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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聚会那天,关洁经班长多次邀请,还是去了现场。
阔别将近十年,大家都变得十分陌生,找不到几分从前的影子。
有的身材变样,有的容貌变美,有的她从头到尾都没留意过。
关洁不算最后一个到场,进去却赚足了目光。
同学们都对网上那场拉锯战历历在目,他们有的亲自下场替她澄清,有的暗地辱骂,也有的漠不关己。
讨论最多的还是她跟林昭那段往事。
他们大多惊讶,没想到距离这样遥远的两个人私下居然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谁能想,曾经拒绝无数女孩情书、一心只爱学习的学霸竟然这样深沉地爱过她,竟然跟她在巷子里接过吻,还一起住过几十平的出租屋。
最先说出这桩事的是班长陈琦,他这次有任务在身,想再次撮合关洁和林昭,所以故意在同学会上讲述林昭往事。
关洁那时刚从洗手间出来,她站在角落,无人注意。
班长坐在沙发间,视线扫了一圈周围好奇卦的人,举着一支话筒喟叹道“这事还得从那个雨天说起。”
“那天放学我去学校旁的书店买天利38套,刚买完外面就下起倾盆大雨,我忘了带伞,就在书店等了一阵儿。雨停后我往家赶,谁知刚走到巷子就看到我们林同学抱着怀里的人,贴在巷墙亲吻。”
“真他妈偶像剧现场啊。那天我在巷子口站了足足半小时,本来准备走,结果林同学转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看不要紧,我仔细一瞅,那不就是关洁吗”
“啧啧啧,那场面真绝了我现在都能记起来,那天关洁靠在墙上,顶着一张清冷的脸偏头看我时的惊艳。当时我就一个想法,绝了这俩竿子打不着的居然搞一起了”
“林昭这狗东西,自从我目睹他俩的事后,经常过来麻烦我。”
林昭同陈琦是邻居,也是好兄弟,两人一路竞赛、一路出国,脚步一致,到现在感情都很深厚。
“我俩去北京竞赛,主办方不许用手机。他为了跟关洁聊天,半夜翻墙去上网,聊到四五点又爬回寝室。就这状态还能得一等奖,你说厉不厉害”
“有次运动会,他跑三千米,跑完多少姑娘给他送水送巧克力结果这厮跑回教室去偷关洁没喝完的矿泉水。”
“该有一回关洁生日,这厮天不亮跑我家,拉我起床去拿生日礼物。大冬天的,这人骑自行跑完大半个黄浦江。礼物我忘了,好像是盘cd。”
“”
“最气人的一次是我俩都要提交出国材料了。结果这厮还在犹豫。大晚上拉我出去喝酒,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的,问我是不是不出国,关洁就不跟他分手了。”
“哎,我也算见证他整个青春的人了。他俩要是不成,哪儿是一句“遗憾”能概括的。”
关洁站在角落没出声。
她知道林昭曾经很爱她,也知道他满足她在意的细节。
可这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说他俩那段情感,或者林昭的青春岁月。
她很抱歉,却无能为力。
他们都已经错过,再也不能回头。她如今对林昭唯一的期待,便是希望他有一天可以释怀这些往事。
林昭是跟高秀一起来的。
高秀拿着点名册一一点完名,视线最后落到关洁脸上,笑着说“我这几年一直良心不安,这次是专程为你而来。这句道歉埋藏了这么些年,也该有个安放处。”
“当初的事是高老师对不住你。实在抱歉,让你跟林昭错过这么多年。”
高秀已经退休四五年,身体大不如前,这次过来还拄着拐杖。
关洁其实从未怪过她,只觉得戏剧弄人。
她笑着摇头,说“您好好休息,别再想这些事。都过去了。”
高秀抓着林昭的手握了握,扶着老花眼镜问“跟林昭还有可能吗”
关洁悄无声息看向林昭,他也会低头看她,桃花眼里裹挟几分无奈,似乎并不知道高秀会这么问。
关洁抿了抿嘴唇,抬起左手,露出指上的戒指,低声说“抱歉,高老师,我已经结婚了。”
林昭表情登时愣住。
他看着她,满眼怔忡。
高秀见状,只能无声叹气。
途,祝政给她发消息询问地址,关洁默默给他发了定位。
祝政赶到现场,大家吃完饭正要去ktv唱歌。
他刚开完会,一身商务打扮,他没进去打扰,只在包厢门口问她还有多久结束。
关洁刚要回复,包厢门被人打开,大家纷纷看向门口的祝政。
祝政见状,收好手机,抬眸看向包间。瞥到关洁,祝政无声打了个招呼。
关洁看到祝政,快步走出包厢,主动挽住他的手臂,笑着跟同学介绍“我老公。”
众人一愣,纷纷惊讶她竟然结婚了。
惊讶完,大家有意识地看向包厢里的林昭,同学一场,肯定向着林昭。
祝政隔空与林昭对视几眼,礼貌打了声招呼。
离开前,祝政特意为他们买了单。
两人走到电梯,林昭跟着走了出来。关洁夫妻同步回头,祝政最先反应过来。
他握住关洁的手,上前与林昭礼貌打了声招呼。
关洁倒是没从他脸上看出醋意。
两人对峙几秒,祝政掌握主动权,先声夺人道“很感激您曾经深爱过她、关心过她,以及在她无助的岁月里照顾她很多年。不过以后有我,我会努力做一个好丈夫,给她最好的爱与安全感。”
祝政给足林昭体面,这番话却让林昭哑口无言,只勉强点了个头。
回去路上,祝政一言不发,关洁好几次搭话他都只淡淡地嗯了声。
关洁看不下去,挑挑眉,故意问他“你是不是吃醋了”
祝政秒回“没有。”
关洁若有所思哦了声,慢悠悠开口“没有啊,那有点可惜。刚刚班长讲了不少我跟他”
祝政横眼看她,差点气笑“吃没吃你不知道这么浓的气味你闻不出来”
关洁象征性地捂住鼻子,满脸揶揄问“现在闻出来了。刚刚那么大方,全是装的”
祝政找了个位置停下车,解开安全带,偏过脑袋,神色不明看她几眼,声调平静说“没装。感激是认真的,吃醋也是真的。”
“感激他在你曾经最无助、黑暗的岁月陪你一起度过,感激他对你这样好、这样温柔,却又遗憾自己未能这么早遇到你、爱上你。”
关洁喉咙里的打趣忽然说不出口了,她松开安全带,爬起身,够过操作箱,一把抱住祝政的脖子。
低头亲了亲祝政的下巴,安抚他“没关系。生命每个人的出现都有它的道理。没有早晚之分,只有对错之分。”
“无论现在,还是未来,我只爱你。”
祝政无声叹了口气,表示被她说服。
关洁月出了新歌,风格跟以往大相径庭。新歌出来,纷纷占据几大音乐平台新歌榜首。
词曲依旧是她本人亲自操刀,不过间发生过一个插曲。
那天晚上她洗完澡去书房找她第一版本歌词,不小心翻到一封信。
封面写着“致关洁”三个字,关洁认出是祝政的字迹,想都没想,直接开了信封。
a4写了整整两页,字迹潦草,有些语句逻辑不同,可见写信的人当时的状态并不好。
信件内容如下
今2020年3月25日,凌晨三点二十一分,天阴。
我不知道你是否会看到这封信,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看到。这封信写在你睡觉后的一个夜晚。
我有很多事要与你交代,却又不知如何出口,只能通过写信的方式告诉你。
这是我第一次写信,多少有点局促,也不知如何开头,姑且原谅我这样啰嗦。
如你所见,我生在一个钟鸣鼎食的家庭,从小吃穿不愁,能用钱满足的都不是事。
外人眼里,我肆意妄为、横行霸道,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却不知,我得到的每一件礼物,都是明码标价过的。
我父亲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必须按照他的标准来。
我从小生活在高压下,稍有不慎便是一顿暴打。
皮带、木棍、椅子、砚台什么顺手,他用什么。
我各个方面都必须拿到第一名,连吃喝玩乐方面都必须拿到名次,否则便不配活着。
18岁以前,我没有自主权利,我的人生只有一味的服从。
他像训练军犬一样,试图将我打造成机器人,以期将来将我用在他最需要的地方。
我6岁那年曾亲眼目睹他与别的女人在床上翻云覆雨。
彼时我跪在床前,一边低头背家训,一边听那些污秽不堪声。
那女人长得很像我母亲,与我父亲结束后,她总会穿着丝绸睡裙,赤着脚走到我面前,朝我递一束白玫瑰。
她说,女人都喜欢白玫瑰。以后要是遇到喜欢的人,一定送白玫瑰。
这段屈辱曾被我封存许多年,我刻意不去触碰,不去回忆。
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觉得屈辱。
这样的状况我后来见过无数次,由最初的无知、愤怒再到最后的麻木,已经过了很多年。
我花了很时间遗忘,却在珍珍到来那年再次上演。
我母亲是个多愁善感、甚至懦弱的女人,小三找上门,她除了保持沉默,没有任何手段。
她的记忆其实有很大偏差。珍珍最初到祝家,我其实并不喜欢她,甚至厌恶。
她让我想起了很多屈辱的瞬间,直到她遇到跟我一样的处境,我才明白,她何其无辜。
她有次生日,买了蛋糕请我吃。我那天忙着处理我妈的事,不小心将她推进泳池,差点淹死她。
从此以后,我不敢再提她的生日,也畏惧那个日子。
她跟你一天生。我那时总以为你是521,大概是因为珍珍。
当然,很大一个原因,或许是我不够重视、在意你。那时的我,潜意识里并没把你当成一个很重要的存在。
我很抱歉,抱歉让你在意这么多年的事,我却没有任何记忆。
母亲最初被关进精神病院那几年,我无法忍受这个结果,一直排斥珍珍的靠近,却又无法拒绝她带来的温暖。
我知道,她也讨厌祝家。
她爱自由,爱外面广阔的天地,她经常与各地朋友出去旅游、冒险。
祝淮安想把她培养成第二个我,想让她为他的宏伟蓝图更上一层楼,想让她成为一个他晋升的工具人。
我做恶人将她赶出北京,在外人面前与她水火不容。
或许我周边的人都不解我为何对她如此苛刻,我也承认这点对她极度不公平,却也不后悔做这决定。
前三十年,我在反抗成长,在压迫爆发,在屈辱里形成我独有的价值观。
我从来不是一个好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恶人。
我做过许多错事,错付很多人,也亏欠很多人。
我无法为自己辩解,也无从辩解。
珍珍车祸事件,我至今难以释怀。我的罪行累累,恐怕这辈子都无法洗清。
我却还有一个妄想我与你纠缠这么些年,不管后事如何,至少在你面前,我想做个清白人。
我心存侥幸,想你可以原谅我、理解我。
进去两年,我经历很多惨无人道的事。
我将自己定格为“罪人”,任由那些人辱骂、殴打,任由那些人趁夜朝我铺盖里倒水、撒尿,任由他们对我进行各方面攻击。
他们有的是杀人犯,有的是经济犯,有的是抢劫犯,有的是吸毒犯
长相其实并不算凶神恶煞,只是这些人太无聊,总爱找点事做。
我的鞋子总是湿的、脏的,我的被子大股霉味,各种各样的味道都混合在一起。
睡觉时,我总是闭着眼,失眠到天亮。
钢筋、红砖砸在腿上,钻心刺骨的疼。
养伤那段日子,我无法下床,护工替我清洗身体,总是粗鲁地摸过我的胸膛,随意落到任何位置。
我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躺在床上拿尿盆接,护工毫不顾忌我的隐私,赤裸的目光看遍我的全身,甚至有意抚摸我。
我强忍着恶心,无视她的打量,告知自己是在接受惩罚,不是享受,我这样羞辱地度过三个月。
前一年,新伤、旧伤几乎没好过。
我彻夜彻夜失眠,每次梦到珍珍,场景都是她血肉模糊地追问我“为什么是我死,不是你死”
我几度撑不下去,却又苟且偷安,试想活着出去的场景。
令我心理防线崩塌的一次是有天晚上,我对床的秃顶男人,居然钻进我的被子,趁我腿脚不便想要侵犯我。
那是我第一次反抗,那天晚上,我浑身都在颤抖,气得差点将人打死。
后来的几个月,我每每想起这事,都反胃想吐。
我曾有过几次轻生的想法,我曾在墙角找到一根上锈的钉子,晚上,我握着钉子,一次又一次地插进我的手腕。
钉子划过一条又一条血痕,我已经麻木,并未感觉到痛意。
直到旁边的人闻到我身上浓郁的血腥味,疯狂叫狱警,我才捡回一条命。
那次之后,里面特意给我安排了心理医生。他每次提及那些我不愿触碰的场景,我就头痛欲裂,只有撞墙让自己好受点。
这段日子,是我人生最灰暗、最无助也最痛苦的日子。
我试图将这段过去封存,任由时光侵蚀。
我也从未向人提起这段屈辱,你是唯一一个,看过我如此难堪面貌的人。
关洁,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这么糟糕透顶、令人作呕的人。
我的余生或许便是与这些无人问津的屈辱苟且度日,却又期待你毫无芥蒂接纳我。
我深知我没资格挽留、祈求,却还是想问你一句,能不能不要抛弃我
信看完,关洁攥着信,蜷在书桌哭得泣不成声。
她有预感,预感祝政在里面的日子不好过,却没想如此艰难。
那些刻骨铭心的、令人惊艳的、值得纪念的回忆,大多有一段惨痛的、令人崩溃、窒息的经历。
而祝政所承受的痛苦,远远不止这些。如果用学来表达,大概是太宰治式的绝望,张爱玲式的悲哀以及浪漫主义式的毁灭。
祝政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
他裸着上半身,从浴室里拿了干毛巾,在不停地擦拭头发。
等他意识到关洁不对劲时,是在两分钟之后。
他一进书房就看到关洁蹲坐在书架,咬着手指,哭得泪流满面。
看到他进门,关洁哭得更凶,眼泪鼻涕一大把,哭声更是不断放大,像是经历了什么惨痛的事。
祝政被她哭得心脏疼,急忙丢下毛巾,急步走过去,单膝跪在她面前,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问她怎么了。
关洁一言不发,只是揪着心口的衣服,哭得稀里哗啦。
祝政哄了好半天她才回过神,她一把搂住祝政脖子,任由滚烫的眼泪落进他的脖子。
她恨不得嵌入他的怀里,将她整个人都贴在祝政身上。
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祝政搂住她的肩膀,大掌轻轻安抚她的后背,低声询问“怎么了”
关洁哭得说不出话。
眼泪汪汪看着他,捧住他的脸,极力去亲、吻他。
从额头到眉眼、鼻梁再到嘴唇,她吻得用力,恨不得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他身上。
她边吻边哭,最后断断续续开口“祝政,抱我,抱我,求你了。”
祝政连忙将人一把抱住。
关洁抓住他的手臂,思绪混乱道“祝政,我要你跟你做爱。快点,快点”
祝政闻言,皱眉向她,看她满脸认真,祝政没再犹豫,抱着她往卧室走。
夜晚深沉无边,他们躺在床上,恨不得将对方融入骨髓。
泪水、汗水、哭声、呻吟声夹杂一起,为整个夜衬了几分别样的景。
结束后,关洁大汗淋漓、口干舌燥,累到手都抬不起。
她抱住祝政的腰,脸贴在他胸膛,无声无息听着他混乱、有力的的心跳声。
很长一段时间后,关洁掀开被子,坐起身,扭头问他“你想听我唱歌吗”
祝政察觉出她情绪不大对劲,顺着点头“好。”
她打开灯,捡起地上的黑色蕾丝胸罩,从衣柜里翻出一条蓝色阔腿牛仔裤穿上。
灯光下,衬得她皮肤雪白光滑,脖子上新添的吻痕更是惹得她风情万种。
她抱起吉他,走到落地窗旁的单人沙发坐下,抬眸看了看祝政,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脸,说“你之前不是想听小黄歌吗我写了首,唱给你听。”
祝政站起身,晦涩不明地看着关洁。
关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闭了闭眼,抱住吉他,开始弹唱
呼吸在发紧,灵魂在震颤
你爬上我、进入我,与我缠绵不休
你拥住我、吻住我,与我津液互换
心墙早已坍塌在你掌心,任你肆意融化
快来吧,快来占有我,与我陷入爱的沉沦
我要紧贴你的颈与你交错呼吸,与你意乱情迷,丧失理智
你翻过山头,拐过万水,虔诚匍匐,将我压入身下。
汗水在飞溅,灵魂在深叹,你我在交缠
你是我的、我的、我的专属
我也是你的、你的、你的唯一
这样契合的我们、我们,怎能不天长地久
没关系,都没关系,她会陪着他度过余生,陪他永永远远。
这首歌只唱到一半,便被祝政的吻封喉,他发了疯地扑向她,眼里心里只剩她。
他们疯狂、颠覆、叛逆,他们是一对恶贯满盈的罪人,也是彼此此生唯一挚爱。
如果真有神佛,请保佑他,保佑他此后余生顺遂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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