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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淮到底不好在清音居久待,姜七娘昏迷不醒,祁知年也不能离开清音居。
长公主走后,便把祁淮给带走了。
母子二人往前院走的路上,同样在沉默,是长公主先开的口“你放心,我现在不问你,你可以想想如何编些话好来哄我。”
祁淮苦笑。
“先与我说说,今儿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长公主与祁淮离开后,范嬷嬷才重新活过来,就连林家母女也松了口气。
林秀秀更是夸张地腿一软,倒在她娘身上,林寡妇擦擦额头上的汗,小声对范嬷嬷道“我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范嬷嬷也怕长公主,倒是能理解她们,她往内邀请“走,咱们进去吧。”
“大娘”林寡妇还是习惯这么称呼她,尽管已经知道他们确实不是普通人,她犹豫,“要不咱娘俩还是回家吧,这不是咱们待的地方”
“方才长公主说的话,你也是听到的,林家娘子,国公爷一定会帮你们安排得妥妥帖帖。”
“这怎么使得”
“长公主尊口已开,这已是无法拒绝,再者,秀秀也这么大了,你不希望她能过得更好况且这是你们自家赚来的,正是因为你们品性善良,长公主才愿意开这个口,你们应得的”
“这”林寡妇还是犹豫。
“走吧”范嬷嬷拖着林寡妇进去。
一夜安静。
祁知年虽再次住在清音居中,他没有脸大到还跟从前一般,他知道自己很快还会离开的,他也不敢到处乱跑,尽管其实他有点想去见祁淮。
倒是祁淮不知不觉走到清音居附近,看院中灯火通明,也安安静静的,眺望片刻便走了。
次日一早,便有消息递来。
姜三娘谋害那位良娣证据确凿,据说由太子亲自审问,姜三娘已是招供,太子直接上奏章,请撤其侧妃之位,谁知皇帝听说此事,更为愤怒,认为这件事不能只治姜三娘一个人的罪,还要连同清宁侯府一同惩罚,要除掉清宁侯府的爵位。
太子当时便是一愣,不论怎么说,清宁侯府再日薄西山,也是一股势力,他将来登基总能用到
皇帝却说“你这次本就将你表弟得罪狠了,你也知道的,他极其厌恶清宁侯府,若不是给个交代,往后你表弟记恨你可怎么好”
这纯粹就是挑拨离间,听到太子耳中,只觉得父皇偏袒祁淮过了分。
可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因为祁淮比清宁侯府更值得讨好。
但他又不想就这么把清宁侯府给直接弄没了,他就想个法子,提前将消息透露出去,说陛下有意去除清宁侯的爵位,如今能决定此事的只有英国公。
到时候姜家人肯定要去求祁淮,不论祁淮如何做,总归是心情好不了。
太子这么做,心中也算是稍微舒服了点。
老清宁侯得知这个消息,慌得差点昏死过去,再一打听,此事只能祁淮能救,而他早就拒之门外的女儿和外孙竟然又到英国公府去了
面子值当什么
老祖宗留下的爵位都快没了姜三娘的侧妃之位已被撤除,皇帝不爱杀人,留其一条性命,却也被送到护国寺和赵芜一起清修去,往后别说是回宫,这城门恐怕都进不了,他们全家的指望如今可都在姜七娘与祁知年身上了。
祁知年正给姜七娘喂药,她早上醒了,满屋子里的人都很高兴。
随后便听到有人来报,清宁侯带着世子,和一大家子的兄弟、子侄全都上门来了,就跪在国公府门前求国公爷救他们一命。
祁知年“这是怎的了”
“奴婢们也不知道,听了几耳朵,似乎是那姜三娘已被撤了侧妃之位贬为庶人,又因她谋害皇嗣,陛下要去除清宁侯府的爵位呢”
“啊”祁知年很震惊,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这不,他们就上门求国公爷来了还说想见您和娘子一面呢”清音居的侍女肯定是和祁知年一条心,不由道,“这个时候倒是想要见您了”
说完又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悄悄吐舌头。
祁知年并不在意,倒是姜七娘听了这话不由用手揪住床单。
祁知年还没开口,姜七娘就哑着声音坚决道“不要见他们”
反倒是祁知年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娘亲这次会狠得下心,姜七娘断断续续道“我,我早就被从族谱除名,我,我早就不是姜家人了他们欺负你我不会原谅他们他们不过是看在国公爷与长公主的面子上才这样,和从前,又有什么区别”
祁知年的眼睛不由发酸。
姜七娘不是完美的人,或许也不是合格的娘亲,她软弱,逃避,不敢拒绝任何人。
如今,她终于学会改变。
姜七娘说了几句话便猛烈咳嗽起来,祁知年拍着她的后背,温声道“娘,你放心吧,我都知道。”
小雅跑进来“小郎君,国公爷叫您过去呢”
姜七娘抓住祁知年,祁知年宽慰道“娘你放心吧,国公爷懂得比我们多,他叫我去一定有原因。”
“咳咳若是让你见清宁侯府的人,什么也别答应他们说再多的好话,也是在骗你,是想利用你”
“好,我知道。”
“早点回来。”
“娘你放心,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有了消息立即回来告诉你。”
姜七娘这才放开他的手。
祁知年大步往前院而去,祁淮站在台阶上,看到祁知年远远地走来时,心情就已经开始寸寸地变好,他心中更是想到,若是每天都能如此,小家伙就住在离他这样近的地方,想看就能看到。
生活是不是也能有趣许多
然而想到现实中种种,他还是收回心底的那些纷杂情绪。
祁知年看到祁淮站在那里,走到后来就跑了起来,一路跑到台阶下,依然用那样亮晶晶的眼睛仰头看他。
祁淮心动得厉害,却也只能平静走下台阶,问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嗯,我都听他们说了。”
“想不想见他们”
“”祁知年有些犹豫,他其实不太想见,可是想到他与娘亲那时候被奚落,又觉得心里堵得慌,他并非圣人,总有脾气。
“你或许不知,这十六年,因为你的缘故,清宁侯世子才能在户部捞到个员外郎的官职,你那几位表兄弟也才能去国子监读书,就连清宁侯家那些亲戚做官,也全部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甚至赵芜非嫡非长,原不会那么小的年纪就得封郡主,这也是因为你。”
“啊可是他们从来没求过我,而且我也根本没有这个本事办到这些。”
“又何必求你人们知道他们与你的关系,不会精心为他们办到”
“”祁知年心道,什么与他的关系,根本是因为他背后的长公主与祁淮吧。
“走吧,去看看他们。”
“哦。”祁知年听祁淮的话,祁淮让他去,他就去。
看他这乖乖的,又有些懵懂的模样,祁淮的心痒痒,手不觉伸来,同样是想要揉脑袋,再顿在半途之中。
祁知年脑袋一歪,用小脑袋瓜蹭了蹭祁淮的手,朝他甜甜地笑。
祁淮笑了声,心中不知为何,却又更为苦涩。
祁淮与祁知年一道来到国公府的大门外。
瞧见他们俩的身影,清宁侯世子,也就是祁知年的舅舅站起来就要往他扑“年哥儿你可要帮帮外祖父与舅舅”
祁知年闪躲不开,被祁淮往边上一拉。
清宁侯世子扑了个空,回头看向祁淮,弱声道“国公爷咱家是真冤枉啊,三娘她都嫁进宫中多少年,自她进宫,咱们一年顶多也就见她一面,这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啊国公爷”
祁淮笑“世子的意思是,此事与宫中有关是皇宫教坏你家女儿”
清宁侯世子一个激灵,立即摇头“不敢不敢我不是这个意思”
此时,装体力不支的老清宁侯浑浊地咳嗽几声,被孙子扶起来,老眼落下几行眼泪,也不求祁淮,对准祁知年就哀声道“年哥儿,看到你一切都好,外祖父就放心了。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可怜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三姨她,哎不说也罢”
清宁侯世子也连连点头“就是若不是三娘隐瞒,我与你外祖父早就将你们接回家中来何必让你们在外受苦我们这些日子一直在找你们。”他也抹抹眼泪,“好在,如今你们娘俩又回到国公府,这是好事啊”
边说,父子俩边打量祁知年,却见这个往日里最好哄的外孙外甥一脸冰雪。
他们俩心中一突。
最后还是清宁侯放下老脸,“哎哟”几声,再度“昏倒”在地,恰好就“昏”在祁知年脚边。
清宁侯世子落泪“年哥儿,你可一定要救救外祖父,咱们家要是没了这个爵位,又如何与祖宗交代到时你与你娘亲脸上也无光啊”
再求祁淮“国公爷,我们确确实实半点不知情,请您去陛下面前为我们说几句好话吧求求您了”
又看祁知年“家里刚给你与你娘新建了个院子,就等着接你们俩回去住呢这爵位若是没了,宅子被回收,拾掇得好好的院子又该如何是好啊这”
他还要卖惨,祁知年突然开口“如果你们真心担忧我和我娘,早在我们被你们家人拒之门外时,就会提前来接我们。不过,我现在已能自己养活我和娘亲,早就不稀罕你们的东西。我娘亲是早就被逐出族谱的,我和我娘,与你姜家再没有半点关系再有那院子,我和我娘亲不日就将离开京都,更不稀罕你们的院子”
听到这里,祁淮的眉心一突,紧紧皱起。
他看向祁知年的侧面,他们果真要离开京都
“话已至此,你们遭的罪,也是姜三娘害的,来找国公爷,来英国公府闹,算是怎么一回事求我更没有用,我如今不过一介平民我们谁也帮不了你们还请你们速速离去”
祁知年说完,转身就走。
清宁侯世子伸手去抓,祁淮看他一眼,他身上一冷,缩了回去。
祁知年走了几步,老清宁侯不装了,直起身子,怒道“祁知年,你当真不顾亲戚情分了”
祁知年回头看他“这十六年,因为我与娘亲借住在国公府,你们讨了多少好处若是没有这些好处,早在十六年前,你们就已将我娘亲逐出族谱人之所以为人,还请有些自知之明,有些自尊自爱。不是我不把你们当亲戚,是你们早已将我们拒之门外”
“你叫姜七娘出来我是她爹她焉敢不见我”
祁知年难得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我娘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由你们磋磨的小庶女,往后她有我保护”
说完,祁知年头也不回,大步走进门内。
他们俩还要往前扑,祁淮伸出手臂拦住他们俩,冷冷地看着他们,他们俩身子又矮了下去。
“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到时人还不走,我亲自将你们捆起来送到宫中。”
“你”
祁淮转身去追祁知年。
老清宁侯这次是真的昏倒在台阶上。
祁知年疾走许久,那股气才慢慢散去,脚步也放缓,察觉到身后那一直不远不近跟着的影子,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祁淮,终于面露赧色“我刚刚是不是很难看,很没有风度”
祁淮却夸他“说得很好。”
祁知年才又笑了起来。
他本想向祁淮问明白这其中一串的事儿,明明昨天还只是赵铠他们的事,不过一夜,怎又变成姜三娘也出事了清音居的人来寻他,说是姜七娘着急见他。
祁知年知道她是担忧清宁侯府的事,与祁淮说了声,便先去清音居。
祁知年将事情都告诉姜七娘,知道他并没有听清宁侯的,姜七娘松了口气,祁知年还告诉她姜三娘已经被送到护国寺去。
姜七娘放空半晌,幽幽道“使劲心思又有何用。”
祁知年常听范嬷嬷说,是姜三娘陷害他娘的事,但是一直不敢跟姜七娘提。
此时他也是脑袋一热,小声问“娘,我,我的亲生父亲是谁您知道吗”
姜七娘沉默,不说话。
祁知年猜测她应该是知道的,只是不想说。
祁知年帮她盖好被子“我不过问问,娘亲不说也无碍,我从没想过要去找他。”
姜七娘握住他的手“年儿,我们走吧。”
“啊”祁知年看他。
“清宁侯府也快没了,我们彻底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可、可是”
“你不是也想去江南先前早已准备得差不多,我们明日便走。”
祁知年懵了。
他是一直说着要走,也想着要离开,甚至的确早已准备得差不多,可是真到这一刻,不知为何,他又想要逃避,甚至他眼前再度闪过祁淮那含笑的眼睛。
“年儿,我们不能再住在此处,这是国公爷与长公主心善,我们却不能不知好歹。”
“我知道的可是”
可是什么呢祁知年也不知道。
“当年是我做下错事,能有如今境地已是老天开恩,年哥儿,国公爷心境开阔,还能如此照顾咱们娘儿俩,可他终究会娶妻生子的,我们不能留下来碍人眼。”
其实这才是姜七娘最担心的。
长公主与国公爷愿意放过他们,不代表将来的国公夫人与她身后的家族也愿意放过他们,祁淮有了正经的孩子后,祁知年到时候只会更尴尬,清宁侯府也没了,他们身后彻底没了依仗,她到时候如何保护她的孩子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死也就死了,可如今她有孩子要照顾。
她浑浑噩噩地过了多年,这次也想要清醒一次,想要主动做一次决定。
祁知年本还在迷蒙,听了这话,心迅速被冰水淋透。
是的,祁淮终究会娶妻生子的。
姜七娘再道“我们明天便走。”
祁知年垂下眼眸,藏去眼中自己也不理解的忧伤,他用沉默应下此事。
走之前,肯定要与祁淮说一声,祁知年始终无法鼓起勇气去找祁淮。
直到夜幕降临,已经没有几个时辰,祁知年才磨磨蹭蹭地去前院找祁淮,祁淮刚要出门去长公主府,长公主那边也还等着他的解释。
在许多方面,母亲或许不如他。
但在“看心”这方面,尤其看的是他祁淮的心,没有谁比长公主更了解他,甚至是他自己。
自小到大,祁淮从未遇到过这么难办的事,小小的一个人,怎就那么难
偏偏也是这么个小人,看不到了要想,看到了甚至还想永远拥在怀中。
祁淮并不愚蠢,他意识到他或许遇到了和父亲母亲的感情一样的情。
但
他这样的人,有这样的资格吗
祁知年确实依赖他,其中到底又能有几分是亲情之外的感情
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情时,他都不舍得伤害祁知年,又何况是此时。
如何与母亲言明这其中的复杂,反而是更为复杂的一件事。
就在这时,祁知年找了过来。
他书房的窗外种有几株海棠,春夜里花朵也开得热闹,祁淮正要从游廊出来,祁知年走来,小声道“我有事情想要和你说”
祁淮看他,已经猜出其意,恐怕是来道别。
祁淮道了声“好”,引他直接坐到游廊的长凳上,身边就是一株海棠。
两人肩并肩坐下,海棠的花影静静落在他们的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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