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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中,秋兰溪临窗站着,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静。
说到底,刀剑无眼,她此行为并不是一点风险的没有的。
最关键的是,太子是被所有人一起逼疯的,按道理来说,燕清黎应该不会这么做的,因为本质上来说,她是个很宽宏大度的人,不应该会等到这种时候才出手。
逼宫未遂跟已经逼宫是两回事,前者还能当个闲散王爷,后者不是被派去守皇陵便是被圈禁,以燕清黎在庆和帝跟前的表现来说,这已经有些崩人设了。
除非,太子做过什么她不能容忍的事?
想到这,秋兰溪皱了皱眉,思绪逐渐理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庆和帝还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好活,所以这时坐上太子之位的至少得当个十几年太子,当然,要是太子能顶得住这种压力,上位之后位置自然是固若金汤谁也无法撼动的。
如果燕清黎能在这其中出力的话,她必然会将自己最为厌恶之人推上去,因为她清楚对方的下场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秋兰溪伸手接了接雨滴,静立了一会儿便回去睡了,翌日醒来,雨过天晴,昨晚的一切都在风雨的遮掩下悄无人知。
不过秋兰溪猜得到,京城中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这会儿肯定都已经知道了,但他们仍然会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上朝,毕竟如果躲在家里不出来,那岂不是等于递刀给别人砍?
秋兰溪也换上了朝服,今日早朝仍然正常进行,只是庆和帝来得稍晚了一些,她偷偷瞅了瞅,这时候,对方气色好了些,甚至面色都有些红润,让人都不禁怀疑起这些日子以来他是否在做戏,可秋兰溪很清楚,他身体是真的出问题了,不是装的,或者说,不完全是装的。
不过胜者为王,现在去想这些也没有了,秋兰溪在出门前看到冬雪在时,就知道结果了。
庆和帝也很雷厉风行,直接就颁布了一系列命令,抄斩的抄斩,流放的流放,太子则被送去了守皇陵,最后,他站起来,对众人道:“朕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决定静养一个月,这一个月朝中大政由韶光代为监国,丞相、骠骑大将军……辅佐,倘遇事不决,在禀报于朕!”
朝堂上顿时一片寂静。
所谓监国,那是太子的权利,基本上,这个信号就已经表明庆和帝属意谁来接任,事实上,大臣们对庆和帝选择让子嗣来监国并不意外,太子已废,而庆和帝的身体情况有眼睛的也都看得到,哪怕庆和帝短时间内不想立太子,朝臣们也会每天都去劝。
所以监国是自然而然会被提起的事,只要监国期间表现得中规中矩没出大错,监国结束之后,顺理成章的就会被立为太子。
可……
别说王爷们了,大臣们都觉得自己要疯了,怎么会是韶光公主?!
她是公主啊!
若是庆和帝没有露面,他们还能说是燕清黎自作主张,可问题是庆和帝他亲自露面了!他想做什么?他疯了不成?!
然而庆和帝似乎不知道自己往朝堂上丢下了怎样一个炸-弹,消息一宣布完,就施施然退场了,根本不给众人反对异议的机会。
这种耍无赖的做法,庆和帝已经很久没用过了,毕竟他对朝堂的掌控已经不需要让他不顾脸面做出这种行为,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不能做了。
而他这一做,朝臣也只能干瞪眼。
但谁都明白,这只是暂时的,等一个月之后庆和帝重新上朝,他们绝对不会再任由庆和帝就这么糊弄过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除非,在这一个月期间,燕清黎拉拢到足够多的支持者。
可这是很难的,因为朝堂的局势在这一个月期间不能有太大的变动,名义上是监国,决定权却还是在庆和帝那儿,但燕清黎监国是因为太子造反,这就让一些位置被空了出来,给了她可操作的空间。
这是燕清黎故意设计的,还是庆和帝早料到的。
秋兰溪不清楚,站的高度不一样,有些东西她是很难预料的,她只能肯定,庆和帝给了她这一个月的时间去操作周旋。
或许是因为朝臣都还是懵的,或者是因为他们判断不出庆和帝在这件事上的决心究竟如何,因此一场朝会勉强还算得上是比较平和的。
嗯……反正在秋兰溪看来没有人当场撞柱自-杀反对就已经是平和了。
燕清黎大抵也是如此认为的,所以下朝时,并没有因为满朝的反对声而心生不悦,她隔着衣物握住秋兰溪的手臂,一点也没忌讳周围目光:“怎么不等我?”
秋兰溪眨了眨眼:“你不忙吗?”
燕清黎看她一眼:“不差这一会儿。”
对朝臣来说,哪怕庆和帝已经下令了,他们短时间内也是没法接受这一切的,而且近期确实并无大事,燕清黎晚一会儿再去处理也没事。
更何况,她不可能在庆和帝的地盘处理,那些机要文件在庆和帝下令后,会直接转送到公主府去,她也确实不需要留下。
秋兰溪哦了一声,说实话,她是有点意外的,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她以为对方会先把事情处理好再来找她呢。
把自己跟野心家的事业相提并论,是一件很自取其辱的事。
上了马车,燕清黎便将秋兰溪抱在了怀里,她歪了歪头:“怎么了吗?”
燕清黎沉默了一下:“没什么。”
她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找到庆和帝时,他看上去很平静,燕清黎原本就是猜测过他究竟知道了多少的,虽说人到了一定年龄,从身体到思想都必然会开始向下跌落,区别只是在于是缓慢滑落还是极速坠落而已。
可他太冷静了。
冷静到让燕清黎觉得,他仍然还是在赌,拿他的儿女们去赌,这一刻,她突然不能肯定,他究竟真的是最近才发现的她的心思,还是在老师惋惜她不是男儿时,就窥见了她的不甘。
但这又不重要,难得糊涂。
他愿意相信他的女儿在权利与感情之间选择了后者,所以他愿意为了这份感情披荆斩棘;她也愿意相信她的父皇只是单纯被她的言行所打动,所以最终妥协。
至于真相如何,那重要吗?
不重要。
不清醒的人才会在乎对方的感情是真是假,她只在乎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有没有握在自己手里。
所以她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劝导。
燕清黎抚摸着她浓密而乌黑的头发,秋兰溪仰头冲着她笑,敏锐地察觉到她心情大约不怎么好,就像是早已预料到的事实真的已经上演了,可有些时候,当事人其实反而希望会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打破自己的自以为是。
她思索了一下,笑了一声,在她耳边轻声说:“清黎。”
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廓上,带着些许痒意,燕清黎看着泄进马车的光,发出轻轻地疑问声。
“不如我们庆祝一下?”
燕清黎僵了一下,她曾在马车上吓过她,却不曾真的想过要在这种环境下做什么,仿佛下一瞬便会暴露。
更别提,以公主之尊做这种事被发现,和以‘国本’做这种事被发现,那完全是两回事。
所以她沉默下来。
秋兰溪并不是只管自己开心不顾别人感受的人,每个人格健全的人都会厌恶自己被别人抓在手掌心里,只能可怜兮兮的祈求着对方居高临下的垂怜。
所以她需要去试探,去确认,去掌控。
她攀着她的脖子,眼眸蒙了一层迷离的水光,她轻轻呼唤:“清黎。”
燕清黎偏头看她,轻皱起眉,语气听不出多少起伏:“坐好。”
秋兰溪无辜看她:“你把我抱上来的。”
燕清黎一滞,她微微偏头,于是秋兰溪心满意足的贴了上去,她肆无忌惮的亲她,帘子偶尔掀起泄露的阳光照在燕清黎脸上,她垂着眼帘,指尖不禁微微蜷缩起来,牙关紧闭。
可秋兰溪不甘于这样的浅尝辄止,指尖在她后颈打着圈,最终插-入发间。
她如墨般深邃地眸子注视着她,最终低下眉眼,顺从的张开了嘴,由着她在这样的场合下胡闹。
车轴滚动的声音如此清晰,她眼睫湿润,咬着从秋兰溪手上摘下的檀木珠,轻轻抽着气,阳光落在她光滑柔韧的肌肤上,让她下意识蜷缩进光照不进的阴影中,一道又一道的浪潮拍击着海岸。
缓慢行驶地马车停在了公主府门前,却迟迟不见有人下来。
“殿下?”
燕清黎没有理会,她低头抚平衣服上的皱褶,面容平静地走了出去,代表庄重威严的朝服板正,谁都不会瞧见,她衣袍下的凌乱。
秋兰溪从容淡定地跳下马车,燕清黎抬手接住她才收回手,侧首吩咐冬雪:“让他们把文书放在侧殿。”
“是。”
燕清黎微微颔首收回视线,从秋兰溪身边走过,她低了低头,忘了被取下的黑檀木手串被她不动声色的塞了回来,浸润了些许水光的珠子光滑更加沉静,秋兰溪重新戴回手上,不禁笑了一下。
她们都在清醒着沉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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