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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病重的那一年,是雍正十年。
还差两年不到八十岁,太上皇小小的遗憾。
还差两年不到三十岁,潇洒就开始变老了。
雍正十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大雪纷纷扬扬,西北风呼啸地吹着世间的一切,畅春园的清溪书屋外头,魏珠穿着毛皮大披风,尖声传达皇上的命令:“所有御医、太监,宫女和侍候的人,一律退到外头。”
看着众人都退出去了,魏珠还不放心,又在房内,房外亲自检查了一遍,向侍卫们交代了几句,这才走进里间,来到太上皇的病榻旁,轻声说道:“太上皇,太上皇,人都走了。”
床榻上烧着火炕,里外隔间的地方放着七八个火盆,太上皇盖着厚厚的被子,正在昏昏迷迷地睡着,潇洒守在床边,呆呆地望着老父亲。
此刻的太上皇脸色又灰又暗,沟壑般的皱纹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说:“嗯,这样就好。我们说说话。胤禝,你的兄弟们都来了吗?叫他们都进来吧。”
魏珠答应一声来到门前,掀开厚厚的帘子,躬身行礼说:“皇上,大爷、二爷、三爷……,太上皇叫你们呢。”
等到这些爷们都进去了,他合上帘子,站在门口候着,双手拢着在胸前,缩着脖子,望着大雪纷纷白茫茫的天地。
皇上领着兄弟们默默地跪在床边,行三跪九叩首的大礼。
太上皇一眼也不看他们,更没让他们起来:“老八……?”
八郡王哭道:“汗阿玛,儿臣在。汗阿玛,您保重自己。”
太上皇道:“人称你一声‘八贤王’,说你四哥冷酷刻薄,朕说你柔懦无为,朕说你不及你四哥才德兼全,且恩威并济,大有作为。你可服气?”
“儿臣服气。”八郡王磕头出血,颤声说道:“汗阿玛,儿子活到这个岁数,才是明白,人世间,雷霆雨露皆是恩。儿子不敢为自己辩解。儿子自幼不受人重视,一心讨巧,且性情倔强,不善处人。儿子自以为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气恼了汗阿玛,儿子悔之晚矣。”
太上皇平静地说:“你现在能明白,也不晚。朕很欣慰,你成了‘真菩萨’,渡人渡己,也是一份福气。”
这句话一出,八郡王的眼泪流到嘴巴,苦苦涩涩:“汗阿玛……汗阿玛……”
太上皇声音低沉,但却十分清晰地说:“今天精神好,把你们都找来,和你们说说话,也是说一个清楚。其他人一出生就梦想着升官晋职,享受荣华,你们一出生,什么都有了。但如果你们听任的摆布,奉职无状,胡作非为,那么,再好的富贵,也不能到头的。记得,朕有一次西征准格尔,孤军深入,被敌军围困,朕长到三十岁,下命令,要了那么多人的命,却是第一次杀人。五个八旗侍卫背着朕,杀出了重围。路上没有吃的,都把仅有的一个干粮给了朕,自己去啃草根;只有半皮囊水,可是都一口不喝,全给了朕,自己喝马尿……就是这份至死不渝的忠心,要朕活了下来。
于成龙、郭琇……都是清官啊,他们为国为民做了那么多好事,他们退休回家养老,家里的子孙们都嫌弃他们窝囊无能,朕能不顾着吗?朕不顾着他们,谁顾着他们?朕若不护着他们,给他们后代恩荫,他们的后代没有银子,怎么活?都是做父亲的,百年后也不安心……
人情世故,你们都体会的太浅了。
所以朕才把这江山传位、国家社稷的重任,托付给老四,也托付给很多老臣。你们不服气,拍着胸脯自己问自己,谁能和老四一样,当天下的百姓是个人?”
太上皇说到这里,早已老泪纵横,气喘不止了。潇洒拿着一块热毛巾在水盆里绞干,轻轻地给老父亲擦眼泪。
皇上领着兄弟们一边磕头,一边同声发誓:
“汗阿玛,请放心。儿臣定不负汗阿玛和万民的重托,保百姓安康,保大清的万年江山!”
太上皇这番话,也许是他临终前说得最多、最清楚的一段话了。从那天交代了儿子们,又向他们安排了一些事情之后,他就再也没能好起来。
到了雍正十年的腊月里,太上皇的病情越来越重。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耳朵已经完全不能听见声音了。
太上皇无法接受自己如此没有尊严的样子,躺在床上,吃穿拉撒都不由自己。潇洒咬着牙,问:“阿玛,儿子给您用猛药?”
太上皇听不见,但他相信,他的儿子会做出最体贴的行为。
太上皇这一生戎马,八岁登基,除鳌拜夺权,平定三藩叛乱,三次西征,开疆辟土。做了六十年的皇帝,十年的太上皇,足迹遍及七大洲五大洋,临终之际,他要有尊严的走。
用了猛药后,他浑身疼的厉害,到底是清醒的时候多了,耳朵也好了一些,喜欢召来女儿们孙子们重孙们说说话儿,一家人之间,雍雍睦睦,享受点天伦乐趣。这是太上皇临终最开心的时光,其乐融融。
腊月里的北京,天寒地冻,大雪纷飞。黑沉沉的云,白花花的雪,在怒号的北风中,把北京城搅成了一片混饨世界。大臣们王公贵族们在畅春园的空地上,搭满了帐篷,随时候着。公主们挤在抱厦里。皇上和皇叔们,一起挤在清溪书屋的后院几间屋子里。
在清溪书屋正屋中的太上皇,已经处在弥留之中了。他平静地躺着,像一盏熬干了油的灯。油尽灯枯中,只有那不断闪动的双眼,还略显出一点活气。他口齿含混地念叨着:“到头了,到头了。你的这一天,也到了啊。”
潇洒一直默默地守着,见到太上皇口中嚅动,似乎是在说话,便趴在他耳边说:“阿玛,外边该见的人,您都见过了。阿玛,您还有吩咐吗?”
太上皇无力地看了儿子一眼,似乎要交代什么话,却又说不出来。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说:“叫,叫你的哥哥姐姐们……”
潇洒点了点头,急忙让魏珠去传命。很快,皇上为首,领着皇子们小跑进来,齐刷刷地跪在老父亲的床边。年长的,还能勉强自持,年纪轻的,已经在暗自饮泣了。
这会儿,太上皇似乎是清醒了一些,他叫道:“老四,过来,坐到朕的身边。”
皇上强忍着热泪来到前边,跪在床头,双手捧着皇父那已经发凉了的手。就听太上皇说:
“朕只有一句话交代。你们不要闹,要识大体。教导你们的子孙们,也不要闹。任何的城堡,都是从内部先坏掉的。你们一闹,大清就完了。可这天下,不是你们不闹,就能安生的。内忧外患,你们不光不要闹,还要勇敢,养在深宫,不知12345……怎么可以啊?你们,要好好的……”说着,他用力地捏了一下老四的手。皇上感到,这一捏那么无力。
皇上满含热泪地说:“汗阿玛放心,儿臣等记下了。”
太上皇最后还是放心不下这份江山,突然坐了起来,抓起手边自己一直佩戴的一串念珠,朝四儿子伸着:“你的脾气太急了,要记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皇上哭着,双手接了:“汗阿玛,儿臣谨记。”
太上皇转头,望着另一个,和江山一样要他放心不下的儿子,说:“胤禝,你要帮阿玛看着,你的兄弟们……你的侄子们……”
潇洒双手扶着他,口中答应:“阿玛,您放心。”
太上皇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人影了,青筋暴露的苍老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他的手,叮嘱道:“你要好好的。”
“阿玛,儿子一定好好的。”
“胤禝,……”太上皇喘着气,问他:“阿玛,能见到祖母、皇父皇母、皇额涅……吗?”
“能。阿玛,想见到谁,都可以见到。”
“你娘亲,阿玛见到她,一定要……”
要什么,太上皇没有说出来,含笑而逝。
殿内立时哭声一片。老父亲握着自己的手,还是紧紧的!潇洒抖着手,给老父亲诊脉,眼泪无声地落下。
七十九岁老父亲的脉搏,已经停止了跳动。他怀着对大清王朝的无限深情,也怀着对儿孙们强烈的牵挂,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了。他是华夏历史上在位六十年的皇帝,也是一位儿女最多的皇帝,他还做了十年的太上皇,他一生辛劳,有功于大清,有功于社稷,也为他的后人留下了一个花团锦簇尽情挥霍的广袤江山。
他在颂扬和痛哭声中含笑瞑目,去见另一个世界里,他想见的人了。
门口候着的太医一一进来,诊脉的手一一松开,出来后,一起悲怆地说了声:“太上皇——驾崩了!”
殿内殿外,立刻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雍正十一年的开始,正月初八日,大清国的太上皇驾崩。
举国大丧。
铺天盖地,和这洁白的大雪一样,白茫茫的白。
净身、穿衣、装扮、祭文……小出殡、火花、大出殡……潇洒木呆呆地随着一个个流程,机械地完成一个个动作。
雪白的衣帽孝服穿在身上,覆辙孝布的靴子踩着碎琼乱玉,“咯吱咯吱”地响。仰头看看已经糊了白纸的畅春园,到处布满了白花花的幔帐纸幡,在半阴半晴的天穹底下,夹裹着雪花大雨的西北风一过,金箔银箔瑟瑟抖动着作响,似乎是他无声的哭喊。
这雪下的越发紧了。
送太上皇的梓宫进去景陵地宫,潇洒伸手,轻轻抚摸厚重的金丝楠木,无限的眷恋和不舍涌上心头,“阿玛……”口中轻轻念着,怎么也不舍得就此离去,怎么也无法相信,老父亲真的离开了自己。
“阿玛……您……就这么……睡着了?”他呆呆的。刹那间,象被人用锥子猛扎了一下,脸色变得异常苍白,“阿玛啊……这是真的……”他还是没有眼泪,但视线已变得模糊。似乎不相信眼前的现实,他的阿玛,还和每一次生病一样,好了起来,嫌弃地说“你还没长大,阿玛哪里能离开?”
他试探着向前倾身,要抱一抱阿玛,双腿一软几乎栽倒在地下!
皇上惊慌地拉着他:“十九弟!”
潇洒恍恍惚惚的,低头咳嗽几声,一口鲜血吐出来,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的身心都熬到了极点,却是强撑住了。
一步一个脚印,出来地宫,石门关上,任由两个哥哥帮他脱了一身缟素。
天空高远,大地厚重,潇洒失去了娘亲、狼妈妈、师父、祖母、阿玛……于天地间,宛若一片洁白的雪花,孑然一身。
没有了来处。
他的归期,也要近了。
身边的三哥喃喃自语:“从此以后,我惊天动地的悲喜,寻愁觅恨的矫情,头疼脑热的烦恼……再也没有人在意了。”
四哥大声训斥了他:“胡言乱语。每次办理丧事三哥都闹,这次朕以为你改正了。果然是……”
后面的话潇洒没听见了,他蓦然想起“冷暖自知、悲喜自渡”,身体摇摇晃晃,一张脸白的和手里的孝服一般。
“十九弟……您得撑住……这个时候出不得事……”大郡王和二郡王急忙趋前一步,一边一个死死架住了他。五郡王也是满心凄惶,小声泣道:“十九弟,不要听你三哥胡说。我们都是兄弟,你记得……”
“阿玛……”潇洒嗓子干涩地念了一声,两行热泪扑籁籁顺颊而下,咬着牙镇定住了自己,对兄弟们道:“哥哥弟弟,你们先去忙着吧,我这会子心里乱得紧……”
丧事后,办丧事的人家在银子外,亲自答谢送葬的民工。潇洒没有精神,呆呆地站在陵园里,天地间,听着松林涛涛。
已经是春天,花吐胭脂、香欺兰蕙。春天里的陵园,草色青青,各色不知名的小花安静地盛开,万年常情的松林上雪花开始融化。
他的记忆里,还是阿玛去世的那天,须臾四野难分路,顷刻千山不见痕。银世界,玉乾坤,望中隐隐接昆仑。万山载雪、明月薄之。
回来京城,潇洒整天整夜地,光溜溜地泡在雅玩斋的湖水里,一头黑发飘着,宛若一条五脏六腑干涸的鱼,即使回到大海里,身上也没有水汽。
兄弟们都很担心,但也知道,只能他自己走出来。
最是无情的人,也最是重情。哥哥弟弟们再伤心,也都有妻妾儿女的安慰,……太上皇的驾崩,潇洒是最伤心的,最孤单的。
兄弟们越发担心他。
大臣们忙着政务,公主们额驸们外甥们陆续离开了,要回去他们的封地。大郡王、二郡王……二十四贝子,每天轮流的守着他,和他说说话儿,不拘说什么,只要他不再沉湎在伤心里,不那么孤单。
年长的哥哥们都五十多岁了,皇上曾经冷硬的面孔,也变得好似用尽了力气一般的柔和。他在西花园处理完一天的政务,眼见夕阳好看得紧,换了一身酱色隐花常服,慢悠悠地踱步。来到雅玩斋,蹲在湖边,望着水里白练的人影,蹲的累了,手脚麻了,起身活动活动胳膊腿儿,感觉有点口渴,唤一声:“拿酒来。”
苏培盛忙领着小太监上前,放好一个小桌子,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茴香豆,一碟炸小鱼儿、一碟子烫青菜……
皇上接过来苏培盛手里的酒葫芦,坐在小马扎上,拿筷子夹了一筷子花生米吃了,抬手看了看天,举着酒葫芦一口一口地慢慢饮着,好一会儿,他转头,看着苏培盛领着几位宫人候在不远处,掏出来怀里怀表看看时间,半晌才道:“都劳累一夜,乏透了。都去休息,朕和十九弟说说话儿。”
“嗻。”苏培盛领着宫人们,行礼退下。
皇上喝着酒,用着小菜,语气慢悠悠地:“同盛金的烧刀子,越发地辣了。四哥可能是年龄大了,受不得这味道了。这几天,四哥用着鹿血,也感觉到累了。十九弟啊,四哥刚登基那天,坐到乾清宫正中的须弥宝座上,心中仍是一片迷乱混沌。”
皇上冷峻的目光里,有一抹回忆之色,语气也越发动情缓慢:“……虬龙盘螭的龙座又宽又高,明黄软袱面冰凉软滑,真大啊,足可坐三个人的那么大,四哥一个人,端坐中间,两边的檀木扶手都摸不到。”
“四哥觉得奇怪,往日在下面仰头望着汗阿玛坐在这龙椅上面,只是觉得尊贵庄严,自己坐上去,怎么会真正体味到‘四边不靠’孤家寡人的滋味那?十九弟你说,四哥怎么会有这种感觉那?”皇上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甚至连徐徐鱼贯而入的叔王兄弟、并马齐、阿灵阿、揆叙、张廷玉、许嘉俊……这些极熟捻的人,也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
“四哥听着他们三呼万岁,三跪九拜大礼,四哥怔忡良久,才突然警觉过来,自己已经是皇帝了,是统御华夏抚有万方,天地宇宙间的第一人了!四哥激动啊……”
皇上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开始老迈的脸上泛上一丝潮红,只一双眼睛依旧冷峻刚硬,眼神安详中带着尊贵。
潇洒在水里听着,做一个很好的听众。
皇上自从做了皇帝,很孤独很孤独。皇上是隐忍坚定的性子,某一方面,他甚至是享受这孤独的。
他在老父亲废了二哥的太子之位,着急一年也没有希望复立二哥后,面对兄弟们之间的争斗,他就萌生了争位的心思。
他要争位子,也是走他的风格,做他认为该做的事情,他是一条汉子!
“四哥喜欢做皇帝!”但见皇上望着湖水里的弟弟,眼睛里仿若有一片火焰燃烧,激动要他面孔都发红发亮,“四哥知道很累,很艰难,骂名万千,可是四哥就是喜欢!”
潇洒蓦然开心地想笑。
四哥喜欢做皇帝。
再苦再累,也要做一个自己心目中皇帝的样子!
而他避开皇位,以为一生无忧了。却是走上另外一条孤独的道路。可是,不管这条路如何的荆棘,如何的望不到头,他喜欢!
其他道路上的花团锦簇,他们偶尔也会向往,可他们都一往无前地走在自己喜欢的一条路上,纵使蔼蔼浮浮,瀌瀌弈弈,依旧孤独前行。
太上皇的三年孝期过去,潇洒经常帮助朝廷办差,一年的时间有一半在北京,有空闲的时候,他一个人,五湖四海地逍遥着,走到哪里是哪里。
在外头的时候,他每每忘记剃头,反正穿着一身道袍,也没事儿。
师兄潇然道长忙着自己的事情,还收了三个徒弟,他不放心师弟,经常通信问问。
有一次,潇然道长在信里说:“师兄的二徒弟,常常伤春悲秋,即使年不到二十,却时不时地冒出来惊人之语。三徒弟看完《西游记》,闹着要当孙悟空,他说:‘现在你看孙悟空厉害,其实啊,孙悟空一点都不厉害。等你长大了,你不光头上戴着孙悟空的紧箍咒,你还有猪八戒的身形,沙僧的发型,唐僧的唠叨……”
潇洒当时,正在晚年积雪的昆仑之巅,看两大高手比武,看完师兄的信件后,乐得哈哈哈大笑,给送信的“信鸽们”一张银票,还是止不住地笑。
他比武也不看了,飞身下来昆仑之巅,找到一处人烟多的城镇,在大街上站定听着摊贩们的吆喝声,飞到捏糖人的摊贩前,买了一个孙悟空的糖人,小孩子一般含在嘴里,美美地享受着。
潇洒去见他每一个姐姐们的最后一面,护送她们的梓宫回北京安葬。
潇洒送走他每一个哥哥们,每一个嫂嫂们,用心尽心地操办丧事,送他们去东陵。
雍正二十五年,皇上退位,四皇子弘历继位。
乾隆三年,太上皇驾崩,临终遗言,恢复多尔衮亲王身份,恢复鳌拜的辅政一等公身份,过继一个儿子给潇洒做嗣子。
乾隆三十年,潇洒从盛京祭祀,回来北京,发现弘历侄子,以前看着挺好的,怎么到老了,越发不像样子了?
干脆一掌打昏了他,带着他出海去了。
继承人都选好了,还是雍正皇帝生前选好的继承人,前朝后宫都喜气洋洋的准备新帝登基,没有一个惦记他们的“太上皇”,还挺羡慕的。朝野都说:“十九爷带着太上皇修仙去了……”气得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弘历在船上吐血昏迷。
一觉醒来,到了船上,变成“太上皇”,弘历经历了震惊、暴怒、发疯等等情绪,发现没人来救他,他十九叔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小命,变成哀求和哭嚎。
可是他的十九叔全当他不存在,一直到现在,从打坐中睁开眼睛,淡淡的一个眼神。
“十九叔,弘历是皇帝!”弘历嚎着好似一个小孩子,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太上皇。
潇洒:“哦?是皇帝?不是‘十全宝宝’?‘十全宝宝’这也是你能用的名号?你自己‘十全’了,家人、国人、后人那?做事做人不留一点余地,长厚似乎作伪,智多近乎妖邪,老而不退是为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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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咸鱼一般的,躺在甲板上正自己擦嘴巴上的血迹,听了这话,气得活了过来“哇哇”地哭:“侄儿哪里做的不好,十九叔教导就是,如何能直接带走侄儿,做了‘太上皇’?”
“不直接带走你,你能答应退位?”潇洒给他一个体贴的微笑:“你自诩‘十全宝宝’,却最是不省心的宝宝。”
弘历呆呆乎乎地望着他的十九叔,气得又吐了一口鲜血,却是一只手不死心地抓着十九叔的道袍衣襟,哽咽道:“十九叔,侄儿要修仙。”
“你先把人修好了。”亲亲十九叔,很是无情。
老头子弘历眼睛发直,望着北京城的方向,好似听到新帝登基的丹陛大乐的声音,心神剧震,再度昏迷了过去。
凭良心说,弘历确实是,华夏两千年来集中了历代帝王智慧的成功皇帝。问题是他太成功了,前面父亲祖父打下来的基础太好了,等他内忧外患都忙完了,闲的屁股疼,自己开始折腾自己了。
他是皇帝,这“自己”不就是大清国?犯了错也只是打龙袍,打不到他身上,他自然不知道疼。
潇洒带着他出去三年,也不要人伺候,要他自己穿衣服自己做饭吃饭,他终于从“古今中外我最棒棒哒宝宝”的心态中,康复出院。
深入田间地头,走街过巷,穿州过府……弘历又开始担心,新帝到老了,万一也犯了他曾经的毛病,哭喊着求着,回去了北京一趟,带着他看好的几个孙子孙女,和他一起流浪。
在潇洒看来,他就是想要找人伺候他,只是潇洒也没拦着。
皇家人一代一代的,越发不出宫门,再过几年,真要被各方势力养成,连小娃娃都不能生的“大肥猪”了。
时光流逝,潇洒不光送走他的舅舅们姨姨姨夫,在秦淮河的姐姐姨姨们,也要送走昭华姨姨和师兄了。
潇然道长临终说:“师弟,你只管自己开心,其他的,自有定数。”
潇洒答应:“师兄放心。”
将师兄的骨灰撒到大海里,潇洒和人世间最后的牵绊,也消失了。
亲人们临终前,都说要他“开心就好”,他只管自己开心。
在祖母孝惠章皇后去世的时候,挣脱了天道的绳索束缚的他,一度迷茫,无助,甚至心魔丛生。安葬师兄的时候,站在甲板上,迎着大海的风浪,内心很是平静。
到临终的时候,和自己、人间、世界、达成和解。
大清国人一起,全世界人一起,用一百四十岁举国大喜丧的方式,欢天喜地、吹吹打打地,送走了他。
潇洒送系统高人回去系统组织,自己回来他的蛟窝,没有去地府。是的,潇洒自己也是去世后刚知道,原来自己是一只小野蛟化成的编外龙,属于妖精修炼变的人形,原名也叫潇洒。
父母化龙失败去世,狐狸干娘照顾他长大,谁养着跟谁长,要不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媚却有亮堂大气吗?
还喜欢全身毛毛的,才叫好看。
潇洒晃晃硕大的脑袋,接受自己的身份,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来历?
伸伸爪子,伸伸懒腰,打个哈欠,一座青峰山地动山摇,全山的大小妖精们都知道了,他们的大王,回来了!
妖精们嗷嗷叫着,奔跑着,飞翔着,惊喜地来拜见他们的大王。
“大王!大王!”
潇洒听着他们的呼喊声,懒洋洋的打个哈欠,嫌弃道:“都别吵,刚回来,有点累,睡一觉。”
说着话,他给干娘发一个“安好”的传音,在自己金光闪闪的金子窝窝里,伸展四肢,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就准备大睡一觉。
手下的妖怪们跑进来大声呼喊:“大王不能睡啊。大王,那女人来了,她老公也来了。大王我们快迎战啊!”
潇洒真不想再搭理那一对,眼睛一闭:“不理会他们,撵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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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投胎一次,居然说“不理会他们,撵走”?
大小妖精们反应过来,一蹦三尺高的欢呼:“大王英明!”
青峰山山脚下,一对锦衣华服、光彩照人的年轻男女并肩而立,身后一长排的手下下人伺候着。
妖精们在山腰上载歌载舞,大声起哄闹着:“快滚!快滚!我们大王不想见你们,快滚快滚!”
这对男女震惊了。
他们带来的人也震惊了。
那墨发披肩的英俊男子怒道:“一派胡言。潇洒岂能不见我们?一定是你们这群妖精根本没告诉他!”
这话一出,他自己都觉得不对劲。
妖精们都疯狂大笑:“三王子娶了这婆娘,果然是脑袋不清楚了。幸好我们大王没娶,哈哈哈。哈哈哈。”
青峰山上但凡有风吹草动,潇洒大王岂能不知道?这三王子紫涨一张脸,扭曲变形。那清纯柔丽的女子慢慢转头,轻蹙着一双柳叶眉,轻声安慰道:“夫君,可能是潇洒刚回来,太累了,需要休息。我们暂且回去,下次再来,好不好?”
“既然王妃有言,本王自是答应。”三王子表情缓和,只叮嘱道:“我们孩儿的时间不多了,下个月再来吧。”
说起伤重的孩儿,王妃面色哀戚,流泪道:“好。”
夫妻二人执手相视无言,一起垂泪。他们身边的侍卫们不乐意了,仰着头怒色大喊道:“你们这些野妖精,快要你们的野大王出来见面。耽误了我们小王子的诊治,打得他神魂尽散,要他再下去投胎一回的机会也没有!”
这话一出,戳了妖精们的痛处!
“奸夫奸妇!找打!”有暴躁的黑熊精、蜘蛛精,变出来武器就要冲下山去。聪明的狐狸精和稳重的乌龟精一起拦着:“他们要骂就骂。我们大王不搭理他们,就是放下了。莫要打起来吵着大王不好睡觉。”
妖精们一听,齐齐点头:“此话有理,大王回来了,是大好事,我们自去庆祝,不搭理他们这对恶心的。”
妖精们朝山下吐着口水,自己散去了。
山下的三王子夫妻,手下们傻了眼。
潇洒,投胎回来,真的,不理会他们了吗?
他们还是不信的。
因为之前,潇洒对三王妃的付出,太大太大,太多太多,下去投胎,也是因为三王妃。
三王子心里暗恨:潇洒,为了孩子我暂且饶你一命,我等着你再狗舔上来!一张口,温和儒雅道:“王妃,我们先回去。”
“好。”三王妃心里惴惴不安,她知道潇洒的个性,用心的时候是全然用心,绝情的时候是真冷酷无情。
多情还是无情,三王妃也不知道。
山下的人群散去了,山腰上妖精们开着庆祝大会,喝酒吃肉吹牛皮,好不快活。
潇洒迷糊中察觉动静,眼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当然,按照他现在的体量体积,一根眼睫毛动一下也是小地动了。
潇洒进入美梦中,好似有谁专门和他过不去一样,做梦也是梦到当年的那些事情,幸好潇洒如今心态变了,就当是看自己当年的好戏了,自嘲自娱自乐的,睡的香甜。
三王妃趁着三王子睡觉,暗中用法宝施法,使得潇洒做梦梦到过去,试图引起他恋慕之情,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一时心里空空荡荡的,宛若挖心的痛苦。
她无法接受,她怎么会为了潇洒痛苦那?
潇洒不喜欢她了,她求之不得!
她这样告诉自己,却是感觉一颗心更疼了。
潇洒呼呼大睡,三界中的强者得知潇洒回来了,都好奇事情发展,都在观望。好友们放下心来,知道他累了要休息,都不来打扰。
潇洒的干娘狐狸精,收到干儿子的传音,很是担心他对三王妃余情未了,忙慌慌地跑来青峰山,眼见妖精们闹得欢天喜地的,听他们一说,自己也放下心,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乌龟精悠哉哉地问道:“干娘大人,大王放下那个婆娘,要不要娶其他妖精?”
干娘咽下一口大鸡腿,娇声回答:“只要不是那个婆娘,都随他开心。”
众妖一听,此话有理。
有蛇精小妖问:“干娘大人,具体什么恩怨,您老和我们讲一讲,好不好?”
妖精们都喝得七八分醉了,一听这话,纷纷抢着说起来。
这恩怨,要从潇洒的父母说起,潇洒的爹是蛟,娘是鲤鱼精,夫妻两个的终身目标都是:化龙。
化龙岂是简单的?几万年来化龙的妖精一只手数得过来。夫妻两个苦心修行几千年,也一直没有机缘:修行到了,还要看机缘,这就更难。
在他们和很多前辈同辈一样绝望放弃的时候,他娘意外怀了胎,也就是他。这可麻烦了,母体要孕育孩子,需要耗费精血修为无数。
鲤鱼精坚持要生小娃娃,不惜修为倒退:“有了孩子,就要生下来了,更何况这是几千年来才有的孩子。”
蛟精无可奈何,一方面不舍得妻子受苦,一方面也不舍得孩子,面对妻子的坚持,只说:“你自己决定,只要你们都安好,我怎么样都高兴。”
要说妖精们对比神仙们,甚至人间的凡人,都是开发智慧很晚的一波儿。他父母也是。但世界万物自有奇妙之处,他们开窍晚,反而心智单纯,狼啊、大雁啊一类的,结了伴侣后,都是深情的很。
他爹等他娘生产,忙前忙后的做准备,孩子出生后自己带孩子,每天保护着照顾着母子两个,哪知道自己的机缘就这样来了。
苦等几千年的机缘,几万年来无数妖精苦等的机缘,如何舍得放弃?可妻儿在眼前,一个没有了修为,一个吃奶的小娃娃,都不能自保,又如何舍得?
最终,他爹为了妻儿,没有去化龙池化龙。
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一起做妖精,造福周围的人类民众给孩子积福,日子倒也幸福。
可是世间的事情,不是你不招惹,你放弃功名利禄,就会“好妖有好报”的。
这本来是一个没有神仙关注的地方,贫瘠得很,人类打打杀杀的,也没有信仰。他爹这么照顾着几十年,慢慢的发展繁华起来,孩子身上香火旺盛的同时,也引来了是非。
先是有东海龙宫发来通牒,说擅自行云布雨,妨碍天时布拉布拉,就是说,这是龙宫的香火,你一个妖精,居然敢抢?
他爹一听吓坏了,连忙送去仅有的厚重礼物给龙宫作为道歉,保证退回青峰山,人间的事情再也不管。
接着,有其他地方的妖精们过来了,询问化龙机缘的,要抢地盘的,鼓动他们和龙宫打起来的,……他爹只能带着他娘和他,东躲西藏的,离开了青峰山。
如此这般,结识一些好友,也得罪了更多的三界强者。再接着,就有三界传说,他爹之所以有机缘化龙,是因为身上有宝贝。得到机缘了不去化龙池,是因为宝贝会保佑他,再有一次机会……
这可了不得了!
夫妻两个带着孩子,没日没夜的被三界追杀,最终他爹为了不连累妻子和孩子,伤重之下自爆身亡。他娘悲痛之下,本就没有了活的念头,听到有传言说宝贝到了她的手里,生怕连累孩子,将孩子送给好姐妹狐狸精后,自己跑了,在一次追杀中也自爆了。
那个时候的潇洒,还没开启智慧,作为一只小野蛟,身上长着鲤鱼的鳞片,蛟和鲤鱼两个族都不认可他这个混血。幸好他干娘疼他,拼尽全力护着他长大,倒也无忧无虑的。
潇洒长成少年,灵智初开,也动了心知慕少艾。
“一个无权无势家徒四壁的小妖精,拿什么去迎娶邻居家的兔子妹妹那……”潇洒听到梦里少年·潇洒的伤心自语,无声地笑了笑。
作为一只普普通通的小妖,长大了自己生存,何其艰难?白眼冷眼打骂排挤鄙视□□打压,你都要受着。用强者们的话说,你有机会受着,就是大福气了。
潇洒不甘心,为了活下来,为了修成强者,偷偷地和强者们学习着,用尽了心机手段,花了五千年的时间,进去化龙池化龙,成功地变成一个强者。
功成名就了,要娶媳妇的心又动了啊。
他鼓起勇气,自觉现在有山头了,有金银珠宝了,有名声能打了……不再怕追哪个小姑娘被骂“懒ha蟆”了,胆子大了,不再压抑了……,开始行动了。
可是兔子妹妹已经嫁人了,过得很好,现在已经去世了。
在一次斗宝法会上,一心找媳妇的潇洒,见到来自天庭的牡丹仙子,牡丹仙子还主动和他说话了!态度不卑不亢的,很是温柔娴雅。
“娶妻当娶牡丹仙子”!这千年来,牡丹仙子横空出世,三界的男性雄性都说“娶妻当娶牡丹仙子”,牡丹仙子倒不是长相最美:她的气质、她的言行举止做派,完美到极致,是几千年来最符合三界审美的美人儿。潇洒隔着面纱见仙子一面,听着众口一词的夸赞,也想娶牡丹仙子。
暴发户·潇洒,还不习惯做强者的待遇,完全不知道,牡丹仙子作为三界女性雌性的道德楷模,对每一个弱者都是怜惜的,对每一个强者都是很有礼貌的。他直觉受到鼓励,开动脑筋追啊追啊,不是说追着追着什么都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吗?他做事认真,追姑娘也最是认真不过。
仙子生日,他上黄泉下碧落,搜罗仙子喜欢的礼物。
三界出来什么法宝,他跟着去抢来,双手捧给仙子。
为了仙子学着风雅,学着读书,学着说风流不下流的小笑话……折腾的自己狼狈不堪伤痕累累的,还担心仙子看到他断胳膊断腿,流血的样子丑陋,每次受伤都是洗白白后,硬撑着最儒雅高贵、风流倜傥的样子,去见仙子。
幸好作为一条龙,断胳膊断腿的掉鳞片的,也能长出来。
如此这般几千年,风雨无阻,仙子被打动了,答应了他的求婚。
潇洒高兴啊,兴高采烈地准备娶媳妇儿。
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有一句“乐极生悲甜中生苦”。潇洒的敌人们,将他父母身上的谣言,给扒了出来,按在他的头上,还有理有据地说:“潇洒这恶龙,当年之所以能成功化龙,就是因为父母留下来的宝贝,这宝贝不光能要妖精化龙,还能要妖精不断修炼,受再重的伤也能救回来,否则他这几千年来做仙子的舔狗,伤重无数次,怎么熬过来的?……?”
这话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毕竟潇洒对牡丹仙子的付出,三界还不知道的生灵,只有刚出生的了。
三界的生灵都羡慕嫉妒恨地说:如果是我有了这样的宝贝,怎么样怎么样……
不甘心啊,那就打!
潇洒打了几仗,打的谁都不敢独自招惹他,这传说又变了,说他的宝贝能够起死回生,是属于三界的宝贝,潇洒独吞,是大逆不道……
好嘛,潇洒吃亏在这些年没有搞拉帮结派,也没有去天庭上拉关系,如此境地,除了干娘和一伙手下,三个好友,居然没有一个帮他说话的。
不过,有这几个真心的,他也满足了。
他只是担心,连累到仙子。
大婚在即,他想息事宁人。
可是生灵们,大都擅长以最大的恶意去想其他生灵。
传言变成,潇洒的宝贝,能够偷其他生灵的气运和福气,所以才能一直使用,毕竟,再好的宝贝,也不能一直这样用不是?
传言越传越是汹涌。
甚至说,吃了他的一斤肉就成修为升上一大截。
可怜潇洒,真没有什么宝贝。
他爹娘,也没有。
潇洒火了,趁机查清楚当年杀害他爹娘的神仙妖怪们,结仇更多,被上千强者围攻之际,发动大招逃生,神仙们嘲笑他:“果然恶龙是出身卑微,惯会逃跑……”他也不在意。
他想跑去告诉牡丹仙子快跑,不要被他连累。可他没想到,他的未婚妻等着他的到来,给他中了神仙难救回来的毒。
潇洒傻眼了。
“潇洒,我对不起你,我只是,被你感动了。”仙子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我喜欢三王子,我们志同道合,灵魂伴侣,潇洒,你将宝贝交出来吧,这是有功于三界的大功德……”
三王子一身明黄王子袍服尊贵不凡,高高在上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胳膊环着仙子的肩膀,宣示意味十足。
身后的天兵天将遮天蔽日,各色武器在太阳底下发着森冷的光。
事情到这里,就是结束了,潇洒死定了。
不是毒发,也是伤心绝望死了。
可他偏偏不甘心死。
出身底层的,惯会逃跑,这话对潇洒来说,是夸奖。出身底层的,哪有那么多伤春悲春的,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活下去,报仇。
潇洒成功地逃了,修养几百年,终于能冒头了。
然后他就得知,三王子迎娶三王妃,三王妃不足月份产子,算算时间,这是潇洒没跑之前,也就是潇洒和仙子的婚约还在的时候,就有的孩子!
如此一顶绿帽子,绿彻天地!
三界的男子羡慕三王子,女子羡慕三王妃,纷纷传说:三王子和三王子妃有情人终成眷属,三王子斩杀恶龙潇洒,救回来牡丹仙子,真情感动天地……
潇洒忍不下去了!
杀上天庭。
那打的是日月无光,天地变色!他也不是蛮干。吃了一亏长了一智,趁机和其他势力交易,搅动的天庭威望大降。各方势力因为他带头的动作一起动手,各自为了目的打杀之下三界混乱,血流成河,时空之河都不得不倒流。
潇洒神魂受伤,也不得不下去投胎。
长长的一个故事讲完,小妖精们不乐意了。
“大王就这样放过他们?干娘大人,我们打上天庭!”小妖精义愤填膺。
年长的妖精们笑道:“过去的事情了。大王放下了,不搭理最好。”
小妖精们明白了。
毕竟是玉帝家的三王子啊。
毕竟这是三界男性雄性最护着的,三界女性雌性都不嫉妒的三王妃啊。
可妖精们护着自己的大王,不甘心啊。
狐狸精干娘醉醺醺的,妖媚地娇笑道:“喜欢不喜欢,不能强求。可能三王妃就是不喜欢我们潇洒那?这样了断也好幺。潇洒明明不是三王子那样的人物,天天装着也累。”
这话一出,妖精们齐齐反对:“干娘,我们大王长得比那王妃美,气质比那三王子好!”
一个鹦鹉精说:“干娘大人,我听说,号称三界第一美人的东华上仙,都不敢朝我们大王面前凑。”
干娘笑了笑,点点头:“既然如此,放下了三王妃,不是更好?”
妖精们不认为:“干娘,那至少要出了这口气。”
“这有什么可气的?”干娘一副看透了,豁达明朗的笑容:“看着还有哪个姑娘适合做你们王妃的,给你们大王介绍。”
嗷嗷!妖精们兴奋起来,酒也不喝了,七嘴八舌地议论哪家的姑娘好,怎么准备彩礼下聘……
一个月后,潇洒还在休息睡觉,三王子和三王妃又来了,求潇洒救救他们的孩子。因为潇洒不搭理,还大闹得人尽皆知,都说潇洒果然是恶龙,丧尽天良、狠心的连孩子也不救。
潇洒:“……”
三王子和三王妃的孩子,明明是三王子之前的一个侍妾趁乱下毒的,他们却来找潇洒。
三王子爱重了王妃,其他生灵在他眼里蝼蚁都不是,即使这名侍妾怀孕了,他一怒之下也不在乎!
三王子杀了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几千年的侍妾,出了气,解药没了。
但是他们都认为,潇洒乃是千年不出的终极舔狗,当年都和牡丹仙子订婚了,也小手不摸一下,一心等大婚……一定喜欢三王妃喜欢的惨了,一定不忍心三王妃伤心的,一定会交出来救命的宝贝的。
三界生灵都说,潇洒能够扛过去三王妃下的毒,一定有宝贝。
好吧,有关于宝贝的传言,又多了一个“证据”!
潇洒的思维简单,不管恩怨如何,不管孩子多么无辜,他没有宝贝,就是没有。
潇洒大大方方地告诉三界:“没有宝贝。当年解毒,是进去禁地用了禁术。哪里的禁地什么禁术各位都清楚。”
三界生灵都不信:禁地九死一生,十万年下来,也就玉帝去过一次。潇洒那时候,作为一个刚化龙,没有一点家宝底子的勉强强者一代,敢去?
去了禁地,用了禁术,还能活着出来?
当然,也有生灵怀疑,这可能是真的。可他们这样一想,更想杀了潇洒了。
无他,现在不杀他,等他成长起来,还了得?
不说其他的,玉帝第一个要杀他!
三界强者围殴潇洒,青峰山杀机弥漫,这次是直白白的要打杀了,理由都不用找了。
潇洒的三个好友赶来,野猪精、海蛇精、穷奇,一起问潇洒:“真放下了?”
“放下。”潇洒化成人形,身上自动生成一件玄色的袍子,瞧着普普通通的款式,风度翩翩,丰姿凛然。一头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散乱着。
纯粹无暇、冷漠骄傲的。一张俊俏的脸蛋儿,是刀山火海、阴谋算计里滚出来的霸气凌厉、尊贵不尘。精致的五官、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此时他的脸上,因为见到好友,洋溢着小孩子般天真烂漫的笑容,任谁看了,都会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好似潇洒当年,从南京到北京找爹,蹭着父亲的寿宴的时光。也好似他儿时跟在干娘身边,偷偷倾慕邻居家的兔子妹妹的少年模样。
三位好友见此,都击掌大笑。
穷奇喜道:“见到你身上的戾气没有了,我是信你,真的放下了。”
潇洒笑着,吩咐小妖们送上来美酒美食,姿势懒懒地靠坐到自己的金山上。
“之前打上天庭,也是不甘心,出一口气。从禁地出来,还有什么放不下?她是天庭的牡丹仙子,在玉帝要杀我夺取莫须有的宝贝的时候,站到天庭的一方,趁机嫁给三界最有权势的n代,人之常情。”
海蛇精扭着小细腰,掐着兰花指,娇笑道:“可见这是真放下了。不甘心也没有了。之前你在三界崛起,你自己没有意识到,其他生灵都感受到威胁了。可你却不朝天庭靠拢,玉帝趁机要除去你,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没有想到,三王子对三王妃动了真情,利用完后真迎娶了,这也是她的能力了。但……也可能是想着,可能你还对她有情,想要继续拿着你的弱点。”
“政治不分男女。那婆娘能对潇洒下如此狠手,对谁还有真情不成?依我看,那三王子要利用她,等着被她利用吧。只这次,他们是要明晃晃地打杀了。”穷奇很担心好友。
野猪精听着他们说话,瞅着孔雀小妖端着美酒美食上来,大肥屁股坐下来,人形也是小山一般,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哼哧哼哧的:“兄弟话不多说,但凡有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潇洒承情,还是那句话:“帮我照顾干娘,和山上的这一群小妖精。”
打架,潇洒自己来。
合纵连横、阴谋算计,谁还不会吗?
一个字,杀!
潇洒和天兵天将杀得兴起,一爪子下去死伤上千,死了都没有魂魄的,天地间都是血雾弥漫,死气沉沉,眼看再次三界混乱,西方灵山的一群和尚出现了,协助玉帝围攻潇洒。
潇洒本来以为这群和尚很麻烦,没想到,他们内部闹起来了。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和尚们救死扶伤的,一身圣洁和慈悲,很快拉拢不少强者的认可,中层底层更是趋之若笃。
可是,和尚也会死亡和受伤不是?死就死了,受伤的要救治啊。
玉帝感念和尚们的帮忙,好药好大夫都朝和尚们送。自己手下的将士们受了伤缺医少药的,疼死的都有,眼睁睁地看着,每一个和尚们都受到贵宾的待遇,在自己面前做爹!
这还能忍?
潇洒眼看他们内部打了起来,仰天大笑,笑声震荡三界。
“痛快!”
“痛快!”
潇洒一连说了两个痛快,郁闷之气消散不少。
夕阳西下,难得的休息时间,他一身脏污,虔诚地躺在尸山血海里,微微仰着脑袋,借着夕阳的橙色光,用一块尸体上的好布料,仔仔细细地擦拭自己每一个爪子上的,血污。
玉帝一身锦衣华服、帝王威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远处,缓步走向他。
“潇洒,我们和谈,如何?”玉帝微笑着问。
“没有兴趣。玉帝,我就一条咸鱼,只想躺平。”潇洒动作不停,眼睛眨也不眨地直言不讳。
“我们和谈,我认你做干儿子,你也可以娶仙子,生小娃娃。”
“……哦。我还是等着投胎,下辈子做您真儿子吧。”
玉帝越走越近,贵气矜持的笑容不变,反而越加亲切。
“……潇洒,躺平,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就一条命?”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做我的干儿子,跟着三王子做事,我保你荣华富贵、子孙满堂。”
潇洒望他一眼,蓦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笑声恣意,洒脱至极,更是“不食嗟来之食”的张狂!
“玉帝,这些日子,你借我的手,杀了那么多天兵天将,挺满意?哦,对了,这几万年来,天上神仙越发地多了,灵气不足了,你要开始清理了。一个化龙的事情也能要强者们争抢,这是,几万年来,你故意压制不给生灵化龙升仙,的原因吧?”潇洒看着他,看着依旧不变的笑容,目光平静。“帝王心术,佩服佩服。下一步,你要打杀谁来收拢人心兵权,都是你的事情。……你的事情,我当然乐意帮忙。”
玉帝望着他,蓦然仰天大笑。
笑声霸气至极,自信至极。
“潇洒,底层的,本就应该恶狗抢食一样地厮杀。而你,还是第一个,敢和我谈判的。我就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玉帝转身离开。
潇洒面对如火的夕阳,微微一笑。
他没有什么大本事。
一条小妖,想安全活着到老,想给干娘养老,有一个自己的山头,有一个在夜晚,给晚归干活的自己,留一盏灯的家。
潇洒起身,去河边洗了洗脸,洗了洗爪子,望着河水里随着水波荡漾的自己,笑了笑。灵动顽皮、开心、快乐、感恩。
一个西方的和尚迈步走过来,明黄色的袈裟尊贵不凡,迈着降尊纡贵且慈悲圣洁的步伐,缓缓走到他的身边,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阿弥陀佛。施主好。”听声音,就是法力高深。
潇洒嬉笑:“和尚好,和尚有事情?”
和尚眼里有了笑意:“阿弥陀佛。我佛无处不在,我佛是全世界的佛。我佛告诉我,不是我佛有事情,是施主,有事情。”
“哦……”潇洒顽皮一笑,真诚无比的解释:“和尚,我这青峰山的土气口音,念不来您的佛经哦。”
和尚笑着,好一会儿矜持地回答:“……施主,何必妄自菲薄?山不动水动,水不动、心动。施主,既然动了心,既然我佛感应到施主动了心,念念佛经又何妨?”
潇洒摸着下巴,思考,眼睛亮亮的:“和尚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和尚如此诚心,先将您的佛经,变成俺们青峰山口音吧。”
和尚还是微笑。
各为其利,各凭本事。注定争斗到不死不休的三界,和平了十万年,都闲的蛋疼要开战了。这场战事打啊打,所有的势力都牵扯进来,已经不是谁谁就能控制的了的了。
战场上每天都有闻所未闻的新闻出来,还活着的,天天胆战心惊议论纷纷的,潇洒这个战事起来的原因之一,反而要被忘记了。
战事打了上万年,生灵数目少了一半,都打的没有力气想要结束的时候,潇洒的狐狸精干娘老了,病逝了,潇洒给干娘养病送终,守着她去转世投胎。
三个好友也都各自去忙了。
青峰山一直远离战事,倒也没有什么战后修复的问题,潇洒很放心。叮嘱一番,只要安全,随着几个妖精长辈怎么参与战后争霸赛,他自己躺在在金灿灿的金山上睡大觉、养伤。
这一天,他突然心里一悸,找出来透视镜一看,娘亲、阿玛、哥哥姐姐们……都投胎了!师父、师兄、姨姨姨夫、昭华姨姨……也投胎了。
潇洒细细看了看,他娘亲是自由强人,一心要自由;他阿玛还是为了地位权势不停地换老婆……得嘞,还真是不投胎了。
娘亲不成亲,怎么投胎?
脱离时代的潇洒,还不知道现在就流行不成亲光生娃娃了。当然,他娘亲还没有生娃娃就是。他着急之下,选择来找他爹。
潇洒穿越时空而来,变成一个小婴儿,于光天化日之下,光溜溜地躺到他父亲的豪宅门口,“哇哇”地嚎着,差点要跑上前的保安给扔到孤儿院去。
两个年轻英俊的保安激烈地争执。
“谁扔孩子来给老爷?生了孩子自己不养,扔到富豪家,十八年后再来认儿子,这样的新闻我看的多了,我呸!”
“别别,先别打电话给孤儿院,万一这是老爷的私生子,怎么办?”
“我们老爷重视名分,儿子多,但都是明媒正娶的夫人生的,不会有私生子。”
“说不定啊。你没看昨天的新闻,一个酒店服务员,偷了一位富豪的小套套里的小液体,人工受孕,生了一个孩子,去找富豪要钱。”
“……还……还有这样的事情?”
“当然有,现在科技发达,什么事情没有?告诉你,以后骂人别骂他生儿子没有□□,没有□□现在是小病了,好治。”
另外一个保安震惊。
潇洒更震惊。
现在科技如此发达了?
骂人都不骂生儿子没有□□了?
这爹要不要认了?
潇洒小小的犹豫,随即又告诉自己不怕不怕。他可是富豪老父亲的“真儿子”!
投胎一次就做了皇上爹的真儿子,多大的福气,他爹一定还会和玉帝疼三王子一样疼他的!
“哇哇……”潇洒不等两个保安如何商量,运足内力地嚎着,用力地嚎着,藕节一般的胳膊腿儿在一个保安的怀里踢腾着。
“你看看,这娃儿长得多好?一看就是贵气的,和我们老爷一样的健康嗓门儿。”
“你别说,这孩子长得真好,越看越要人喜欢,我都想抱回家养着。哎呀别说了,这五月的天还是冷的,小娃娃没穿衣服。”
“你抱着,我脱外套给他包着,去通知管家。”
潇洒:“……”我为什么不直接躺到亲爹的房间?
潇洒回忆起,上辈子找爹,一个个衙门的打点差役吃尽了苦头,默默告诉自己时代不一样了,保安、管家,后面应该就是亲爹了,好多了。不急不急。
精通八国语言,有着全球特级管家证书的老管家,双手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娃娃,想要抱到孤儿院去,又因为小娃娃这模样,万分的不舍得。
沐浴洗澡·鸟枪换炮的潇洒,穿着可爱的橘色小熊童装,两手抱着一个奶瓶儿吸着奶,白白胖胖的俊脸蛋儿冲着“梁九功”,露出一个吐泡泡的开心微笑。
两个保安心里一动,父爱爆棚。
老管家感觉,老心脏也要受不了了!
“也罢,老爷昨天要六公子检查身体,正好医生在家,我抱着孩子,去看看。”
潇洒:“……”
认爹要先送给医生检查?小古董·潇洒,以为马上就能见到老父亲了嗷!更不知道,如今时代变化太大,如今要认爹,不看胎记,要先检验dna了!
当然,他因为高兴父母亲人好友都投胎了,急忙忙地跑来,也忘记了,他爹喝了孟婆汤,记忆里也没有这个儿子,哪里还知道什么胎记?
他被抱着,经过大约一刻钟的步行,来到大豪宅后院厢房的一个房间,里面白花花的墙面,布置都是冷冰冰的都是大小机器,一个白衣服的,好似是大夫的人在看书,瞧见管家进来,抱着一个小婴儿,直接愣住。
管家:“云医生,这里还有一个孩子,您给做一个dna,看看和老爷有没有血缘关系。”
“你们……老爷,也有私生子?”云医生起身探头望着孩子,脸上难掩惊讶。“孩子长得真好。”
“只看看有没有血缘关系。”管家莫名地护着孩子,不乐意“私生子”的称呼。
云医生因为老管家明显维护的态度,更是惊讶。
他只是一个私家医生,老管家却是老爷最信任的管家。云医生不再说话,拿出专业的态度,一手棉签蘸着碘酒准备清洁,一手举着针筒,口中说道:“小娃娃长得这样好,我真不舍得抽血。”
潇洒惊住。
老管家抱着孩子躺在自动婴儿摇篮里,轻轻地撸上去一只胳膊的衣袖,闻言眉心紧皱:“少抽一点点。不要疼。”
云医生:“我的专业水平,您老放心。”
红色的碘酒抹在胖胳膊上凉丝丝的,举着针筒就要戳下来。
潇洒“哇”的一声,哭得惊天动地,眼泪珠子一颗一颗地流下来,哭得别提多凄惨。
“哇哇……哇哇……”潇洒愤怒地嚎着,用足了力气挥舞胖胖的胳膊腿儿,表达他的气怒:胆敢扒皮抽血!还要先洗干净!这爹我不认了!
“哇哇……”潇洒一颗受伤的宝宝心哭个不停,哭得艳阳天的天气都阴了下来,小雨淅淅沥沥的。
老管家一面吩咐佣人们收拾外头的物事,一面要他哭得,实在不舍得。从摇篮里抱到怀里,轻轻晃着哄着,口中说着:“这么好的孩子,一定是我们老爷亲生的。不知道是哪位夫人生下来的,放到门口。”
云医生去关上窗户,一转头望着哭嚎的胖孩子,更纠结,作为一个医生,不应该如此心软,可这孩子哭得太要他心软了。
潇洒还在嚎着,胖胖的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红鼻子也红,还在使劲全力地哭,大有水漫金山的架势:我就知道爹是坏爹,潇洒不要了!哇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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