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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伦斯做了一个梦。
这是很难得的,因为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做过什么梦。她舍弃的一切都成为被抛弃的旧影，想要得到的一切都会在某个时刻来到她手中，即使是在生活急转直下,她的生命中心都集中到那个敌人身上时，劳伦斯的梦境也不容这个英雄沾染。
但她确实是在这个时候做了个梦。
那是……哪一年的事呢？梦里的劳伦斯正站在演讲台上,讲着生物科技的最新成果。
这演讲台不是在政府或军方的会议室里,也不是在镁光灯照射的领奖台上。她面前的这个讲台是温润的木制，讲台下座无虚席,望着她的脸庞都很年轻。
那么，大概是她二十几岁的时候吧。那时佩特·劳伦斯的第一个项目还没有遇到挫折，她的父母也还尚在人世，她是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学者,游学各州的著名学府,时而主持学术讲座。
在这个梦里，她手中的稿件上方印着加州理工的图标。
在她的讲座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讲堂后侧的一扇小门悄悄开了。一个女孩儿轻手轻脚地溜了进来,灿烂得过分的金发有些晃到了她的眼睛。
这女孩的到来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周围的那些学生们竟然纷纷悄声探头与她交谈，让劳伦斯流畅的讲演停顿了一瞬间。
她毕竟不是这些学生的教授,也自然不会点起名来质问这小姑娘来者何人。但在提问环节,这个给她留下了一丁点印象的学生竟然主动举起了手。
“你好，劳伦斯教授。”这个面容稚嫩的女孩站了起来，微笑着说，“我是奥德莉·刘易斯，大气物理学院的硕士研究生。你的研究中提出了一种关于细胞开发的猜想,它可以应用在哪些方面？”
这是个中规中矩的问题，劳伦斯自然也中规中矩地回答了。她已经忘记了那些回答的内容,大概是什么药物研究、传感器开发、疾病治疗等等的套话。
这位甚至压根不是生物专业的学生站在座位上一字不落地认真听完了她的话，然后朝她露出了笑容：“谢谢你，教授。我很期待看见你的研究结果在人类进步史上发光发热的那天——我相信那一天将会到来。”
话语落下时，那双翡翠色的眼睛也弯了起来。礼堂的灯光落入这双眼睛里，细碎的光芒就生动地跳跃了起来，仿佛阳光照射下的湖面。
而那光芒越来越炽热，绿色的翠湖变成了鲜红的血泊，倒映其中的灯光转成了铺天盖地的火光。这光芒越来越亮，刺痛了她的眼睛，在她的视网膜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劳伦斯醒了过来。
她在天启星上。
那在梦境里同样刺痛她眼球的光芒来自于达克赛德引以为豪的武器——超级欧米伽射线发射器的指示灯光。此时那一圈灯光正在依次亮起，标记着毁灭到来之前的倒计时。
恰好，那也是她生命结束的倒计时。
十余年过去，昔时意气风发的青年学者的身份一变再变，从科学家到囚徒，由囚徒变为逃犯，然后又成了超级反派，最后，她已经没有任何身份，只是成为了一块达克赛德随手安置的电池。
此时，超级欧米伽射线发射器正对着地球的方向。她的视线中能看见星图上这颗被圈出的蔚蓝星球正在漆黑的宇宙背景下旋转，在这个遥远的距离下，看不出它的表面哪里成了焦土，又是哪里成了冻结的冰原。
身为电池是什么感受？谁也说不上来。这庞大的毁灭机器并不隔音，她能听见在她身后更遥远的地方，有什么人在呼喊着进攻这座天启星严加看管的堡垒。
……
“来不及了！”蝙蝠侠咆哮道，感觉到自己的汗水已经流遍了全身。在他身边，钢铁侠左肩上最后的炮弹也发射了出去，再次炸翻了一群类魔。
“来得及。”连日战斗之后，托尼·斯塔克疲惫的程度比蝙蝠侠一定是有增无减，但他面罩内传出的声音依旧带着丝咬牙切齿的自信，“看着吧，我们马上就能进去了！”
“已经七天了。”蝙蝠侠沉重地喘了口气，抬起眼睛看着眼前的这片血肉战场，“我毫不怀疑达克赛德的正面进攻会被挫败……但他既然准备了这个歼星武器，恐怕在失败后会立刻命令它发射欧米伽激光，彻底摧毁地球。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们必须立刻阻止它！”
他握紧了拳头，胸口的蝙蝠标志开始一点点地亮起光芒。
“那你也不能这样消耗你这个装甲的能量！”钢铁侠躲过一个类魔的利爪，转过脸来冲他吼道，“你要是死在这个鬼地方，我可没法把你的尸体带回地球去——”
但他自己的战衣能量也将要耗尽，眼下这副狼狈的模样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
在又一轮汹涌而来的敌人扑上来时，蝙蝠侠胸口的那个发光的蝙蝠标志终于彻底爆发，一股横扫一切的能量直直冲入战场，将前仆后继冲上来的类魔们清理一空！
……
炮火的声音、惨叫声、怒喝的声音响成一片，劳伦斯在这片令人难以忍受的嘈杂之中有些恍惚了起来，身体里残留的生命正在缓缓注入这架机器之中的感受是如此清晰，几乎让她有些想笑。
又一盏灯亮起，发射器内部同样轰鸣了起来，而激光博士恰好对这类机械运作的征兆了然于胸。无论外面正在进攻这座发射器的人是谁，她大概都等不到他们冲进来了。
星图上的地球突然变成了红色，射线发射器开始了规律的振动，让外面的战场同样为之一静。这射线的直径足以让地球完全被淹没消失，想必在它发射之后，人类文明将会彻底被抹去痕迹。
劳伦斯凝视着那个太阳系星图，弯起了嘴角。
“欧米伽射线要开始发射了！”蝙蝠侠怒吼道，装甲开始了第二轮蓄能，“这里交给我！钢铁侠，你立刻进入发射器内部修改它的指令，我会守在这里——”
最后一盏灯亮了起来。被固定在墙壁上的激光博士听着那些零件开始高速运转的声音，看着自己一点一滴地消瘦干瘪下去。
这有些似曾相识的场景再次唤起了她零星的记忆，但又迅速被劳伦斯厌烦地赶出了她的脑海中。
她只是低下头，看向了空中两颗闪闪发光的微尘，让它们在她的视线中缓缓旋转、放大、再慢慢靠近。
她将发起最后一场毁灭。
钢铁侠一炮轰开了发射器的大门，朝内部极速飞来。但飞到一半时，他的飞行能源终于消耗殆尽，让他从空中一头落了下来。
但托尼顾不上这个了，他咬牙忽略自己极速跳动的心脏，朝发射器核心的位置冲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为了在外面战斗的蝙蝠侠，为了在地球上战斗的所有人，为了在地球上生活的每个生灵，为了他自己——
轰隆！
穿着正燃烧自己生命的战甲死死守住战场的蝙蝠侠惊骇地抬起头，欧米伽射线划破天际的炽烈光芒几乎在瞬间灼伤了他的眼睛。
下一秒，这巨型的毁灭射线在空中突兀地偏转，射向了另一个角度！而这偏转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接连的爆炸接踵而来，从那个如同堡垒般庞大的发射器内部突然爆发出了强烈的白光，气浪掀飞了整个战场。
蝙蝠侠从地上咳嗽着站了起来，望着这片赤色的空地。
他有些失神地看着那个成了一片废墟的发射器堡垒，感到了不太明显却很剧烈的痛楚和悲伤慢慢地袭上他的胸膛，让他几乎有些站立不住。
托尼·斯塔克是个伟大的人，一个不可多得的战友，真正的英雄。
正当蝙蝠侠沉重地呼吸着，缓缓向废墟走去的时候，一声刺耳的电流声在他耳内的通讯器里响了起来。
蝙蝠侠不可置信地偏过了头，听见通讯器那头属于托尼·斯塔克标志性的声音响了起来：“老蝙蝠，我知道你还活着！快过来搭把手。”
他在一个没坍塌完全的过道里找到了被压在金属板下面的斯塔克。他瞪着躺在废墟里一条胳膊诡异地弯曲着，还在大言不惭地自夸“托尼·斯塔克没那么容易死”的钢铁侠，第一次萌生了把他暴揍一顿的冲动。
但他最后还是压住了上扬的嘴角，沉着脸把他刨了出来，问道：“你是怎么做到这……”
“不是我。”钢铁侠站稳了，闻言沉默了一下，“是光的正负粒子湮灭……就在发射器核心位置。那里曾经有人。”
“射线最后击中了哪里？”蝙蝠侠同样沉默了片刻，但还是问出了当下最要紧的问题。
钢铁侠摇了摇头：“我只希望它能打空……不过我想地球应该还在。”
他们隔着战甲对视了一眼，当机立断决定迅速赶回地球。
————
在漫长的第七天中，他们最后还是打败了达克赛德。
洛基平息魔力天灾的魔法恢复了维度的秩序，同样也解除了地球的封锁。
于是，在时空乱流里飞行了几天的绿灯侠哈尔总算找到了机会，成功回到地球上支援他的战友们。被冰封和暴沸困在亚特兰蒂斯的海王也终于得以脱身，带着他的军队前来战斗。
魔法、科技、异能、神力，人类为了抗争末日而动用了一切力量。他们在强大的黑暗君主手下付出了一些牺牲，有人倒下了，但达克赛德终究不是联合在一起的地球英雄们的对手。
如同命运所注定的那样，他迎来了他的失败。
在他露出颓势的一瞬间，沐浴在绿灯能量下的奇异博士终于从昏迷中苏醒，维山帝的力量降临于此，黑暗维度的裂隙立刻开始缓缓收拢，将天启星的幻影赶出地球！
但达克赛德不是在战败的愤恨之中离开的。
这位睥睨宇宙的天启新神只是用毫无感情的眼神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攻伐不下的星球，就被黑暗维度吞了进去，身影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身上满是伤痕和鲜血的英雄们站在空白的战场上，有些难以相信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他们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爆发出欢呼，然后相互拥抱，或者亲吻在一起。
“天启”失败了！末日没有到来！
他们赢了！
但这份喜悦没有持续多久。打破了这份喜悦的是命运博士，他的声音里失去了那份从容的空灵，反而急迫万分：“第七印没有被解除！”
“什么？”洛基难以置信地说，“这不可能……还有什么比达克赛德更‘审判’？”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一道巨型的猩红射线突然从天边而来！它的直径几乎覆盖了一半天空，但这道充满毁灭意味的光芒只是擦着大气层的边缘横扫而过，接着直直地奔向了太阳！
超人飞了起来，直直地看向太阳的方向。接着，他的瞳孔放大了，明日之子看着眼前的一幕失声喊道：“……不！”
第七印被揭开了。
神灵的审判被以人力扭转，没有毁灭人类脚下的土地，而是击中了这个星系之中，唯一的那颗恒星。
当一颗恒星的引力内核被摧毁时，会发生什么事？
在这个令人猝不及防的事件发生时，只有超人的超级视力越过了云彩漂浮的天空，越过了遥远的距离，看见了在太阳附近的深空之中，正在发生的一切。
这颗美丽的橙黄色恒星炽热的对流层被欧米伽射线击穿。在射线的光芒尚未消散的那个瞬间，太阳就像一颗被穿在红绳上的美丽宝石般，在黑暗的宇宙背景下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接着，如同慢镜头那样，射线的光芒消散了，在被它穿透的两端，太阳内部的恒星物质开始向外缓慢、轻柔而不容置疑地开始抛射。
在这一刻，太阳看起来像是正在破壳而出的一只小小的凤凰，正在试探地伸出它幼弱的双翅。
克拉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从太阳两端抛射出的恒星物质将在太阳的自转中逐渐扩散下去，直到这只毁灭的凤凰彻底张开它燃烧的羽翼。太阳表面膨胀的大气层将会开始它的扩张，直到将离它最近的水星纳入之中，并将之吞没。
接着，一个接一个地，金星、地球、火星，然后是同样是气态天体的木星……它们挨个向太阳坠落，激发出更强烈的喷流。
而太阳的膨胀在吞噬了拱卫自己的这些行星后仍然不会停止。直到太阳系内的所有星球都坠入了这颗美丽的恒星内部，烈焰依旧在扩张和喷发，这凤凰的翅膀将要焚尽一切，直到太阳彻底死去。
也许这里在亿万年后会留下一个黑洞，但无论如何，再也不会有生命存在于银河系的这个角落中了。
克拉克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他的战友们也纷纷醒悟了“第七印”究竟应验在了何处，但这个重击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又实在太过令人难以置信了……
他听见他们低声交谈了起来：怎么办？如何拯救太阳呢？魔法有用吗？还是说能拿出什么方案……钢铁侠和蝙蝠侠何时回来？
而克拉克听着那片嘈杂的议论，仿佛又回到了氪星毁灭的那一天，还在襁褓中的他被珍重地放进了小小的飞船之中，那艘飞船载着他飞到了第二个家园。
在他的第二个家园面临毁灭的时候，克拉克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是束手无策，像个无助的婴孩。
他的脑海里回忆起了氪星毁灭之后留下的残骸，而地球的山川河流逐渐与那些断壁残垣重合在了一起。但地球不会变成第二颗氪星……因为被太阳吞噬的行星连残骸都不会留下。
在克拉克自己还未察觉的时候，一行眼泪从他的眼睛中流了出来，落在了脚下沟壑纵横的战场上。
他低下头，快步离开了他依旧满怀希望的战友们。
克拉克知道，他们没有办法。
但他必须做些什么……他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保全地球？该怎么做才能拯救太阳？
他应该……
一只柔软的手忽然探入了他的掌心里，和他十指相扣。奥德莉大概是才从战场上找到他，微微有些气喘。她的脸颊上沾着污渍和血痕，但她的微笑依旧那么温柔明亮，像皎洁的月亮。
奥德莉专注地看着克拉克的眼睛，伸出手轻轻地拭去了他脸上的泪痕。但她的手指上也同样沾着一些污渍，于是克拉克的脸颊被涂成了一只花猫，让她轻轻笑了起来。
克拉克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他该怎么告诉奥德莉这件事？他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想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几声含糊的哽咽。
奥德莉的手安慰地抚摸着克拉克后脑勺上的头发和他的脸颊，然后，像无数个夜晚在枕边低语时那样，她温柔又眷恋地轻轻说道：“没事的，克拉克。”
克拉克的心跳突然停止了一瞬间。
在这一刻，周遭喧嚣的人声在他耳中仿佛突然消失了。克拉克的眼中只有奥德莉的面容，是她在氪星毁灭的废墟背景下，冲他微微弯起发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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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消息：地球保住了
坏消息：很快要保不住了
好消息：劳伦斯终于下线了
坏消息：（——）
章节简介出自《薄伽梵歌》，奥本海默在核试验之后引用过它。感觉非常适合用来双关一下（？）
感谢在2022-05-0920:41:582022-05-1018:5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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