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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入夏了,明都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云泽随着王老夫人在外玩了一天,本想着傍晚回来就把文章给写了。
可他回来之后只想休息,又将事情给拖延了回去。
云泽在窗边一边吹着凉风一边想,等明天吧,他明天一定会写,写完就回去找钟行了。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钟行,云泽挺想念他的。
辅国公用过晚膳正在园子里遛弯,王希赫在他身边跟着伺候,下人突然传消息说摄政王来了。
辅国公真不愿意见到钟行。
他一把年纪了腿脚不便,夏服穿得又薄,在钟行跟前跪下后不知道什么才让起来,想想便觉得挺痛苦的。
可又不能不见。
王希赫嘴巴很严,有些事情只王希赫一个人知道,他不会说出来告诉别人,即便辅国公是他的祖父他也没有告诉。
王希赫脸色一黑。
他猜出钟行是为了云泽过来的。
王希赫道:“老太爷,您就别去了,这两天您腿疼,他要是心情不好,您指不定跪到什么时候。我猜他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让我去应付吧。”
辅国公这样的身份地位见了钟行本来不用下跪,哪怕见了皇帝也不需要行这么大的礼。
前段时间钟行发落了昌郡、旸山两地官员之后,契朝所有官员都畏惧他,无论官职大小见了他通通像见了皇帝一样先下跪。
宫中有消息说钟行杀贵妃那天,皇帝亲自给贵妃求情,甚至给钟行跪下了,钟行仍旧照杀不误。
别人都跪摄政王,辅国公不好倚老卖老,他还想王希赫在朝中好好混。
犹豫了片刻,辅国公道:“你去吧,应付不来了便让人叫我,我先回房间装病去。”
王希赫赶紧出门迎接去了。
钟行知道出来的一定是王希赫,王希赫性子虽然冷傲,做事却滴水不漏。相比之下,钟行那个侄子钟劭简直就是个蠢货。
钟行并没有隐瞒来意:“他呢”
王希赫肚子里装满了客套的话,本来以为钟行会和自己客套几句,见钟行丝毫没有避讳,他赶紧道:“他住在老夫人的院子里,这几天老夫人想他,所以把他留下来了,老夫人暂时不知道这件事情。”
钟行点了点头:“带孤进去,不必告知孤的身份。”
王希赫伸手:“殿下请。”
王老夫人房间里养了一条狮子狗,这条小狗一身的长毛,她把小狗抱到了榻上,用只精巧的梳子给狗梳理毛发,云泽在旁边歪着身子啃梨。
狮子狗特别馋云泽手上的梨子,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看云泽吃梨。
婢女过来传消息:“少爷带了朋友过来见您。”
王老夫人心中不悦:“这么晚了带什么朋友见我就他知道胡闹,让他们出去吧,说我身体不舒服。”
婢女还未走出去,王希赫已经把人带进门了:“老夫人。”
王老夫人不得不收拾出了一张笑脸:“赫儿,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这位是”
云泽“咔嚓”咬了一口梨,他并没有正眼看来人,王老夫人将他看成小朋友,云泽自己也把自己看成小朋友,就装成王家不懂事的小孙子好了,不想下去和他们应酬。
钟行嗓音冷冽:“在下钟劭,前几个月听闻老夫人病了,现在恰好有时间过来探望。”
王老夫人知道,这是云泽的朋友,就是他帮忙请了宫里的太医。
她仔细看了钟行一番,老人家的眼睛比较锐利,她一眼看出钟行不是等闲之辈,而且面容俊美身形又高大,比旁边斯文秀气的王希赫足足高出了大半头,不像什么闲散郡王,倒像是个领兵打仗的将军。
云泽梨子也不啃了,他从榻上把身子转过来,一脸震惊的看向钟行。
王老夫人笑道:“郡王仪表堂堂,果然不是常人。泽儿,你还不下来向郡王行礼”
云泽把梨子放在了盘子里,他起身从榻上下来:“郡王。”
钟行身后的许敬对他挤眉弄眼。
云泽看到许敬便想起自己一个字都没有写的文章,他更加心虚了:“外祖母的病早就痊愈了,郡王应该早些时候来看的。表兄带郡王去园子里逛一逛吧,我腿脚不舒服,今天不陪着了。”
王老夫人拍了拍云泽的肩膀:“你这孩子,怎么对客人如此无礼去端茶水来给客人赔罪。”
云泽洗了洗手沏了茶过来,他先送给王老夫人,再递给钟行。
钟行接过茶水,问了问王老夫人近些时日身体状况,王老夫人客套几句,钟行离开时道:“我找你有些事情,云公子,和我去府上一趟。”
王老夫人让王希赫送他们出去,等王希赫回来之后,王老夫人忍不住道:“这位郡王真是一表人才,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成亲。”
王希赫道:“老夫人,他家的事情,我们不要过问了。”
钟行过来的时候备了些薄礼,王老夫人上前打开看了看。
几株千年人参,还有一些灵芝、鹿茸等物,她有些惊讶:“瑞郡王出手真是大方,是咱们家里有什么事情需要给他办吗”
王希赫知道内情,但他不好说出来。
他不想对有关钟行的事情四处乱讲,就怕招来什么祸患。
经历过王寒松口无遮拦惹祸一事,王希赫现在小心了很多。
王希赫道:“他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应该冲着表弟,他与表弟熟悉一些。”
王老夫人道:“我看这位郡王眉眼肃杀,虽然谈吐文雅,并不像什么好性情的人,泽儿性子软和一些,他俩能交朋友实在奇怪。”
王希赫也觉得奇怪。
但他知道感情一时需要两情相悦,譬如自己,无论钟劭怎么主动,王希赫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就是不喜欢,再主动也不喜欢。
云泽虽然和钟行截然不同,但他应该就是喜欢钟行这种类型的男人,无论是伪装出来的还是真实的,否则云泽不会愿意接近。
虽然云泽脾气看起来很好,却不会和任何人都交心,某些时候王希赫会觉得云泽和所有人格格不入。
即便王老夫人是长辈,也无法左右云泽的选择。
云泽随着钟行上了马车,他一路上没有说什么,钟行也没有开口。
等回到家里,云泽跟在钟行的身后:“郡王,我今天晚上熬夜写吧。”
钟行回眸:“什么”
云泽道:“许先生布置的文章我还没有来得及写。”
“玩得太开心了”钟行声音低沉,“还是犯懒了”
应该都有。
钟行是做事很干脆的人,云泽做事却有些拖延。
钟行揉了揉云泽的头发:“这次便不写了,许先生本意不是要为难你,也不是要你考取什么功名,而是想让你看待事情更有条理,你聪慧一些,往后才不容易被别人欺骗。”
在钟行这个位置上,小人是免不了遇见的。总有浮云蔽日,钟行或许能够认清小人面目,云泽经历事情太少,可能会被人利用或者蒙骗。
钟行会尽可能的去培养云泽,却不是将他当成下属那样去培养,云泽比他小十一岁,哪怕钟行不想承认自己年龄大了,却不得不承认云泽在他眼中有些稚嫩。
云泽点了点头。
“如果你感到不开心,或者感觉有压力,便不要这么做,我希望小公子无忧无虑,”钟行道,“只是不要躲在别人家里,这里才是你的家。”
云泽搂住了钟行的腰,他把脸埋在了钟行怀里。
云泽觉得钟行是他遇见过最温柔最温柔的人,对钟行的喜欢又多了一分。
钟行轻轻摩挲云泽的后背。
一旁许敬没眼去看,他不知道自己是留下来还是离开。
良久之后许敬决定自己还是当个坏人,他咳嗽了一声:“殿下,两位尚书在外面等您。”
钟行对云泽道:“先回去休息,我处理一点小事情。”
云泽点了点头。
他先回房间撸猫,又去园子里看一看自己的小象,猫和小象都很亲人,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被照顾得很好。
钟行也很好。
云泽趴在榻上吃冰碗。
天气逐渐热了,夜间有些闷,却没有热到在房间里放冰盆的程度,府上厨娘听说云泽回来,赶紧做了冰碗送来。
鲜嫩的青核桃仁剥去外面褐色表皮,雪白的核桃仁煞是漂亮,蜜瓜只切最中间最甜最软的蜜瓤,蜜瓜甜瓤与青核桃仁混合冰镇,吃一口甜蜜的瓜瓤,再吃一口鲜嫩微甜的青核桃仁,不知不觉中云泽已经吃完了一碗。
吃完之后云泽去洗了个澡,回来趴在榻上睡觉,猫儿许久没有见到云泽,眼下看到云泽回来,两只前爪一直在云泽手臂上踩。
云泽被踩得有些发困。
钟行回来看到云泽的头发还没有干,他拿了布巾给云泽擦了擦。
云泽趴在了钟行的腿上。
钟行动作瞬间慢了。
云泽道:“郡王,我觉得我们可以告诉外祖父外祖母我们的事情,这两天我打听了一下,昀州男子成亲的数量比明都多出好些,王家支系便有一位舅舅娶了男子。”
辅国公总是旁敲侧击的问云泽喜欢的姑娘是什么家世。问了好几次都不见云泽说,他便默认云泽喜欢的姑娘家世不够清白了。
钟行轻挠云泽的下巴:“你外祖父会被吓到。”
云泽道:“他应该可以接受两个男子在一起。”
辅国公惊吓的应该不是云泽同男人在一起,而是同钟行在一起。
钟行前些时间要用王家,他召见过辅国公几次,老爷子每次都把钟行当成洪水猛兽,他对钟行讲一句话都要在心里斟酌个两三遍再开口。
钟行点了点头:“好,找个合适的时机,我会亲自告诉他。”
云泽道:“郡王,你是不是知道旸山、昌郡官员被杀一事这件事情震惊朝野,你肯定知晓。”
钟行“嗯”了一声。
云泽道:“我离开明都的时候看到这些流民了,看到他们之后,我有几天晚上睡不着觉。有时候我在想,如果这是太平盛世就好了,大多数人都很幸福,郡王也没有这么多烦心政事,我们”
云泽想说“长相厮守”。
钟行没有见过太平盛世,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场景,只看书上描述过。
他天性冷漠,追求的并不是盛世繁华,他想站在权力的最高处,从幼时起,钟行的目标便是如此。
但云泽的语气却让他感觉“太平盛世”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或者说,云泽就像太平盛世里飞出来的一只鸟儿。
钟行啄吻云泽的掌心,云泽误认为自己是他的同类,倘若有一天,云泽发现自己是以鸟兽为食的鹰隼,还会不会和自己亲近呢会不会不再毫无防备的露出柔软的一面
食肉为生的猛禽猛兽,永远都改不了嗜血的本性,钟行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个仁慈温柔的人。
他只能对自己心上人仁慈温柔罢了。
窗户和门开着,凉风细细,风一吹便没有刚刚那么闷热了,这样的夜晚其实很舒服。
钟行把云泽哄睡着了,这些天在外游玩,云泽日常所食并没有那么精细,常常是各种清淡的时蔬和白粥,因此清减了许多。
钟行一寸一寸的抚摸云泽,下巴更显尖削,身上是有些瘦了,骨骼感明显了一些,少年修长柔韧的身躯尤为完美,灯下如同无瑕疵的美玉,唯一的瑕疵也在难以发觉的大腿内侧,在钟行看来也算不得瑕疵,而是一枚很漂亮很诱人的红色小痣。
只会让人有亲他的冲动。
云泽有些冷,他下意识往钟行怀里缩了缩,钟行穿的衣物料子也是冰凉的,而且上面以银线刺了流云和蟒纹,磨得云泽有些许不舒服。
长发垂散下来覆盖了一部分,钟行已经摸出云泽瘦了多少,他给云泽穿上衣物,云泽瞬间醒了,他一边打哈欠一边将自己衣带系上。
钟行道:“明天要多吃点东西,你瘦了好多。”
云泽系到一半脑子也清醒了,他不知道钟行为什么把自己衣服全脱下来,也不理解钟行既然都脱下来了为什么不顺理成章再做些什么反而又给自己穿上。
云泽不知道怎么问,似乎怎么问都不合适。他的衣带系到一半又解开了:“郡王,我觉得有点热,你不想脱衣服吗”
钟行心中奇怪,他摸了摸云泽的额头:“今天确实炎热,可方才你明明觉得冷。”
云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心里是有些恐惧钟行某方面的能力,眼下见钟行没有这个意思,他也不再继续暗示了,云泽赶紧把自己衣服穿好,让钟行把灯吹了睡觉。
片刻后钟行后知后觉:“云泽,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黑暗之中云泽抱了被子去床的最里面:“没有意思。我要睡觉了,郡王有事情请明天再和我说。”
钟行伸手过去捏了捏云泽的鼻梁,并没有再为难云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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