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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细算起来,只隔了三年,但对于现在的苏昭昭来说,曾经在西威的一切,都已经恍如隔世。
因此刚刚听到这少监说出的“宫中秘辛”时,苏昭昭只觉着格外耳熟,愣了片刻之后,才猛然回忆起——
天降灾星,和流星一起降生,出生当日,火烧皇宫……
这些东西……不是她从前出现过的第二人格的,中二设定吗?
她自己脑子里分裂出的中二人格,设定居然和大黎暴君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
这也太巧了些。
苏昭昭在起身的同时,都还在忍不住的心生狐疑。
因为她这心不在焉,行礼之后,还未起身,便听到对面开元帝冷沉的声音:“你在发什么愣?”
苏昭昭这才回神,抬头看去,开元帝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今日穿着一身玄色的窄袖圆袍,曜石一般的沉得纯粹,只是在领袖处用玄金的丝线绣了些暗纹,行动间似有似无的露出闪闪金光,极尽尊贵。
苏昭昭也发现了,开元帝似乎不太喜欢鲜亮耀眼的颜色,素日里穿着不是黑就是白。
眼下也是一般,浑身上下都干干净净的,只在腰间拿红绳打了络子,挂着一块龙纹玉佩,竹林微风吹拂间,红绳白玉在飘荡的长袍下隐隐可见,更衬的他面若冠玉,发似鸦羽——
分明是这样精致昳丽的相貌,或许是因为这箭袖皂靴透出的精干利落,看起来却是气势凌冽,硬是在这夏日之中透出一股刺人寒气来。
这样一位威严的帝王,怎么可能会是她还未恢复记忆时,玩笑般分裂出的人格段段?
不过这么说起来,段段是灾星皇子,开元帝也是,段段设定里的父皇想要杀她,开元帝亲手杀了生父,再细想想,两个人好像都和母后的关系不合……
她在西威时,决计也没有听说过开元帝出生时的奇异,不可能是潜意识记住加在人格身上的设定,难不成?
不!不可能!
太也太荒谬了!
段段就是一个傲娇中二的人格罢了,只是嘴上说得厉害,其实热心善良,怎么会是传说中杀人如麻的暴君?
就是凑巧罢了——
一定就是凑巧!
苏昭昭咬咬下唇,起身随意转了一个话题:“奴婢在想,一会儿是烤鹿肉,还是羊羔子,陛下想吃什么?”
开元帝淡淡看她一眼,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便不应答,只越过她,龙行虎步,一撂袍角在榻前坐下,便先吩咐了一句:“上茶。”
看这打扮,开元帝方才应该是去习武或者跑马了,所以现在这么口渴。
苏昭昭这么想罢,回过神后又觉着莫名。
分明在方才,她心里压着的还是给黎天睿送去的那一碗“药膳,”满心里除了紧张就是期待,挤得她胸口一阵阵的上涌,压根没有余力分心去想别的。
让开元帝与段段的类似一打断,到了现在,她竟然都在留意开元帝口不口渴了?
可见人死到临头,的确是很容易胡思乱想的……
开元帝这次对苏昭昭的神思不属,没有再多在意。
膳房早已准备许久,等得御驾一到,面前空地上便掐起了炭火铁架,收拾好的羊羔架在火光上,不一会儿被烤的滋滋冒油,满院肉香。
开元帝用过茶后,在宫人的服侍下净了手,拿起银刀,亲自片了肉下来,甚至还赏了苏昭昭。
“谢陛下。”
苏昭昭也没有表现的诚惶诚恐,她甚至都没有下跪,只略微福了一礼,就接过切好的肉片,毫不客气的开始品尝。
这烤肉唯一可惜的,就在调味料上了,没有孜然的烧烤,总觉着少了几分灵魂。
但能呈到御前的上等食材弥补了这一点,鲜贝鲍鱼、时令果蔬,现宰现割的禽兽鲜肉,甚至许多都是日后的保护动物……都是苏昭昭上辈子几乎碰不着的好东西,更别提入口。
也算是有得有失。
苏昭昭抱着这是最后一餐的念头,一口一口吃得格外认真仔细,甚至趁着御前宫人还算在意她的时候,不客气的要了葡萄酒来,盛在剔透的夜光碗里,格外珍惜的抿了一小碗。
开元帝见状,似乎也来了兴致,另要来一壶梨花酿。
按照常理,帝王用过膳后,若是还有兴致宴饮,便该宣乐伎舞姬,耍乐消遣。
这几个月里,苏昭昭这个“陪玩”对这一套流程已经干的很熟练了,有她在,开元帝的身边的氛围一直被搞得热热闹闹,一派和乐。
但这一次,苏昭昭没有心思凑趣开口,开元帝自个竟也不提,两个人就这般沉默对坐,自斟自饮,气氛一时间显得有些奇异起来——
颇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沉寂。
苏昭昭放下琉璃夜光盏,看着这似乎无事发生的静平宫,难免又担心起了那药膳有没有送进黎天睿的嘴里。
若是这一次出了差池……
她未必还有第二次机会。
打破这怪异氛围的,是魏公公呈上的一小节木筒:“陛下,陈将军刚刚送来的密信。”
这木筒手指粗细,虽小,却很结实,以蜡封口,尾端还坠着两根结实的线头,似乎原本是系在什么东西上的。
木筒打开之后,滑落出的是一块水一般的丝绢,这丝绢格外的轻薄通透,上面用蝇头小楷写满了字迹,流出时小小的一块,展开竟有手掌大小。
这一幕对面的苏昭昭自然也留意到了,只不过隔着木案,看不清那丝绢上到底写了什么。
开元帝接过丝绢,先看向她:“朕这几日,一直在等这一道消息。”
“关系到你性命的消息。”
苏昭昭悚然一惊,一时间,几乎以为给黎天睿下的毒已然被发现了。
但开元帝说得,似乎又并不是这件事。
他百无聊赖似的靠在榻后的引枕上,看罢了手上的密信,面色也沉静如深水一般,一丝不露。
片刻之后,开元帝抬头,突然道:“你可记着后天是什么日子?”
苏昭昭皱皱眉头,在满腔心事中想了想:“已是七月,再过两日就是……”
苏昭昭猛地意识到什么,还有两天就是“甄七巧”的生辰。
自从开元帝答应让她来静平宫,她最近这阵子,满心里想的都是如何杀黎天睿报仇,哪里还记得什么生辰?
开元帝面色淡漠:“倒也难怪你不记得,七月七,是甄七巧的生辰,却不是你的。”
说着顿了顿,他又嘲讽道:“你这名字选的好,甄七巧,真蹊跷。”
这话说的平静,但其中分量,却重的叫人心惊。
苏昭昭沉默一阵,然后用和叶茉很像的,一种天真懵懂的表情看他:“陛下在说什么?奴婢怎的听不懂了?”
“若不是陛下说起,奴婢确实忘了,宫女进宫,便一心只服侍主子了,哪里有过生辰的?”
开元帝话语幽幽:“你好大的胆子。”
他刚说到这儿,刚才避让退下的魏公公却又忽的跑了过来,面色焦灼:“陛下,庶人黎天睿不太好了!”
苏昭昭的手心猛然攥紧!
她的双眸紧紧一丝不错的盯着魏宁海,连身体都不自觉的前倾,唯恐漏过对方的一个字,又怕对方说出的,不是她盼望的消息。
好在,魏公公的声音中气十足,很是清晰,说出内容,对于苏昭昭来说,也是十足十的好消息:
“吃了膳食就开始吐,血都吐出来了,现在脸色发紫,喘不得气。”
“已宣了太医来,只瞧着未必能赶上。”
越听,苏昭昭的面色就也越松,听到最后,她缓缓的往后靠回来,眼眶微润,嘴角却不自觉的在笑。
开元帝也第一次露出一丝诧异来。
他用一种出乎意料的眼神看向苏昭昭:“朕原以为,你费尽心机来着静平宫,是想里应外合,救黎天睿出去。”
苏昭昭真心实意的瞪大眼睛:“我为什么要救那个罪人?”
开元帝面无表情:“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苏昭昭猛地一窒。
她继续装傻和坦白交代之中犹豫了几息功夫,便平静的选择了后者。
倒不是她有多视死如归,只是不承认没有意义。
河豚这种毒,发作起来太快了,在灌了药之后立马成这幅模样,是个人也知道是喂进去的东西不对。
她在小厨房里的动作不止一个人见过。
那罪证珠钗还在她的怀里揣着呢!
现在不承认,让人将证据甩在脸上,反而更难看。
苏昭昭也收起了之前的灵动神色,看向开元帝,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为了报仇。黎天睿杀了我的兄长。”
开元帝却忽的冷声一笑,第一次对苏昭昭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杀意:“他的确该死,却未必轮得到你动手。”
苏昭昭从一开始就清楚的知道开元帝的危险,他阴鸷冰冷,杀人如麻,如同锋利至极、且毫不掩饰的刀锋。
只不过从前她莫名坚信不会冲向自己的利刃,第一次逼近了她的面前——
苏昭昭沉默的站起身来,微微闭眼,深深的呼吸。
她没有认罪哭求,因为这几个月来的了解,她知道这些东西影响不了开元帝的决定。
早在进宫之前,她对自己的结局就早有准备,她也猜到自己动手之后,开元帝必然震怒,只靠自己与他真爱相似的长相,未必能保下她的性命。
唯一没想到的,开元帝在意的,却并不是黎天睿这个兄长的性命,而是因为她僭越,杀了她不配杀的人一般。
那是谁才配杀黎天睿呢?开元帝自己?
总不会是开元帝那个早亡的真爱,也和黎天睿有仇吧?
苏昭昭自嘲似的弯了弯嘴角。
但她这一副有恃无恐般的态度,似乎越发触怒了面前的帝王。
开元帝眸光森然:“你的兄长是谁?是谁帮你进的宫送到朕面前?背后势力在何处?”
能让黎天睿亲手杀了的,想必也是从前朝中有名有姓的氏族,这“甄七巧”不在乎自己,未必不在意家人。
还有在她背后,教她按着苏昭昭的性格脾性调假装伪饰的人,他更要一个个抓出来,剥皮抽筋。
至于这“甄七巧……”开元帝微微凝眸,一时却不愿承认即便到了这一步,自己都不愿杀她一般,在心下暂且略过了对她的下场处置。
都已到了这份上了,苏昭昭也没有什么好隐瞒:“没有人帮我,我自己一个进的宫。”
“也没有什么势力,我的兄长,不过是南越一寻常行商。”
“行商?”
但听到这话,开元帝面上的怒气却反而更甚,他一把抽出方才割肉的银刀,猛然上前,抵在苏昭昭喉前:“朕原不想杀你,你却自寻死路!”
他手心用力,分明在笑,面色却阴鸷至极:“下一句,你是不是就要说,自己就是苏昭昭?”
苏昭昭:“???”
闪念之前,方才静平宫宫人所说的一切重新浮现在她的脑海。
灾星降世、火烧皇宫、高祖去世、山陵崩
开元帝的真爱、替身、自己的相貌……
所有不对与凑巧汇集在一处,将所有可能都一一剔除之后,最终在她面前凝聚成一个看似不可能、却极其逼近真实的答案。
苏昭昭眼前发沉,恍惚之间,只觉自己这一日都如坠梦境。
或许不止今日,或许她在西威府城之时,就也和祁大哥一样死在了火场之中。
这三年间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幻境。
苏昭昭微微张口,声音干涩嘶哑:“段段?”
在她颈间按出一丝血迹的银刀,猛然松开,跌落在地——
撞出一道清脆的声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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