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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睡的兰姨和钟明瑜先后闻声而来。
兰姨没说话,站一旁看;钟明瑜走近,看清小傅肿起的半边脸,联系到刚刚听见的,明白了大概。她看了眼婆婆,欲言又止,拉了拉傅见微,对薄耘使眼色,柔声劝道“行了,小耘,这么晚了,赶紧带小傅上去,给他涂点药,啊。”
但她婆婆不乐意了,把枪口转向她“我唱黑脸,你唱红脸是吗”
薄首阳皱眉“妈。”
母子对视一眼,薄老太忍了忍但实在是忍不下心口那道气。
这口气,她憋十几年了。
当年,钟家自恃身份,嫌薄家根基浅,百般刁难,逼得首阳下跪发誓,男人的尊严全没了,才勉强同意。办婚礼的时候,钟家特别强势,抢尽了风头,搞得不少人以为首阳是入赘害得她到处解释,嗓子都要说哑了。
好在首阳争气,这些年把生意越做越大,早晚要让钟家倒过来赔笑脸到时候,呵呵。
现在还不到翻脸的时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钟家离死还挺远但以后就说不准了风水轮流转,总有那一天现在,她只能和儿子继续卧薪尝胆。
薄老太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把火撒到钟明瑜她弟带回来的傅见微身上,冷冷地说“王兰,去叫司机,把傅见微送回学校去。”停了下,看着傅见微,说,“以后你不准再踏进薄家半步。”
钟明瑜惊讶道“妈”
薄耘几乎同时出声“我都说了是误会”
他在做检查的空隙里反省过,当时不该那么逗小傅,过火了,跟调戏似的,不能怪小傅生气,而且小傅显然不是故意让自己撞脑袋的。
但他没法儿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他不傻,知道大人跟他们有代沟。他和小傅知道是玩笑没把握好尺度,大人就不一定了,等下往歪处理解,更不得了。
根据现在这场面,不难推测,到时候他奶奶九成不是怪他脑子有坑,而是怪小傅勾引他
前几年,荆荣他爷爷包二奶被发现,荆荣他奶奶和他妈狂骂蛇蝎心肠城府深厚的二十一岁二奶勾引设计心思单纯不拘小节的五十九岁他爷爷,这事儿薄耘至今都觉得比某些小品搞笑和经典。
场面僵持在这儿了,薄老太绝不肯收回自己的成命,更是放话说“今天他不走,就我走这个家里有他没我”
这根本是没得选。
薄首阳对叫来的司机吩咐“你先带傅见微去附近酒店,开间房。之后怎么安排,再说。”
他妈立刻接话“之后他回学校啊,又不是没给他安排宿舍。还安排什么他跟咱家本来就非亲非故。仁至义尽了,怎么好意思赖上的我一直忍着没说,心想算了,现在你们都看到了吧,就是个白眼儿狼咱家对他还不够好他怎么着,他把小耘打到脑震荡”
薄耘忍无可忍“我都说了是玩儿的时候不小心,有完没完讲不讲理而且傅见微又没赖你们,是我非要他来的。他平时穿的用的都是我供的,他念书是我小舅安排的,你们管他什么了”
薄首阳冷冷道“你供的你的钱哪来的”
“你要这么说,就真的没意思。”薄耘上了头,冷着脸嘲讽,“那把帐算算,他吃了你多少饭,住你房子折成酒店套房价,我都还你,行吗又不止你跟奶奶给我钱,我妈那边没少过我。我姥姥姥爷听说见微的事情,特地打了笔钱,说是给小傅的,我专门开了张卡存这笔钱,他平时花销基本都是这张卡出的。”
薄老太平生最恨钟明瑜的爸妈,姻亲结了快二十年,他仨坐一起的机会屈指可数,但凡一提,她就“有事没空”。她很厌烦孙子提起钟家人、说钟家人好话,那显然都是钟家人在充满恶意地洗她乖孙的脑她甚至开始怀疑傅见微就是钟家设计的阴谋是卧底故意来离间她乖孙和奶奶爸爸的
她被这“真相”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傅见微,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捂着心口寻死觅活,说她孙子为个外人这么对她,她活着没意思,真不知道是谁教的,小时候孩子跟她那么亲,这几年她为了儿孙家族去庙中拜佛祈福,不常在家,眼看着薄耘就越来越不像话
钟明瑜越听越不对劲,皱了皱眉头,狐疑地看着婆婆。
薄首阳注意到老婆的神色,忙喝住自己妈,心中越发烦躁,黑着脸示意司机带傅见微出去。他把今天这场烦心事全归责到了傅见微身上。
他从头到尾都很排斥替别人家养儿子,鸠占鹊巢的故事可不少见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傅见微的叔叔固然是刁民,傅见微大概率也就是那种基因,只不过现在还没表现出来
今天这事儿,不管真相究竟如何,他已经不关心了,只觉得能借这机会光明正大地把傅见微赶出家门,挺好。
至于薄耘,打小被惯坏了脾气,不是第一回闹事。小孩嘛,随他去闹,过个十天半月,他见闹了没用,自然觉得没意思,就不闹了。
薄首阳坚定了想法,对薄耘身后的傅见微说“小傅,你看到了,因为你,我们家鸡犬不宁。奶奶这么大年纪,真被闹出了事儿,你担不起责任。做人要懂感恩,恩将仇报的人,品性有问题,在社会上走不远。你的想法,我知道。放心,你以后读书需要的,我们一分钱都不会少你。你不要以为哄好了薄耘就行,其实没用,他还是个孩子,钱都不是自己的,一旦大人不给他了,别说你,他自身都难保。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知道怎么权衡利弊。”
薄耘要疯了,怒道“有毛病吧你闭嘴”
他爸比他声音更大,更愤怒“你才闭嘴,薄耘这段时间没管你,反了天了你想干什么造反啊”
薄耘的脑门上已经爆青筋了,二话不说就撸袖子,正要真反给他看,被傅见微死死地拉住了“耘哥,别,你别”
傅见微哭着说“我回学校,我这就回学校对不起我、我再也不来了对不起,是我不好,耘哥,你别说了,我求你,真的求你”
虽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但赶在情绪上,薄耘觉得自己要被傅见微气死完全是怒其不争之前说商理的事儿也是,现在也是
但傅见微的模样太可怜了,薄耘攥着拳头忍了再忍,终究忍住了,咬着牙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傅见微揪着薄耘衣服的指尖泛白,然后,渐渐地松开了。
他抬起手来擦眼泪,但根本擦不完,就索性不管了,朝大人的方向深深鞠躬“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奶奶,您不要生气了,是我不对”
薄老太厉声打断他的话“少在这儿装样子一个男的,搞出副狐狸精的样儿给谁看不要你道歉你赶紧滚蛋,我就阿弥陀佛了”
好在是个男孩儿,要是个女的,她早把对方赶出去了,还等到现在
傅见微面如纸色,不再说话,低着头,转身朝外走。
薄耘红着眼追上去,拉住他“我没让你走”
“耘哥,别闹了。”傅见微不看他,小声说,“奶奶身体不好,别气她了。而且,你也该休息了。我没事儿。有什么,周一到学校再说吧。”
最后这句话听得薄老太太想立马给薄耘转学但是转念一想,凭什么转她乖孙应该转了傅见微本来就是个乡巴佬,滚回去老实种地吧
薄耘还是不让傅见微走,但傅见微哭得越来越厉害,仰起脸,满脸泪水地求他“耘哥,你别为难我了”
兰姨察言观色了一阵,这时候过来,低声劝说“小耘,真的,别为难小傅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你这是陷他于不义,是吧你替小傅想想,他卡在中间,确实不好做人。”
薄耘定定地看了傅见微很久,终于松了手,但下一秒立刻又握紧了“我跟你一起走。”
兰姨叹了声气,正要劝,听到钟明瑜说“去吧。都冷静下。”
薄老太顿时急了,瞪着眼正要叫薄耘回来,忽然被薄首阳拉了一把。她回头瞅儿子的眼色,没完全懂,但总之没说话了,暗暗不满地看钟明瑜一眼,愤愤地上楼去了。
钟明瑜没注意到婆婆的异样,她看着薄耘和傅见微,轻轻叹声气,扔下一句“兰姨也去休息吧”,就拉老公走了。
片刻,薄耘对傅见微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拿书包。”
傅见微轻声说“你拿我的就行了,你别你赶紧回房休息吧,我没事儿,真的。”
薄耘敷衍地应了一声,转身上楼,没一会儿,拎着俩书包回来,招呼傅见微走。
“耘哥,真的,你别”
“别说了,这都几点了,我好困,赶紧走吧。”薄耘催他,没有不耐烦,只是确实流露出浓浓的倦色。
傅见微欲言又止。他知道,这会儿薄耘犟起来是劝不动的。
司机送俩人去附近一家五星酒店,给他们开了间套房,就离开了。
“真没劲儿了,先睡吧,我脸都不想洗了。”
但凡还有点精力,去了趟医院的薄耘都得洗洗,但他这下子真不行了,外衣脱到一半,就闭着眼睛倒在床上睡了。
薄耘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应该不久,忽然脸上痒痒的、暖暖的、湿湿的,挺舒服。
他猜是小傅拧了热毛巾在给自己擦脸和手,想让小傅别忙了,睡吧但实在困倦,张不开口,眼也睁不开。
不多久,小傅帮他脱了鞋子和外衣裤,把他完全地拽上床,给他盖好被子,关了灯。
薄耘原本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光,这会儿彻底黑了,身体越发放松,很快睡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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