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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碳烤年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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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钏话音刚落,胡同不知何处响起了几声轻轻的嗤笑。

    含钏神色认真地紧紧看着那人,似是在执拗地等一个结果。

    那人回过神来,一张脸渐渐从下巴颏红到耳朵尖,从红黑一张大脸里堪堪看出了窘迫与无措这事儿说起来,当真是丢人的,他们十个打三个,人家草原人却一把能掀翻三个人棺材里那个就是被草原人掀翻后,后脑勺撞到了桌子角,本来还有气儿,若是立刻包扎、吃药,三郎指不定还有救

    营头却阻止他们去叫大夫

    第二天一早,三郎就咽气了。

    那一整个晚上,三郎就躺在他身边,发出呜呜咽咽地走向死亡的声音。

    又拖了几天,这事儿才被爆出来。

    那人一下子眼圈就红了,发出怒吼,“草原人本性暴戾,又身强体壮我们大魏兵卒不敌也是常有的事儿人都死了还羞辱他,这就是咱们大魏的王妃吗咱们浴血奋战,保护就是你这样铁石心肠,不拿平民当人的王孙权贵吗”

    含钏面色一沉,隔了一会儿方轻声一笑,面目之上有显而易见的轻蔑与嘲讽,“浴血奋战浴血奋战呵”

    “我告诉你那群草原人才是真正浴血奋战的人那群草原人才是如今的鞑子让出边界的原因那群草原人为大魏争取了乘胜追击的机会,护送着大魏的官宦一路北上回家”

    “西山大营是守护京畿要地的最后一道关卡三对一,打不赢还死了同伴输了便输了吧还不让同伴入土为安这大热天的扛着棺材四处撒气你们这叫浴血奋战你们这叫自取其辱自曝其短”

    含钏轻轻昂起头,冷笑一声,“本宫身为秦王妃,本不该妄议。可本宫冒罪,问一句,若有一天当真外敌来侵,把京畿最后的屏障交给你们这群废物,北京城的人们那些缴纳了税子、依赖于兵卒保护的人们,是否能睡得安稳”

    含钏的声音振聋发聩。

    李三阳轻轻抬起下颌,喉头微动。

    王妃这话太冒险了

    但,这个时机过去就不再来。

    一切挑战都是机遇。

    既然西山大营的人送上门来,就算冒险,就算激进,就算目的昭然若揭。

    可这个时候不抓住,再想遇到这种机会,就难了

    胡同里的人们看向这群人的眼神多了三分探究、三分怀疑。

    那人陡然面红耳赤,向后退了一步,竟不知从何答起。

    含钏刻意沉了沉,给胡同里的人反应发酵的时间,待听得胡同内外传出细碎的议论声后,含钏方轻抿唇,声音缓和了下来,“我虽是秦王妃,可我也是苦出身,小时掖庭学艺,少时做掌勺开食肆,可以说我是东堂子胡同里里外外的父老邻里们看着长大的”

    李三阳轻轻敛眉。

    自家王爷,这个王妃,真的娶得好。

    是真的,娶得好。

    含钏声音柔和,“老百姓过的日子,伺候人的人过的日子,我又何尝不知道”

    眼神落在了那人脸上,“把你兄弟抬回去吧。我出十两银子,给他换一副结实一些的棺材,请晓觉寺的师傅为你兄弟做个祭场,再请一位葬仪为你兄弟好好整理一下。”

    葬仪是大魏特有的行当。

    有的人死相很难看,有的身体破碎零落,有的面目全非,若想要全须全尾地入土为安,就要依赖葬仪帮忙收拾打扮,好歹收拾出个人样下葬。

    这行当有些晦气。

    所以价格不低。

    寻常人几乎是请不起的。

    那人愣了愣,怔忡地直勾勾看向含钏。

    “至于那几个惹事打人的草原人该怎么查怎么查,该怎么惩治怎么惩治,若是一切属实,纵是你们营头不管,固安县主也不会不管这儿是皇城根下,谁敢放肆谁又敢造次咱们圣人眼明心亮,英明着呢”

    李三阳瘪了瘪嘴,堪堪把笑意藏住。

    行吧。

    自家王妃好歹记得给自己备条后路。

    若是传到圣人耳朵里去了,就冲着这么几句话,圣人也只有笑笑,对于先头不尊敬的话也该抹抹平的。

    先前燃着的纸钱快烧完了。

    留了一盆灰白干涩的泥灰。

    被风一扬起,在铜盆里打了好几个旋儿。

    空地上那几个半大的小子姑娘哭得悲戚。

    只有他们,哭得真切又悲恸。

    这世上的悲欢总是不能相通的,人死了,有的想着趁乱捞一笔,有的想着抓住机会再上一层楼,人生在世几十年,唯有那么几个人会真真切切地在墓前为土下之人撒上眼泪。

    含钏叹了口气,意有所指道,“都是给别人当棋子的,活一辈子不容易。早日入土为安,早日入轮回,盼他来世不为人鱼肉吧。”

    许是小娘子的声音太真诚,那人的眼眶瞬时红了,耳朵边好似又响起了三郎忍痛呜咽了一宿的声音。

    那一夜,三郎一定很疼吧

    后脑勺被撞了个洞,营头不许他们帮忙包扎止血,鲜红鲜红的血就从那个大洞里“咕涌涌”地淌出来。

    那一地都是三郎的血。

    好像把全身的血液都流干净了似的。

    那人埋头擦了一把脸,头一低,默了默,什么话也没说了,弯下脊背,扛起棺材的一角。

    打头的人一个被抓,一个认怂,其余的人有的埋头去抬棺材,有的抹了把脸上的泪,灰溜溜地跟在了后面,有的欲言又止地看向含钏,其中一个一直怯生生的小姑娘满脸是泪地冲含钏磕了个头。

    待临近傍晚,固安县主回城了,来过一趟,阴着一张脸来,“一个营帐三十人,草原来的顶天了两三个人草原来的又不蠢,如何敢主动去挑衅那群没本事的子打着教草原人官话的旗号,让草原人叫他们爹又侮辱草原人的母亲是被人随意凌辱的畜生”

    固安县主脸色沉得像暴雨来袭前的天空,“这个时候草原人都没出手,只是忍气吞声地受着。”

    “那群人问他们,我是不是也在草原开着帐篷接客迎人。”固安县主眸光里透露出与曹醒如出一辙的杀气,“这个时候,草原人才忍不下去,一巴掌把营帐的龙骨踢断了,这才导致了这一场混战”

    含钏静静地听,有些心疼地唤道,“嫂嫂”

    固安县主摆摆手,“这么多年,风言风语,我一早便惯了。”

    固安县主脊背挺得笔直,冷哼一声,“欺负我,没问题欺负我带回来的崽子,我他妈看他是活腻歪了”

    含钏把伸出去安慰的手默默缩了回来。

    展翅的雌鹰,咳咳,根本不需要不要钱的安慰。

    固安县主来得匆匆,去得匆匆,伸手摸了把含钏毛茸茸的脑袋,扔了一句,“妹妹放心,妹妹抓住时机造了势,做嫂嫂的自然不可能拖后腿”便风尘仆仆地又出了王府。

    固安县主刚走没多久,徐慨就下朝回家了。

    这厮想来是听到了风声,一回来便捧着含钏的脸左看看右看看,看了半晌也没看出红印痕迹来,便放了手,脸色也没变好,声音发紧发沉,“那不长眼的碰你脸了”

    含钏赶忙笑着摇头,“哪儿能呀我又不是个木头桩子别人手伸到眼前来了,我还不知道躲吗”

    徐慨看向小双儿。

    小双儿赶忙懂事道,“是的是的长史大人动作飞快,及时拦在王妃跟前了”

    徐慨方松了口气,不赞同地看向含钏,“冒进那群人是西山大营的卒子,为首那个姓顾的,正逢升迁之机,今日特意来挣表现来着西山大营的子被惹急了,什么做不出来瓷器为何要去碰瓦片”

    含钏笑嘻嘻地,“管他甚子欺负到门口就是不行”

    小娘子嬉皮笑脸的样子叫徐慨一颗心都软了,声音随之也放软了些,“行了行了,胆子也够大的”

    这头的秦王府一派祥和,那头的乾元殿却稍显尴尬。

    “你说,钏儿说若是外敌来袭,照西山大营的废物劲儿,北京城的百姓官宦连个囫囵觉也不敢睡”

    圣人面色平和,手里握着一只绿油油的扳指,轻声问道。

    对面脸圆圆的福王,扯开嘴角笑了笑,有心为含钏遮掩,“这也是无心之言,您听过就算了,犯不着跟一个小娘子置气。”

    圣人快被气笑了。

    老四家这媳妇儿

    精中带着憨,憨中又有一腔孤勇,孤勇中又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寸劲儿。

    真是上天赐给徐家的克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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