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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茶,时间并不算早,晚自习差不多也快结束了,沈星澜这会儿回去意义并不大。
手机上有很多来自宋旭发的消息,在跟何青程走前沈星澜有让服务员给他带话。
一边走路一边草草看完宋旭消息,大抵都是些“宝宝你去哪儿了,好担心你”,“今天晚上的饭菜合胃口吗”之类的话。
刚挂机完回来的96猝不及防看见这些消息,联想到最后在何鱼指使下,宋旭对何书做的猪狗不如的事,一时觉得辣眼极了。
它啧了声“这会儿他一定觉得自己是个绝世暖男。”
“回来了。”沈星澜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了几下,回过去消息饭菜不错,有你陪着,什么都好吃
打完后正准备发送,停顿两秒,又觉不够,加上个小心心表情。
96“”
如果不是这会儿沈星澜面无表情甚至还打了个哈欠,它都要以为他也坠入了爱河。
进任务世界前沈星澜是什么样子来着
我不会我不行我不可以三联,现在看着他这副游刃有余把对方拿捏得死死的模样,96心情有些复杂。
处理完宋旭消息后,还有几条来自老太太身边佣人的短信,是些礼貌问候,还用上了敬语。
正好路过个十字口,沈星澜停下脚步,沉思会儿,也客客气气地道了谢,告知对方自己一切都好。
见他如此有条不紊,96有种老父亲的欣慰“我儿长大了。”
“客气,”沈星澜微笑,“爸爸永远都是你爸爸。”
自知在嘴仗这里占不到便宜,96识趣地转移话题“刚去开了个会,接下来段时间我可能会忙。”
对面红绿灯变换颜色,沈星澜抬脚往对面走去,没有多问“好的。”
阑珊灯火在夜海起伏,犹如无数星子,走过斑马线,某个不经意沈星澜再度回想起何青程的那句话。
何青程虽然一直大体按照剧情线在走,但有些时候会给沈星澜些违和感。
他冷不丁开口问道“除了我外,任务世界会有第二个穿越者吗”
“哈”96不假思索,“怎么可能,无论是哪种任务,标配都是一宿主一系统。”
顿了顿,它补充道,“有生命危险,难度系数特别高的情况例外,但那种情况会在进世界前就先互相认识。”
到目前为止,能同时允许两人进入的任务世界不超过十个,而且收视率极高。
微风拂过沈星澜眸前碎发,他在原地停了会儿,眼睛眯起,他有双很漂亮的眸,每次沉下思考时,像狡黠的狐。
96唯恐自己离开时发生了什么事,它赶紧倒带看录像“怎么忽然问这个”
在还没确凿证据前,沈星澜不会妄下断言,遑论是个不着边际的猜测,他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录像带开始播放,从96离开前记录着一切。
在跟宋旭吃完饭后,宋旭去洗手间,顺便结个账,而这时何青程走了过来。
他言辞激烈地指责沈星澜不懂让弟弟的道理,一时场面十分嘈杂混乱。
沈星澜安抚对方情绪,并把他带到另外的房间说话。
聊着聊着,何青程冷静下来,离开时强硬要求沈星澜不要跟垃圾处对象,赶紧分,何家丢不起这个人。
一小时内发生的事情快速在96面前过了遍。
96没发现任何问题,剧情线都是按照既定轨道在发展,何青程的反应也合情合理,非常符合他无脑炮灰人设。
至此,它彻底放下心来,转而开始想另外的事。
x能抓到吗派到他们世界的特派员会是谁
今晚沈星澜选择回家,马上要参加比赛,他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晚自习一结束,何鱼还有何盛远何青程三人都被司机接回了家,沈星澜在外闲逛了会儿,所以回家时间稍晚。
刚进家门,沈星澜便察觉气氛不对,富丽堂皇客厅里灯火通明,屋角燃着熏香,然而整个房子里却十分安静,死气沉沉。
何母坐在贵妃榻里,手撑额角,真丝长裙裙角坠地,她翘起二郎腿,足尖挂着凉拖,一动也不动。
沈星澜进门的动静惹她抬了下眼皮,她唇角呈平直线条,一丝弧度都寻不见“你还知道回来”
她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责备意思,当那双眼望过来时,给人种不自觉的紧绷感。
沈星澜换好鞋后停下脚步,眼角余光扫到另外三人在不远处餐桌边围着吃夜宵,哪怕听见他回来,也没人过来打招呼,只有何盛远飞快往这边瞥了眼。
很显然,何母坐在这儿就是为了等他。
钢化玻璃门在身后自发关上,整个客厅分隔两边,何母坐在那边,几步之遥处沈星澜站着。
少年人背脊清瘦单薄,纯白短袖套在他身上都显得松垮,他眉眼低垂,流畅下颔线条顺着锁骨一路收进短袖领口。
沈星澜薄唇微启“那我走”
仿佛于无声中点燃某根隐形引线,何母眸光一沉,声音愈发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这儿当什么”
餐桌边何盛远几乎坐不住,屁股下长刺似的,伸长脖子往客厅望。
“哗”的一声,沈星澜把手里的书包随手扔到旁边,空荡书包啥也没装,宛如空瘪气球落在地上。
他挑起唇角,眼里含着讥诮,看似正儿八经,实则混不吝“那你要我怎样”
客厅气氛霎时降到冰点,连餐桌上零星动碗筷的声音都消失了,自从何宁恒死后,何家应当没人敢这样说话。
何母气得脑子嗡嗡直响,气血不断翻涌,她从沙发上站起,声音发紧暗含克制“你还认我这个妈吗”
水晶灯将她影子投到地上,离沈星澜一步之遥,看似很近,恍若很远。
沈星澜手垂在长裤侧边,抑制不住内心发酸,那是来自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站姿挺拔,皮肤在光下白得近乎透明,唯头发与瞳仁乌黑,静了几秒后,他平淡道“那要问你有没有把我当你儿子。”
这话堪称撕破最后的纸窗,把两人间最源头的矛盾点以最直接方式爆破,其点燃的结果完全不可估量。
只听见“哐当”一声,碎片在沈星澜脚边炸开,长毛地毯上铺满玻璃渣,少年不躲不避,硬是笔直接下这一砸。
花瓶里的营养液流出,蜿蜒没入地毯,将那一带泅成深色。
何盛远再也忍不住,噌地下站起,失声喊道“妈”
餐桌对面,何鱼握着筷子,神情呆滞,仿佛被吓傻。
而这边,何母神色冰冷,她攥着披肩,身体微不可察发抖。
她是个情绪很淡的人,很多年没失控过了,站在她们这种位置的人,暴力是最低级的处理方式,然而刚才的行为是她第一反应。
她觉得荒谬,猛地凑近了步,声音尖利得有些变调“何书,我是哪儿对不起你”
哪儿对不起
一遍又一遍,在沈星澜脑子里回响,振聋发聩。
从何书记忆里看,何母最先开始对他很好,如世间所有母亲一样,给他唱摇篮曲,牵他学走路。
她温柔明亮,聪慧睿智,以最大热忱来迎接他的到来。
那些温暖如荧光的碎片飞速从指间溜走,从那天起,一切全都变了。
她开始有意无意避免见他,对他态度逐渐冷淡,明明是笑脸可一看他便眉头蹙起。
温室会培养出柔软明艳的花朵,寒室只会养出未经开放便凋零的花,她或许没察觉到,她的变化已然在小何书心底种下封闭敏感的刺。
这刺初始时不觉,一经时间浇灌,会长成站在何书身后,使他负重前行的庞然大物。
是他不够好吗是他的错吗是他还不够努力,没能让她满意吗
无数个深夜,他扪心自问,无答可解。
记忆漩涡如急流挟裹,沈星澜眼前发晕,他不得不费力稳住心神。
这些停留在原主身体里浓烈炽热的情绪宛若岩浆,对于沈星澜而言很是陌生。
虽陌生,但并不影响他发挥。
与情绪激动,眼里寒星密布的何母相比,少年显得格外冷静。
小腿处传来阵阵剧痛,让他有些站立不稳,但从外表看不出任何影响,他抿了下唇,抬起头,直视面前的人。
“如果真没有对不起,”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看着她,以毫无波澜的眼神,仿佛要直直望入她心底,“那你何必心虚”
何母瞳孔骤缩了瞬,她从未被他那样看过,那一刻她以为深藏心底最深的,要被她带进土里的秘密,已然被对方发现。
她心跳得很快,背后三个孩子的视线如芒在背,让她脸上闪过类似慌乱的情绪,只能竭力攥紧身边裙子来保持镇静。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不敢承认在一个十七岁少年面前败下阵,只得仓皇偏头,冷淡道,“今天的事情你好好反思下,如果再叫不回,以后都别回了。”
沈星澜没吭声,弯腰捡起落在沙发边的书包。
恰在这时,厨房里响起动静,拉门打开,阿姨端着个瓷盘走出“牛奶热好了。”
一抬眸看见站在客厅里的沈星澜,她啊呀了声,脚步停住,迟疑道“三少爷,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今晚回来”
瓷盘上只有三杯牛奶,压根没有何书的份。
何母转身,很轻地摆了下手,“今天就到这儿吧,你们明天还要上学。”
她似乎很疲惫,上楼的脚步声很快便没了。
眼见着何母离开,何盛远赶紧冲过来,他责备道“刚才你怎么能跟妈那样说话”
沈星澜没控制住,身体踉跄了下,他扶住沙发扶手,已然麻木的腿蜿蜒流出道红色,十分刺目。
“对不起,”方才的气势一消而散,沈星澜垂下头,声音很轻,“是我不好。”
何盛远低头看见他受伤,脚边还有残余碎片,一听他这毫无气力的声音,霎时什么情绪都没了。
“你受伤了,我去给你拿消毒水。”何盛远匆匆转身去找医药箱。
沈星澜摇摇头“不必了,我现在想休息。”
他往餐桌边看了眼,这顿夜宵是彻底吃不下去了,何鱼如鲠在喉的表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何青程坐在角落里,光影交错,看不清他表情。
他没再管他们,径自上了楼,身后传来何盛远不断叫喊的声音,他没有理会。
回到房间后,沈星澜没有开灯,他后背紧贴门。
黑暗如潮水,就像他在何书记忆里看见的那天一样黑。
暮色时分,才五岁的小何书在屋外拼乐高,他想做擎天柱,就差一点点要成功了。
那天他很高兴,等不及要跟妈妈分享自己的快乐。
终于,在最后丝光线消失地平线上时,他完成作品。
小何书举着作品,小短腿迈得飞快,问完管家妈妈去向后,他高兴雀跃地往大门口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时,他有些困惑地停下脚步。
纯黑迈巴赫停泊路边,透过敞开车门,他看见妈妈坐在副驾上,主驾坐了个男人,看不清脸。
他下颔线清晰,身穿马甲衬衫,气质儒雅,稍稍侧身,帮年轻漂亮的何母挑起碎发,别至耳后。
何母坐姿端正,双手放在身侧,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忽然她眼角余光瞥见了什么,立刻偏头,对上不远处小何书的眼。
夜晚在这刻降临,黑暗吞没最后丝光线,所有人都匿在片漆黑中。
沈星澜眼睛紧闭,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何书从未往那个方向想过,再加上时隔久远,这件小事被逐渐淡忘。
身为局外人的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96不由得沉默“你跟其他所有人关系都维护得很好,唯独要跟她撕破脸皮,是不是有点”
这句话它没说完,可能连它自己都没想清楚到底合不合适。
只是因为在沈星澜之前,所有宿主都是拼命讨好何母,从未想过以如此方式来完成任务。
沈星澜双手背在身后,在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暗光环境下,能清晰感受到血顺着腿往下流,缓慢凝固。
他淡淡开口“她不配。”
如果非要追溯,一切悲剧根源从那天起就埋下了。
何书不是死在十七岁,他死在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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