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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褚彦话一出口,风青阳的表情就变了。

    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可怕的胁迫,碎珠挂满羽睫,他略带哭腔地开口“师尊,可是弟子喜欢粉色,弟子喜欢花钿,喜欢朱钗步摇弟子觉得自己戴着它特别好看,宗里师兄师弟们也都觉得弟子适合”

    褚彦深吸一口气,直接起身,拎起风青阳往外边走。

    风青阳受惊,“师尊您干嘛”

    “随本尊出去,给你重新置办行头。”褚彦说,语调冷淡且不容拒绝。

    风青阳毕竟只是个练气六层的小弟子,胳膊拧不过大腿,褚彦很轻易地就拿捏住了他。

    整理好自己被扯得有些乱的服饰,风青阳哭红着眼亦步亦趋地跟在冷漠无情俏师尊的身后。

    他没再反抗,只是用欲语还休地用蓄满泪水的水雾眸子看向周围路过的人。

    很快,就有人替他出头了。

    “宗主,您带阳阳去哪您罚他了么瞧他怎么又哭了”声音温婉端庄,透着些心疼。

    褚彦抬头,看见三人上前,为首的是穿着浅绿色宫裙的中年仙子,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头上,脸颊上有岁月留下的痕迹,毫无疑问她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

    她一靠近,身上就有股若有若无灵气波动,和凌霄宗的其他弟子不同,这是一名元婴期修士。

    褚彦皱眉,不认识。

    应该是四峰之一的某位峰主,旁边跟的一男一女是她的弟子。

    褚彦“带他下山,去买些正经人穿的衣裳。”

    “可是我不想,白姨姨,人家就是喜欢穿这些衣服。”风青阳开口,他脸颊湿润,就连鼻头也红彤彤的。

    褚彦站在一旁,身姿颀长,表情冷淡,内心抓狂。

    他发誓,他从未见过这般娇弱的男子。

    就连天玄宗那个最小的八岁女弟子,也都比他阳刚许多。

    褚彦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头大。

    但被他称作白姨姨的红霞峰峰主白芸苒却感觉心都快融化了。

    她上前拿绣帕轻柔地擦了擦风青阳的眼泪,温柔怜爱道“好了好了,乖乖,再哭白姨姨心疼。小鼻子都哭红了,来擦擦眼泪,白姨姨帮你跟你师尊求情好不好”

    白芸苒转身,为难地看向褚彦“宗主,青阳既然喜欢这么穿这么打扮,您就不要强行纠正他了。你看青阳多好看啊,就连女子都穿不出他这样漂亮的。”

    风青阳惨白着脸,咬唇挪到了白芸苒的身后,眼睛害怕地瞟了眼褚彦。

    褚彦懒得跟他多讲,手上凝聚一股力量,将人隔空从白芸苒身后抓了回来。

    “哎”白芸苒阻止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宗主带自家哭哭啼啼的小孩下山了。

    旁边大弟子忍不住开口“师尊,宗主他好过分啊。风师弟都哭成那样儿了,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另一名弟子附和“是啊,我们全宗上下都舍不得青阳师弟哭,宗主他却这样”

    白芸苒低低地训斥道,“闭嘴,宗主是你们瞎议论的”

    顿了顿,白芸苒又自语说“不过宗主确实太过分了,他不是一直很宠青阳的吗之前还送过青阳镯子怎么突然这样”

    白芸苒抬眸,看着褚彦早已经消失不见的方向,陷入沉思。

    不行,她得去找其他峰主商议商议。

    青阳虽然是褚彦的门下弟子。

    但其余三峰哪一峰真的将他当做外人

    风青阳性格纯良柔软,讨人喜欢,宗内其他弟子都生疏恭敬地叫他们峰主,只有他伯伯姨姨地喊他们,分外亲近。

    现在他受欺负了,他们这些做姨姨做伯伯的怎么可以坐视不管

    褚彦不知道自己被宗内其余三峰的峰主私底下开会商讨。

    他只是从心地做些身为一个师尊该做的事情。

    证道一途多艰难险阻。

    风青阳有这般好的体质,性格却不够坚韧,过分娇气,求道路上必定夭折。

    幸而他来了。

    他想将他培养成才,周围这群人却一直哄着他,顺着他。

    他们以为这是爱他,实际上却是在害他。

    下了山,褚彦目的明确,拎着风青阳往成衣店进。

    店里没什么生意,店家正在打瞌睡。

    突然耳边有清冽冷峻的声音响起,“店家,有质量好的成衣吗”就像是山尖的皑皑白雪,令人浑身上下都一片浸凉。

    店家正在做梦。

    以为是梦里的声音,直到第二遍声音响起,才一个激灵醒来,抬头见店里多了两位客人。

    其中一人身穿白衣,乌发垂于两侧,头戴冰蓝色玉冠,容颜俊美冷逸,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令人难以直视的强大气场,好似谪仙。

    而另一个则穿着一身少见的粉衣,如瀑般的发间插着步摇珠钗,额心点缀着一点花钿,似是刚哭过,红红地眼眶里漾着一抹雾气,他唇红齿白,蹙眉捧心,明明是个男子,却娇弱得让人想将他一把拥进怀里细细疼爱。

    小小的店门口围了一群拥着看热闹的人。

    虽然风青阳的性格让褚彦头大,但单纯从他的长相来说,哪怕是挑剔如褚彦,也没法昧着良心说难看。再加上褚彦自己,和原身七成相似的长相,不引人瞩目都难。

    围观人快把门槛挤破,店家急忙起身将门前隔障立起,这才回头有些局促地问褚彦“两位公、公子是要买衣服吗”

    褚彦抬头,指了指上方黑白灰三色的布料“有这几种颜色的成衣么质量上档次一些的。”

    风青阳抬头一看那老气横秋的颜色,第一个反对“师尊,人家不想穿这些颜色”

    褚彦无视他的意见。

    风青阳只好闭了嘴。

    他不愿意去看褚彦和老板商议细节,自己在店里小板凳上擦了擦坐下来了,雾蒙蒙的眼睛看着门外发呆。

    有量体裁衣的裁缝走过来,被风青阳容貌气质惊到,两颊飘红地为他量尺寸。

    风青阳已经放弃了反抗褚彦,张开手任由他们鼓捣。

    不一会儿,衣裳就做好了。

    两套黑的,一套白的,用的都是店里最好的布料,垂感极佳。

    风青阳还是觉得粉色更适合自己,但这三套衣裳他也没有很讨厌。

    褚彦的眼光不错,衣裳的款式很漂亮,刚刚进去试穿一下,很合身。

    店家脸都笑烂了。

    这个月的业绩,今天这一单就够了。

    风青阳心底的抑郁少了很多,虽然自己师尊有时候会让他很为难,觉得很过分,但很多时候他待自己是极好的。

    他抬眸看向褚彦,感动得两眼红通通、眸子又开始起雾“师尊,您给我买这么好的衣服。”

    褚彦拍拍他的肩膀“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

    风青阳呆呆地愣住。

    为什么谢自己。

    心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风青阳抱着衣服呆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褚彦跟店家进里屋。

    他是去里屋结账了吧

    他一定是去里屋结账了吧

    一刻钟后。

    风青阳站在店家的门口,挤着委屈得像是哭一样的笑,红肿着眼睛站门口招揽起了客人。

    接下来的半月,风公子将抛头露面,为这店铺当迎宾小二,做工还债。

    这算一举多得。

    不止能能培养他自力更生的意识,上山下山的锻炼也会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为他褪去身上那种娇弱气,培养出坚韧如松的意志力。

    褚彦想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历练。

    凌霄宗本来就没有钱。

    不止负债百万灵石巨款,就连世俗的金子银子也是通通没有的。

    风青阳必须靠自己。

    又观摩了一会儿风青阳,确定他的工作上手并且没有娇气地撂担子不干之后,褚彦才拂袖转身离去。

    他还有一些其他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看着风青阳。

    修真界欺男霸女的事情不少见。

    但在凡人聚居地却不同。

    风青阳炼气期修为很低,在这些凡人中却是实打实的修真者,没有几个凡人能奈何得了他。

    更何况,作为二十好几的成年男子,他本该独立一些。

    像褚彦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一人一剑独自走天涯了。

    因此褚彦并不是很担心风青阳的安危问题。

    他得先解决自己的问题。

    褚彦的脑子里有天玄宗的心法和自己的一套修行功法。不过毕竟替了原身的身份,他会的东西,褚彦一样不能落下。

    化光飞回凌霄宗后,褚彦没有回宗主殿,独自一人前往天成峰藏书阁凌霄宗的宗门功法以及一些各处搜罗来的秘籍心法都放在这里面。

    褚彦擅长刀枪棍棒锤剑等生猛法器,琴棋书笔这一类的法器他从未碰过。

    而原主的法器是梵音琴。

    他最好是能在短时间内把梵音琴的使用方式捡起来。

    匆匆进了藏书阁,褚彦在里面疯狂地阅读有关琴类法器的书籍。

    红霞峰。

    简陋潦草的议事大殿里,三位峰主坐在破旧蒲团上。

    其中一名美髯公中年气愤不已,“当初褚宗主带青阳回来的时候,我们曾提议过青阳同时拜四位师尊,是宗主说日后会尽心对待青阳,大家才松口让青阳长留常青峰。现如今他却这般糟践他,简直是岂有此理”

    白芸苒扶额“小阳生得好,穿粉衣也格外喜人。我也不明白宗主怎么了,硬是要让他换掉。听闻昨日他还让青阳打扫宗门上下的茅厕。小阳是娇养长大的小少爷,怎么可能去干那种粗活,这不是折辱人么”

    前者突然开口提议“要不然,咱们去把青阳要过来吧。否则的话,孩子跟着他苦成什么样了”

    眉宇间有丝丝愁绪流露,两人都略有不满。

    只余下一名两鬓斑白,鹤发童颜的老者坐在原地,静默不语。

    他是天成峰的峰主卢一鹤,今年三百六十岁了,是在场人中年龄最大的,也是修为最高的,元婴期巅峰境。

    他没有参与红霞峰与羽岚峰峰主之间的议论,而是眉头紧皱,在思考什么。他平时极宠爱风青阳,比起美髯公澹台宏和白芸苒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却不说话。

    澹台宏忍不住看他“一鹤师兄,你到底怎么了”

    卢一鹤从思考中抽离,他没有回答澹台宏的问题,反而一脸认真地看向白芸苒“白妹,你最后看见宗主,他和以往有其他的不同吗除了在对待青阳的态度上。”

    白芸苒并没有注意褚彦有何不同,但听卢一鹤问,便很认真地回忆,“非要说的话,确实有些不同。脸上表情似乎更冷更沉了些,身上总有种生人勿近的震慑感不过一鹤师兄,你问这个做什么”

    卢一鹤深深地扫了眼二人,缓缓道“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白芸苒和澹台宏没明白卢一鹤的意思。

    卢一鹤伸出手指搓拢又打开,提示二人“格局打开”

    盯着卢一鹤的手指,白芸苒和澹台宏脑子里灵光一闪 ,一个超级大胆的猜测一闪而过,两人皆是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您是说”

    “是的。”

    一瞬间,两人都慌了。

    “那怎么办”

    “我们要不要去抓了他,替宗主报仇”

    “怎么会有人夺舍宗主呢宗主的资质虽然不错,但明显我们宗门最好的选择是青阳啊,他为什么放着天绝体质不夺呸呸呸”

    话到这里顿住,澹台顿时宏闭嘴。

    三者面面相觑,皆是从互相的眼神里看出了同样庆幸的意思夺舍宗主也挺好的。

    要是褚彦在这里,知道他们内心的想法,脑子里一定只有一个念头贵宗迟早要完。

    “但就这么装聋作哑是不是不太好”

    “确实对不起宗主。”

    “那我们现在怎么说”

    “想想”

    三人紧锣密鼓的商议了一刻钟,得出了最后的行动方针去找太上长老,让太上长老确认宗主是不是真的被人夺舍了。

    要真有问题,他们便联手灭杀他。

    褚彦从小到大,学什么都一点就通。

    他自诩天才。

    但是这几日,的的确确,确确实实地被这个梵音琴给折磨到了。

    书里写的东西褚彦都懂,满级重练的好处很明显,配套的心法也练得很快,修行进度一日千里。

    在学完基础理论后,褚彦开始实践操作。

    他每天早早地就起床,在凌霄宗后山深处隐秘的地方练琴。

    为了确保不会有人听见他不甚熟练的琴音,褚彦还细心地布下一层结界,用以隔绝外界的窥听。

    但是莫名其妙,翻开书的时候眼睛明明告诉他我会了。

    回头上手就是不行。

    梵音琴怎么会这么多弦

    杀人为什么还要弹琴

    明明自己的手指这么骨感纤长,拨琴弦的时候为什么还会误触

    简直就是离谱。

    褚彦略有些暴躁,一暴躁脸上表情就越发地冷冰冰的,而手底下的琴弦就误触得更严重了。

    树林里飞鸟惊起一大片,只余下嘶哑噪杂的琴音掠过。

    直到一个陌生青年的声音自不远处的树后响起,这才打断了褚彦拨拉琴弦的动作。

    褚彦猛地抱起梵音琴起身,扭头看向那处,眼眸如锐利的刀锋“谁”

    靴子踩在地面飘零树叶地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头戴兜帽的青衣人自树后缓缓走出来。

    “琴可不是这么弹的,褚彦。”说着,青衣人将头上的兜帽缓缓摘下,露出了一张清俊可爱的娃娃脸,他视线缓缓地划过褚彦抱起的梵音琴,直视褚彦的眼睛,“或者说,你根本就不会弹琴”

    褚彦看着青衣人的脸,脑子里不断有咯噔文学刷屏一样闪现。

    他看的书章节不多,但是恰恰巧巧地看到了关于这个青衣娃娃脸少年的描写。

    他就是那个住在天成峰后山,爱上随地乱睡觉的风青阳的太上长老越长卿。

    褚彦“你不是在天成峰么怎么跑到我常青峰来了”

    越长卿不由得惊讶了一瞬“你竟然知道我住哪”

    “”褚彦,“我不止知道你住哪,我还知道你叫越长卿,今年两百三十一岁,半步化神境,喜欢会随地乱睡的不男不女。”

    前面都对,但是后面那句是什么玩意儿

    越长卿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又凶神恶煞起来,“褚彦,你竟然不会弹琴这可是你的本命法器说你到底是谁”

    他今日就是为这个事儿来的。

    三峰峰主已经向他禀告了,宗主褚彦疑似被人夺舍,他是过来确认情况的。

    现在看来,情况确实不假。

    褚彦抱着梵音琴,表情冷淡,看不出内心波动起伏。

    他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过度的暴露内心情绪会给敌人可乘之机,面对越长卿的质问,褚彦并不心虚,他淡淡道“你为何会这么想就凭我不会用琴便妄加揣测我”

    越长卿

    越长卿“你不会用琴还这么理直气壮褚彦宗主的本命法器可是琴,你不会用就是最大的问题”

    褚彦垂眸,伸手轻轻抚摸自己的梵音琴,“我不知道太上长老为何突然怀疑我被人夺舍。你或许是好心,但我依旧不太开心。”

    褚彦静伫说话,白衣墨发,宛如画中人,他语气不徐不慢,但是身上莫名有种气场,令越长卿感觉内疚,就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一样。

    “不会用琴,就不配拥有琴做武器么你又如何知道我不会用琴。”

    褚彦终于抬起了头,锐利的眉眼穿透空中飘落的树叶,直射进越长卿的灵魂深处,他说“越长老,你错了,其实我会用琴。”

    “只是我用琴的方式,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越长卿被他摄到了,站在原地怔愣地看着褚彦。

    他周围的灵气在暴涨,林中树木疯狂摇晃,落叶随风飞舞。

    褚彦突然动了。

    他抱着梵音琴,身形陡然消失,幻出残影又出现在远处,梵音琴被他高高地举起,然后狠狠地砸下。

    一声凄厉的鸡叫响起

    过了许久许久,树林终于风平浪静。

    越长卿站在原地,张圆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的手里,是刚被褚彦塞的一只死稚鸡。

    而褚彦,则正垂眸用丝帕轻柔擦拭琴身的血渍。他嗓音清冽,俊美出尘,就像是殿堂里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祇

    “拿到后厨去炖了,给未辟谷的宗门弟子熬锅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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