叹,连着吃五天的面,不腻啊。
其实云巧有很多话想和唐钝说,他既不高兴,她决定明早回去了,钱的话她拿着,哪天唐钝心情好再与他说。
天不亮,她就挑着箩筐下楼,县学的门还关着,街上一片寂静。
结账时,掌柜问她,“不等你家相公气消了”
“不了。”
“你说你这么要强干什么”掌柜接过她递来的钱,多嘴道,“你相公生得好,又有学问,想给他做妾的大有人在,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
云巧仍是那句,“他不是我相公。”
得,说再多她听不进去都白搭。
掌柜收好钱送她出门,街道漆黑,她落寞的背影很快融入黑暗中,掌柜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小两口没闹别扭时,她相公周到的将所有事儿安排好,回家要捎的东西,路上的干粮,事无巨细,而她睡醒起床,去街上吃早饭,完了租牛车,事情有条不紊,不像现在,挑两个空箩筐,回家的盘缠都拿不出来,还得挨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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