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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楚的身上萦绕着冷冽霜雪的清甜气息,倒进卫璟怀中的瞬间,让他措手不及地晃了神。
不过卫璟很快便反应过来,卫楚这是在替他解围,于是收了收手上的力道,尽量让人躺得舒适些,然后抬手轻轻覆在卫楚的太阳穴上按揉,关切道“还难受”
卫楚本就有些发热,听见卫璟这样问,顺着他的话势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朦胧的哑意,“嗯难受得厉害,手上再用力一点。”
卫璟的耳根倏地一红。
这这算是什么说法啊。
担心被人看出他并不习惯于卫楚对他撒娇,卫璟紧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揽住卫楚的腰身,随即对主座上的二人说道“父亲、母亲,实在抱歉,阿慈身子不舒服,孩儿得先带她回去了。”
然而,还没等浮阳长公主开口,席间便有人不高兴了,连带着语气都有些阴阳怪气“倒是世子爷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浮阳长公主就近拧了一把说话之人的手臂,美目凌厉“安达,你怎么能这样讲”
卫楚虽有昏沉,但意识还算清醒,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同卫璟说话,他立时蹙起了眉心。
意识到在这种场合上不能动手,只能选择其他的方式来为卫璟做些什么。
至此,卫楚不禁轻笑了一声,懒洋洋地从卫璟的怀里探出头来,墨瞳微眯,朝那人望了过去“若是三哥不高兴,那我与世子不走便是。”
席间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了卫楚正注视着的人身上。
那是镇南侯杨赫最为娇惯的小儿子,杨安达。
平日里无论是东西还是人,无论是在府内还是府外,但凡有他看中的,最后都会被他想方设法地惦记到手中。
可唯独除了一件事,那就是被卫璟所占据的世子之位。
卫璟的年龄要比杨安达小上两岁,身为府中的三少爷,他自然无法忍受这个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咽气的病秧子抢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位置。
可母亲的偏爱却让他有苦说不出,平日里只能咬牙切齿地忍着怒气,今日好不容易在席间能够揪到卫璟的小辫子,可这替他开口的世子妃却着实不像个善茬儿。
身为纨绔子弟,杨安达将骄奢淫逸这几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脑子里除去吃喝玩乐之外,并无其他能让这位少爷在意的事情,故而他根本不明白忠勇侯府在世家子弟眼中的概念,只一心以为同为圣上亲封的侯府,自是谁也不比谁低贱。
“五弟妹,你说这话可就是折煞三哥了,身子不舒服就回去歇息吧,这府中又不是三哥我说了算”
杨安达并未将卫璟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听见卫楚的声音,他也仍是吊儿郎当地笑着回望过去,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卫楚似是警告的视线。
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犹如刺破北境寂冷冬夜里的寒凉利刃,只一瞬,便恢复成方才同卫璟撒娇时的柔弱模样,弗如幻象。
可确实目睹了一切的真实经历仍是惊得杨安达当场说不出话来,他喉中一哽,后面的话直接被他咽回了肚子里,也霎时间记起了这位世子妃的爹所谓何人。
秉承着惹了祸便寻求父亲帮助的理念,杨安达无助地回头看向杨赫。
后者先是愤愤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却不动声色地摸了下杯沿,示意杨安达迂回一些,暂且向卫璟二人道歉。
杨安达心知听父亲的话总不会有错,更何况他现在被眼前这位五弟妹吓得腿直打哆嗦,再耍威风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浮阳长公主站起身,朝即将离席的两个孩子走了过去,轻轻碰了下卫楚的额头,无奈地替杨安达打圆场“阿璟,让戏命送你和阿慈回去吧,今日早些歇息。”
卫璟自是乖顺地点头,从始至终都将杨安达当成令人作呕的秽物,连一字半句都未同他讲。
答应了浮阳长公主之后,卫璟直接转过身,在戏命的引路下,假意艰难地扶着卫楚离了聚荷厅。
镇南侯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暗难平。
卫楚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后,立刻就昏得不省人事,被不放心的卫璟命阿黛细心地喂他喝了药,之后又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直到沉沉睡去,阿黛才去卫璟的房中复了命。
“杨安达今日说了多少不敬的话,”卫璟脱下夜行衣,抖落身上的寒意,清亮的眼底是神采飞扬的少年意气,“我便断了他多少财路,够他心如刀绞小半年的了。”
戏命扯下脸上面具,好奇道“不过半个时辰,你蹿到哪去了”
卫璟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顺手甩在桌案上,“提前行使本世子身为未来侯府继承人的权力。”
戏命挑挑眉。
头一回听见有人将偷钱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
卫璟看得出他心中在编排自己什么,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我名为世子,他实为世子,该从我手下走的账目,都在这儿了。”
戏命见卫璟的表情有些阴沉,想是杨安达的钱款来源有大问题。
“杨安达伙同卫骁的小舅子,吴德。为高官私养娈童,命案重重。”
卫璟寒声道“我真想将他们的肉一片一片地剐下去,以慰那些枉死的孤魂。”
“定要是那种削铁如泥的砍刀。”
他话音刚落,卧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
卫楚裹着厚重大氅,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
“世子您方才是在说要砍刀”卫楚的嗓子还哑着,听上去竟有几分雌雄莫辩的意味。
卫璟一怔。
不光是因为此刻的所听所见,更是因为他现在才明白戏命之前说的,世子妃轻功甚好这句话是何概念。
虽说是被卫楚突然进来的举动吓得怔住,但对卫璟来说,这一怔也只不过是抬眼间的工夫。
他眼底泛着的冷意尽数散去,朝卫楚出声的方向望去的时候,早已变成了素日里的温和情态,恰到好处的解释脱口而出
“阿慈,我是说糖糕。”
“那种很多枣泥的糖糕。”
卫楚讶异地“啊”了一声,心道自己定然是由于病况而听错了话,去坐榻上取了自己睡惯了的枕头后,便匆匆回了卧房。
如非必要,没有戏命陪在身边的卫璟鲜少被浮阳长公主允许离开卧房,但毕竟总有她照看不到的时候。
卫璟独自一人待在卧房内的藤条摇椅里,心不在焉地躺在上面前后晃荡着。
临近过年的天气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冷,正午的阳光温暖和煦,将树上还挂着的些许松动积雪推向地面,“啪嗒”一声,惊得树梢上的鸟雀霎时间四散飞远。
卫璟实在受不了这种憋闷,径自从藤椅上站起身,抓了件对他来说颇显多余的大氅披在身上作为病弱的伪装,然后打开卧房门走了出去。
一旦决定装成一个眼盲之人,便要时刻警惕,不能被人抓到了破绽。
“世子,您怎么出来啦外面多冷呀。”
阿黛正蹲在地上堆着雪人,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她匆匆胡撸了一下身上的雪,紧忙站起身朝卫璟走来。
要说这镇南侯府中哪个院子的下人最好做,还得是这世子所在的清沐阁当属第一。
府中的一应供给都是可着世子爷先来的,而伺候他的下人们也被长公主殿下以“吃好喝好才能伺候好世子”为由,一切用度都比其他院里的规格高了不少。
偏生世子爷并不多事,好伺候得很,因此阿黛和院中其他下人们对卫璟的态度自是感激涕零,清闲的小日子也过得格外滋润。
卫璟清了清嗓子,面色不太自然“世子妃呢”
阿黛长长地“哦”了一声,笑着回答道“世子妃在膳堂呢,我扶世子过去。”
“那,”卫璟故作矜持地点点头,“那好吧。”
被阿黛扶着,还没走到膳堂门口,卫璟便听到了卫楚颇为无奈的声音。
“你若是再扑到案子上来,当心我过会儿便不陪你玩丢树枝了。”
元宵也在
卫璟挥了挥手,示意阿黛退下,他要自己进去。
阿黛了然地吐了吐舌头,转身一蹦一跳地回了内院。
卫璟刻意放轻脚步,让屋中人无法察觉到自己的到来,即便卫楚生疑,他也可以用元宵一直在吠叫来作为卫楚没听到他脚步声的理由。
“吱呀”一声,虚掩着的门被卫璟轻轻推开。
清隽高挑的背影正垂首在灶台前忙碌着,听见动静,才飞快地回过头来。
见是卫璟进来,卫楚不禁有些紧张,“世子您怎的起身了外面寒气重,快回卧房歇着。”
“你在做什么稀罕玩意给元宵馋成了这样”卫璟笑问。
卫楚也不管卫璟是否能看得见,径自朝他晃了晃手中那团和元宵的长相几乎如出一辙的糕点,笑吟吟地答道“小狗糕。”
“包了枣泥,”卫楚的鼻尖、脸颊上粘着面粉屑末,眼睛被水汽熏得微微泛红,“很多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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