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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我明明这么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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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憎

    凌晨四点半,床上的人渐渐转醒。

    关洁守了大半夜,眼皮又酸又涩。

    期间,她除了上趟厕所,没有任何走动,她就僵坐在座椅,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祝政。

    一直盯到他醒才转移目光,透过床,隔着只开三分之一窗帘的缝隙望向远处的天。

    灯光映射下,天边泛起潮红,周边似橙似紫,隐隐融于夜色。

    黑夜像怪兽张着嘴,露出獠牙,龇牙咧嘴地吞噬最后一点光。

    她看了许久才扭头,扭头重新将目光定格祝政脸上。

    他长相很凶,属于狼系脸,五官凌厉、端正,线条棱角分明,不带一丝柔和,丹凤眼更是锋利、凶狠。

    以前在北京,在他最肆意横行那几年,那圈子里的人总会评一句“祝公子是圈里最不能激的。他要疯起来,真的连命都可以不要。”

    祝政睁开眼皮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关洁。

    昏暗寂静的病房,她孤零零坐在床头,翘起腿,捏着打火机,仰起下巴,面无表情看着他。

    他隐约察觉到她漆黑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消失。

    他内心忽觉空虚,一大堆他来不及细想的、滚烫的、尖锐的情绪朝他扑面而来,他忍着喉咙的干痒,撑着手掌缓缓坐起身。

    他左手臂还打着吊针,行动多有不便。

    挣扎四五分钟才勉强坐起身,他抽了个枕头垫在后背,手搭在床侧,抬起头,神情认真地打量着关洁。

    她身上穿着亮眼的红玫瑰裙,曲线勾勒完美,艳丽又妖娆。

    这是他第一次看她穿这么艳的颜色,印象里,她大多喜欢淡色系的衣服,

    如果没记错,黑白灰是主色调

    空气粘稠、潮湿,他艰难掀开眼皮,扯动嘴角问“什么时候来的”

    关洁缓缓眨了下眼皮,推开椅子站起身,一副要走的样子。

    祝政滚滚喉结,再次出声“关洁”

    关洁抬头瞥他一眼,径自拖开椅子,绕过床尾走到窗户边,反身靠在窗台,捏着打火机,慢条斯理点了根烟。

    烟点燃,她垂下头,张开红唇,含着烟嘴,不紧不慢抽了两口。

    她仰头,一点一点吐出烟雾,直到吐尽,她才撑着手肘,平视他,娓娓道来“我来得很不巧。”

    “一来,就碰到了周瑶。早知道她来,我就不来了。”

    说到这,关洁缓了口气,转过身,背对他,嗓音沙哑道“祝政,你别再折腾自己了。”

    “真的,别折磨自己了。”

    陈川的话一句又一句盘旋在耳畔不肯散尽,她闭着眼,咬了下嘴唇,嘱咐他“日子是自己的,旁人替不了,以后你好好过吧。”

    “我真的很讨厌现在的你。这样的你,让我很陌生。”

    祝政心里咯噔一下,他攥住被角,偏过脸,神情复杂地盯着关洁单薄、削瘦的背影。

    背影单薄得像作家的稿纸,风一吹就被掀起几丈高。

    祝政看着她站在窗口一动不动,看着头顶的白炽灯打在她身上,镀了满身凉薄。

    祝政胸口闷得慌,他深深吸了口气,忍住五脏腑的疼痛,拔出手臂上的针头,准备掀开被子下床。

    “你别动,先听我说完。”似是察觉到祝政的动静,关洁转过身,出声打断他。

    “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清楚。”

    祝政停住手里的动作,看向关洁的眼神里罕见多了丝慌乱。

    他试图抓点东西补救现在的场面,眼神转来转去,最后落到床头柜的白玫瑰花束上。

    他俯身,够长手捞过床头柜的白玫瑰,举起手递给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说“我记得你最喜欢白玫瑰,我借花献佛,送给你行不行”

    轰地一下,关洁只觉全身的血液都集在了脑子。

    大脑过度充血,弄得她喘不过气。

    她的肩膀、小腿不自觉发抖,心脏也跟着颤抖。

    她全身僵硬地站在窗边,她捂住嘴,眼神死死盯着祝政手里纯洁无瑕、干净娇嫩的白玫瑰。

    白玫瑰无罪,人却恶贯满盈。

    她抬头望着祝政从容的笑,望着他与白玫瑰同框的场景,只觉讽刺。

    太讽刺,太讽刺,真的太讽刺了。

    他是怎么堂而皇之说出那句“我记得你最喜欢白玫瑰”的呢

    她的心一下跌落谷底,摔进深渊,摔成四分五裂,再也拼凑不起来。

    委屈、怨恨、厌恶数不清的情绪翻滚在她脑海,她睁大眼,眼泪不受控制地一颗一颗往下掉。

    她胡乱抹了几把脸,放声大笑,笑到眼泪直流,笑到她蹲下身,蜷在墙角,捂住嘴,哭到泣不成声。

    祝政完全没料到结果会这样,他满眼慌乱,匆匆忙忙掀开被子,赤着脚走到关洁身边,试图伸手抱她起来。

    关洁岿然不动,无论祝政怎么拉、怎么扯,她都不动分毫。

    她哭到鼻子眼泪一大把,哭声绝望、悲凉。

    祝政抱不起来,跟着蹲下身,拿着白玫瑰的大手贴近她的脸,磨出茧的指腹一点一点抹去关洁的眼泪。

    关洁望着他的脸,再扭头望着脸侧的白玫瑰,猛地用力甩开祝政的手。

    祝政猝不及防,被推开好几步。

    推开祝政,关洁气急败坏,往后躲了几步。

    她退到墙角,绝望地看了眼祝政,抬手使劲搓右脸颊,搓到脸皮泛红,疼痛四处蔓延还不肯罢休。

    祝政见状,起身,扶着窗口,弯腰咳嗽好几声。

    咳到差不多了,祝政站起身,重新抬腿一步一步朝她走近,他摊开双手,试图触碰关洁,他紧了紧呼吸,言语安抚她“关洁,你冷静点,好不好”

    “你别过来”关洁见他越走越近,急声打断祝政。

    祝政立马停住脚,不再往前走分毫。

    关洁眼底满是苍凉,似北方的秋、北方的冬,枝叶掉落、草地枯萎、白茫茫的雪覆盖所有路面。

    她死死捂住嘴,埋着脑袋,不让哭声溢出来。

    她眼睛通红,血丝布满整个眼球,额头发丝全被泪水打湿,贴在脸颊,样子很是狼狈。

    祝政听到关洁惨烈的痛哭声,看着关洁痛苦万分的模样,心脏痛到窒息。

    他试图安慰,却无从下手,只能陪着她,陪着她哭、陪着她绝望。

    病房刚开始还有断断续续的哭声,到最后只剩死一样的寂静。

    窗外天边不知何时开了一道白光,白光顺着缝隙,一点一点蔓延,最后撕成大口子,将所有黑暗吞噬。

    关洁站得腿脚发麻,眼睛火辣刺痛。

    她捧住脸,粗鲁地抹了两把眼泪,接着抬起脑袋,朝对面的祝政勉强扯了个嘴角。

    她神情麻木地看着祝政,看着祝政手里的白玫瑰,语调格外淡、格外平静,她甚至笑着说“祝政,我这辈子讨厌的就是白玫瑰。”

    “我讨厌它的纯洁无瑕,讨厌它的干净,讨厌它的一切。”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最爱的是白玫瑰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啊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爱它啊”

    “我明明这么厌恶、这么憎恨它。”

    祝政瞳孔骤然一缩,望着关洁的眼神里充满诧异、质疑。

    对上关洁绝望的眼,祝政心口止不住的疼。

    啪嗒一声,白玫瑰掉在地上,摔落好几片花瓣。

    关洁看着地上的花,抬手擦了擦眼泪,继续讲“你说讽不讽刺,都是玫瑰,我对白玫瑰厌恶透顶,却爱红玫瑰爱到骨子里。”

    祝政抓了把头发,满脸无力“我不知道。关洁,我不知道你爱的是红玫瑰。”

    “你从来没告诉我你讨厌白玫瑰。”

    关洁阖了下单眼皮,吸了吸鼻子,盯着祝政的脸,笑问“你给我机会吗”

    “你哪次送的不是白玫瑰呢。15年、16年、17年到现在,你不是一直都送我白玫瑰吗。”

    “祝政,每次都是白玫瑰,没有一次例外啊。”

    “你知道吗,我每次抱着那束白玫瑰,心都在滴血。我恨不得把它们一点点碾碎,然后扔进垃圾桶。”

    关洁越说越难受。

    她捂着胸口,克制住呼吸,一字一句说“祝政我的生日从来不是521,是421。我喜欢的红玫瑰,不是白玫瑰。”

    “我吃海鲜过敏,每次跟你吃完,我都会进医院打针、输液,严重点还会休克。”

    “我是喜欢舒伯特,但是我只是喜欢他的经历,对他的作品并没有研究。”

    说到这,关洁情绪突然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

    她咬紧牙关,指甲死起嵌入掌心,任由指甲磨破皮,溢出血丝。

    她红着眼,哑声问“祝政,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啊”

    祝政站在那儿,站在那儿攥紧手心,颤抖着肩膀,丹凤眼里充斥着困惑、不敢置信。

    他对这些一无所知,他也不相信,他竟然记错了这么多年。

    他嗫嚅嘴唇,满是无措问“我我真的记错了吗我真的有这么混蛋吗”

    关洁见他满脸迷惑,忽然觉得很荒唐。

    她记恨了这么多年,结果到他这里,压根儿没有这回事。

    她迈开腿一步步走近祝政,走到他跟前,慢慢抬起头,波澜不惊看着他。

    看着他满脸痛苦、懊恼,看着他满眼慌乱、无措。

    她无力笑了笑,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红唇一点一点贴近他的嘴角。

    一路亲过嘴唇、鼻子、额头,最后落到祝政眼睛,她冰冷的唇瓣贴在祝政的眼皮。

    一秒、两秒五秒,她垂眼看了看他,最后移开嘴唇,将唇落到他的耳垂。

    手指划过他的脖子,落到他蓬勃、慌乱的心脏。

    她感受着祝政身体无声的颤抖,勾起唇,心态平和说“祝政,我比你任何人都希望你好。真的,我希望你好好的。”

    祝政察觉到她在做最后的告别,下意识搂紧关洁的腰,将她嵌入怀,他阖上眼皮,深呼一口气,声音不自觉颤起来,“关洁,我不知道,你不能这么对我。”

    关洁闭了闭眼,伸手拿开祝政的手,歪着头,耸了耸肩,满脸无奈说“祝政,我尽力了。”

    “我真的尽力了,我做不到,做不到跟你毫无芥蒂在一起。”

    祝政慌乱抓住关洁的手,神色挣扎半秒,缓声说“关洁,给我个机会。”

    关洁波澜不惊看着他,狠心说“祝政,不要让我恨你。”

    祝政骤然松开关洁的手腕,别开眼,不愿看再看关洁那张薄凉寡淡的脸。

    关洁走了。

    走得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她知道如何报复一个人,知道如何让那个人后悔,因为

    比美人迟暮、才华熄灭更让人心碎的是,骄傲的骨头一寸寸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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