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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楼行刺一事过后。
因为萧瑾的手臂肌肉和经脉被严重拉伤, 所以便暂且搁置了归京的计划,选择了待在庆州府邸养伤。
期间徐郡守来府中探望了好几次,也带了许多药和补品。
萧瑾虽然因秦雪衣之死有些精神恹恹, 但表面上还是应付得周全。
太子也遣人送来了不少补药,只是萧瑾仅是谢过收下,并没有服用罢了。
阳春三月, 本该是莺飞草长的时节。
萧瑾坐在床榻上,看着楚韶用瓷勺搅拌着褐色的汤药, 心神着实也有些恍惚。
这几天她看东西时常走神, 极度怀疑自己可能不是穿了书, 而是在梦游。
只是这个梦太过漫长,好像怎么样都醒不过来。
待到煎好的药不那么烫了, 楚韶才执起勺子, 放在唇畔轻轻吹上一口, 送至萧瑾的嘴边。
她的脸上带着微笑,轻声说“王爷, 该喝药了。”
这句话的杀伤力极强。
萧瑾瞬间回了神。
毕竟这句话简直就是“大郎, 该吃药了”的翻版。
只是待到萧瑾抬起头, 瞧见楚韶唇边弯起的浅笑时, 才意识到自己搞错了频道。
她不是可怜的大郎。
楚韶手里端着的也不是毒药, 而是治手臂的中药。
看着送至唇畔的汤药, 萧瑾很想苦笑。
她万万没想到,双腿不能走路就算了, 如今居然还沦落到了需要人喂药的境地。
由于那晚情急之下,萧瑾拉开了超出自己实力的五石弓,还连射了三箭。
故而她的手臂不幸拉伤,近几日都无法动弹。
此时萧瑾的手臂上缠满了白色绷带, 里面裹了许多气味呛人的草药。
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
虽然她不知道究竟要敷多少个疗程才能痊愈,但她明白自己这段时间怕是要重回巨婴时期了。
手臂僵硬不能动,双腿也不能行走。
也就眼珠子还能转一转,证明她尚且算是个大活人罢了。
楚韶瞧着萧瑾皱紧的眉,知晓对方心情不好,于是柔声劝慰道“王爷还是尽快喝吧。喝了药,病也就好得快些,以后也就不需要妾身喂药了。”
“”
听着楚韶明显跟哄小孩如出一辙的语气,萧瑾沉默良久。
她动了动嘴唇,很想为自己辩解几句。
奈何楚韶没把哄骗的招数摆在明面上,奈何对方笑得实在太过好看。
于是萧瑾只得忍气吞声,淡然道“多谢王妃。”
而后垂下眸,看着托起瓷碗的纤长手指,就着楚韶的手喝下了汤药。
楚韶瞧见了萧瑾眉眼低垂的模样,唇边的弧度弯得越发明显。
只是待到对方微微张开嘴唇,碰上冰凉的瓷勺时,她的手有一瞬不太能拿得稳勺子。
因为太近了。
近到萧瑾用嘴唇咬住的似乎并不是勺子,而是她的手指。
察觉到了对方手指的轻轻一颤,萧瑾有些疑惑。
不过好在楚韶很快便缓过神来,三两勺就把碗里的汤药给舀见底了。
一切好像没什么不对。
楚韶脸上的笑容也极为从容自然。
除了那一声不合时宜响起的机械音。
恭喜宿主,楚韶好感度5
萧瑾愣了愣,对于莫名其妙增加的好感度,觉得有些意外。
她看着楚韶唇边弯起的微笑,试探性一问“王妃今天心情很好吗”
楚韶将勺子放回碗中,语调轻松“是啊,今天天气是很好。”
“”
萧瑾抬起头,看了看外头飘洒的淅沥小雨,再度陷入了沉默。
她委婉地揣测,楚韶今天出门时怕是忘记带智商了。
往深里说,约等于失了智。
按理说此时楚韶失去了理智,萧瑾本该趁机狂刷好感度。
只是因为秦雪衣的死,她不太能提得起精神,连笑一笑都极为勉强,更不用说刷好感度了。
此时萧瑾看着碗底的药汁,突然想起了那天抓到的另一名黑衣剑客。
于是她移开视线,对楚韶说“既然喝完药了,王妃便推本王审讯室吧。”
楚韶看着萧瑾裹成木乃伊一样的手臂,笑问“王爷,您确定么”
“确定。”
萧瑾面无表情地说“血雨楼还欠了本王一条命,所以他们必须得还。”
听完萧瑾的话,楚韶此时却有些较真了。
她玩味地浅浅一笑“可那天血雨楼也死了不少高手,这样算来或许他们的损失还要大些。”
“血雨楼折损了人员,那是他们的事。”
萧瑾淡然道“他们若要为属下报仇,当然可以找上本王,本王也等着他们来。”
“虽说人命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对于本王而言,身边的人折损了一个,就算死一千个一百个人血雨楼的人也无用。”
“一千个高手的死,完全抵不过那一个小姑娘,因为本王只认识那个小姑娘,不认识他们。”
萧瑾认真地对楚韶说“本王跟他们不熟。”
楚韶似乎明白了萧瑾想说什么。
于是忽地笑了,轻声说“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就算王爷您找到了幕后主使,那个小姑娘也不会回来了。”
“的确,人死不能复生。”
萧瑾冷冷地说“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因此付出代价。”
“本王要杀他们,并不是想告慰秦雪衣的在天之灵。只是觉得他们活着很碍眼,让本王很不爽。”
“他们不该活着,所以他们该去死。”
“说实话,你真的让我很不爽。”
从燕地赶回庆州的叶夙雨很生气。
此时此刻,作为守备军情报部的总负责人,叶夙雨看着被铁链缠在木架子上的剑客,内心极度不爽。
她觉得,自己职业生涯的瓶颈或许就是此人了。
绝歌站在一旁,缓缓地对叶夙雨说“夙雨,根据得来的情报,他是血雨楼第九院的沈澜。”
“简单的来说,他不仅是血雨楼里排行前十的高手,而且还是沈家庄赫赫有名的剑客,哪有这么容易就招供。”
“可是我已经上了好几次大刑了。”
叶夙雨看着浑身是血的沈澜,手中钢鞭早已将对方打得皮开肉绽,全身上下没一块儿好肉。
即便如此,对方也只是将血沫吐在地上,发出一声又一声惨叫,并没有说出任何有用的情报。
再上刑时,沈澜干脆连叫也不叫了,对着叶夙雨歇斯底里地大笑。
叶夙雨“笑,笑你大爷的笑。”
她彻底无语了。
干脆也对着沈澜冷笑,威胁道“再敢笑一声,本姑娘就把你的舌头给拔下来。”
绝歌有些无奈。
她向来清楚自家小妹的脾气,如果此人真的恼羞成怒了,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她也拦不住。
不过她其实也并不会阻拦。
毕竟血雨楼的人不仅害得王爷双臂受伤,而且还杀掉了秦家那位姑娘,让王爷如此伤心。
绝歌只是负责审问沈澜,并不代表她会饶恕他。
听见沈澜还在不断大笑,绝歌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平静地对叶夙雨说“夙雨,你想拔就拔吧。反正就算没了舌头,他也能用手写字招供。”
沈澜全身痛得已经失去了知觉,只能依稀听见二人的对话。
心中涌上一丝悲凉“想不到沈某最后竟是沦落到如此境地,败在两名女子的手中”
听见这话,叶夙雨将秀眉一挑“女子怎么了本姑娘虽然人美心善,待会儿也照样能拔了你的舌头。”
她手持小刀微笑着逼近,使力捏住沈澜的下巴。分开他的嘴后,就把刀子往对方的口腔里送。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蓦地制止了叶夙雨的动作“别割他的舌头,本王留着他还有用。”
叶夙雨动作一顿,遗憾地摇了摇头。
她收回小刀,转过身,施施然对着轮椅上的萧瑾行礼“见过王爷。”
身后的绝歌也对着萧瑾行礼。
只是当她看见站在萧瑾身侧的楚韶时,微微有些疑惑。
这样严肃血腥的场面,王爷怎的把王妃也带来了。
虽然绝歌听说了楚韶身怀绝世武功,且屡次帮了王爷的忙。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换句话说,楚韶终究只是个外人。
这样机密的事,其实她不掺合才是最好、最安全的。
然而此时绝歌口中的“外人”正好奇地打量着暗室里的刑具和铁链。
伸出指尖,触碰到上面的血污时,甚至还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萧瑾如今将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了沈澜的身上,自然没有留意到楚韶在干什么。
她抬起眼,不咸不淡盯着沈澜。
将对方瞧了许久,觉得此人的眉眼确实和楚韶有那么一两分相似。
情报上说,沈澜是沈家庄的人,也是沈琅的弟弟。
这样说来
那么,沈琅极有可能就是楚韶的爹
萧瑾默默地想,如果真是这样,容怜岂不是给尧皇戴了一顶带颜色的帽子。
结合之前调查出的关于沈琅的情报。
沈琅的生平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是沈家庄大公子,天涯门首徒。
一生虽然极具传奇色彩,但却是网文里一代高手的常用模板,故而不足为奇。
除了那一句
永宁二十二年,沈琅于蒹葭楼遇容怜。
回忆起这段话,萧瑾心想,看来沈琅和容怜还真有些关系。
意识到沈澜和楚韶极有可能是亲戚以后,萧瑾依然不打算看在楚韶的面子上,轻易放过对方。
毕竟沈澜和那晚的黑衣人,是真真实实地想置楚韶于死地。
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
思及此处,萧瑾看着沈澜,淡声道“沈大侠高风亮节,即便受此酷刑,依然不肯说出买凶的雇主究竟是何人,果真心性坚韧,让本王颇为佩服。”
沈澜低垂着头。
他吐出一口鲜血,嘲弄道“燕王殿下,无论你使出什么招数,沈某也不会吐出半个字。要杀要剐就尽管来吧,血雨楼之人宁愿身死,也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倒是很有原则。
然而原则这种东西,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下,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
萧瑾甚至还笑了笑“沈大侠,话可别说得太满。现在时辰尚早,不如再考虑考虑”
作为看遍网文的人,萧瑾觉得对方这番慷慨陈词的言语实在缺乏新意。
毕竟无数个反派刚说出这样的话,下一秒就会被光速打脸。
沈澜不置可否,冷冷地说“燕王殿下说笑了。不过就是死而已,有什么好考虑的只有懦夫才会怕死。”
很显然,沈澜的决心要比寻常反派要强烈得多。
然而萧瑾已经想好该怎么对付他了。
萧瑾微微一笑,颇为赞赏地说“沈澜,本王很欣赏你的态度,不过你想错了你不必指责懦夫怕死,毕竟本王压根儿就没想让你死,所以你无需提前表此决心。”
沈澜怔住了。
萧瑾又说“毕竟待会儿沈大侠若是改变主意了,岂不是就很尴尬”
她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看上去确实是在为对方考虑。
听完萧瑾的话,在场几人皆是一愣。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楚韶,待到她笑出声时,绝歌和夙雨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澜的脸色越来越黑。
他咬牙切齿,愤恨地看着萧瑾,本想说出些什么话。
奈何铁锈味涌上喉头,张开嘴,只是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说实话,沈澜完全看不透坐在轮椅上的萧瑾。
也不懂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萧瑾笑了笑,却自顾自地说起了另一桩趣事“沈大侠你自小便在沈家庄长大,不知可曾听说过,怎样才能让田里的公牛老实耕地”
沈澜冷冷地看着萧瑾,根本不想回答。
萧瑾也并不指望对方接她的话,微笑着自问自答“公牛跟人一样。起初它其实并不是勤劳忠诚的动物,因为它的精力十分旺盛,不会依照农夫们的愿望,老老实实地耕田。”
“为了让公牛每天不再充满无用的活力,也为了让它老老实实地耕田,所以农夫们想出了一种办法。”
“他们创造出的办法叫做锤骟法。”
听到此处,绝歌有些惊讶。
她不太明白自小在宫中长大的王爷,怎会知晓这种甚至有些恶心的事。
萧瑾并不觉得这样的事很恶心,她只是微微地笑着,平静地叙述道“沈大侠知道锤骟法是怎么进行的吗其实过程也并不复杂。”
“只需要先将公牛绑住,让它侧卧在地上,而后再绑住那两个玩意儿,举起榔头或者木板砸下去。”
“力道不必太重,最好先用榔头轻轻捶打,然后再狠狠地砸下去,让公牛慢慢体验整个过程。如此反复,将那团肉砸成柔软的烂泥。”
“去势过后,公牛就会永远地失去身体里的那股冲劲儿。拖着一团烂泥,怀着满腔无处发泄的蛮劲儿,只能可怜而又可悲地成日辛勤劳作,无望地活下去。”
萧瑾转头看着沈澜,认真地问“沈大侠,既然公牛是这样,那么人呢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又会是怎样一种体验呢”
“本王实在有些期待。”
暗室里寂静无声。
楚韶看着萧瑾眸中极冷的笑意,再看看脸色惨白的沈澜。
她觉得经此一事过后,萧瑾果真变了。
变得让她更喜欢了。
不出楚韶所料,沈澜似乎不相信堂堂燕王会用出这样的手段。
仍是强自维持着镇定,怒骂道“萧瑾,士可杀不可辱你欺人太甚”
萧瑾觉得真是奇了怪了。
她皱起眉,疑惑地问“沈大侠,士可杀不可辱这句话你听谁说的本王现在偏要辱你,难道你还能挣脱锁链把本王杀了不成”
“现在你弱我强,如果不仗势欺你,本王自己都觉得可惜。”
听完萧瑾的话,不止沈澜气得发抖,就连站在一边旁观的夙雨和绝歌都呆住了。
这样厚颜无耻的话,居然是从王爷嘴里说出来的。
如此不讲道理的言语,居然会让她们心中生出极度舒爽的感觉。
还没等夙雨和绝歌想清楚为什么,萧瑾就若有所思地对沈澜说“也是,你觉得本王是一国王爷,大抵不至于做出这种有损名誉的事,所以你还有力气骂本王,古板地认为本王不敢把你怎么样。”
“那么她呢,你觉得她会对你手下留情吗”
话音刚落,暗室里响起了一阵极为清晰的脚步声。
众人抬起头,循着脚步声望去。
隐约瞧见一人身披丧服,胸前戴白花,正缓步朝这边走来。
待到那人走出黑暗,手持一柄铁锤站在所有人面前时,众人瞬间明白了她是谁。
女孩的眼圈还有些微红,不过面上却显露出了不符合年龄的沉着冷静。
即便置身于满是血腥味的暗室,依然毫不畏惧,没有失了礼数。
她盈盈下拜,嗓音里依稀带着哭过之后的潮湿感,却是极为恭敬地对萧瑾行礼“民女秦雪庭,拜见燕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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