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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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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日出宫是去哪里了?”◎

    在看清楚茶花手掌心那道新鲜口子时候,岑瑾生神色微僵。

    他是没想到茶花的手掌心是受了伤的,而他刚才用力抓着她也只是为了不让她离开,并非是有意要弄疼她的。

    可天子口中的那些话,难免将他衬托成了个恶人一般。

    陈瑾生对上茶花的目光,眸中掠过些许无措,“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赵时隽适时地松开了茶花的手,却眯了眯眼眸。

    “你叫她什么?”

    就算茶花与这毛头小子有什么干系,那至多也就是一句前嫂子的关系,他竟叫她姐姐?

    “卫国公府的家教真是如此了得……”

    喜怒难辨的话里,夹杂着淡淡嘲讽。

    这位陛下脸上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人颇感后背发凉。

    茶花见此情景心口却莫名一跳,下一瞬却是转头冲着陈瑾生道:“还不回去,当真是要惹我生气不成?”

    她向来温柔,突然话里就有了少有的责备之意。

    岑瑾生到底心性还不成熟。

    他府中除了哥哥,唯一愿意亲近的人便是茶花。

    哥哥不在之后,便也只有她了。

    可当下他们才分开没多久,她就待他不复从前的几分好了。

    他眼眶略酸,身侧的拳头几次攥紧,霎时也瓮声瓮气地拱手道:“微臣告退。”

    说罢便掉头就走,分明是在怄气。

    茶花见他走得飞快,即便有心想要与他解释清楚,但赵时隽在这处,她反倒不敢再多看对方一眼。

    许是过去男人给出的阴影,他从前向来都是这样,茶花若是多看了旁人一眼,他就算碍于颜面嘴上不说,背地里都会气急败坏,若会做出什么,都不叫人意外。

    她会有此下意识的反应,也只当是自己骨子里被他烙下的习惯,见他神色如常,也只当自己是想多了,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你手里拎得是什么?”

    男人忽地问道。

    茶花攥住那药包的手指绞紧几分,低声回答:“是些止疼的药。”

    赵时隽瞥了她一眼,随即吩咐身后的冯二焦道:“去请太医过来。”

    温和的话语下是他一如既往的不容置喙。

    茶花下意识僵住了背。

    至御书房内,茶花不安地坐在椅上。

    太医院被叫来的太医却并不是给茶花配药的那位,而是另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太医。

    对方打开那包药材后,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同座上的天子道:“这药材是有些止疼成分的,只是药方也只是民间寻常的劣质方子,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宫里服侍的自然是什么都要最好的,对那些土方子难免就有些瞧不上了。

    赵时隽听完这话吩咐他道:“那就重开一副,用些上乘的药材……”

    “陛下……”

    茶花听得这话,到底没忍住开口打断。

    赵时隽话语蓦地一顿,垂眸朝她看来。

    茶花却缓缓垂了眼睫,似乎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他缓了缓,询问她道:“你不高兴?”

    茶花隐忍地攥紧帕子,语气轻道:“没有……”

    只是他这样,与过去那副霸道的行径又有什么区别。

    “我……只是不想换药方。”

    “我喝这一剂药是习惯了的。”

    话里分明是显而易见的不情愿。

    若放在以往,他焉能容许她拒绝自己半分?

    赵时隽默了默,打量着她面上掠过的一抹惶然。

    他指腹习惯性地去抚了抚腕上的佛珠,随即才开口:“也罢,朕也只是关心你罢了……”

    “那这副方子你留着自己服用,朕只单独叫太医给你另外开些不留疤痕的药膏,可好?”

    他的语气不复方才那般强势口吻,微微缓和几分下来。

    茶花闻言,这才轻轻放松下紧绷的肩背,随即点了点头。

    入夜后,却不知是何缘故。

    今日男人显然比以往都要带上几分狠意一般,让茶花鬓角几乎都要湿透。

    待他下意识想要扣住她五指时,她却猛地想到了什么,忙避开手掌。

    赵时隽倒也没有勉强,只意味不明地问她:“为何不开口?”

    “朕到底是哪一点叫你瞧不上了,嗯?”

    他伴随着话语行事越发肆意。

    茶花顿时短促地呜咽了声。

    随即她立马就颤着呼吸咬住了唇。

    他捞起她的腰,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在那窄榻前的扶栏上。

    对方自身后依近,贴着她耳畔语气灼热,“今夜朕想要得更多一些……”

    “你若受不住了,就开口说出来。”

    ……

    翌日,一直到了晌午时分,茶花才有些脱力地醒来。

    昨夜的记忆便接踵窜入脑海。

    对方仿佛抛开了以往的几分隐忍,几乎一直作弄到凌晨。

    若不是冯二焦半夜突然急匆匆过来,隔着门说有急事……

    茶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精力撑得起身子。

    只是茶花坐起身后也仍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身骨本就不强,彻夜不眠都会白日恍惚,更何况又有那样多的体力消耗。

    偏这时突然有人推门而入,惊得茶花连忙将被子扯严实了。

    打门外进来的乔瓶儿顿时也站在原地愣了愣。

    哪怕茶花及时遮掩住身子,可还是一下子就叫她看见了从那洁白脚踝处一路上攀的痕迹。

    接连几日看下来,乔瓶儿如今算是知晓什么叫做活色生香了……

    揉捏的指痕也就罢了,余下那些怕全部都是吻痕吧?

    瞧着就像是把这女子从头到脚都生吞了一遍似的。

    “咳,我倒也不是有意闯入的,不过你别担心,这里除了我,旁人也不敢随意进来。”

    “我是想叫你一起用午膳的……”

    茶花垂眸,缓了缓神,轻声道:“好,我待会儿就来。”

    许是昨夜有些过了火,又许是对方政务上确实多了些繁忙。

    当天夜里,赵时隽却没有再来这处,提出要“宫女”侍奉。

    茶花得了些许喘息的空间,却也并不闲着,而是翻出先前就已经给岑瑾生做到一半的香囊,继续拿起来绣。

    她如今绣工十分娴熟,绣个香囊本就不费什么事情。

    这香囊就算岑瑾生不跟她要,她早些时候也给他绣好了一半,几乎都要完工。

    只是他昨儿个提出要些小花,她便也寻了合适的角度,在那丛碧竹附近适当地点缀了些,不到子时便彻底做好。

    茶花心中想着他离开时颇为受伤的眼神,心里也很是记挂。

    毕竟岑絮生死后,她也是答应过对方,会好好照顾好这个弟弟。

    他如今心性尚不成熟,看似已经独立门户,对外旁人也要对他尊称一声“卫国公”。

    实则在那偌大的府邸里,他也还是缺乏长辈的关怀。

    当下也唯有茶花算是他半个亲人,她焉会对他置之不理。

    隔天茶花便特意出了趟宫,去卫国公府里见岑瑾生。

    对方知晓她来,过片刻才绷着脸出现在厅中。

    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她那只手,随即从袖口掏出早已备好的药膏,推到她面前后,才闷声道:“对不起,昨儿我不是有意要弄疼你的。”

    茶花见他面色含愧,恹恹的模样,俨然没有昨日见到她时的那份振奋。

    她习惯地抬手轻抚过他发顶,语气安抚,“我又没有怪你。”

    说着,便拿出那只绣好的香囊赠他。

    岑瑾生见到那新香囊,上头图案都是她的针法,脸上的颓废顿时一扫而尽,立马高兴起来。

    他二话不说便站起来挂在腰上,问她:“姐姐瞧着可还衬我?”

    茶花笑了笑,“倒是将你衬得更俊了几分。”

    他闻言脸颊顿时微微泛红,几番翕动着唇,似有话想要说。

    茶花想到他昨日在她面前脆弱的模样,不由也对他叮嘱几分,“只是瑾生,你往后还需要更加坚强一些,偌大的卫国公府,唯独你才是这里的主人,所有人都要仰仗你而活,你明白吗?”

    他若只是在她面前脆弱也就罢了,若日后遇到事情也如此脆弱,他一个主子都这般,底下的仆人又要如何坚定信念?

    岑瑾生听得她这句劝告,自是明白她的意思。

    他打量着她柔美的脸庞,最终也只是“嗯”了一声,“这里也是姐姐的家,你别忘了要时常回来。”

    茶花口中应了个“好”,却并未久留。

    离开卫国公府后,茶花也没忘记要再去一趟静安伯府。

    她知晓哥哥心事之后,隔三差五便会过去看望。

    想到上回小囡囡喜欢小玩具的模样,这回茶花又备了一只锦盒上门。

    这锦盒里的物件是她先前偶然在一家玉器行里淘到了玩意儿。

    里头是一套老虎的玉件,宁缀玉的幼女恰是属虎的,这里头有憨愚抱着脑袋略显怂态的大虎,也有蹲在石头上伸出爪子作势要打的母老虎,还有些可爱顽皮想要爬树的小老虎们,那碧玺点缀的树梢上还蹲着一只小玉猫,看着便很是讨喜可爱。

    茶花带着这些玩具上门,可这回那位静安伯夫人却没再迎接她。

    府上嬷嬷听说她要去看孩子,便将她领到了小囡囡的屋中。

    “我们夫人身子不适,并非是有意怠慢您的,还望您多多包涵……”

    茶花心中略是诧异,倒不是计较。

    她是知晓那位静安伯夫人性情有多温柔,且也从不是如此失礼的人。

    她既然在府上却推脱不见,可见她确实有了万分不便的理由,才不愿见茶花。

    茶花难免就会联想到她上回袖口露出的伤痕累累。

    当下见了小囡囡后,对方却很是高兴。

    尤其是那一套小老虎的玉件,小女孩更是爱不释手。

    只是在陪她嬉闹时,茶花却不经意间看到她额上厚厚刘海下一闪而过的伤疤。

    茶花心口一紧,忙将囡囡牵来跟前打量,拨开那丛头发,只见着细嫩额角上却是有一道狰狞口子。

    囡囡却好似怕了一般不许她再触碰。

    “父亲凶,怕怕……”

    囡囡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小小的手指顿时抓住了茶花的手,黑珍珠般的眼睛里噙着水光,奶声奶气道:“母亲疼,夫人去看看母亲好吗?”

    茶花被她牵住了手没有拒绝,她便拖着茶花磕磕绊绊地往另一个屋子里去。

    彼时宁缀玉正在坐卧在榻上,她掩唇咳嗽了两声,起身寻找帕子,突然间就抬头看见囡囡牵着个女子进了屋来。

    宁缀玉脸上略是错愕,却也恰是叫茶花看到了她褪去华衣下瘦骨嶙峋的身子,以及面颊上不知磕碰在何处显出乌青的眼眶。

    二人相视之下,瞬间都有些诧异。

    一刻钟后,下人服侍宁缀玉喝完药后,宁缀玉才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女子。

    她轻声道:“茶花,我本也不想将你卷进其中,但你既然撞见了,我怕是难免要厚颜同你开这个口了……”

    “我也是怕我有个什么意外,倘若他日我不在了,囡囡若是落了难的话,能否劳烦你襄助她一二……”

    “我也是实在舍不下这个孩子……”

    茶花见她说出如此决绝的话,呼吸都微微一窒,她抬手轻轻握住对方的手,“不会的。”

    她迟疑了片刻,才忍不住问道:“夫人就没有想过要和离吗?”

    和离固然会名声不好,可总好过她们母女俩这样难捱?

    “这女子嫁人,哪里有和离一说?”

    就算有,多半也是为了公主之流身份矜贵的女子设立的特权。

    几乎鲜少有人家会愿意。

    “更何况我只是与家里人尝试着提过一次,他们却道我不如吊死算了……”

    宁缀玉唇畔愈发止不住苦笑,“茶花,我也曾努力过的。”

    “用全心全意的好去奉承他,讨好他……又或是泼妇一样去反击,去撕咬,可都没有用……”

    那男人几乎将她视为出气的沙袋,哪怕在外面受了别人的气,也会习惯性地过来拿她撒气。

    他上一次差点摔死了他们的女儿。

    她笑着那泪便从眼角涌落。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命,我是认了……”

    家人不护,夫君不爱,就连女儿都会因她的反抗而遭到伤害。

    他身为父亲说出这孩子是野种时,她的心就险些生生裂成两半,唯恐府上往后就连个仆人都敢往囡囡身上吐一口唾沫。

    茶花见此情形,眼眶亦是微微发酸。

    她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下意识道:“我哥哥也很后悔当初的事情……”

    只是话一说出口时,茶花便知晓自己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宁缀玉怔了怔,似是想到她的话意,却并无情绪波澜,对茶花柔声道:“都是些陈年旧事,我早就没记得了。”

    她已婚有女,他待娶新妻,这样的话,对谁都没有任何意义。

    ……

    茶花今日心情略有些不畅,回宫时也比平日都要晚了许多。

    待马车行至宫门口时,她才发觉已经过了宫门落锁的时辰。

    茶花正准备叫车夫掉转车头,却见宫门口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

    “夫人,陛下……陛下令奴才在这处等您,夫人快快随奴才进去吧。”

    茶花略是惊愕,见他气喘吁吁、面色焦急的模样,忙下了马车过去。

    约莫一盏茶后,茶花便被这小太监给从小门里带去了承德殿中。

    茶花进殿后见赵时隽在翻阅奏折,心头愈发有些不安。

    她朝他行了个礼,却听他冷不丁地问道:“你出宫去了为何都不说一声?”

    “你今日出宫是去哪里了?”

    那种熟悉的压迫感瞬间令茶花头皮发麻。

    她蓦地抬起眼睫,却见御案后凝视着她的男人神情难辨。

    他状若无意地捏起茶盏递到唇畔浅酌一口,将眸底深深的幽暗收敛起。

    可时不时便叩着桌面的食指却泄露了他几分阴翳的心情。

    茶花不由便垂眸问道:“陛下可会逐个询问其他出入宫中的女眷,出宫后的去向?”

    赵时隽听得这话,动作微微顿住。

    他放下手中茶盏似若有所思,缓缓道了句“不会”。

    茶花便抿着唇角,轻声道:“那臣女也不该被问到。”

    话音落下,莫名的压抑气氛恍若渐渐在他们之间流淌蔓延。

    茶花绷紧着后背,下一刻却听男人语调柔和道:“好……”

    “朕以后都不问了。”

    茶花略是诧异他的回答,见他神色如常。

    她瞥见他面上颇为温和的神态,心底也愈发拿捏不清他的心思。

    只是迟疑了片刻,茶花到底没能忍住提起另一桩事情。

    “陛下,有一件事情不知可否求陛下……”

    赵时隽应允她开口,她才继续将静安伯府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静安伯在家中待妻女不善,我亲眼所见,夫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这次去时,她嘴角发紫,眼眶都乌青一片……”

    “就连那孩子都会受到牵连,险些被静安伯醉酒下摔死。”

    “他身为朝臣,行这等虐待妻女的事情,就算律法没有惩戒,可也当让静安伯夫人与他和离。”

    赵时隽听完她说的这些后,对这桩事情似乎有几分印象。

    “可朕先前听闻的却是静安伯夫人因为善妒,容不下妾室,更妒恨妾室生下了儿子,这才毒害其子。”

    “亲子被妻室残害,静安伯如此都尚未休妻,待他妻子岂不是仁至义尽?”

    他听到的事实与茶花所见竟截然不同。

    可见这静安伯出门在外,也几乎尽数扭曲了后院里那些肮脏丑恶的事实。

    茶花不用猜也知晓外面的人多半也都是如此认为。

    “陛下,那都是静安伯为了掩饰自己宠妾灭妻的缘故才不敢擅自休妻……”

    赵时隽不徐不疾道:“但她害死他的孩子是真,且也许他只是真心喜欢那妾室呢?”

    茶花却抬眸道:“若真喜欢一个人,焉会只将她放在妾室的位置上?”

    “茶花,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将心爱之人捧为妻室。”

    “那这份喜欢也不是每个女子都愿意接受的,他喜欢他那妾室就不该再娶妻。

    难道不被他喜欢的妻子就不可怜吗?”

    “看着他与其他女子共寝的妾室难道就不可怜吗?”

    赵时隽看着她颦起眉心的神态,微微沉默道:“那你当初可是觉得朕不能只你一个,所以便一直拒朕于千里之外?”

    茶花与他正是仔细争辩方才的话题,可他却冷不丁冒出这话,让她甚是毫无防备。

    她心口猛地一悸,抬眸朝他看去,随即却迅速挪开了眼。

    良久之后,座上的男人才再度开口,“这件事情并非政务,且还是旁人的家务事,朕若直接下旨令他二人和离,很是荒唐。”

    荒唐的程度,也许会连他觊觎臣妻这样的流言都会传出。

    茶花心里也是明白,可那份失望却怎么都压不住。

    宁缀玉说出“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时,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让茶花想起来都会感到心揪。

    茶花匆匆告退,可隔天晚上却听说赵时隽宴请朝臣,犒赏了近日的有功之臣。

    那些臣子中有些是升了官爵,有些是赏赐了良田。

    就连那位静安伯,都得了两名貌美如花的宠妾。

    茶花心头窒闷。

    若是旁人送的,亦或是那静安伯自己寻的,她都不至于会这么不舒服,偏偏是他……

    到了夜里,茶花才发觉竟已经到了这个月的最后一日。

    过了今夜之后,他们便可以彻底结束了这场荒谬的事情。

    赵时隽低头想亲她,茶花却别开了脸,避开他的唇瓣。

    他便退而求其次,握起她的手指递到唇畔亲咬了几下。

    “你怎么了,今夜却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他再伸手抚她脸时,却碰到了她嫩颊上微凉的泪痕。

    他怔了瞬,在她身后问道:“可是有人让你不高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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