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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54
昏黄的光线编织成网,笼住贺卡上的字迹。
直到湿润的液体坠下,将墨黑的字迹浸透。
舍不得是人之常情,但她也知道,在关键节骨眼上,必须得区分孰轻孰重。
面对信仰,裴骁南是坚定的。
面对爱人,他也会给到毫不犹豫的偏爱。
这种情况下,他的选择和使命,她同样需要去理解与分担。
时晚寻慌忙用手背擦拭掉泪珠,又想起来什么,跑到家里的阳台上。
她住的楼层不高,于是推开窗户,朝下望去。
黑夜寂静,裴骁南果然还站在那儿。
男人一袭黑衣,单手抄兜,影子被拖曳得很长。
如同一颗荒漠中永不弯折的树。
兴许是直觉,他下颌微仰,薄唇弧度漾开,顺着她俯瞰的位置望过去。
时晚寻下意识想到跟他拥抱的时刻,甚至还留有余温。
男人肩背宽阔,轮廓硬朗,搁置在她肩窝的下颌线流畅。
像一艘随时为她停港的船,她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之所以发现裴骁南今天心情不好,也是因为在公司楼下拥抱时发觉他身上的烟草气息浓重。
平时裴骁南在她面前会加以克制,除非遇到棘手的事情才会抽的比较凶。
时晚寻朝下挥了挥手,想把要眼前的景象再弥留得久一点。
他胸口翻涌着若有似无的怅然,用口型说了句:“阿寻,再见。”
直到黑夜吞噬掉那抹逆行的背影,她依旧站在阳台上,仰头去看,夜空高挂着一轮明月,跟离开西城那一天的很像。
再次回到客厅时,时晚寻打开微信,敲下一行字发过去。
【贺卡上的字我看到了,我会一直在这儿,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所以,我的英雄,请你务必凯旋。
nero:【好,我答应你,会平安见到你。】
他说过会永远陪着她,亦然不会食言。
洗完澡睡觉前,她还攥着那枚玉佛,仿佛他还在自己身边,浑身就充斥没来由的安全感。
一路驶回军区,晚风在耳旁呼啸。
这次出任务陆良淮肯定跟裴启知会一声,他没理由不回来说明情况。
夜深如墨,裴骁南将越野停在后院,本来先想敲门,哪料裴启就站在门口,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月光洒下一地银辉,也将裴启的白发照耀得更明显。
当了一辈子军人的男人很少服软,此刻饱经风霜的一张脸却略显动容。
父子两相对无言,好似两尊冰冷的雕像。
“裴首长。”裴骁南轻声唤了声,算是表明了态度,率先打破僵局。
裴启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要求就严苛,更不擅长表达所谓的父爱。
他对孩子的要求就跟训斥手底的士兵一样,很多时候陈平都让他要态度和缓些,不要显得那么不近人情。
越到晚年,他越能体会到如此无奈的感受。
裴启点头,张口道:“陆局跟我打过招呼了,这次执行任务多加注意。”
“我还以为您又要教育我,或者先来一通家训伺候——”他挑眉轻笑,倒是避重就轻。
裴启早就想气得吹胡子瞪眼,又按捺着没发作:“我还恨不得给你家法伺候一顿,从小到大,你有自己的想法,也走了想走的路,我跟你妈年纪都大了,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之前出任务,你妈有时候做噩梦哭醒,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你在前面冲锋陷阵没错,但要知道英雄可不好当。”
在部队里,英雄会得到功勋与奖章。
但论私心,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孩子成为冰冷石碑上被铭记的英雄。
裴启也不例外。
裴骁南的目光平静幽深:“您之前带手下兵的时候,总不会跟他们说这种话。”
裴启叹了口气:“我老了,现在说不过你,也生不动气。这次出任务的事情我先没告诉家里其他人,免得他们担心。多余的话我不说你自己心里有数。我确实不会跟手下的兵说这些,我也清楚这条路你不走,别人家孩子也会走,总要有人负重前行的,别有负担跟牵挂。”
出身于这样的家庭,他怎么走,未来都是一条康庄大道。
但裴骁南一身反骨,偏偏选了所有道路里最难的那一条,布满荆棘坎坷,也曾看过血流成河。
他从来不是喜欢后悔的人,笃定了就不会回头,毕竟人这辈子总得为找到心里那点儿光活着。
少年时觉得这份职业是热血与责任,后面才意识到在黑白两端,最难坚守的是初心。
裴骁南想说些话回应,却被裴启拍了下肩膀:“什么都别想,明天就要走的话,今晚先在家里住一晚。”
“首长命令不敢不从。”言罢,裴骁南还冲着裴启规规矩矩敬了个军礼。
半晌他放下手,把玩着打火机又问:“就是我住一晚方便么?”
裴启睨过去一眼:“自己家,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裴骁南轻笑道:“怕您给我扫地出门。”
裴启哟了声:“给你扫地出门,你住人姑娘家去啊?”
他意外得眼尾微扬:“爷爷告诉你了?”
“聊天的时候提了几句,说是没想到你怎么就开窍了。”裴启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跟人姑娘做好后方安抚工作了没?”
裴骁南一脸接受审判的坦荡:“做完才过来。”
“你这次再回来,找个机会让我跟你妈见见。”裴启想了想,又补充说,“迟早要见的。”
他漫不经心地应声:“回来再说吧。”
他还没跟时晚寻说过见父母的事情,总要等手头事情都处理好再稳定下来。
简短的谈话结束,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别墅,再无他话。
他跟裴启之间很少有像今晚这样的氛围,起码能敞开心扉地聊天。
陈平已然睡下,他洗澡的动静放得很轻,裹着浴巾出来时,又打开聊天界面。
nero:【睡了?】
时晚寻:【还没,有点睡不着。】
nero:【我陪你。】
还没懂他要怎么陪时,视频通话就打了过来。
时晚寻怔怔接过,顿时便知道他的用意。
刚洗完澡,她穿着轻薄的睡裙,皮肤粉白,两道锁骨跟月牙一样,再往下曲线随着呼吸起伏。
裴骁南看得喉头发紧:“镜头往上一点。”
尝试过几次,他又不知道那种手感绵软到不可思议,更不用提小姑娘难耐时,簌簌颤栗,哭腔清甜的场景。
“什么?”她目光似水,一脸茫然。
两人的视线隔着屏幕相撞,他的黑眸里满是难以言喻的情绪。
裴骁南声音微哑地提醒:“我会忍不住。”
“……”她颊侧转红,在氤氲的小夜灯下,模样清纯乖软。
他默然一阵,又意味深长道:“我陪你睡,电话可以一直开着,直到你睡着为止。”
视频通话里,男人眉目清明,连安抚的话都被他说得旖|旎。
“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不用陪我。”她实在担心他出任务后的身体状况。
谁知裴骁南悠悠地来了句:“小朋友不睡觉要怎么哄?”
“讲故事?”一说起哄睡,她就想起小时候听过的那些睡前童话故事。
“那我给你讲一个。”他凑近镜头,目光微动,“我要开始讲了。”
裴骁南嗓音低冽,语气缓缓,还真有点讲睡前读物的意味。
时晚寻没想到他还真把自己当小朋友,讲了一个有关狐狸和兔子的幼稚童话故事。
那一晚,蝉鸣炽盛,她迷迷糊糊地睡着后,裴骁南勾起唇角,无声的话语淹没在寂静中。
“晚安,小阿寻。”
夏季日出早,赶在天空泛着蟹壳青时,裴骁南已然收拾好行李,准备启程。
他清理东西时发觉口袋里还有一张昨晚的摩天轮观光券,他将那张券小心翼翼地放在包里,又将平安扣卸下,将这份记忆暂时封存。
手机响起,是原鸿打来的,让他过去天河机场汇合。
车窗半降,他手肘压下,另一只手疏疏懒懒搭在方向盘上,最后看了眼手机里存的照片后调头离开。
那张照片是时晚寻的‘出圈照’,照片中的人笑容清甜,很有感染力,仿佛看一眼连带心情都轻松起来。
他上回看到后,就一直默默存在了相册里。
将车停在航站楼附近,裴骁南下了车,给原鸿回了电话。
林维泽正好冲他招手,他一眼看到,又压低了帽檐。
“原局让我过来送送你。”说完,林维泽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平安回来。”
裴骁南看他表情严肃,宽慰道:“得了,用不着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林维泽苦笑着摇头:“认识你都快十年了,在学校你就是一呼百应的存在,到了警队也一样,但是大家也是真的服你,才喊你裴神。”
顿了顿,他继续说:“没别的,上回你情况有多严重,参与过行动的都清楚,眼睁睁看着你还要再去一次,按照部署,这回我还不一定是你的接线人,这一趟九死一生,身为兄弟,我却无能为力,只能说一切保重。”
裴骁南伸出拳,撞了下他胸口:“德行,搞这么煽情。”
“别让时记者等太久。”林维泽长呼一口气,咧出一个笑,“还等着吃你喜糖呢。”
“行,你红包别忘了。”裴骁南打趣道,“都十年交情,可不得表示一下?”
离别现场突然被这种插科打诨的话弄得氛围和缓不少。
林维泽看了眼时间,冲他比了个手势。
是他们当年在警队时指导员做的,意思是一往无前。
这一趟,他必须得一往无前才对。
飞机抵达南江机场时,夜幕已至,繁星几点。
南江位于我国西南,一年四季温暖如春。
有段时间没回来,他非常明显地感受到了南江的空气要更湿润些,气候也不比江城夏天的燥热。
他下飞机的时间正好避开了晚高峰,这会儿机场附近熙熙攘攘的人都是在等车的。
裴骁南戴着顶鸭舌帽,等到了上级派来接应的人。
来接他的人开着辆桑塔纳,降下车窗后,立刻招呼道:“南哥,好久不见。”
是之前南江禁毒大队的小五。
小五一看见他,真是完美诠释眼神冒光这个词儿,人也笑得憨厚。
“派你来接的我啊。”裴骁南侧目过去,扣上安全带。
小五委屈道:“南哥这话怎么感觉不是那么满意呢?”
“之前谁把车开沟里来着,反正我还没记性差到完全不记得。”裴骁南抬眼,笑得戏谑。
小五窘迫地说:“这事儿你怎么还记得啊?我都说了,当时是不小心来着。”
裴骁南没接话,又将包里的平安扣拿出来摩挲,垂眸凝视,思绪凝重。
之前的裴骁南肆意妄为,不信神佛,这会儿拿着个平安扣出神,反差实在太大。
小五注意到后,睁大了眼睛:“女朋友送的吗?不可能吧,裴队有女朋友了?”
谁不知道裴骁南在南江禁毒大队那几年,别说女朋友了,他身边连个女人影都没有,大家还打赌谁能收走这尊佛来着。
裴骁南咬着根烟,啪嗒打开打火机匣,拢住跳动的火苗,话音随着青雾坠下。
“嗯,女朋友送的。”
一语激起千层浪,后半截小五不再问他在江城禁毒大队如何,反倒是旁敲侧击着能让裴队认栽的是何方神圣。
窗外风景飞快掠过,他还是注意到了南江禁毒基地的标志。
那是承载了他几年心血的地方,基地内灯光明亮,红旗迎风招展,宛若冲破黑夜的最后一缕红。
裴骁南还记得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南江禁毒大队,临行前,指导员喊住他,语重心长地说:“骁南,无论在哪儿,记住,别忘了你现在‘曾许人间第一流’的初心,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发光发热。”
如今,他都离开南江禁毒大队有大半年时间。
过往全部归为序章,但‘卧底’这个身份还得继续。
到了下榻的宾馆,小五帮他拎着行李,送到电梯口,冲他低声说:“裴队,我就送到这儿了,之后原局肯定会联系你,注意安全。”
“好,今天车开得不错。”裴骁南昂了下下巴,不吝啬地夸了他一句。
小五立刻摸着后脑勺笑了,等到电梯门关上,他才转身离开。
刷开房卡,裴骁南先是警觉地检查了下房间有没有窃听或者拍摄设备。
他从包里拿出两支手机,拿起其中一个发信息。
【nanjiang.】
是在告诉她,他已经抵达了南江。
不一会儿,时晚寻确保他那边能打电话,温软的嗓音传来:“还顺利吗?”
裴骁南眉弓下的眼尾笑得微弯:“嗯,到住的地方了。”
窗外的月无声照耀,透过这扇窗户,他能看见烟火肆意下的万家灯火。
两人都先安静了会儿,倒是她飞快地从唇间吐露两个字:“爱你。”
裴骁南失笑:“说什么呢?”
“我说,爱你——”她这回放缓了语速,表明心意的像在撒娇。
小姑娘性子内敛,很少在他面前说这么直白的话,反倒是给他的城池搅弄得池鱼四奔。
那边依旧没有回应,时晚寻耐心地重复:“裴骁南,爱你,听得见吗?”
“听到了。”他垂下漆黑的眼睫,生出几分贪恋的意味。
时晚寻一开始还以为他不会有回应,先是失落了会儿,又听到那边温沉的嗓音,重复着说一句话。
她说了三遍的‘爱你’,他就回复了四遍的‘我也爱你’。
裴骁南不会给她任何一次落空的回应,理所当然地给到所有的偏爱。
还非得不让她吃亏,给到更满的回馈。
时晚寻眼睛亮晶晶的,心跳在静谧的空间也撞得更激烈了。
不得不说,才分开一天,她就有些想他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分钟,裴骁南眼瞳晦涩,又继续说,“之后我的电话可能会越来越少,如果你想我了,可以给我发短信,我没办法回复,但有时间就会看。”
这意味着从今天往后的每一天直到任务结束,她都可能生活在收不到裴骁南任何音讯的世界里。
万分不舍下,时晚寻背脊僵着,只说:“好,平安就好。”
简短的几个字却能成为支撑着他往前走的勇气。
有人还在等他回家,这就够了。
通话结束,夜色更沉。
裴骁南快速抽离掉情绪,拔下这支手机的电话卡,又将密封袋内的sim放到另一支手机上,这支加密了反追踪系统,一切动向也会在警队的监控之下。
许久没打开看过,他先是瞥了眼短信箱,空空如也,电话倒是有几个未接的。
裴骁南用舌尖顶了下颊侧,对着最新的那通未接来电拨了出去。
电话嘟嘟地响着,二十几秒后,他原本以为对方不会接,却在手机离开耳侧的后一秒,稚嫩的少年音传来。
“喂,谁啊?”
看来接电话的是伊文。
裴骁南咬着后槽牙,溢出一声笑:“你说老子是谁。”
伊文一听到声音就从位置上站起来,一脸兴奋:“青宇哥,你快过来——”
郑青宇不明所以:“怎么了?”
“南哥啊,是南哥回来了。”伊文晃动着手里的手机,“我号码都没仔细看,还以为我在做梦呢。”
郑青宇愕然:“你联系上裴总了?”
“对啊,他真的给我回电话了。”
郑青宇思忖了下,神色瞬间就变了。
伊文露出个小虎牙,又急不可耐道:“南哥,你怎么回事?要不是有人说你还活着,我也不会尝试给你打电话。”
“说来话长。”裴骁南简短地说了句,手里还攥着那枚平安扣。
伊文长呼一口气:“南哥,先别说了,你没死就好,你走之后,我游戏机都落灰了,也没人陪我玩儿。”
裴骁南的指骨敲在膝盖上:“不是都跟你说了少玩儿游戏么?”
“那我又没兴趣接手生意。”伊文耸耸肩,“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酒吧跟赌场都比原来难管了。”
“齐爷手底下又不缺人。”裴骁南敛起笑意,“少了我一个,齐爷的生意总不可能不转了。”
“那我也要说,说来话长。”伊文跟他卖关子,又关心地问道,“那你现在在哪儿啊?什么时候回来?”
裴骁南回道:“我在附近的小宾馆住着,回来就这几天吧。”
“那就好,我先去跟齐叔说一声,等你回来,我们就吃一顿大餐。”
这通电话自然被警方全程录音,原鸿分析后,给他发来了加密信息。
意思是齐弘生一定会加以戒备,让他务必小心。
伊文不谙世事,脑回路单纯,简单来说,他并不会去深思裴骁南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面对完全信任的人,只要人活着,他就不会多想。
但其他人算得上各怀心思。
西城又是一派风雨欲来。
天气酷热,齐弘生游完泳,又看见伊文鞋都没穿,匆匆跑出来
齐弘生擦干手上的水渍,笑了下:“什么事儿让你这么着急?”
伊文分享道:“南哥刚给我回电话了,他真的还活着。”
齐弘生表面上无波无澜,像是对这一结果并不意外。
他点头,吩咐说:“让他直接来hour酒吧见我。”
收到消息后,裴骁南没再回复,收拾完衣服去洗澡。
水流浇下,由于供暖不稳定,时热时冷。
冲完澡,他赤着上身出来,囫囵用毛巾擦了下头发,又躺倒在枕头,让那些多余的心思从脑海里排出去。
越到关键时刻,越是要保持冷静。
睡了五六个小时后,他瞥了眼窗外的天色,捞起衣服穿好,戴上鸭舌帽下楼。
傍晚,他又转车抵达边境线附近的小镇。。
边境线崇山峻岭,绿荫苍郁,周遭万籁俱寂,只能听见幽微的虫鸣声。
警队这边事先打过招呼,所以他通过边防很顺利。
找了辆附近的车,裴骁南塞过去一把钱,对方不用问便明白是要去西城的。
即使西城再危险,为了毒品或者赌钱,也会有不少人甘愿去往魔窟。
一年没回来,西城的变化算不上大。
只不过势力范围划分得更明确,争夺地盘更是常有的事。
夜间九点,一番舟车劳顿,裴骁南站在hour的门口。
灯火煌煌,一切繁花如旧,纸醉金迷。
刚推门进去,就有女人暧昧的往他口袋了塞了一张卡。
裴骁南眼神冰冷地扫过去,继续往前走,看到干冰喷洒后一群人随着音乐的节奏狂欢。
他往包厢的位置走,新来的服务生还拦住了他的去路:“先生,您是哪个包厢的?”
裴骁南正欲解释,却被身材微胖的男人打断。
“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啊,是新来的吧。”男人轻嗤一声,“裴总你都不认识。”
服务生吓得冷汗直冒,连忙道歉:“裴总好,不好意思,我刚来不懂规矩,虎哥、裴总你们别计较。”
裴骁南饶有兴趣地看过去,眼前的人确实是虎哥没错。
只不过对比通缉令上的人五官都有了些变化,可能为了掩盖身份所以进行了调整。
虎哥拿着把折扇,伸出另一只手说:“裴总,久仰大名。”
裴骁南没回握,风轻云淡地挑眉问:“齐爷的人?”
虎哥连忙啧啧两声:“你没见过我正常,你接手hour的时候,我正好不在齐爷身边,但中途回来过一次,这一回再见面,简直是一见如故。”
他依旧淡然:“虎哥抬举我了。”
包厢门被推开,伊文恹恹地打了个哈欠,见到他还揉了下眼睛,反应过来一把扑过去。
“南哥,你终于回来了——”
“多大了还跟小孩儿一样。”裴骁南将人从身前扯开,居高临下地看过去,在心里略做比较,“长高了。”
“齐叔也这么说。”伊文拉过他胳膊,“走,他们都在里边儿。”
包厢内的游戏正玩得酣畅,男男女女醉倒在一边,最中间的齐弘生端着茶杯,气场沉抑。
裴骁南长身鹤立,扫视过来时,压迫感十足。
他一进包厢,众人玩闹的声音都笑了。
齐弘生用豹子头拐杖点了下地,招呼了声:“阿南,过来坐。”
没人看过齐爷这么耐心地对过谁,纷纷抱着看戏的态度侧目。
一年没接手hour,这儿的员工换了一波又一波,这回回来,很多人对他的身份并不清楚。
裴骁南坐在长沙发一侧,双手交握,一派恭敬:“齐爷。”
比起酒,齐弘生更爱喝茶,于是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
“来,阿南。”齐弘生给他递过去,任由热气蒸腾着袅袅的茶香。
裴骁南端过茶杯却没喝,反倒是转移掉他的注意力:“齐爷见到我不意外?”
“你小子本事大命大。”齐弘生抿了口茶水,神色微松地靠在沙发上,“当初你救我,我就知道,要不然也不能替我挨了那么几枪还能活着。”
齐弘生捏着他肩膀,力道很大:“这回也一样,命大的人,老天不收。”
裴骁南对视过去,笑得畅快:“齐爷还是那么会夸人。”
两人的视线在交锋中暗流涌动。
齐弘生能让他过来hour酒吧,已然是递出去一半的信任。
剩下的一半得看这一回的碰面。
“再说了我的得力手下怎么能这么容易见阎王爷?”
齐弘生淡淡道:“阿虎,你说是不是?”
虎哥拿着话筒唱得哭天喊地,一听齐爷喊他,立刻丢下话筒,谄媚道:“我就说我眼神不会出错,在南江见到的人真是裴总,裴总回来,齐爷的声音还不得是如虎添翼?”
突然间,虎哥想起来一桩事儿,问了句:“对了,贺总过来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
贺祈山姗姗来迟,他戴着眼镜,镜片下的桃花眼微挑:“来晚了,各位。”
他直接坐在裴骁南身侧,语气幽幽:“今天还挺热闹。”
虎哥吼着大嗓门,醉醺醺道:“可不是吗?裴……裴总回来了,得庆祝,是得庆祝。”
“庆祝归庆祝,就是这么久没见裴总,都有点想念了。”贺祈山扶了下镜框,“还以为我名下的产业要没人帮忙打理了。”
伊文在一旁好奇出声:“南哥,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啊?听说你出事后,齐叔派人去搜过山,连个人影都没搜到。”
齐弘生目光渐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阿南,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懂。”
“那你这一年去哪儿了?”贺祈山笑得斯文,“见不到你的日子,倒还有点没意思了。”
“我们当时中了条子的埋伏,我手底下的把我救了出去,之后就一直在养伤,偶尔在南江跑跑生意。”
他语气平淡,像是经历的并非一遭生死大事。
“既然你活着,不联系我是打算不干了?”齐弘生冷着神色,“我当时入行的时候就说了,做这一行,想金盆洗手可没那么容易。”
裴骁南抬起眼皮,问:“齐爷什么意思?怀疑我当时假死?”
“话别说这么绝对。”齐弘生干笑两声,“阿南,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不信你,也不会把你喊回来是不是?”
“我当时怕被条子抓到,事情搞砸了,也没什么脸面回来面对齐爷,这一年,一直都在外面流窜逃命,也有些累了。”
“你看看你,搞成什么样子。”齐弘生摇摇头,看似惋惜地问了句,“你既然现在回来了,是想通了,还是打算继续是不是?”
裴骁南沉默了会儿,只说:“一切听齐爷的意思。”
齐弘生满意地扯着唇角,似笑非笑。
贺祈山适时开口:“对了,时小姐呢,好像不在裴总身边了。”
裴骁南攥了下指节,应付道:“我醒来后就没见到她,可能是在混战中下落不明了。”
“女人没了,钱没了,货丢了,阿南,是我对不住你。”
齐弘生拍了下大腿,喊了声:“伊文,阿南不想喝茶,你去把我剩下的红酒拿过来。”
“这酒是好酒,千万别浪费。”
伊文拿过来剩下的红酒,奇怪道:“齐叔,这酒真的好喝吗?”
“喝一次,终生上瘾。”齐弘生暗示道,“你们说好不好喝?”
裴骁南眉骨凛然,瞬间明白这酒里加了令人成瘾的某些剂量。
“齐爷还是不信我?”裴骁南按捺着翻涌的情绪,舌尖扫过后槽牙,“我不碰这东西,齐爷知道。”
“与其让齐爷不信我,上次就应该让我死在边境线。”
齐弘生重重叹气,往杯子里倒了杯红酒:“阿南,别怪我,你既然选择回来替我做事,我要信任你也需要条件,这酒你不喝也得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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